第十五章 贪食鱼鲊变猪头 误盗药丸害主母 文 / 胡拨四
阿锦将那盆奇葩带回云月楼去，起头好大一阵新鲜劲，硬是问王爷讨来个红木的花几，放于床头，精心呵护。一天浇水两回，晨起搬出去晒晒太阳，日头一到顶赶紧搬回来，生怕晒蔫了花叶。没事就去看一看，摸一摸，还会含情脉脉地对着它说话，这副十足的花痴样把新来的两个小丫鬟吓得一愣一愣，偷偷拖着杏儿问了好几回二的痴病是不是又犯了。
杏儿提着根拂尘掸花几上的灰尘，一拂尘下去，那盆奇葩装腔作势弱柳扶风地摆了好一会，又掉了两片叶子下来，把小丫鬟素馨急得直叫唤：“二回来点点叶子少了，又该怪我了！”
杏儿倒是淡定，斜了她一眼道：“你放心，她那新鲜劲过不了三天。”
果不其然，三天过后，阿锦见那奇葩还是耷着叶子，缩着骨朵，娇滴滴懒洋洋跟个大似地拿乔着，压根没半点要开花的迹象，顿生出“本待将心托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的挫败感，连花几带花盆都移到屋角去了，水也没浇得那么勤快了。又过了两日，黄良医告诉她自己得了一种新墨料，阿锦便忙着和黄良医研制新墨水去了，把这花丢给素馨照料，一转头就忘得一干二净。
直到三月过半，那奇葩突然开出花来，异香盈室，阿锦才想起还有那么一盆佛种花。阿锦见它好不容易才迸出朵花来，颇为得意，逢人便夸耀自己如何苦心护花，又连花几带花盆移回自己床头，在那熏得死人的香气中入眠。
阿锦这日早晨睡起，不知是不是被那花香熏过头了，只觉头昏脑胀，脸上发热，睡眼惺忪地对镜梳洗，一照镜子：“卧槽！这猪头是谁！”
杏儿闻声进来一看，淡定道：“阿弥陀佛，定是你前些日猪头肉吃多了，那些猪头生魂来寻你的仇了。”
“要寻仇也该找王爷！”阿锦哭丧着脸把头一转，杏儿倒抽一口冷气，急退三步，撤到门口，还想往外退，背后撞上了一人。
“谁要找我？”罗翕正从外间转进来，他今日来此，是听说阿锦这有盆奇葩开了花，也想来开开眼界。
杏儿忙行了礼，道：“二早起发现脸肿得厉害，正闹脾气哩。”
阿锦双手掩面，伏在案头，闷声道：“我才没闹脾气！”
罗翕走上前，去扯她胳膊，想看她的脸究竟如何，阿锦死死拧着身子就是不肯给人看，罗翕无法，只能从背后拦腰将她挟起。阿锦仍拿手捂着脸，两脚乱踢。
罗翕拿另一手制住她两脚，凑近看了看，道：“手拿开。”
“不！太难看了！”
罗翕冷笑一声：“你以为你那两只狗爪捂得住一个猪头？”
阿锦倍受打击，沮丧地拿开两手，罗翕仔细一瞧，阿锦一张水嫩小脸上又红又肿，起了大片红艾连嘴都肿成两条肥肠，不禁皱眉道：“怎么弄成这样？”
阿锦道：“我也不知，睡一觉起来就这样了。”
罗翕又问：“你又乱吃东西了？”
阿锦：“没，昨日晚饭不是大家一块吃的？如夫人还特地做了家乡的海棠鱼鲊，我多吃了几块，吃得有些撑，回来也没吃别的。你们都好好的，不像是吃的东西。”
罗翕想了想：“还是先让黄良医来看看。”
黄良医过来一看阿锦那脸肿得模样，向王爷投去一个鄙视的眼神，一捋胡梢又生感慨，罗翕赶紧打断他道：“这事与我无关，你看我作甚？”
黄良医咳了一声，掩饰道：“替王爷您看看气色。”
罗翕莫名：“我气色怎么了？”
阿锦在边上看黄良医忙碌，趁他不注意，偷偷撮了药钵里的一星半点草沫尝了尝，顿时苦得鼻子眉毛都挪了位，呸了几下，对黄良医道：“黄良医，我说我每天喝的药怎么能那么苦！原来是你给我加了黄连！！我看你这消风散的方子里没写黄连啊！”
黄良医三下五除二打好药包，嘿笑道：“王爷关照的，说你血燥，给添了一味清热解毒的药。”
阿锦忿忿道：“他才血燥！否则能娶那么些个小老婆回来？还摆得平平的？”
黄良医转身从药斗子里取出一个小木匣子，笑笑道：“王爷龙精虎猛，非我等凡夫俗子可以企及。”
阿锦眼尖，看那小木匣子上头写了夜明二字，好奇道：“这是什么好东西？”
黄良医微微一笑，附耳告知。
翌日如夫人的丫鬟青萍又去黄良医那处取药，在门口叫了半天不见人应，便只好自己进去找他，到了后头的库房里，见黄良医在个存犀角麝香的药柜子前和人小声说话。青萍向里张了张，一看另一人不是别人，正是如夫人顶不待见的二，遂留了个心眼，躲在门口听着两人说些什么。
只听阿锦道：“您这药真有用？富贵害了好几日眼病，吃什么都不香。”
黄良医道：“你不信我？这望月夜明珠可是我黄氏独家秘方，一用包好！”
阿锦道：“您说了半天我也没见着那什么望月夜明珠的模样，先拿出来瞧瞧！”
黄良医从那药柜子上层取了个东西出来，青萍虽看不清究竟是何物，却见黄良医手上有个明晃晃的小盒子，又听这药名字起得好听，料想是什么名贵药物，心道：这黄良医也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夫人平时待他不薄，他有医眼睛的秘方居然不拿出来，着实可恶！
阿锦取了几颗药丸来看，似是十分满意，对黄良医道：“您再给我些龙脑，我放香炉里熏熏房子。”
黄良医带着阿锦又往里头赚青萍见那盒子放在架上没来得及收起，蹑手蹑脚过去，揣了那盒子望月夜明珠便跑，投胎似地赶回去给如夫人邀功去了。
过了两日，阿锦去给如夫人请安，一眼就瞧见案头的那个银盒子，故作惊奇道：“咦，这望月夜明珠的盒子怎么在您这儿？”
如夫人尴尬道：“大约是哪个婢子去黄良医那儿取药不小心错拿的。”
阿锦笑道：“我给富贵的眼睛上了两日药，见还好使，去问黄良医再讨，他便回我说不见了，我还以为是他小气不肯拿出来哩！”
如夫人佯作不知情，道：“这是治眼睛的药？我看那么大颗还想不知道怎么吞得下。”
阿锦摆手道：“这不是吃的，是拿热水化开了用纱布罩着眼睛外敷的，吃了要吃出事儿的。”
如夫人神色一紧：“怎会吃出事来？”
阿锦施施然道：“这东西是野兔屎和蝙蝠粪做成的啊，野兔屎中药名为望月砂，蝙蝠粪就是夜明砂，所以这药才叫望月夜明珠嘛！屎粪做的药丸人如何吃得？给狗吃都不要吃，只好给它在眼睛上敷一敷用。”
如夫人面色煞白：“你说富贵……富贵是只狗？”
“是呀！”阿锦奇怪地看着如夫人，“您不知道么，典膳房外头老躺着的那条黄狗就叫富贵啊！”
如夫人腾地站起，双手捂着嘴，飞也似地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