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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郦明堂 孟府认慈亲 路飘云 皇都冒贵女 文 / 萧竹老人

    孟士元起身肃客,郦明堂跟着父亲,提心吊胆向内走去。孟嘉龄候在卧室门前,见两人走近,亲自打起帘子,请郦相和父亲进去。

    明堂跨进屋去,触目宛然仍是旧日规模。床前罗帐低垂,床头摆着一张小几,几上放个小小软枕,几旁对着床设一把太师椅,自是医生坐处。博山炉新添了香,绿瓷盅新泡了茶。绣菊、秋痕两个丫头低头垂手侍立榻前。

    孟士元请明堂在太师椅上坐了。明堂心情激动,急欲看看分别数载的母亲,又怕被母亲看见。隔着那重罗帏,自觉一颗心咚咚急跳,好半天才定下神来,示意请出太夫人手来。秋痕把帐子掀开一条缝儿,先请出一只右手,搁在软枕上。明堂见这只手瘦骨嶙峋,指甲枯焦发白,一点血色也无,手腕上玉镯、金钏都已褪去,惨白无华的摆在眼前,哪还忍得住心中悲酸,眼泪涌了满眶。好在正背对着众人,忙把左袖一抬,头一偏,伸出手指把脉,就在这抬袖遮住众人目光之时,两滴泪珠洒落胸前。他只说无人能见,伸出右手在眼上轻轻一抹,拭去泪痕。

    明堂用心诊了右脉,换出左手也细审了,听帐中除重浊呼吸外,别无动静,想必娘正在昏睡。胆子稍大了点,因抬头向孟氏父子道:“咱们外边说话罢。”

    孟士元点头,和嘉龄陪他到书房坐下。

    明堂道:“诊得太夫人脉息,果是忧思郁结,肺脾两伤之症。目前虽是虚弱,尚无危象,可以放心。只是用药只能治标,欲求根治,必要太夫人自宽自解,放开愁怀才行。”

    嘉龄双眼紧紧盯住郦相,紧逼一句:“大人指下明白,还求大人恻隐,救老母一命,从根本上来治一治才是。”

    明堂情知今天哥哥撞见荣兰,早已识破自己机关,只是形格势禁,此时实不是吐露真情的时机。要待不认双亲,娘病危殆,只要稍有意外,立成绝症,实已九死一生,这心肠总狠不下来。一时柔肠百转,心慌意乱,把口一张,那声“娘”已在喉间打滚。

    猛然间王府娶亲的排场势派又闯上心头,暗忖:“我若认了爹娘,难保消息不漏,芝田决放我不过。我原要处处胜他一筹,为女子吐气扬眉,若改装嫁他,反比刘燕玉都低了一头,这口气谁能忍得下?好在娘眼前尚无危象,只要她能放开愁怀,用药调理,保命不难。我何不冒险博他一博。”硬生生把那声娘咽了回去。但母女天性,那心肠总难硬得起来。

    眼看就要顶不住了,却好云板连击,缃梅进来禀道:“韩太太前来探病,已在二堂下轿。少夫人迎出去了。”

    这一声禀报宛如皇恩大赦!明堂迅速从矛盾中摆脱出来,就桌上纸笔迅快开好处方,递与孟士元道:“尊府既有女客,下官在此不便,且内阁尚有事待办,就此告辞。”

    孟士元也不挽留,把药方递给嘉龄,起身送客。嘉龄心里着急,又不便阻留,只得问道:“丞相,这药今日服下,明天再来接大人复诊好么?”

    明堂屈指计算:“今天是初一,这药可连服两剂。服药中若病情有变,立即告诉我知道,好及时补救;若病情平稳,可在初三日再来接我。”辞别自去。

    父子两人送走郦相,把药方交妥人去配药煎熬后,回进书房来。嘉龄顿脚怨道:“爹爹好没主见,千难万难求恳得他来了,怎就轻易把他放卓”

    孟士元愣愣的道:“他又不是你妹妹,留着他则甚?”

    嘉龄喷地笑出声来:“怎么不是妹子,孩儿今天连荣兰都见着了!”

    孟士元惊道:“你可认得真?别是看花了眼罢!”想了想又道:“她走时才十四岁,隔了这几年,已长成少女,还能认得出来?”

    嘉龄道:“千真万确,绝对是她。”因把和荣兰三次相逢的经过告诉了父亲,“身材是比前高了,也壮实了许多,但大轮廓没变。若他不是荣兰,为何怕我,躲着我卓又姓赵,府中都叫他赵二爷,说他是郦丞相贴身跟班,心腹宠信,名叫荣发。难道事事都有这么巧的?”

    孟士元怔了怔,喃喃骂道:“这个鬼丫头,好生不成体统!”把刚才明堂调侃他新纳如君,开罪夫人的话告诉嘉龄,“他居然和老爹、亲娘都开起玩笑来,这哪还有个尊卑长幼!因为我还以为是错认了他,他原不是你的妹妹。”

    嘉龄笑得打跌:“啊呀,爹爹难道不知,妹妹自来刁滑,早先在家时,和孩儿争抢斗胜赌口齿,哪一次不是我甘拜下风,认输落败。想不到爹爹今天也上了他当,竟被他当面矇了去!”

    两人对面相望,忍不住都哈哈大笑起来,一扫这些日的愁烦苦恼。

    嘉龄笑道:“正是说的妹妹啊。他下午就坐在你对面,替你诊脉处方。你吃了他这灵药才好得这么快哪。娘,难道你一点儿也没觉出来?”

    韩夫人怒道:“又来胡说,他怎会医病的?”

    孟士元见老妻发急,忙笑哈哈把郦丞相就是孟丽君说了出来。“早先我就疑他,只因那时有刘捷父子在朝,虎视眈眈,我不敢泄漏。后来他接连升官,做到当朝首相,更令我碍难启齿。这次你病势这般沉重,我才下个狠心,叫嘉龄去请他来替你诊病,就便试探他。谁知嘉龄在梁府门前恰巧迎头撞见荣兰,这丫头如今改名荣发,是郦相爷爹身跟班,人都叫他赵二爷。这一下可不是十拿九稳了么?他的医术如何学来,我也不知。只为他医好太后重症,出了名,人人都尊他是名医国手哩。嘉龄刚才有意让飞凤辨认,你看,连媳妇也认出他来啦。”

    嘉龄接着细说了三见荣兰的事。

    韩素音流泪道:“好个狠心的丫头!娘为他一病垂危,他还不肯认我,竟撇下我走了!”

    孟士元道:“他今天言辞闪烁,说什么令爱千金必有为难之处,一时不能给家里通消息。这话料来不假。官高爵显,要露了乔装,可不是玩的。看来他也是不得已呀。”

    韩夫人越更伤心:“任他有多大难处,也不能撇下双亲不顾,忘记了父母劬劳哪!”众人一时都不敢接话。

    章飞凤想了想道:“娘,你只管放心。妹妹一定会认你。他今天对着你偷偷掉眼泪。我正心里纳闷,这人怎地平白无故哭呀?看来他是为娘病重伤心呢。”

    嘉龄一拍床沿:“娘,你放心。我有个法儿逼他非认了亲人不可。”

    韩夫人忙道:“快说,是什么好法儿?”

    嘉龄道:“他今天临行时说过,若服药见效,初三去接他复诊。待他来时,娘先打叠起精神,趁他把脉时,反手一把抓牢他手腕,就叫女儿!他若抵赖不认,你装作气得晕了过去,他还敢赖皮不来乖乖认娘么。”

    飞凤喜得笑道:“好计!任他铁石心肠,眼见亲娘急晕过去,也要软下来的。”

    韩夫人犹疑道:“这法儿灵么?那丫头鬼得很呢,等闲骗不了他哪。”

    孟士元道:“以我看来,此计可行。只是务要装得像些,不露丝毫破绽,才唬得住他。夫人谨记,他不过去认你,你千万别苏醒。吓轻了,他不会投降的。”

    韩夫人含泪点头,当晚又服了一次药,居然一夜安静熟睡,次晨醒来也知道饿了。一家人这才心定神安,一个个静候初三到来,好依计行事,逼郦相认亲。

    却不知郦明堂仓惶逃离孟府,坐进大轿,一颗心犹自噗咚咚跳个不住,暗叫好险!这认与不认两种心思激烈交战,委实难以决定,思来想去,难有两全之策。

    闷沉沉回到弄箫亭,梁素华乍见他愁容满面,吓了一跳。忙服侍他更衣,一面问道:“相爷是从孟府回来的罢?莫非孟太夫人病体沉重,有什么不测?”

    明堂不答,独自坐在外间纳闷。素华不敢再问。一直候到夜深人静,两人睡下后,明堂才把今日之事说与她,一面唉声叹气:“都怪荣发那小奴才,撞见少老爷惊慌失措,露出破绽。如今爹爹和哥哥都已识破乔装,不住旁敲侧击,逼我认亲。哥哥更逼得紧。眼见娘病重垂危,此病又是因我而起,实在叫人把不住心慌意乱,险险便要泄露机关!幸得舅母来探病,我才得以趁机溜回来。现在想起当时局面还在后怕呢。”

    素华吐舌道:“天!亏你撑得住。若换了是我,只怕一进那屋子就会忍不住哭了出来!如今怎么好?你还要倔拗不肯认亲,太太的病万难痊愈。若就此一瞑不视,你难辞其咎啊。那不孝名儿会背上一世哪!你该快快想出一条两全其美的妙计,才得开交呐。”

    明堂长眉紧锁,愁容可掬,在被中一摊手道:“妙计是那么容易想的?这半天我绞尽脑汁,还是一筹莫展如今只盼这两剂药下去,能有转机,那便大体无妨了。他们可以另请医官,开些宁心解郁,安神固本的药慢慢调治,可望挽回。我实在也无计可施了。”

    素华担忧道:“你明知太太是为忠孝王娶亲气出来的心病,你一天不认她,她一天难解心结,总是疑你遭了不幸,这病还如何能好?”

    明堂长叹道:“要依我心意,娘一到京城,就回去认亲,娘儿们好好团聚,谁还愿意留恋这终日提心吊胆的假男子生涯不成。可惜事不由人,汉人和蒙古人毕竟差了两级啊!你想,刘捷叛国通敌,一手造成东征之败,弄至全军覆灭!这是何等令人发指迪天大罪。经三部会审,按律量刑定下的处分,都会翻过来,那法律不摆明只是用来整治汉人、南人的。我敢冒冒失失认亲,送上门去叫人杀头么?何况芝田负心背盟,我再没有道义约束,就算不和他比高低,也犯不着为他送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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