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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一章 文 / 萧竹老人

    待等诸事料理妥帖,起身长行。冬月初二,安抵京师。郦明堂得报,差人到码头迎接。康公坐上绿尼大轿,王、柳两姨两乘青纱小轿随后,轿前排开尚书府官衙职事,众人役喝道护行,好不威风得意。康老儿玩上官派,心满意足。到了府门住轿,明堂接了出来。荣发、冯吉和梁府家人上前帮着搬卸行李。景夫人着仆妇丫头出来迎请内眷到上房相见,外厅郦明堂陪着义父向梁相引见叙话。上房里,王、柳两姨拜见景夫人,述说主母迟来一步的缘故,又请见少夫人。景夫人笑道:“怎敢劳动姨娘,小女就要过来相见的。”叫人快取红毡,伺候参见公公。

    不多时七、八个丫头簇拥着少夫人到了。王、柳两个早就盼着要看看大相公娶了怎样的美女为妻。见到梁素华满头珠翠,气概不凡,暗暗称羡相府千金果然人才出众。一时梁相陪着康公走进内堂。堂前早铺下红毡,明堂夫妻请康老居中坐了,双双拜见父亲。叫过元郎给梁相、景夫人磕头行礼。景夫人忙抱起他,叫人快拿果子给官官吃。午间设了接风酒宴,款待亲家。分内外两席,外席推康老首座,梁相、明堂陪席;内堂就是景夫人母女款待两个姨娘。席散后仆妇送两姨娘到燕贺堂去,康公、明堂已先到了。

    康老满面红光,一叠声叫摆出家乡带来的干鲜果品,留明堂喝茶,叫两个姨娘陪他,自己却忙忙去清点带来的土仪,送亲家的,给媳妇的,叫人分头送去。元郎儿一进园子,便迷上了那些饲养的禽鸟,跑来跑去追逐,冻得鼻子发红也不肯进屋来暖暖。明堂喝着江南春茶,和两个姨娘叙话。说起孙氏摆太太架子,大家笑得前仰后合。王德姐笑道:“在咸宁听吴姑老爷说你娶了相府千金,咱们都盼着看新娘。今日见了你媳妇和丈母,才省得什么叫大人家规矩。那些夫人、太太的排场,咱们安人哪里学得像。”柳柔娘笑道:“别的我还不惧,只是见你们不住的叩头行礼,怯得慌!平常都是这样么?岂不累死了人。”明堂微笑道:“今天是因你们远来,素华还没拜见过公公,这才如此叙礼。平时哪会这般见面就磕头呢?”德姐笑道:“我原就心里纳罕,要是天天都这么行起礼来,岂不成个磕头虫了!当太太忒煞辛苦,不当也罢。”三人忍不住一齐大笑起来。

    忽见丫头静鹤寻来道:“姑爷,请你回去用晚膳呢。”明堂抬头一望:“呀,天都黑下来了。爹爹还没忙完么?”康公在外间笑应道:“早就弄妥了。我才在厨下照管他们弄点家乡味的清淡菜肴,解解中午那些油腻。听你们说得热闹,就没来打扰。”两姨站起来道:“大相公一年多没吃家乡菜了,就在这里晚饭罢。”明堂说好:“我正想吃些家乡味儿。静鹤,回去告诉夫人,不用等我啦。”

    一时调好桌椅,入座吃饭。一家人乐乐和和吃得十分惬意。饭后明堂告别出园,转到上房坐了坐,请过晚安,才回弄箫亭来。弄箫亭里银烛高烧,梁素华泡了一壶新茶,坐在薰笼边等他。见他进来,忙起身接着,捧上茶来,口里埋怨:“怎地去了这许久?害人家老等,茶都凉啦!”众丫头上来替主人卸了冠袍,换了常服。浓薰绣被,添了香退出去了。明堂歪身躺下:“好累!”素华道:“累就该早些回来歇着啵。大冷天的亏你在那园子里坐得住!”走过来挨着明堂坐下:“那两个姨娘都和你叨咕些什么?连饭也不回来吃了。”明堂抬眼看看她:“也不过说些别后琐事,家常闲话,没什么要紧的。”又瞟了素华一眼,嘴边浮起一丝顽皮笑意,故意四下里嗅嗅,皱眉道:“这是什么味儿?”素华也嗅了嗅:“哪有什么味儿啊?”明堂一本正经:“我知道啦。准是今晚的菜里,被厨子不小心放多了醋!”素华不解:“你又没回来吃饭,怎么知道?”“我虽没回来吃饭,却也闻到屋里纳醋味儿了。”素华怔怔的道:“冬月天寒,没甚凉菜……也没糖醋味的菜……哦,是了,那碗冬笋鸡皮汤里倒是放了醋的。不过味儿恰好,不曾多放呀!”明堂点点头:“怪不得,你必是把那碗汤全喝下去了。”素华嘴唇:“没有呀,少说也剩下一半。”

    明堂再也撑不住,噗嗤笑了出来道:“你没把醋喝多了,怎地讲出话来味儿酸酸的?”素华这才会意,明堂是在取笑她喝两个姨娘的醋,脸一红:“稀罕么!你又不是真正的男人,我犯得着喝醋!”“哈哈,不打自招。在男人面前你蔬爱喝醋的啦!”素华笑骂:“胡说八道!一个女孩儿家尽说风话。”明堂道:“说正经的,那两个姨娘对我也真够好的。”把初到康家,孙氏不喜,全亏两个姨娘照应等事说了。素华笑道:“所以你如今就要感恩图报是不是?”“其实也不过是对她们亲切客气一些罢了。若夫人见疑,下官疏远她们便是。”素华撇嘴道:“没正经,你把我说成醋坛子去了!”明堂笑道:“醋坛子未免有屈夫人,就说是个醋瓮也将就得过去了!”素华一转身按着他便拧嘴,明堂双手挡拒,笑着求饶:“好姐姐,再也不敢啦。若再胡说,你只须把我扔进瓮里,也浸得酸酸的便是。”素华恨道:“越说狠了。这次再不饶你。”伸手在他胁下膈吱搔痒,明堂全身缩成一团笑得喘不过气来。两人滚来滚去闹了一会,素华住手道:“看你得意。天子也喜,姨娘也爱,终须撞出祸事才罢。”明堂笑道:“有了你这块挡箭牌,还能撞出什么祸事?谁不知郦大人相府招亲,姻缘美满,何人敢来冒犯,自讨没趣呢。”素华也忍不住好笑。

    次日康若山去拜访俞智文,谢他照应明堂,又帮忙料理婚事。老友相逢另是一番亲热。从此康公安住京华,俨然一位老封翁模样。明堂得暇,常到园中省视,素华对两个姨娘也十分亲厚,常在一处盘桓。次年开春,院君孙氏也到了,一家安乐团聚,此是后话。

    却说年关将届,各衙门事物纷繁。兵部衙门要稽查各地军马粮秣的年终结算,预算来年收支,十分忙碌。这日明堂在衙门内拆阅各地文书,见有山东巡抚彭彰阿告急请兵的奏折,连忙拆开,见折中写道:“……神僧哲巴星中伏殒命!今番兵已直逼登州城下。登州守将殷跃先紧闭四门,不敢出战。幸得目前天寒地冻,不便行舟,敌方暂停攻打。敌帅乌必凯扬言,待等春暖解冻之时,定要挥师西进,攻破登州,长驱进犯。乞请朝廷速调强兵猛将驰援解救……”

    看罢山东文书,郦明堂反复忖量:“高丽如此猖獗,应以何策对付?皇甫伯父便是在登州兵败被擒,祸及全家的。不知此事真相到底如何,正好趁此查查档卷。”因命人调来高丽犯境的有关档卷,细细阅看。这些档卷中,有兵部调兵遣将,征用粮秣军需的往来文件,有登州战报,有历任元帅的奏报、对敌方略、作战实况报告等。明堂统阅一遍后,挑出战报和两任元帅的奏报折本,仔细阅读。看了皇甫敬破敌方略和两次捷报,心里暗道:“伯父原是帅才,从这些文件和战报看来,是不会打败仗的。”再看下去就是雾季休兵两月,紧接着就是彭彰阿奏折:皇甫敬兵败被擒,投降高丽,已送往高丽都城当官的话。明堂对照战报参详,那登州战报上细叙:“我军施用火攻,中了敌人埋伏,反被包围。主帅和先锋被擒,全军覆没……”奇怪的是,前段叙述较详,到兵败被擒之后,就只有一句:“据悉已解往高丽国都。”就嘎然而止。此语来源和其他细节,统通没有。

    明堂细思:“战报上并无投敌字样。且‘解’往高丽国都和彭奏的‘送’往高丽国都,虽只一字之差,意思却全然不同。解,是押解,断无把人押解去当官的;送,却是礼送,自可以礼送当官了。这是一大破绽!还有那份战报,从文意判断,应有将帅被擒后在敌营表现,似被人有意删去细节,只留下最后一句,这是第二个破绽……前任兵部怎这般颟顸,草菅人命!看来此案必有冤抑!”接下去就是后任元帅哲巴星的。他却没什么统筹规划,战报上叙说他和敌方只有一些小接触,敌人采用步步进逼战术,把哲巴星兵船挤向登州海岸,一场大仗没打,就被敌方挤出登州海域,退守孤城。受到枢密院切责后鲁莽出兵,中伏丧命。看得明堂不住:“这哲巴星必是个莽夫,并无大将才略,这条命送得有点冤枉,乃是当时用人不当所致。”再想皇甫敬之败,越想越觉蹊跷,怎地休兵两月之后,突有此败?除非敌人预先知道了我军事布署,否则这反包围的埋伏怎会安排得这般恰到好处?其中关键何在?一时无处捉摸。想了想,命人去请兵部侍郎博多尔说话。

    博多尔一进来,明堂便把山东巡抚的告急奏折给他看了,说道:“高丽猖獗,连败我军。若登州失守,京畿震动,必成大患,实非同小可!请博大人将上次出兵详情细说与我,供本部堂参酌。”博多尔领命,把所知情况说了一遍。无非是如何调兵,如何选帅这些话头。明堂听罢,问道:“这两个元帅都是由兵部遴选,枢密院派出的么?”博多尔叹道:“哪轮到兵部遴选。这两个元帅都是元城侯举荐的。他以国丈之尊,皇上对他言听计从。可惜这两个元帅都不争气,连吃败仗。皇甫敬投敌叛国,哲巴星如今又战死了。唉!”

    明堂沉吟道:“皇甫敬投敌叛国是件大案子。怎地档卷中除了彭巡抚的折本外,并无其他材料?那些查、合议的材料是在枢密院还是御史台?”

    博多尔笑道:“原来大人不知道。这些档卷统通是兵部经管的。枢密院只管重大军事行动的决策、审议,御史台却是量刑执法的机关,怎会保管起档卷来了。”“那这些材料怎地不见,连合议量刑的文件都没有?”博多尔道:“这件大案,原就没经过枢密院、御史台,哪会有什么合议量刑文件。处分皇甫敬是皇上亲下的旨意,我们事先都不知道。圣旨下来着实吃了一惊呢。”“难道彭彰阿的奏折是直呈御前的?”博多尔:“那倒不是。这件举奏叛国大案的折本属军事机密,是送呈枢密院的,刘国丈恰好当值,拆看了折本。因皇甫敬是他举荐的,就自己抢先送到皇上那里去请罪。饶是这样,也因举荐非人,被罚俸一年哩。”明堂暗暗点头,口里却满是同情的道:“当个参知机要的大臣,也着实不容易哪!”博多尔叹口气:“可不是吗。老国丈也真是祸不单行,儿子失陷了,娘娘也死了,举荐的人又兵败阵亡,倒霉事全让他摊上了!”

    明堂微微一笑道:“天有不测风云。咱们且别说这些闲话,还诗事要紧。这件奏折延误不得,刚才我在案卷中看到,第一次出兵,五万水军,逃出性命的只有一百九十七人。博大人可知道,这一百多人中,有几名军官?”博多尔一怔道:“这个,卑职却不知道。”见明堂目光中带着责难之色,忙道:“有个济格,是军中参谋。他倒是逃出性命来的。”“博大人怎会知道此人逃出来了呢?”博多尔道:“只因这济格是刘国丈义子,他逃回侯府,卑职曾见过他一面。”“哦,原来如此。博大人可知他现在何营任职?”博多尔略一迟疑:“这个济格,原不是行伍中人。刘国丈望他立些军功,图个出身,把他荐来兵部,嘱托派他到前敌干功。他父亲原是个百夫长,战阵中阵亡的,援例应优先录用。是以卑职将他分往东征大军,当个参谋。谁知他命运不济,大军惨败,只落得逃命回家。”明堂道:“按理他该到兵部来报到,另谋差使啊。”“谁叫他有硬靠山呢。听说他回到侯府,刘国丈又把他荐与吏部,分发到什么地方当官去了。详细地址,卑职却不知道。”明堂道:“有劳博大人。我本想找这济格来问问当时战场实况,既然不在京师,也就罢了。”

    博多尔被他盘问这半天,好生不耐烦。他在兵部任职已久,和刘捷走得颇近,前任尚书索伊死后,他有望升任尚书,谁知凭空调来个新进后生占了这职位,自己反成这年轻汉人的下属,难免心中耿耿愤懑不平。偏生这后生圣眷极隆,新近立了大功,哪敢得罪,是以有问必答,不敢把不满形诸于色。这时他实在忍不住,于是不咸不酸奉上几句道:“其实,当今天子英明果毅,郦大人只须把告急折本恭呈御览,圣上自有决断。咱们当臣下的,只听从皇上吩咐办事便好,何必自己折腾,去翻这些陈年旧帐!再能,还能得过皇上么?”语气、口吻明显透出几分讥诮。

    明堂只作不知,客客气气送他出去。回头仔细思量,愈觉皇甫敬兵败投敌一案破绽极大。这个济格,只怕正守键人物!他既是刘捷特意安插在前敌的,又能在全军覆没中逃出性命,是机缘凑巧得脱大难,还是事先知情,有意逃离,实在耐人寻思。把档卷再从头翻看,忽看到皇甫元帅替济格、岑英请功的公文。刚才也曾粗略看过,不曾留意,这时再仔细阅读,墨文中细叙了济格献计,和岑英扮商人深入虎,绘得敌军水寨详图等事,还有泛海商人赛宝儿名字。明堂拍案道:“是了,这三人中必有一人是内奸!”

    仔细想来,刘捷特地把济格安置军中岂无深意。若为立军功图出身,何以前敌兵败,他不回营归队,反径回侯府;刘捷又何以立即要吏部分发他远处当官,连博多尔都不知他去处?既能吏部派官,何必要往前敌?看来通敌卖阵嫌疑最大的,当是这个济格!再一寻思,又觉难以置信。刘捷身为国丈,难道为争媳妇,报私仇,居然卖国通敌不成!看看时候不早,只得收好案卷坐轿回府。

    正是:查雪冤狱费心机蛛丝马迹细搜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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