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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一章 文 / 萧竹老人

    这日顾仪仙正坐在房里发愁,丫环报说:“泉州梅姑太太到了。”这梅姑太太乃是刘捷胞妹,名叫刘爽,妹夫梅卓如,官拜福建泉州太守。刘爽和女儿雪贞都随在泉州任所,已有好几年不曾归宁。顾仪仙心中诧异:“怎地不声不响,就突然回来了!”忙叫快请。自己强打精神,迎到二堂。远远便见梅夫人和一个女孩儿站在堂前,衣衫敝旧,手里各挽着个小包裹,并无仆婢相随。顾仪仙心里咯噔一声,料是出了事。忙上前寒暄问候,请她母女坐了。一面叫丫头快去预备水,请姑太太和表沐浴更衣,拣出两套新衣送去更换。一面吩咐厨下备宴席接风。

    酒席上,顾仪仙细问情由,才知泉州府发生了劫牢反狱大案,贼众烧了官衙,劫了府库钱粮,伤亡百姓、官军无数。督抚为脱自家干系,诿过州府,参了梅卓如一本,说他怠忽职守,纵盗殃民。上谕下来,查抄封门,把梅卓如发往岭南充军,刘爽母女被赶出泉州,不许携带财物。幸好梅雪贞是个大闺女,抄家时衙役手下留情,不曾搜身,她贴身带着一副赤金臂钏,一串珍珠项链,得以保留下来,母女俩卖了这两件首饰作盘费,回到云南来投靠兄嫂。说到伤心之处,梅夫人和雪贞都忍不住悲伤下泪。顾太郡劝慰一番道:“这也是年灾月祲。妹妹放心,侯爷只有你一个妹子,怎不照应。只管住下来,过得一年半载,你哥哥自会替妹夫谋干复职,那时候一家团聚,后福不浅哩!”梅夫人欢喜拜谢。

    顾仪仙见雪贞端庄娟丽,十分喜爱,问道:“侄女好个模样儿,该是十七岁罢?可曾许了婆家?”梅夫人笑道:“嫂嫂好记性,今年春天满的十七。她爹爹东挑西选,一时没有如意的,还不曾许婚。燕玉侄女已经出嫁了么?”顾仪仙咳了一声,欲言又止。见雪贞红着脸低头弄手巾,知她害鞋笑道:“咱们老姑嫂尽扯这些闲篇,倒冷落了姑娘。”叫丫头春花:“你们陪梅到园子里逛逛罢,芙蓉、丹桂都开得好呢。”雪贞告退出去了。

    顾太郡见左右无人,靠近刘爽低声把燕玉的事告诉了她:“这两年连遭逆事。媳妇投池,儿子遭擒,娘娘亡故,连这小贱人也做了出来!若侯爷得知此事,那还了得!眼前再过三天就是喜期,叫我在哪里去张罗个姑娘来出嫁?却不活活逼死人么!”刘爽骇异道:“燕玉乃是千金郡主,怎这般自甘下流?侯门似海,如此深宅大院,等闲人也进不来呀!你平时难道毫无察觉?”顾仪仙叹道:“那贱人表面看来怯生生够驯良的,谁知骨子里恁地胆大。这些时我为一连串事故弄得心绪不宁,原也没怎样稽查她,竟不知起于何时。好妹妹,快替我想个主意,先把眼前难关度过,再设法搪塞侯爷。我实在没路走了哇。”

    梅夫人沉吟道:“怪不得嫂子看起来苍老了些,竟是愁坏了。如今既寻不回燕玉,就在丫头里拣个俊俏的,顶了郡主名儿出嫁。女婿家难辨真假,哥哥远在京城,更不会知道,岂不是几方面都遮庚去了。”顾仪仙皱眉道:“崔家和我们是内亲啊。他母子两人都见过燕玉的,再说弄个丫头诓骗自己妹妹、侄儿也于理不合啊……”倏地目中亮光一闪:“我倒想出个好主意,只不知妹妹肯不肯帮我这一把?”刘爽愕然道:“嫂子休如此说,我母女蒙你盛情款留,只要能出力的事,哪有不肯帮手的。只管吩咐便了。”顾仪仙忙起身施礼道谢。刘爽催她快说,顾仪仙道:“我是想着雪贞侄女终身未定。不如请她顶燕玉名儿,嫁去崔家。你两家门当户对,一样的亲上加亲,又解了我的为难,却不是两全其美!”

    梅夫人没想到帮人出主意,却把自己陷进网里!这崔二少人品学问如何,自己毫不知情,会不会害了女儿一世?登时哑口无言,僵住了。

    顾仪仙猜知她顾虑,陪笑道:“妹妹放心,当舅母的万不能害了外侄女儿。我立刻着人去崔家,说知就里,请他母子明日来府相亲。若双方满意,我便做这现成媒人;若妹妹瞧不中崔二少,咱们就不提此事,另想他法,好不好呢?”

    梅夫人忙道:“就这样好。只因她爹爹只这一个女儿,爱逾性命。他如今不在这里,我不得不格外慎重些。再说这毕竟是女儿家一辈子的大事,也要雪贞自家愿意,当娘的也不好十分勉强她。”顾仪仙道:“这个自是应该的,强扭的瓜不甜么!”当下细细写了一封信,唤张二家的吩咐了,叫她立刻送到崔府去。

    崔夫人母子这几天布置新房,张罗迎亲,忙了个不亦乐乎。得了信,又听张二家的讲了详情,犹似一盆冰水当头泼来。依攀凤意思,不成便罢,何必还去相什么亲。顾仪容却碍着姐姐面子,次日强把儿子带到刘府来。顾太郡把客人迎进二堂坐下,向两人说了雪贞母女家世来历,和自己主意,叫人请梅夫人和见客。

    刘爽母女昨晚住在晓云轩燕玉旧居。梅夫人对这件婚事终不放心,因此没向雪贞说知。今见丫头来请,便叫女儿缓行一步。“若客人定要见你,娘再叫人来唤你。”心中打的主意是弱自己相他不中,女儿就不必出来抛头露面了。

    进了二堂,顾太郡忙替双方引见。梅夫人留心打量崔攀凤,见他二十三、四岁年纪,白面长身,文质彬彬,立时就中意了。顾仪仙笑道:“贞儿怎地不见?”梅夫人道:“她著装未及,我先行了一步。烦哪位姐姐去催一催罢。”春花应声去了。崔夫人叫儿子以子侄礼拜见了刘爽。才行罢礼,外面丫头报说:“梅到了!”

    崔攀凤来此原有些勉强,听报懒懒掸起头来,只觉眼前一亮,一个妙龄女子正跨进堂来。见她穿一件银红绣牡丹戏蝶的衫儿,系着月白百折裙儿,披一袭茜纱披肩,看年纪不过十七、八岁。不高不矮身材,椭圆脸上细弯弯两道蛾眉,水凌凌一双杏眼,面带轻愁,犹有风尘憔悴之色;气度娴雅,不失大家闺秀体段。把个崔二少看得呆了,暗道:“好个女子!燕玉表妹是风流袅娜,小鸟依人;她却是娟秀大方,端凝庄重。春兰秋菊,各擅胜场。只不知她能否看得中我!”

    梅雪贞进得门来,忽见一个风度翩翩蓝衫青年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登时连脖子带脸羞了个通红。一阵慌乱,便欲退出,却听娘道:“贞儿,快来拜见姨妈,再和二表哥见个平辈之礼。”雪贞不敢违拗,只得低头上前拜了下去。崔夫人慌忙扶住,攀凤在一旁已是长揖到地,叫声表妹!两位夫人都看出彼此中意,大家心照不宣,亲热攀谈起来,反把个主人顾太郡搁在一旁了。

    少时摆开酒宴,雪贞告退。崔夫人揽住她,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支纍丝金凤钗替她簪上道:“做个见面礼罢。”雪贞眼望母亲,刘爽微笑:“快向姨妈谢赏。”雪贞万福拜谢,回房去了。顾太郡笑向众人道:“如何,我这媒保得不错罢?”崔、梅两位夫人都含笑点头。当下崔攀凤重新拜认了岳母,商定婚期不变,一切仪注仍用燕玉之名,以遮盖家丑哄住刘捷。当日尽欢而散。

    晚间梅夫人回转晓云轩,把燕玉逃婚之事告诉了女儿。雪贞道:“昨天舅母要我去逛园子看花,我已猜到她是有意支开我,却万没想到表姐私逃。想表姐侯府郡主,深居闺阁,怎会有什么私情勾当,这件事只怕别有隐情也说不定。”“昨天听你舅母说起,我也不肯便信。燕玉原不是她亲生女儿,我只想那崔二少想是有甚缺陷,燕玉看不上他,只有逃走。昨日你舅母提出要你替嫁,我着实为难,不敢答允。今天见了面才放下心来,不但崔二少吐属文雅,人品不俗;就是崔夫人也温和慈祥,说话通情达理。如今我倒相信你舅母所说是真了。只怕是这没娘的孩子一时糊涂,做下不是来!”叹口气接着把婚事说定,两天后出嫁的话说与雪贞。雪贞不由得心里着慌:“娘,这么快就……就,我好害怕!”一头扑进娘怀里。梅夫人忙搂着她安慰道:“没什么好怕的,有娘陪着你呢。”“你也和我一同过去么?”梅夫人笑道:“我不能总住在这里累着哥哥嫂子,崔二少要接我奉养,亲家母也要我作伴,我也舍不得你,就答应过去了。”接着又教了雪贞许多做媳妇的道理。雪贞低头受教。

    顾仪仙念着雪贞替嫁之情,又怜她母女正在难中,除分出孟一般妆奁外,另叫人连夜赶制了两套新衣,体己添了几件精巧首饰,把非烟做了陪嫁丫头。梅夫人感激不尽。崔家富裕,并不在乎媳妇嫁妆多少,只求能娶个美貌贤淑的姑娘,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场亲事办得简单郑重,国丧期间,不宴请宾客,只发出喜帖周告亲友,外间只知崔二少娶了刘捷次女续弦,却不知新人掉了包。梅雪贞婚后孝敬婆母,体贴丈夫,和崔攀凤琴瑟和谐,梅夫人和亲家母也投缘。一家人融洽和睦,再没人想起逃婚的刘燕玉了。

    这场婚事虽没铺张,也忙乱了好几天。江进喜检点连日所得赏封,竟有三两多银子,捉个空儿,悄悄溜到万缘庵来看望娘和郡主。

    万缘庵住持善灵,拨给刘郡主主仆住的,是一个小偏院,里面有三间屋子,以块地坝,沿墙种了些花草,还有两棵大槐树。离槐树不远,一口水井,井旁搭块大青石板,供众尼洗衣、淘菜。屋子里胡乱堆些杂物。十分幽僻清静。刘燕玉一到这里便给了善灵一百两银子做房饭钱。善灵见她所带东西虽不多,那首饰匣内的钗环零碎也值得六、七百两银子,看在钱份上,对她主仆颇是殷勤趋奉。

    江进喜到得庵前,径直拐向小院,还没走到院门,已听得里面沸反盈天,七张八嘴争闹声中,更夹杂着江妈的哭骂!江进喜一惊非小,三脚两步奔进院去。只见庵主善灵和尼姑都在院里,正乱纷纷争嚷着什么。江妈坐在地上哭骂,把地面拍得山响。房门大大开着,刘燕玉坐在床沿,低头垂泪。进喜高叫道:“你们这是怎么啦?”善灵一见他,像是得了救星,忙道:“好了,江管家来啦!你倒是评评这个理儿。”进喜道:“大家都请住口。”拉起江妈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怎地这么胡吵乱骂的?”

    江妈拉着儿子直叫屈:“你就只会派娘的不是。这庙是贼窝子,全是贼骨头哪!天呀,屈死人哪!偷了郡主首饰匣子,往后这日子怎么过哪!这万缘庵没良心的黑心贼哪!”善灵冷笑道:“江管家,你听听,你娘就这等瞎胡唚!咱们这里是清静尼庵,出家人背得起这个贼名儿么?我好意借房与她,她倒诬枉咱们是贼!好罢,我们既是贼,不敢再屈留大驾,你们快赚仔细在贼窝里再把什么金银财宝弄丢了!”江进喜听善灵话头不善,忙作揖陪不是,说他娘是气糊涂了,说话缠夹伤众,作不得数的。因细问缘由,却是今日上午,有尼姑求刘郡主替她们裁衣,在佛堂后走廊上铺开长桌剪裁。江妈久等郡主不回,出来接她,离开不过一盏茶时。回院来见房门大开,首饰匣子不翼而飞。燕玉惊得目瞪口呆,江妈放声哭嚷庵里有贼!惹得善灵和众尼姑前来理论,争闹起来。

    江进喜心下沉吟,才一盏茶时便不见了匣子,显是熟盗。难怪娘疑心庵里有贼!问道:“郡主裁衣时都有哪些人在旁?我娘来的前后,可曾有人离开过?”众尼姑原是爱刘郡主裁剪得好,围在一旁观看,屈指算来,人人都在那里,就连善灵也不曾离开过。这一下善灵有了理,执意要她主仆立即离庵,另寻住处。江进喜再三替娘陪不是,求她慈悲收留。善灵留她两个原是贪图钱财,如今刘郡主囊内空空,她岂肯容留。江进喜求告半天,梵如和几个尼姑也帮着讨情。善灵想想才到手的一百两银子,怕逼急了他们要讨还,便松口道:“不是我出家人心硬,实在是背不起这个贼名儿!如今看在江小哥面上,就容她们再住五、七日,到时不赚别怪我绝情赶逐。”见江进喜还要求垦,冷笑一声道:“你们也只管查去。若查出是我庵中人偷的,我宁愿不收盘缠,白留她两个住下。”大袖一甩,径自去了。她是明知尼姑们都不曾偷,乐得卖乖说大话。她一赚众尼姑随后散去,只有梵如留下来陪着姐姐发愁。

    江妈咕咕哝哝低声咒骂,眼泪不干,燕玉默默流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江进喜叹气道:“事已如此,哭也没用。我且到别处设法去。”把身边银子全掏了出来给娘,告辞离去,约定五日后再来回话。

    正是:屋漏又遭连夜雨行船偏遇打头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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