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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一章 文 / 萧竹老人

    郦明堂不由得两眼湿润,紧握住素华双手:“好姐姐,你这是舍生取义,以死全交啊!”映雪温柔的道:“别把我想得那么好,说起来也不完全如此呢。我心里讨厌那厮,也促使我走这条路。我虽出身孤寒,也是人啊,也有自己的向往,自己的追求。射柳夺袍那日,我就看着这姓刘的不顺眼,后来发生的事更叫我认清这奸贼从里到外都是个卑鄙险恶的无行之徒。他纵有敌国之富,权势滔天,我也不屑为伍。就让他三媒六礼向我求婚,苏映雪甘守清贫,也不会去嫁这等不三不四奸恶小人,莫的玷污了我苏家清白名声!”明堂一时之间对这闺中知友涌起满腔愧疚,摇摇她手道:“是我的不是了。竟是我只顾自己逃灾,闭着眼把你推进火坑里去!幸好吉人天相,死里逃生,有眼下这番遭际。若果罹不幸,我岂非是杀你的凶手,终生愧悔,负疚难安么!”

    映雪幽幽的道:“何必自责。这一切都是天意呀。我替你出嫁,殉死投池早就注定了的,就算真的一命呜呼,也怪不到你哪!”明堂大奇:“你这是从何说起啊?”素华便把那日看罢比箭,回阁来做的那个怪梦说了出来:“是知道我的,我素日贞慎自守,并非无耻下贱之辈。虽是对皇甫公子人才武艺十分钦慕,却并无半分邪念。况他拭爷,我岂敢生出非分之心。谁知无端做了一场奇梦,后来偏又生出这许多意外。那个梦难道不是上天垂兆,向我预告前因么?”

    明堂略一默神,噗哧笑出声来:“什么上天垂兆,预示前因。必是你心有所思,才成此梦。原来你是一见钟情,早就爱上他啦!”映雪急了:“信不信由你,只别诬枉人!其实我的梦总是灵验的。这次要不是先得了梦兆,我才不会去彩楼抛那劳什子绣球呢,只怕早就死了,或者剪了头发当尼姑去了!”

    “我正想问你,你既为皇甫芝田殉节轻生,又在梦里和人家盟誓,许他永傍妆台,自然该终身守住这梦里情郎了,为什么却肯上彩楼选婿?莫非是看到我这个状元公生得比他还英俊潇洒,就移情别恋了?”

    映雪笑道:“人家只听到新科状元郦君玉这个名儿,又没见到你,怎知是丑是俊?况梦盟既定,纵有胜过他十倍、百倍的,也不能另生他意。是以当日一得这个彩楼择婿的消息,吓了个半死,只想寻个自尽或是剪了头发做尼姑,却苦于寻不出这么做的理由。”明堂道:“你也太老实,随便诌个订了娃娃亲的缘由,因故失散,要寻着这人才嫁不就成了。”“啊呀,我哪有你那么聪明?只急得坐立不安,当晚睡下却得了一梦。梦中一个白须白发的老儿从云端飞下来,一大群喜鹊围绕着他,落地后叫着我的名字道:‘苏映雪听着,你不可轻生,你命中注定该有三次花烛,不要自寻烦恼。有几句言词你要紧记。’接着念出一首诗:‘不须惆怅误良辰,明日妆台遇故人。夙世良缘终配合,三番花烛始为真。’他口中念,云端便现出字来,念完了,那些字也慢慢隐去。老头儿不见了,喜鹊却搭起了一座鹊桥,缓缓向我飞来,看看就要压到我头上,我一惊醒来,梦中情景历历在心,外面正报三更。你说灵不灵!”

    明堂笑道:“月下老人既明示是妆台故人,自然是我了。你还带上把刀子则甚,存心想吓唬我?”“咳,我那时压根儿没想到你。你中举当官我相信,总不信你大胆到敢娶亲。”明堂奇道:“除了我你还有什么妆台故人呢?”“皇甫公子呀!不是说状元是江陵人氏么?我那时想的是不管他是否状元,就便做了叫化子,我也要把绣球抛与他。解不透的倒是三番花烛那一句。一个女孩儿家,一生只能拜一次花烛,我拜了两次已算异数了,再三番花烛起来,岂不变成个惯擅拜堂的专业户去了,还算个什么女孩儿家呐!”两人都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明堂笑道:“游街那天你认出我没有?”“那天我只顾在人丛中搜寻皇甫公子,遍寻不见,正没好气。丫头们却叽叽喳喳说状元过来了,催我快抛球,我只瞟了一眼,见不是他就没细看,闭着眼胡乱把球扔了下去。听得高叫打中状元了,气得我回身就走。只想状元应该懂礼,安排花烛之夜告诉他我是订了亲的,求他放过我,他不肯我就死在他面前。”明堂道:“那时候你就一点儿也没想到我身上么?”

    映雪笑道:“那时没有。聘礼来后,我却认出许多首饰都是你的。那朵珠花上的翡翠,还是我亲手嵌的;那支活翅珠凤也是你画出样子,我两个一同穿的。却只疑心是你把它们卖给状元了,还满心打算从状元口里套问出你的消息呢。”两人又笑起来。映雪怨道:“你刚才憋着那口怪腔怪调说疯话,还真把我唬住了,也吓坏了!真也巧,闭着眼乱扔也会打中你。”明堂哈哈笑道:“你爹爹要替爱女稳招状元女婿,在我身边设下十面埋伏哩!不管你那绣球怎么抛,都会落到我头上,还能躲得过么,只有认命的份儿。满打满算当个风流骗子,骗得梁深信不疑,才好见机行事。若早知是你……”“就不用思当骗子啦!”“才不是呢,我要做作得更写意些,吓得你作痉作寒才罢。谁叫你骗了我那么多眼泪!”

    两个都忍不住笑,过了一会儿,还是明堂止住笑:“这真是苍天有眼。我两个就做一对假凤虚凰,隐身相府,等到机缘凑巧,查明东征真相,相助芝田脱困出头,清算刘贼父子罪行,重振皇甫门楣。那时正义得伸,善恶有报,才不枉了你我这一番舍命全义。你既钟意芝田,我必成全你心愿。咱们就永不分离啦。”映雪道:“我是个没用的人,派不上什么用场。只跟定你,听你调拨。只望皇甫公子早日出头,也不枉这番苦心苦志。”两个亲亲热热直讲到四更。

    次日,小鸾、静鹤两个丫头到上房悄向景夫人道:“昨晚,我们在廊下候到新房里熄了灯,溜到窗外偷听。和姑爷在房里又说又笑的,好生亲热哩。只可惜声音忒小,听不清说的什么话儿。”景夫人心中高兴,嘴里却责怪:“女孩儿家,怎么去听房?成什么体统!以后再别这么做了。”

    荣发昨日搬进相府,暂和周升、冯吉同住一室。满心不自在,又担心相公过不了关,一晚不曾好睡。一大早便到弄箫亭来伺候,等明堂出来好问个的实。明堂见他那副兢兢战战察言观色模样,猜知他心意,觑便把他带到无人之处,悄悄告诉他梁就是苏姑娘。喜得这假小子蹦了个脯对天连作三个大揖:“皇天菩萨,多承看顾!”向明堂诉说了和周、冯两人同住不便的事。明堂叫他暂且忍耐:“我自有主意,立即处理。”荣发高高兴兴走了。

    明堂和素华双双到上房请早安,向岳父讨个幽静所在作书斋,说是为上朝方便,免得惊扰内室。景夫人想了想,便把听槐轩拨与他。明堂谢了两老。出来召了荣发进去,叫他专管书房,当晚荣发搬进听槐轩,远离了周、冯两个。

    诸事停当,明堂称心如意安住供职,只苦了个孟士元,为郦状元心下犯疑,暗地留神梁相动静,生恐闹出事来,遮瞒不住。后来打听得郦状元夫妻和美,梁尔明心满意足,大觉意外,把悬在半天云的一颗心放了下来。不由得长叹口气:“难道老夫错认了,郦君玉不是女儿?但只天下哪有那么相像的人,那等巧合的事!”想了又想,不得要领。好在平安无事,倒能以安心。把这个疑团深深埋进心底,对儿子嘉龄也不透露。

    转眼端阳佳节已临,家家蒲艾簪门,虎符系臂,裹粽过节。清晨上朝时,景夫人特特嘱咐他翁婿两个下朝后早早回来过节,喝雄黄酒。明堂唯唯应喏。谁知这日朝中出了大事,散朝反比往日迟了许多。原来是那奉命征剿吹台山的先锋官连登回京了。

    那日他奉刘奎璧将令,持兵符回营传令调兵支援,又通知攻山部队一见后寨火起立即全力抢攻。布署完毕,赶到太平沟,正好目睹元军中伏,当下躲在山岩间,避过,潜回大寨,不料大寨已被喽兵一把火烧了。前山人马自也一败涂地。他只好借夜色掩护逃出山区,于路听到大帅遭擒噩耗,遂星夜兼程奔回京师报讯。兵部尚书索伊大惊,初五早朝带同连登上朝见驾。

    成宗细问过战况,又惊又怒。刘捷一旁听着,更是急火攻心。暗骂儿子不听良言,如今撞入罗网,被仇人皇甫长华捉去,哪还能逃出生天!忙举荐百胜将军胜保,立统兵两万,飞速救援,务要踏平山寨,救回刘奎璧。成宗准奏,令枢密院知会兵部立即调将发兵。这一耽搁,散朝时已是未刻将近。成宗忙忙起驾,赶到万寿宫替太后贺节。

    成宗生母弘吉喇氏,原是真金太子侧妃,生下皇子帖木儿,是真金第三子。忽必烈在真金太子死后,把他选为皇太孙。帖木儿继位为帝,母以子贵,弘吉喇氏被尊为太后,入居万寿宫。此时皇后刘燕珠正在万寿宫中陪侍太后剥粽饮酒。她怀孕已上八个月,身子十分沉重。听报皇上驾到,忙起身万福迎驾。太后看着儿子笑道:“我们在这里等你过节喝酒,你怎地迟迟不来?大节下也该体恤人情,早些散朝哪。”成宗给母后拜了节,坐下来陪笑把吹台山贼势猖獗,刘奎璧兵败被擒等事向太后一一说了:“只因调兵遣将耽搁时刻,所以散朝迟了。”

    这些话把坐在一旁的刘燕珠吓了个胆裂魂飞!她晨起时原就有些身体不爽,大节下勉强支撑着过来陪宴。对刘奎璧和皇甫家结怨的详情虽是不知,但孟被逼死,两家已成不解之仇,她却是清楚的。胞弟落到皇甫长华手里,那结果的悲惨可想而知,深悔不该插手此事,讨旨讨封。急悔交加,哇地大吐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往后便倒,晕了过去。慌得众太监、宫女一窝蜂扑上前救起,兀自人事不知。

    太后和成宗惊得变了脸色,忙命快传御医,一面叫人把刘后抬到偏殿睡下。医官赶来,诊过脉,说是急怒攻心,动了胎气,速传接生婆进来助产伺候。成宗坐在太后身爆只觉心神不宁。听得偏殿那边脚步匆匆,往来不断,不到半个时辰,宫女来报:“小王子产下了,是死胎。娘娘病危,请太后和皇上诀别!”

    成宗神色大变,起身就赚太后扶着个小宫女随后跟来。到得偏殿,四个接生婆一溜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刘后已抬到外间软榻上卧下。还不到一个时辰,她已完全变了模样,脸上刷白,隐隐罩上一层死灰色,嘴唇干裂,鼻翼扇动,张着口不住喘气。成宗坐到床头椅上,握住她冰凉透骨的一双瘦手道:“御妻保重。有什么心腹话,只管奏来,寡人都替你做主便是。”刘燕珠嘶声道:“贱妾无福,不得终侍太后,长奉陛下棠衣。今日诀别,愿君王别选贤后主持中宫,千秋万载,永享昇平。”成宗听到这些话,心如刀割,太后已忍不住流下泪来。

    刘后喘了半天,挣扎着又道:“贱妾父兄都是武将,禀性粗疏愚鲁,若有一差二错,甚或触犯国法刑律,恳求陛下念结发之情,从宽处置,留他们性命。贱妾九泉感德。”成宗落泪道:“御妻放心,朕和你结发夫妻,情深义重。你若果然不幸,朕自会照顾你的家人。你父兄都是元勋重臣,料也不致触犯刑律,纵使行为不检误犯国法,朕也饶他们不死便是。”刘燕珠在枕上点头谢恩,似还有千言万语待要诉说,却已不能出声了。两颗泪珠慢慢流过颊上,双眼一翻断了气。太后不由得放声大哭,成宗亦泪流不止,十分悲痛。

    皇后新丧,立即讣告天下,全国臣民挂孝。郦明堂和梁素华暗暗额手称庆,这一下刘捷的靠山倒了,再也难以为所欲为;刘奎璧落在长华手里,非死必囚,料也不会轻易松放。咱两个可疑放胆做官,不怕会再生什么意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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