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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螺髻换乌纱 雀屏中目 虚凰偕假凤 文 / 萧竹老人

    却说郦君玉高中解元,跟着义父康若山回江陵原籍祭祖,好不风光显耀。康若山如愿以偿沾了贵气,欢喜得意自不必说,那院君孙氏也登时换了一副面孔,赶着明堂满口叫起乖乖孩儿来,把亲生女儿赛金和女婿滑全都靠后了一步。眼看他不久便要上京赴春闱,亲自带着柔娘、德姐替他张罗冬装、春衣,裁皮袍、做罩衫,里里外外都挑选最上等的绸缎紬帛。说这番春闱高中,就寿老爷了,行装万万菲薄不得的,惹得康若山笑骂她嫌贫爱富没见识。“人家才来时,拿副冷脸给人瞧,如今又来讨好!”孙氏任凭讪笑,只管忙自己的,似乎笑的是旁人,不与她相干。德姐、柔娘两个自从见了郦君玉,便从心眼里爱了出来,总想和他亲近。早先孙氏憎嫌这个义子,两人送茶送水都要避开主母,恐她吵闹不依。如今孙氏变了态度,她两个大胆起来,有事无事都要抱着元郎到书房来走上两趟,找些闲话说说,争着替大相公服役,嘘寒问暖。明堂暗暗好笑:“幸得自己是个乔装,若真是男子,这样亲热可消瘦不起。”处处留神,对这两个姨娘总是彬彬有礼,依足晚辈礼数,弄得王、柳两个不好意思太过放肆。倒是元郎天真无邪,一见明堂总要缠着他抱抱才罢。明堂在康家总算安住下来,能够安心读书,只待春闱一搏了。

    这天康若山把明堂叫进账房,悄悄问他在家中可曾订下亲事?明堂道:“爹娘早逝,还来得及订亲。”康公开了银柜,取出一包物事,密密付与他道:“这是黄金百两,你好生收着,别让旁人知晓。常言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以你才学品貌,这次上京高中之后,必有官宦人家赶着把女儿配你,有了这些金子,行聘办喜事就不作难了。所有上京的盘费用度,我都交给你吴姑丈,由他去料理,你就不用分神,好一心一意读书,预备春闱文字。”明堂好生感激义父想得周到,只可惜自己是只假凤,怎敢娶妻。却不能拒绝,只得谢了义父,权且收下,放到书箱里。

    到得十月,择定行期,康若山少不得设下饯行酒宴,替义子和妹夫送行。席间再三重托吴道庵照应明堂,说你侄儿年轻,凡事要仗姑丈关心指点他才好。吴道庵一口应诺,要康若山只管放心。康公又道:“你们到了京城,不必另寻寓所,就住到文兴里俞智文家中罢。他是做绸缎行生意的,和我同庚,原是多年至交好友。他家住宅极是宽敞,住在那里,有他里外照应,比外边方便得多,我也放心得下。昨日派出打前站的家人,已拿着我托他照应的信去了。你们只管径去他家,他必会热情招待。”明堂心里正在发愁,旅店里要和吴道庵同住,大是不便,听如此说,大喜过望,越更感激义父处处周全体贴。

    次日辰刻吴道庵、郦君玉带同随行家人起程赴京。康若山领着滑全,直送到城外官道才回。一行人少不得夜住晓行,一路跋涉。吴道庵果然尽心尽意照顾明堂,不论住店、打尖,总叫荣发伴着他单吃另住,不让他有半分委屈不便。一路平安无事。冬月中旬到了良乡,离京城已不远了。当晚早早住下。次晨起身上路,却走不了啦!原来朝廷发兵征剿吹台山,大军正从良乡经过,人喧马叫,塞巷填街,把交通全阻断了。所有旅客都无法动身,直候到大军过尽,才得上路。因此耽搁了时日,腊月初头才到京师。访到文兴里俞宅,早有打前站家人接住,俞智文得报,也亲到门口迎接,殷勤问过一路辛苦,便请他们去客房洗脸更衣,好生歇息。

    这客房是早就收拾好的,依着康若山信中嘱托,让郦明堂带着荣发独住一个小院。三间屋子,前间作书房,后间是卧室,荣发住了侧厢,十分幽静稳便。吴道庵住在邻院,离得极近,也极安静。当下搬进行装,各自铺设安顿。吴道庵捡出康公要他带来送与俞老的礼物一一点交。俞智文道谢收下。当晚吴道庵写了平安家信,打发康宅家人回咸宁去,让舅兄放心。

    歇了一晚,晚上俞智文摆了接风酒,着人来请郦、吴二人赴宴。席间郦明堂留神打量俞智文,见他和康老一般忠厚,对人接物满面春风,一团和气,是个实诚稳靠的商人,心里甚是欢喜。席间宾主说些闲话,偶然提到被大军阻在良乡,耽搁了行程,明堂心里家着吹台山劫去皇甫夫人囚车的事,便动问道:“听说这支人马是去征剿吹台山的。如今天寒地冻,行军大是不易,为何不等到明春出征?这统兵大将是谁,未免太也不恤士卒了。”俞智文道:“谁说不是呢?两位远来,不知缘故。这次出兵全是那个刘国舅闹的。”明堂心中又是一凛!忙道:“刘国舅不是镇守雁门关么,难道丢开关隘去征剿一个山寨?老伯可知道其中缘故?”俞智文道:“这件事京城都闹动了,我怎会不知。只不过出征统兵的是刘国丈的小儿子叫什么刘奎璧的,不是镇守雁门关那个。”

    吴道庵笑道:“皇亲国戚,到底是勤劳王事,与众不同。”俞智文鼻子里一汉“什么勤劳王事,那小子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心到吹台山去捉美女做老婆,才这么猴急。可惜那美女全身是刺,不是好惹的。就是替天行道韦大王,也必放他不过,这小子要吃大亏!”明堂奇道:“韦大王是何等人物,怎么叫起替天行道来?”

    俞智文笑道:“原来贤侄还不知道。说起河南吹台山仁义大王这支人马,可是大大有名。韦大王双名勇达,在吹台山上聚集了五、七万喽兵,和他结义妹子两个,竖起替天行道大旗,专一杀贪官,铲豪强,扶危济困,为民作主。河洛一带老百姓,一提起男、女两个大王,谁不是双挑大拇指。那些为非作恶的官绅、恶霸,都提心吊胆,唯恐落入他们手中遭报应。刘国舅想捉来成亲的,就是那女大王。”

    吴道庵也来了兴趣,笑道:“这倒奇了,怎么女人也当起大王来?只怕是传闻不实罢。”

    “咳,有名有姓,怎会传闻不实。早先梁山泊上一丈青扈三娘不就是个女头领么?这吹台山上女大王却比一丈青厉害得多,来头也更大。她的武艺还是九天玄女娘娘传的!这些官兵凡胎,哪里是她对手!”明堂心中一动,想起江陵那座玄女庙来,忙道:“这倒真是件奇事!愿闻其详。”

    俞智胃锋本健,见明堂、道庵兴致盎然,更助长了谈兴,端起酒杯笑道:“说起这位女大王,真个不寻常。咱们先为她干三杯,再听我细说如何?”郦、吴二人举杯和他同饮了三杯,随意吃些肴菜,俞智文才接着说下去道:“这位女大王原是前年统兵东征那位皇甫元帅的女儿,世胄元勋家的千金。你们说这来头大不大?她父亲出征高丽,兵败遭擒,听说是降了敌人,犯下灭门大罪。朝廷派人捉拿家口,囚车经过吹台山时,韦大王劫了囚车,救出她一家,又和她义结金兰,她便入伙当了女大王。这姑娘听说生得如花似玉,武艺极是了得,还会使定身法。两军阵前,使起法来,任你强兵猛将,一个个呆呆定住,动弹不得,任由她擒捉处置。九天玄女娘娘的徒弟,是好欺负的么?那刘国舅狂吹大气,要捉人家做老婆,却不是痴心妄想,不知天高地厚!”

    明堂暗地吁出口气,忖道:“真个是她!她的武艺莫非就是在北郊那座玄女庙里学的?玄女娘娘真有这般灵验,为什么我也拜过庙,却没有得到娘娘什么感应?”

    吴道庵道:“女大王恁地厉害,刘国舅居然统兵去捉她,不论成败如何,那份勇气倒是令人佩服。”俞智文一撇嘴:“什么勇气值得佩服。我看他是恶贯满盈,自行投到,让女大王得以报仇泄恨罢了。”吴道庵一愣:“他们两家有仇么?”俞老哼了一声。明堂忽觉有什么不对,忙问道:“今年春上,小侄在昆明听人传言,说是皇上差钦使到昆明替这位小国舅主婚,把昆明某家赐他为妻。怎地一年不到,他又要去捉女大王做老婆,难道那新婚妻子和他不睦么?”俞智文拍案道:“正是这件事叫人对他父子切齿愤恨。他和女大王一家结仇,也正是因这桩婚事而起呢。”

    吴道庵大奇:“原来这里面还牵涉着婚姻大事。想必复杂曲折,俞兄能细述原委么?”俞智尉道:“这件事在京城当新闻传讲呢。牵连到一位可敬、可佩、可惜、可叹的好。两位再干三杯,听我细讲如何?”说着执壶劝酒。明堂心中急跳,隐知不妥,忙举杯笑道:“小侄遵命,请老伯快快接着讲下去。”吴道庵也笑道:“听你讲新闻,我也不知不觉喝了好几杯啦,便请接下去讲罢。”

    俞智文哈哈大笑,看他们干了杯,又让了一回菜,方清清嗓子,接着讲道:“听说这位国舅爷十分好色,爱的是美女。皇甫元帅的儿子,聘定孟府为妻,是有名的才貌双全,云南省第一佳人。皇甫元帅出了事,这位国舅便写信给姐姐要她求皇上把孟赐他为妻。皇上怜惜孟才貌双全,不幸错配叛臣之子,误了终身,便下了赐婚旨意,差钦使传旨赐婚。他却不知此事另有隐情,这道赐婚旨意竟成了催命符!”郦明堂一听到“催命符”三字,惊得心中有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脸色都变了!吴道庵忍不住问道:“此话怎讲?”俞智尉口气,把比箭联姻情节说了:“刘奎璧技不如人,本是输了,却不服气,和他老子串通,先害了皇甫元帅,再要他姐姐求旨赐婚。对他姐姐也没说真话,那道旨意其实是骗来的。”

    明堂定住神道:“那姓刘的算得无耻之尤了!圣旨一下,孟可肯奉旨?”

    俞老叹道:“钦使临门,圣旨赐婚,若抗旨不遵,是灭门之祸哪!但孟自有主意。”把孟遵旨出嫁以全忠,拜花烛全孝,洞房中痛骂刘奎璧父子串通、谋杀夺妻,刀刺新郎,纵身投池以保清名等情细细讲了一遍。讲到“孟丽君岂是变节之人,屈服于强权、富贵之辈”这些话,更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这些内情,原是不忽术丞相的随员、家将和孟府家人等到京后传出来的,经过众口加工,补充了许多细节,说得活灵活现。一传十、十传百,在京城黎民百姓中,几乎传遍。老百姓素来痛恨蒙古人横行霸道,凌虐汉、南,在传讲中有意无意加油添醋,把刘氏父子渲染得十分不堪,完全肯定皇甫元帅出事就是他父子陷害的,目的在于谋夫夺妻。这件事俞智文不止一次听过,也传讲过,所以讲来曲折生动,有如目睹,分外使听者回肠荡气。吴道庵那等谨小慎微的好好先生,也忍不住替孟叹息不平,议论刘家父子奸恶。

    郦明堂乃是局中人,听到这意外消息有如万箭穿心,脸色泛白。强忍住悲痛,颤声问道:“出了这等事,孟府肯甘休么,是如何了结的呢?”俞智文看了他一眼,微笑道:“贤侄,你也替孟叫屈么?这真是红颜薄命!若她生得丑些,哪会闹出这些事故来。”明堂道:“不平则鸣。读书人讲究的是非分明,惩恶扬善,这件事人命关天,难道那刘国舅就不偿命,孟家也容忍干罢不成?”俞智文一声叹息道:“孟家自然不依,要扭结面圣,两边随钦使来京见驾。这事要放在别家头上,自是非偿命不可,姓刘的是皇后胞弟,皇上岂有不帮他三分的。所以把过错一肩儿挑了,说总是那道赐婚旨意的不是,敕令云南地方官替孟建贞烈牌坊,四时祭奠,以示褒奖;着实安慰了孟老爷父子一番,留下他觅复原职,又劝孟刘两家和解。人家狗长尾巴尖儿是椒房贵戚,有姐姐撑腰,孟老爷是汉官,根子不硬,还能怎么着,只得忍气吞声罢了。刘奎璧自然得意,封了将军,又挂帅印!咳……”摇不说话了。

    吴道庵道:“皇上圣明,也算调停得好了。怪不得刘国舅不顾天寒地冻,也要统兵出征,自然是报答皇恩,竭力报效哪。”俞智文满脸不屑,冷笑道:“这的等人,谁知他肚子里打的什么鬼主意!依我看哪,他这次八成捉不到女大王,反会被韦大王捉了他去。那才是苍天有眼,活报应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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