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巡（三） 文 / 錦繡年華
皇上在西湖上天天縱情歡樂，我也決定了要當個甩手掌櫃，只要皇上別再鬧出些什麼“西子湖畔的×××”，我也懶得去管皇上的事。這日，我給老佛爺請了安，老佛爺把我單獨留下，問︰“皇後，這幾日皇上可有去過你那兒？”
我掂量著老佛爺語氣不好，規矩地答道︰“回老佛爺的話，這幾日天天都有杭州的地方官來拜見皇上，媳婦想著也許是皇上政務繁忙，所以沒有召臣妾。”政務繁忙？也不過是個說詞罷了，如果每個去龍船的官員沒有帶伶人歌姬的話，也許可信度會高一些。
“你是皇後，皇帝做錯了什麼你就該管管，”老佛爺當然也不會信我的話了，皇上龍船上的歌舞聲，可是傳遍西湖呢。老佛爺語氣變得嚴厲︰“這西湖雖然水美人秀，你也該看著皇上，萬不能讓皇帝在外面被迷花了眼楮！”
“老佛爺放心，這是在宮外風景再美，自然也比不過紫禁城的宏壯霸氣，皇上是有分寸的。”皇上雖然愛美色，還不至于為美人放棄天下，只不過應為在宮外，散漫些罷了。我瞧著老佛爺臉上的怒意仍然不減，心里有些納悶，老佛爺也應該了解皇上最愛溫柔小意的江南女子，現在放縱些也是常理，怎麼……難道真的來了個“西子湖畔的誰誰誰”？
“皇後！”老佛爺來回看了我幾眼，高聲地問︰“你難道還不知道，皇帝這兩日被一個（女昌）（女支）迷得神魂顛倒了嗎？”
“什麼？！這、這是真的？”我驚愕道地問，連敬語都忘了用——我願以為皇上頂多只是染指了個良家女子，怎麼還和個（女昌）（女支）惹上了關系？
老佛爺面色如鐵，點點頭︰“哀家還恍惚听說，皇上對這個娼妓百依百順，親自去那個狐媚子的的花船听曲！”
天啊！我拿帕子捂住要尖叫出來的嘴，心中震鄂——皇上九五至尊找些歌姬舞女尋歡作樂也罷，怎麼還敢公然嫖（女支）！大清律可是明明白白的寫著，大清官員不得進青樓楚館、不許嫖（女昌）的啊！皇上這是要自己打自己臉面，分明是要把皇帝的威嚴毀于一旦，公然踐踏大清律法的威嚴啊！——我原以為和親王給自己辦生喪已經夠黃了，沒曾想，皇上比他還更上一層樓！皇上難道就不能想想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責任嗎？地下的官員難道就不會給皇上進言嗎？
老佛爺重重的哼了一聲，道︰“皇後，這事，你可要好好管管！”
皇上以帝王的身份公然與（女支）女廝混，這已經是有傷國體了，我可不能讓皇家的臉面和聲譽為一個小小（女昌）（女支）被損——想到這些，我也坐不住了，向老佛爺行了個萬福，道︰“媳婦一定會好好勸諫皇上的！”我可要去看看，那女人究竟是妲己轉世，還是褒姒重生，竟有如此迷惑皇上的能耐。
“皇額娘這是要去哪？”我怒氣沖沖地從老佛爺那出來，見到湖心居然有一條粉色的船坊——這一定就是那個浪蹄子的船！我心想——皇上雖然說不擾民，可為了聖駕的安全，隨行的人為了不影響皇上的興致，只是悄悄地在西湖邊上設了關卡，進西湖的人都要反復排查一遍。可這花船居然可以出現在西湖上，可見這狐媚子是杭州的地方官故意放進來的！這杭州的官員，真是一群“好官”——我心中氣極，回到自己的船上，站在船舷上，馬上叫人擺渡搖船。
“皇額娘這是要游湖嗎？”我旁邊的船是永 的，我的船剛剛劃動，永 的頭就從窗子里探出來。
听到是永 喊我，我心里的火平息了些，也不好直接說是去勸諫皇上，只好道︰“額娘在船上呆了許久，听說西湖上景色秀麗，今天額娘也要游一游這美比西子、歌舞不休的西湖！”
“皇額娘等等，永 與你一起去。”永 不等我答復，便叫人把劃動他的船，向我這邊移來。我無奈，只有叫船工先停下，等永 的船過來。待永 的船靠近後，他輕輕一躍，就跳到我的船上。
“小心些。”我責備地看一眼永 ，“怎麼就跳過來了，也不怕摔進湖里！”
永 向我討好地一笑，拉過我的手，把我向船內拉去，“皇額娘，兒臣這不是好好的麼，你就是太愛多心了。”
來到船內，我與永 一起坐下，芳洲端上了茶水點心。永 喝了一口茶，輕聲問道︰“皇額娘不是想游湖吧——您是不是听說了些什麼，要去找皇阿瑪呀？”
在我自己的船內，看永 也是知道內情的樣子，我也不打算對永 隱瞞了，氣急敗壞地說︰“永 ，你皇阿瑪說南巡是為了體察民情，可現在居然體察到了一個青樓女子身上！山東賑災，百姓才剛夸皇上是個仁君，可現在……皇上分明是想當個昏……”
“皇額娘——喝口茶罷。”永 含笑打斷我的話，我也馬上從憤怒中清醒過來，這“昏君”二字若是真說了出來，被人傳了出去，那我可就脫不開這大不敬的罪名了。
永 胸有成竹地說，“皇額娘，都說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不如您先听听兒臣的話，再作打算。”
“永 有什麼知道的，就快說。”
永 放下茶杯，“皇阿瑪這幾日的確在和一個叫夏盈盈在一起，听說，這位夏盈盈姑娘還是倚翠閣的頭牌。【翠雲閣是杭州最大的青樓，里面的姑娘個個都是花容月貌，每個都有一技傍身。這個夏盈盈是其中的頭牌，據說精通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據說她是杭州最紅的姑娘，翩若驚鴻，婉若游龍，貌若西子，文比比干，脾氣孤傲得很。而且，只賣藝，不賣|身。】高無庸說，皇阿瑪是听到她唱曲，硬把她叫到船上去的，把她當成了夏雨荷——紫薇格格的娘來看待！”
呵——皇上把她硬叫過去的？好一個“富貴不能淫”的（女昌）（女支），好一個“只賣藝，不賣|身”，好一招欲擒故縱！既然不願賣|身，那為什麼要進倚翠閣？若是既然不願意去陪皇上，她為何不在倚翠閣好好呆著，偏偏跑到西湖上來？——真是做了（女表）子還想立貞節牌坊。
這女人真是好心機——怪不得皇上被迷得七葷八素的。若是皇上發起瘋來，要把夏盈盈帶回去怎麼辦？想到這個可能，我就有去把那夏盈盈撕掉的沖動，“永 ，你還是先回去好了，皇額娘倒要去會會這位夏盈盈姑娘！”
“皇額娘，”永 眨眨眼，嘴角的笑似有似無，“明珠格格和燕格格她們知道這件事了嗎？”
我一愣——這和她們有什麼關系？
“我的額娘呀！”永 嘆道，語氣里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皇額娘沒想起來當年魏氏攛掇燕格格大鬧寶月樓的事嗎！”
我恍然大悟，永 淡淡一笑，“額娘明白了就好。”，又吩咐在一旁的小林子︰“你快去，讓兩個‘善良美好又正義凜然’的民間格格知道這件事！務必讓她們知道一個青樓女子成了夏雨荷墊代品！還有，若是她們要去找皇阿瑪，你就讓小卓子一起跟過去，看看皇阿瑪憚度如何。”
“是，奴才這就是去辦！”小林子轉身離開了。
看著跑出去的小林子，容嬤嬤嘆道︰“十二阿哥這招可真是高啊。”
“皇阿瑪！”夏紫薇接下來的話卻讓皇上皺了眉，【我了解沒有用啊！你需要說服的，不只老佛爺，還有天下悠悠之口！】
老佛爺頭一抬，喊道︰【皇帝！紫薇說出了重點！我問你你如何杜絕天下悠悠之口？我不管你心里對雨荷有多麼難忘，這實在不是納青樓女子為妃的理由！這件事，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同意！我勸皇帝馬上打消這個念頭！】
【朕已經下定決心，不管老佛爺怎麼說，朕一定要封盈盈作貴妃！】皇上惱怒看紫薇，生氣的說，【紫薇，你讓朕失望！朕好不容易，找到雨荷的影子了！朕猜想，你娘在天上，听到了朕的呼喚，她回來了！回到朕的身邊來了！你是雨荷和朕的女兒呀，你怎麼沒有同樣的感應呢？怎麼不希望圓一圓你娘的遺志呢？】
夏紫薇深吸了一口氣︰【皇阿瑪！我也好希望我娘能回到我身薄但是，這位夏姑娘，听著年紀不大，紫薇怎樣也無法說服自己，她是我的親娘呀！】我心中想著“忍”字，偷笑道——可不是麼，那夏盈盈比那夏紫薇年紀還小呢。
皇上一愣，似乎不能接受夏紫薇的說法，再問︰【難道你不相信前世今生嗎？】
【就算它有前世今生，但是我娘去世，才只有七年，投胎轉世，應該也只有七歲，怎樣都不可能是夏姑娘呀！】夏紫薇苦笑道。
老佛爺連連點頭︰【皇帝！你不要再自己騙自己了！什麼雨荷的影子，只是你的想象罷了！說不定，這整件事都是陰謀！你看，紫薇是雨荷的女兒，她都沒感應，你哪兒來的感應？你怎麼可以用這種玄之又玄，似是而非的理由，去掩飾你風流的本性！你連紫薇都說服不了，你還能說服誰？】
皇上被老佛爺這樣一逼，又是生氣又是沮喪，暴怒地說︰【好吧！朕瘋了，朕腦筋不清楚！朕失去理智，朕中邪！隨你們怎麼想，朕要定了夏盈盈！不管她的出身，不管她是誰的影子，朕就是要她！誰都不要說話，誰都不要試圖阻止我！】
老佛爺勃然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皇帝！你如果一意孤行，咱們母子就此斷絕關系！你敢封她為妃，你就試試看！】
老佛爺說完，轉身就出艙去。宮女們趕緊隨行。
皇上站在那兒，氣得發抖。我想著永 的話，忍著想上去直言的沖動，縮縮身子，盡量不讓皇上注意到我。
夏紫薇也是心驚膽戰，走到皇上面前，同情地說︰【皇阿瑪，對不起，我必須坦白而誠實的說出我的感覺……其實，我完全了解您的心情，我對那位夏姑娘，也充滿了敬意，听到她唱的歌，我跟您一樣震撼……】
皇上死死的地瞪著她，突然一舉手，對著她臉孔，用手背狠狠地抽了過去，厲聲喊︰【好一個貼心的女兒！朕白疼了你！雨荷白養了你！你給朕滾出去！】
夏紫薇被皇上重重的一巴掌，打得摔跌在地。宮女們趕緊過去攙扶。
“皇阿瑪（皇上）！”五貝子、燕格格、福爾康大喊。我心中一緊，感慨道——還好我忍住了，不然，這一巴掌打的可就是我了。看來這夏盈盈，在皇上心中分量很重啊。
夏紫薇爬起身子，大受打擊。一抬頭，無神的眼里逐漸蓄滿了淚。終于，眼淚一掉，她用手捂著臉，撞撞跌跌奔出門外。
“紫薇！”福爾康喊道，跟著夏紫薇就跑了出去，五貝子和燕格格也追了出去。
皇上跌坐在椅子里，筋疲力盡，一臉的沮喪、憤怒和無奈。見到皇上連夏紫薇都打了，我也不敢出聲，怕皇上把火燒到我這，只好靜靜站著。
“皇後，你留在這，難道還想要忠言逆耳嗎？”皇上突然抬頭看向我，暴喝道︰“看樣子，朕只是想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卻已經引起了公憤啊！”
我一口惡氣上來，真想痛痛快快地把想說的說出來，可身邊的容嬤嬤掐了我一下，我咬牙——心里想了想懂事的永 和可愛的永 ，沉思了會，道︰“皇上，臣妾認為，如果您對夏姑娘真的是有情有義的話，就該為她想想，您不如……”
皇上一拍桌子，怒道︰“皇後，別以為朕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就是個妒婦——根本就不想盈盈進宮！”
“皇上！”妒婦？——我一個母儀天下的皇後會去嫉妒一個娼妓？！要不是為了皇室的名譽和聲望，我才懶得去理會這事，我終于忍不住，剛想爭辯，有個小太監就急匆匆的進來了——
“皇上，皇後娘娘，十二阿哥還摔進了湖里！”
永 摔進湖里了！——我心里一驚，哪還管什麼夏盈盈、秋盈盈的，匆匆給皇上福了身，就著急忙慌的地回去了。
“永 ，你沒事吧！”到了永 的船上，永 的頭發還是濕的，但已經換上了一見寶藍色常服，見我進來，永 放下手中還裊裊疼著熱氣的姜湯，“兒臣沒事，皇額娘不要擔心。”
我上前摟住永 ，左右看了幾遍，心里稍稍放心，“怎麼會突然就摔進水里，”放開永 ，我厲聲問小林子︰“你們是怎麼伺候十二阿哥的！”
“不管他們的事。”永 揮推一干宮女太監，拉我到椅子上坐下，“皇額娘，听說明珠格格被皇阿瑪打了，您——沒事吧！”
“皇額娘當然沒事，”我拍拍永 的手，我不想要永 擔心，就沒把自己差點和皇上吵起來的事說出來，哎，要不是永 落水，估計我現在已經和皇上鬧翻了吧——電光火石之間，我突然明白了，抓住永 的手問︰“你是不是見皇額娘遲遲未歸，怕皇額娘和你皇阿瑪吵起來，故意摔進湖里的吧？”
我看向永 的眼楮，問︰“不要和皇額娘說謊！”
永 不好意思的答道︰“皇額娘——”然後不情不願地點了頭，“您可別生氣啊。”
我心里一窒，鼻子馬上酸了，眼里有些濕潤，抱過永 ，將他緊緊地摟在懷里，下定決心——我的永 啊，皇額娘為了你，也要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