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此间变幻莫能测 文 / 苍衣雪
若说这商吕倒还真有几分本事，说是子时来盗宝，果然分毫不差。以更夫打更为依据来计时，商吕准时现身，与凌云书院的孔烁远交上手。
因为今夜是最重要的时刻，所以书院安排武功修为最高的禤翎郁、孔烁远担任主要看守之职。为防调虎离山，禤翎郁守于暗处按兵不动，孔烁远于明面出击，只待守过子时便功德圆满。
其实书院也有师长暗中观察，只是巽云有令，不到生死关头不得现身帮忙。一过子时，暗中盯梢的也撤回了。
子时刚过。孰料商吕竟杀了个回马，再度出现。
“约时已过，立即收手。此乃阁下规矩。为何去而复返？”禤翎郁也随之现身，手握紧剑柄问道。
商吕仰头大笑，说不出的得意。“你们都上当了。现在离子时尚有一柱香的时间。”
禤翎郁心下一沉，大抵是商吕在更夫身上做了什么手脚，诱他们放松警惕。“孔烁远呢？”禤翎郁一边问，一边扬手射出烟火信号。
“你说方才那小子，武艺勉强看得过去，可江湖经验还差得远……”商吕洋洋自得，向禤翎郁挑明形势，“其他人都被我放倒了，那些不插手的老也走了，你等不到援手，还要负隅顽抗吗？”
禤翎郁并指轻弹剑身，长剑以清吟相和。他微微一哂道：“不，对付你，我一人足矣。”他的音量不大，却仿佛金石交击之声，隐隐透出冷冽的睥睨之意。只见他轻轻翻转手腕，碧光清和流转，杀气却铺天盖地而来，将商吕兜头网住。
该死的！商吕暗骂。此剑看似随意散漫，实则威力，不可力抗。商吕疾速施展“逝水浮萍”，飘移至剑气相对薄弱的区域。这个下手竟是毫不容情，且实力不可小觑，万不能掉以轻心。陆玦下药放倒的都是小角色，怎么偏偏遗漏了这样一个棘手的。不过，棋逢对手，才有的斗。
商吕起初还不把这群初出茅庐的后生小辈放在眼里，此刻方表露出一丝认真。他从腰间抽出一条银光湛湛的缚仙索，手一抖，索尽数舒展开来，如蛇般游走莫定。
自成名到如今，商吕动用缚仙索的次数屈指可数。
两人你来我往，缠斗激烈。
禤翎郁眼神忽地一变，冷凝无比。面对商吕来势汹汹的攻击，禤翎郁居然徐退三步，闲闲收回右手，平持剑身，左手随性一拂，襟袖飞扬。
刹那间，商吕眼前悠悠展开一幅流水高山、风清云淡之画，转眼又是冰封千里、雪飘人间，笔意清淡微远，教人心归宁静。
不对！商吕悚然一惊，这是幻境……是谢风清自创的“流雪回风剑”中的“雪满天涯”。商吕霍然惊醒，足下连点急退，被禤翎郁释放的森然剑气压得几乎窒息。
风鼓动着禤翎郁的襟袍，剑气飘逸凛冽，随意而动，不似凡人。
谢风清居然舍得将自己的绝学毫无保留地传给徒弟……商吕简直想吐血，此遭真是阴沟里翻船啊。
苏泠以及陆家父子三人也匆匆赶到。
苏泠在剑气纵横间看见那抹熟悉的烟水绿，担忧妃瑄的现状，不自觉喃喃：“妃瑄？”
那声音极轻，难以捕捉，却钻入禤翎郁心底。
对于长宅妃瑄自然是尊敬的。她答道：“我原本便寄身剑中，并非突然出现。诸位之所以突然能看见我，是因为诸位是以魂魄之目视我，而非肉身之眼。”
魂魄……？他们目下是灵魂出窍的状态？
妃瑄看众人似有恍然又似不敢置信的神态，遂道：“诸位的魂魄不知何故俱被吸进了此处幻化的空间。”
众人大惊，面面相觑，又都转而盯着妃瑄。
“我不知详情，只是觉得这幻力有些熟稔。”妃瑄不无抱歉道，语气忽转凝重，“但有一事至关重要，生魂若离开肉身时间过长，阳气不能制约阴气，便再也回不了肉身，只能成为游魂，甚至永困此间。”
众人像被迎头泼了盆冷水。商吕眼神阴冷地锁定着妃瑄。
禤翎郁阻开商吕让人不舒服的视犀悄悄握住妃瑄的手。
还是陆烨开口询问：“既然如此，姑娘可有法子离开此地？”
妃瑄回握禤翎郁，然后说：“要么找到施术者解开，要么找到并破开阵眼。”
施术者不好找，阵眼也在移动，无论哪种方法都不是易事。但好歹在场的也都不是平庸之辈。
这一行人正苦思冥想，突然听到夜风里飘来的细细歌声。
“青荷盖渌水，芙蓉葩红鲜。郎见欲采我，我心欲怀莲。盛暑非游节，百虑相。泛舟芙蓉湖，散思莲子间……”
《子夜四时歌》中的夏歌，歌的是如夏夜般的热烈的心。
他们不由自主地循着歌声找过去。
夜深人静，星空无语。栏边寂寂，池中芙蕖曳曳。有一少女俯身贴近水面，素手轻濯，撩乱了一池锈灯火。
少女大约听到了身后的响动，直起身，回眸看去。
刹那间，少女眸中宛如有夏花盛放，一簇簇绽开鲜亮的颜色。那样生机盎然、鲜活明艳的笑意，让她原本就已是绝色的容颜愈发动人心魄了。
苏泠却是心里一寒。这张脸虽然尚有青涩未脱，神情也天真欣然，但的的确确是她梦中见过的那位洛千泷。还有这歌声，也是她听过的。她突然不敢去看陆璘的神色。
妃瑄也恍然大悟，难怪觉得这幻力熟悉，原来是那位洛千泷。
可是洛千泷的视线里却没有他们，直接越过他们，落在他们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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