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荒颜残念重现世 文 / 苍衣雪

    翌日。晚间。金乌西坠，望舒光满。

    陆府一处偏僻的院落里，人迹罕至。昏暗而空荡的长廊上响起轻轻的脚步声，不疾不徐，似乎遵循着独特的韵律。

    有风路过，将簌簌树影抖落。一部分树影被抖落在一道拉长的身影之中，与之融为一体。

    脚步声停在一扇门前，继而响起笃笃的声。

    独坐于房中的陆璘慢慢抬头，开口道：“进来。”

    “吱呀——”门被推开，气流变化，风带起的帘幔上下翻飞，宛如无依的游魂。

    小妤将放着药碗的托盘小心放在案上，低着头恭顺地说：“大少爷，您该用药了。”

    陆璘不置可否，端起药碗，细细端详着从碗一直蔓延至外壁的精美花纹。他唇畔蓦然浮现一抹浅浅的笑容，转而将视线投注于小妤身上。

    晚间的风到底有些过凉，小妤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大少爷，夜深风冷，奴婢斗胆，想请您允许奴婢为您掩上窗。”她犹自垂着头，恭敬说道。

    陆璘深深看她一眼，道：“去吧。”

    小妤应喏，走到窗前，勾起帘幔，掩上窗扉。

    “小妤，你可知这是什么药？”陆璘的目光追随着小妤忙碌的背影，然而眼神仿佛落到了别处。

    小妤的手顿了顿，背对着陆璘，一字一句地回答：“奴婢以为，自然是老爷为您准备的药了。”

    陆璘揉搓着眉心，淡淡说：“诸位请出来吧。”

    从隔间里走出来六人，除了陆烨、陆玦以及陆家宗族长辈外，就是苏泠和一名胡姓大夫。

    陆烨吩咐道：“请胡大夫一验此药成分。”

    胡大夫闻言，一看再嗅，而后摸出一根银针，探入汤药。那银针取出，依旧锃亮如新。“恕老夫能力有限，实在没有看出此药有何不妥。”

    小妤面色一白，郑重地向陆璘的方向磕了三个头，一字一句道：“大少爷保重。”

    这神情……似乎有不妥。陆璘伸手阻拦小妤的动作，说道：“不必如此。”他转而向义愤的陆家人说：“何苦为难一个弱女子，她最多只是帮凶。她既然不肯说出主谋，又何必苦苦相逼。反正，我的药到底可能经过哪些人之手是可以查证的。”

    从药的来源处查起的话，胡大夫是第一个需要怀疑的对象。胡大夫经历了方才那一幕，额头上已经渗出汗珠，现下急忙辩解：“药方我那里还存了一份，药材也是我亲自取配的，送到贵府之时还当面确认过，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言下之意是问题出在他们陆家自己身上。

    “医者仁心。胡大夫与我无冤无仇，没有必要加害于我。”陆璘肯定了胡大夫的说法，目光扫过陆家的几人，唇边泛起冰凉的笑意，似讥似嘲。

    气氛骤然冷凝。

    胡大夫深知这豪门之中阴私颇多，不能再听下去了。苏泠也是此意，为陆璘辨出毒药之后就算完成了，接下来的家族私密也不是她该听的，遂和胡大夫一起告辞。

    待外人都退出之后，陆烨一叹曰：“璘儿，你可是怀疑自己人？”

    陆璘抬眼，与陆烨视线交锋，彼此眼中都闪过冷厉的光。“儿子不敢。”陆璘回答，话语谦恭，神情却嘲讽。

    父子之间，似有暗流汹涌。

    陆玦眉目间隐隐透出焦灼，好像是想劝解父兄，又好像在担忧其他的事，欲言又止。

    窗外有一簇烟火信号腾空而起，溅开炫目的光彩。

    苏泠瞧见烟火信号，神思一凛，迅速返回陆璘房门前，急道：“商吕已至，诸位多加小心。”语毕，苏泠即刻前去支援。

    房内一阵肃然。陆烨将小妤暂交给本家之人看守，带上两个儿子也跟了过去。

    陆玦跟在父兄身后，无声地舒了口气。商吕总算来了，这最后一步万万不可出任何差错。他抬头，不期然对上陆璘冷亮的眼神，宛如洞悉一切。

    陆玦心头一凛，面上笑容依旧。陆璘即便心如明镜，也无济于事了。他本不欲置陆璘于死地，奈何陆璘不安于室，那就休怪他不念手足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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