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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家弱女悲声叩 文 /

    西厢客房内,王朝马汉将一位昏迷的少女安置在床上。那女子身穿墨绿色窄袖武服,面容苍白若纸,约摸二八芳华,浓密的弯眉透出几分坚韧的神气。包拯心道,这女子能以伤弱之躯强撑至击鼓后昏迷,足见其性情刚毅,不同于一般女子。

    片刻后,展昭和甄生二人亦闻讯赶来,见公孙先生正在施针,便只轻声向包拯行了一礼,静静站于一旁。公孙策收了银针,轻叹道:“这女子被人用掌力震伤经脉,后又辗转奔波,不曾稍歇,以致内伤反复。”

    包拯微微蹙眉,问道:“可有性命之忧?”

    公孙策起身回道:“大人,学生已用银针为之调理。她伤势虽重,但并不致命。只是要等她醒来,还需些时间。”

    包拯点点头,虎目中担忧之色却不曾稍减,沉思半晌又道:“依先生之见,她尚须多久方可转醒?一介弱女,如此不顾性命,疾走奔波,想必定有莫大的冤情要诉。”

    公孙策尚未开口,已听展昭上前一步,拱手道:“大人,若是内伤,属下渡些内力过去,便可让她即刻转醒。”

    公孙策有些不放心地道:“展护卫,你伤势未曾痊愈,只怕……”展昭那晚结郁内伤之事,只他一人知晓,心中难免顾虑。

    却见展昭混不在意地轻轻一笑,淡淡地道:“些许小伤,早已无碍,先生且请放心。”

    包拯闻言,让开位置,点点头道:“如此也好,就有劳展护卫了。”

    “是,大人。”微微躬身应了一声,展昭阔步走到床前,在甄生协助之下将那少女扶起,盘膝运起内力。

    过了盏茶时分,细细密密的汗水自展昭额头渐渐凝成一颗颗晶莹的汗珠,汗珠沿着那略显苍白的脸颊缓缓滴落。这输送内力之事,江湖中少有人愿意为之,谁也不愿将自己辛苦练就的内力平白消耗。展昭身上的内外伤并未完全治愈,这方法使用起来格外耗神。好在那少女靛内意外地流淌着一缕极细弱的内息,展昭的内力与之汇合后,引导着运过一个大周天,只见那少女身子晃了晃,随即眼睑微微翕动,慢慢睁开眼来。

    展昭收摄内力下了床,甄生看着他额上的汗水,不由心中一窒,本想举袖为他拭汗,但看了眼周围众人,便只取了块白色的帕子悄悄递过。

    那绿衣少女微怔地望着床上的纱帐,似乎一时之间不知自己身处何地,恍神了数秒,忽记起自己在开封府门前击鼓,继而昏倒在地。她亮如点漆的眼眸环视着屋内的众人,忽然顿住,包大人!那个黑面庄容,气度端俨的男子一定就是包大人,额上那弯月牙果然与传闻中一模一样啊……想到这里,她挣扎着欲起身,虚弱却急切地道:“包大人,民女有冤要审……”

    包拯见她醒来无碍,不禁微微颔首,抬手止住她的动作,温和地道:“你重伤在身,不必多礼,究竟有何冤情,且慢慢道来。”

    那少女点了点头,见一个身着米色衣衫的俊秀青年为自己取了个靠垫,细心地垫在身后,好让她方便回话,不由感激地对他笑了笑。稍稍直起身子,她转向包拯诉道:“包大人,民女徐飞云,月前家中惨遭灭门之祸,还求包大人替民女做主,抓到那奸人,给民女一家报仇。”

    此言一出,包拯面色变得肃穆而微凛,灭门之案,手段实在狠绝,其中定有重大隐情。想到此节,包拯语声铿锵地道:“徐飞云,你先莫急,事情究竟如何,你且细细道来,本府自会为你做主,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那徐飞云见包拯正气凛凛,沉稳如山,令人望之信服,不禁心下稍安。而听到他说要为自己做主,心情又开始激动起来,杀人偿命,有包青天在,凶手一定能被绳之以法!沉默片刻,整理了一下混乱的思绪,乃道:“民女是京郊旗风镖局总镖头徐年之女,半月前,家父宣布于本月初一举行金盆洗手大典,吩咐民女外出递送请帖。然而待民女回家之后,却见镖局上下空无一人,地上血迹斑斑,一片凌乱。民女担心家父安危,慌乱之下急忙四处查找,却在家父书房墙上见到一行血字,上面写着‘三十年恩怨,以血相抵’,那字……”她说到此处,喉头微哽,顿了顿才续道:“那字正是父亲的笔迹。”

    包拯点点头,见她话语简练,却将案情关键所在说得清楚分明,心中已料知这女子年纪虽轻,但出身江湖,阅历不浅。的确,那徐飞云自幼随父四处闯荡,而镖局本就是三教九流云集的是非之地,见惯了江湖风雨的她,自是远比同龄少女要成熟稳重许多。

    感觉到体内有道温暖而丰沛的真气徐徐流转,所过之处说不出的舒服受用,徐飞云也是习武之人,自然知道自己现下正是凭着这股内劲维持着说话靛力。即便如此,她虚弱的身体也不会支撑得了太久,未免耽搁事态,故而三言两语间,尽量将要紧的经过告知包大人。然而一旦回想起当日的景象,忆起家园被毁、亲人下落不明的凄凉,她脸上不禁露出极端悲愤激动的神色,忍不住落下泪来。

    包拯见状,温言宽慰道:“徐飞云,你切莫太过悲伤,此案还需详加查证,若你一门上下果真是被人所杀,本府定缉捕真凶到案,还你一个公道!”

    徐飞云忙胡乱擦了擦眼泪,连连点头道:“民女谢过青天包大人。”

    包拯微微颔首,眼中闪过沉思之色,又问道:“你这一身内伤,又是从何而来?”

    徐飞云黯然道:“是民女想凭一已之力寻找真凶,却不慎被那奸贼的下属打伤。”

    包拯目光一闪,追问道:“你已知晓那贼人身份?”

    徐飞云点点头,想了想却又缓缓摇头,迟疑地道:“民女也不确定,只是怀疑……”

    包拯道:“究竟此人是谁?你又是因何怀疑他?”

    徐飞云此时忽觉体内那股真气渐渐弱了下去,先前被压制的气血重又翻腾而上,胸口既闷且痒,不禁轻咳了几声,赶紧说道:“是塞外惊鸿杜蝉羽,事发之后,我收拾父亲的遗物,无意中发现了她和父亲昔日往来的信函,信上隐隐透露,三十年前,他们……他们曾有一段旧情,却无疾而终,她心中颇有怨怼之意,也许这次就是她来寻仇……”由于只是猜测之词,她的声音犹豫着,并不十分肯定。

    包拯捻须沉吟,一时无话。

    那徐飞云顿了顿又道:“开始民女也只是推测,可后来,实在查不出别的可疑线索,便四处打听那塞外惊鸿的隐居之地,结果……结果刚被我打听到,可北上还未出关,就被人暗中偷袭。民女没办法,只好保全性命逃回来,请……请包大人……”她说到此处,一则心情激动,二则展昭的真气已消耗殆尽,便剧烈地咳了起来。

    公孙策忙上前用银针依次封了她右臂桡侧手太阴肺经上天府、侠白、尺泽、孔最四个位,徐飞云急咳稍解,精神却已大为萎靡。展昭上前道:“公孙先生,待我再为她渡一次真气。”

    公孙策忙拦下道:“展护卫,你适才运功已颇耗内力,此事不可一再为之,更何况你半月前……”

    展昭心中不愿让包拯及甄生知晓那日的内伤,免得徒增忧扰,便先一步截住了他的话,云淡风清地道:“无妨,我打坐调息几个时辰,便可恢复功力。”

    包拯略一思量,道:“展护卫,事情始末,那徐飞云已分说清楚,今日便到此为止。待她休养康复,再行细问不迟。”

    许是一向最奉包拯之令,兼且大人又说已询问清楚,展昭便不再坚持,略一躬身道:“是。”

    甄生见问话已完,便与公孙策二人一同将徐飞云妥善安置,却见她心神放松后,有开始陷入了昏睡,显是这段时日疲极累极。甄生略带同情地看着她,带伤奔波,痛失亲人,这种内外煎熬的滋味一定很辛苦。

    包拯点了点头,见徐云飞已经睡下,便道:“公孙先生,展护卫,甄生,你们随本府到书房再议此事。”

    公孙策收拾好药箱,忽想起一事,问道:“大人,今夜原定那入室杀人案是否明日再审?”

    包拯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本府险些忘了此事,那凶嫌是否已押解到案?”

    公孙策点点头道:“今晚酉时,中牟县的差役已将那凶嫌押解到开封府。”

    包拯略一颔首,心下对这新任中牟县县令办事之速颇为赞赏,不经意间又想起了中牟前任县令,他那误入歧途的门生段清河。自他上表辞官后只来过一封书信,言称在黑风山脚隐居耕作,与杨家二子一同奉养那杨李氏,之后便没了消息。想到此,他心中不禁微微喟叹,品行操守最忌行差踏错,清河,相信你经此一事,将来定能做到行守不失。

    然而这些念头终是一闪而过,以眼前公务之繁忙,包拯实无太多精力感慨,旋即沉声答道:“那盗贼奸狡,不宜久拖,待本府审结此案,再议镖局灭门之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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