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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身坚磊守清名 文 /

    “君无戏言,他怎可……”甄生听了那公公转述之语,气急出言,话未说完却又忽然顿住,略带血丝的大眼中闪过幽深之色,仿佛想起了什么,随即脸色一凝,正容向包拯望去。

    包拯黝黑的脸上依旧沉稳不变,尚未开口,已听公孙策上前一步道:“大人,展护卫他……”

    包拯抬手止住他的话,缓缓摇头道:“公孙先生不必焦急,这么多年了,展护卫的为人,本府还不清楚吗?”

    公孙策略一颔首,心下稍宽,但见展昭微微垂头,抱拳道:“大人,属下惭愧。”

    包拯望着他,缓缓道:“展护卫,当时情形究竟如何,你且细细道来。”

    展昭抬起头,环视着屋内之人,迟疑道:“大人……”

    包拯微带一丝疑惑地望向他:“怎么,此处只有本府、公孙先生和甄生三人,你仍有顾虑?”

    “属下……”展昭垂下眼,忆起昨夜之事,心中又是一阵苦痛。

    甄生见他如此,以为是他顾忌自己的名节,虽然亦感尴尬,却仍坦言开口道:“展大人……我……没关系……”

    “展护卫,究竟是怎么回事?”包拯见他二人皆欲言又止,不由蹙眉追问。

    展昭轻叹了口气,回道:“禀大人,昨日属下入宫求情,皇上避而不见,后在陈公公指点下,前去寻甄生相助……”他的声音低沉轻哑,缓缓述说着昨日之事,言语虽然简略,却清楚分明,唯有在说及甄生之事时,方吞吐咬牙,难以成言。

    然而包拯和公孙策皆是何等聪明通透之人,又怎会不明其中深意。听展昭言罢,面上俱已动容,齐向甄生望去。

    甄生尴尬至极,不由低垂了头,无言以对。屋内一时沉静下来,良久,公孙策方轻叹道:“孩子,苦了你了!”话里带着几分轻颤与哽咽,目中似有水光浮现。

    “不管怎样,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包拯缓缓长叹一声,声音低沉而深痛,甄生抬头望去,见他眼中关怀切切,痛惜隐隐,心头突然泛起一阵温暖的悲伤。这一刻,大人眼中惯有的威严不在,取代而之的是敦厚长者的温润包容,像是一种受了委屈可以回身感受到的依赖,也许,是家和亲人的味道吧……

    “大人,我……”甄生甫一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竟也带上了哽咽。

    包拯一向沉稳的声音含着隐忍稻息,截住了她的话:“甄生,无论如何,你先在府中安置下来。其他的事,都且留待日后再说。”

    听包大人应允自己留在府内,甄生心中稍安,轻声道:“谢大人。”

    包拯摇头看了她一眼,目光缓缓移向展昭。

    展昭垂下头,顿了顿,一掀衣摆,跪下道:“大人,属下鲁莽,请大人降罪。”

    包拯凝视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展昭,他的心情,自己又何尝不能体会,良久,方深深一叹道:“明日升堂,本府自会依法而判,展护卫,你与甄生都先下去休息吧。”

    展昭略微迟疑了下,抱拳道:“大人,属下有负大人教诲,还望大人从严治罪。”

    “展护卫!”包拯的声音方正而浑厚,正色道,“所谓勿枉勿纵,对奸佞之辈如是,对亲近之人亦当如是!你虽犯颜直谏,却未动干戈,其行当罚,但罪不至死,本府若是畏于流言,怕担这护短偏私之名而将你问斩,又如何对得住朗朗青天,法理威严!律法如山重,乌纱似羽轻,本府自有分寸!”

    “大人……”

    “你不必再说,下去吧!”

    “……是。”展昭迟疑片刻,只得躬身应命,长身而起,带着满怀愁绪,同甄生先后出门去了。

    待他二人退出,公孙策望着凝眉不语的包拯,长叹了口气,轻道:“大人,圣上此举,甄生她……”

    包拯慨然摇头,心中亦觉痛惜,在他看来,甄生遇上这些事,一世幸福算是毁了。

    沉默半晌,公孙策续道:“展护卫之事,只怕……”

    包拯缓缓点了下头,向天拱手道:“圣上失公,身为人臣,理当直言相谏,又岂可一味迎合上意,悖于国法。”

    公孙策愁眉紧锁,担忧地道:“所谓侠者以武犯禁,展护卫出身江湖,此举难免惹人非议。大人一向刚正不阿,朝中亲贵结怨者众,此次想保全展护卫,实在颇为棘手。只怕一世英明尽毁,亦难平圣上雷霆之怒。”

    包拯负手踱到窗边,望着天际的红日,良久,悭然道:“公孙先生之意,本府明白,我大宋自太祖立国以来,对习武之人多有偏鄙。然展护卫忠义之心,天地可鉴,若轻易加诸不臣之罪,岂非寒尽天下义士热血。声名荣辱,不过浮云,若圣上降罪,本府一身担之!”

    公孙策沉默半晌,深深一揖:“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大人胸襟,学生拜服。世人毁誉,我开封府数众愿与大人一并承担!”

    包拯正容颔首,虎目中闪过动容之色,虽未再说什么,但以二人相知之深,相视一顾,已尽在不言。

    甄生回到房中已是疲顿非常,知道包大人不会判展昭死罪,便稍稍放下心来,当即倒头大睡。她昨夜被仁宗折腾整晚,早已身心俱疲,这一觉直睡到日落方醒,简单梳洗罢,便欲出去找些东西果腹。

    刚出房门,恰巧碰见公孙策迎面而来,当即招呼道:“公孙先生。”

    公孙策快走两步迎上她,提起手中的食盒道:“甄生,可曾用饭?”

    “还没,先生是来找我的?屋里请。”甄生说着,侧身做了个请势。

    公孙策点点头,同她重回屋内。其时天色已幕,屋中颇为昏暗,甄生点着了桌上的油灯,坐在公孙策对面,问道:“先生找我有事?”

    公孙策将手中食盒放在桌上,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在油灯闪烁的微光映衬下,可以清楚地看到她未被衣领遮住的颈项上那斑斑紫痕。他一向将甄生视若子侄,如今见她清白遭污,心中不由涌起一阵难言帝惜,然而又怕触她伤心,遂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打开珍馐盒的盖子,公孙策从中取出几碟精致的小菜,一壶醇酒,两副碗筷,又从下层拿出一包药递给她道:“甄生,此药浴用,有活络去淤之效,你先收着吧。”

    甄生顿时了悟他的意思,不由红晕上脸,接过那副药,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轻道:“多谢先生。”

    公孙策轻轻一叹,将杯盏摆开,提起酒壶慢慢斟酒。甄生见他亲自动手,忙欲接过,却见他摆手道:“无妨。”说话间已斟满了两只酒杯,将其中一杯递给甄生。

    甄生双手接过,同他虚敬了下,一口饮尽,但觉这酒入口甚温,且有一股药材的清香,料想应是养生之物。体味到公孙策这番关切之心,她垂下眼,淡淡一笑道:“多谢先生,我……”

    “甄生,你心性淳善,又是个通透的孩子,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公孙策的声音温和而醇厚,给人一种亲切之感,顿了顿,又缓缓道:“来,尝尝这菜合不合口,我方才听厨子说未曾见你去膳房,料你必是又睡过了晚膳,便带了几样小菜过来。”

    “好。”甄生点点头,也不推让,夹了筷嫩白的鸡肉,微微咀嚼,但觉一股清爽的荷香盈满口鼻,不禁由衷赞道:“好吃。”

    公孙策含笑看着她,见她面上未显太过神伤,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甄生知他担忧自己,专注地扒了几口饭,忽道:“先生这个时候才去膳房,一定公务繁忙,若也还未曾用饭,不如一起吃吧。”

    公孙策点点头,只夹了一口,便无甚食欲地放下筷子,微叹道:“这两日积了几件案子,还有展护卫之事,唉,颇为棘手。”

    甄生想起那事,也不由愁上眉间,停箸道:“先生是担心展大人若获赦,开封府会惹非议?”

    公孙策额上这几日又添了几道浅浅的皱纹,脸上满是操劳的憔悴,他满怀心事地执盏浅啜一口,放下杯子道:“据张龙所言,自今日午后,展护卫犯上抗命之事已在坊间传遍。”

    “这么快!”甄生讶然出声,略一沉吟,问道,“怎会如此?是皇上将此事散布出去的?”

    公孙策摇头道:“料来应是庞太师,大人这些年,也着实开罪了不少朝中权贵。”

    甄生思量片刻,心中倒有些不以为然,此事仁宗圣旨上都未曾提及,而是私下由公公传话告知包大人,所知之人必定有限。纵使是庞太师因与包大人素有旧怨,而故意将消息放出去,只怕也与仁宗脱不了干系。他这般举动,无非是想以包大人为手中之刀来惩处展昭,这样也算不违当日允诺?

    “甄生?”公孙策见她兀自出神,不由轻唤了一声。

    甄生回过神道:“先生,若世人都道包大人偏袒下属,那该如何是好?此事如何才能两全?”

    公孙策摇头,大人这些年昼夜劬勤,不知平了多少冤案,惩了多少奸邪,方得此青天之名。于开封府众人而言,如此清誉自当以命相守,而今眼见声名将堕,心下何忍?可若将展护卫问斩,则更是情何以堪!如此两难之境,纵公孙策智计过人,也不由犯起愁来。

    值此明月之夜,展昭沉静地坐在屋中,反复擦拭着手中的佩剑。宦海之汹涌,远甚江湖之浪涛,帝王心术,最是难察,从自己失去冷静的那一刻起,便已深入局中。大人刚正无私,青天之名不绝可因己而毁,明日升堂,自己自会有所担当,然而心中放不下的,却终只有一人而已。

    想起那人,他心中又似万流奔腾,意敛不定。青锋映着烛火,明恍恍地仿佛映出那个慧黠而瘦弱的人来。待看仔细,青锋还是青锋,在烛火的辉映下,闪着烁烁寒芒,又哪里来的倩影。

    “唉……”他微微叹了口气,带着几分自嘲地暗道,这当真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了。

    对于城中百姓而言,包大人要亲审展护卫之事,无疑成了这日茶余饭后众人谈兴最浓的话题。展护卫数年来护城安民,深得百姓爱戴,城中少年男女倾其风采,敬服者众,这些人自然是不信展昭会犯上谋逆,只能暗自祝祷,盼着包拯早日还其公道。然而亦有不少奸小阔少,平日被开封府一干人等打压得厉害,对展昭更是避若瘟神,得知此事,自是免不了添油加醋的渲染一番。更有甚者,对此案抱了看热闹的心思,包拯一向号称铁面无私,此次倒要看看他对自己的左膀右臂是否也能狠得下心,下得了手。还有些人则暗自推测着包大人会否将此事暗中压下,以便为展护卫脱罪。一时之间,流言四起,各种说法接踵而至……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包拯对此案并未避讳遮掩,反而特别允了城中百姓堂外听审。于是本是巳正升堂的开封府,辰时一过便已有大量百姓候在门外,打算提前占个好地方来看包大人如何审这案子,待至巳时,开封府前院早已被围得密不透风,来晚之人甚至叠起了二人罗汉,以便轮流观看。然而畏于开封府法纪森严,这些百姓倒也还算肃静规矩,并无推挤骚乱等情况发生。

    “威武——”随着公堂之上,众差役低沉威严得威声响起,脱下官服,换作蓝色便装的展昭已然上前正容跪下。包拯端坐于那“公正廉明”的匾额之下,面如古井,波澜不惊,却又带着震慑人心的威严,惊堂木一拍,朗声道:“展昭,圣上责你昨日于禁宫之中直言犯上,有不臣之心,对此,你有何话说?”

    展昭容色不变地道:“回大人,昨日宫中,属下确曾犯上直谏,触怒龙颜。”

    包拯见他不再多言,唯有继续问道:“你因何事犯颜直谏?可有旁人在场?”

    展昭静默不语,略一沉吟,挺直了脊背道:“大人,属下愿领犯上之罪,请大人责罚。”

    一旁录案的公孙策听到此言,执笔之手微微一顿,心中登时明白了展昭揽罪之意,不由抬起头来,忧急地望着他。屹立于堂前的四大校尉亦是心急如焚,张龙性子最躁,不明白展昭何故不辩,焦灼之情溢于言表,恨不能立即下去替他说话。

    包拯堂木重重一拍,语气微愠,喝道:“展昭,本府铡刀之下,从不铡无辜之人,当日情形如何,你不明言,教本府如何能判!”

    展昭对上包拯的目光,感觉到其中恼怒责备之意,缓缓垂下头,只得无奈答道:“圣上欲加大人诛杀赵王之罪,属下直言相斥,因而犯上。甄生亦在当场。”

    包拯闻言微一点头,喝道:“甄生!”

    甄生心悬展昭,早已站在堂外最前排静观堂审,听闻包大人召唤,遂大步走上前来,跪在展昭右侧道:“属下在。”

    “昨日之事,展昭所言是否属实?”

    甄生目光一转,想起最初确是因展昭直言包拯无罪而惹怒了仁宗,只是后来他为护自己而使得冲突更甚罢了,然这后半截的事情是万万不能说的,遂朗声道:“回大人,确是如此,然而圣上日前既已下旨免去对大人之责,想必也是听了展大人直谏之故。我朝一向厚待直臣,展大人又何罪之有!”

    此言一出,栏外百姓纷纷悄声议论起来,那些士子最讲究节气,不禁深以为然,心下已认定展昭无罪,却不知何人忽在门外喊了一句:“他也是开封府的,当然是向着自己人了,这话如何能信!”

    包拯堂木一拍,沉声道:“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百姓慑于威严,顿时肃静下来,议论之声渐敛。包拯略一沉吟,又向展昭问道:“展昭,甄生之言,你怎么说?”

    展昭歉然地侧头望了甄生一眼,门外那人之语,却是并非没有说服力的。执法之人最讲究证据,开封府以自己人为证,传扬开去实为人所诟病。心下有所计较,便朗声道:“回大人,甄生所言不虚,然而属下一时情急,也曾说过若到逼不得已,惟有脱下官服,重出江湖之言,犯上之罪,展昭自愿承担,还请大人降罪。”

    包拯幽深的眼眸直直望着展昭,他何尝不懂展昭此举的保全之意,心中急迫却又无奈。正在焦灼之时,忽听一旁甄生朗声言道:“属下斗胆,有一言要呈。”

    包拯知她心思机敏,或有良策,遂道:“你说。”

    甄生慧黠的目光微微一转,道:“展大人是御封的御前四品带刀护卫,此事天下皆知,大人以为然否?”

    包拯颔首道:“不错。”

    甄生续道:“展大人南侠之名,众所周知,武功自是不凡,我们开封城中不少百姓也是亲眼见过的,众位乡亲以为然否?”说着,她回头向门外来听审的众百姓望去,此言无人可以否认,于是便听到了大多数人的轰然应和之声。

    甄生微微一笑,转回头道:“展大人既能带刀御前行走,又身怀绝世武功,如果真有不臣之心,又怎会只是嘴上说说,却甘愿在此时此地伏法就戮!”

    坐于堂侧的公孙策不停将她的话记录在案,忍不住朝她赞赏地微微一笑,此言辩驳得甚为有力,或可解得当下之急。

    一旁的展昭听罢,倒也无可反驳,公堂一时静默下来。半晌,堂外倒有几个胆子大且有功名在身的举子,忽然开口道:“我城中百姓多年来对展大人的为人也是有目共睹,以展大人之忠义,断不会做出犯上之举,我等愿为其担保!”

    他二人此话一出,不少百姓随即应和,那些曾受惠于展昭的小民已自在堂外跪了下来不断求恳。

    事情若是至此,倒也皆大欢喜,然而在这一片求恳声中,却也出现了几句响亮的恶意奚落:“我看开封府包大人、包青天也不过如此,展护卫自已都亲口承认口出大逆不道之言,开封府中人却一齐护短偏私,照我看,以后大伙儿倒不如都入了开封府,便是谋逆的大罪都可以开脱了!”

    话音一落,不少唏嘘之声随之而起,那些有意闹事之人远比寻常百姓嗓音为大,堂外的秩序登时乱了起来。

    包拯惊堂木重重一拍,便听堂上衙役齐声喝道:“威武……”其声威严嘹亮,登时将外面的议论声压了下去,众百姓这才又敛了声,静待包拯接下来的宣判。

    包拯黝黑的脸上依旧是不变的沉着,顿了顿,待众人安静下来,方高声宣判道:“展昭虽出言犯上,然起于直谏,并无谋逆之心,罪不至死,本府判你脊杖五十,罚俸三月,你可心服?”

    此言一出,堂外响起一片抽气之声,百姓虽不敢大声喧哗,却也不由得悄声议论起来,几句恶意的冷哼再度传出,堂上众人听在耳中,心中皆有一股无形的压力。

    “大人……”展昭对上包拯坚定的目光,知他心意已决,自己再行反驳于大人声名无补,只得抱拳道:“属下心服。”

    包拯微一颔首,堂木再响,朗声唤道:“王朝、马汉!”

    他二人当即转身,应命道:“属下在!”

    “行刑!”

    马汉闻言,不禁侧头望向王朝,但见他眉头一紧,行动却并未太过迟疑,已朗声应道:“是!”马汉只得跟着应了,却不禁用疑惑的目光悄然相询。

    王朝并未多言,走下堂中,已有差役将脊杖备好,他轻叹一声,抱拳道:“展大人,得罪了。”

    展昭目光明亮,从容地朝二人微微点头,略直起身,利落地将上身衣袍除下,露出精壮的背脊来。甄生退到一旁站定,目光扫及那宽阔的肩头,只见数道旧疤蜿蜒其上,一颗心登时揪了起来。几度想要开口,却不得不强自克制,包大人如此判决,已是所能之极限,自己若再为他说情,又何以止这世人悠悠众口。

    思虑间,王朝马汉二人已执杖左右而立。望着面前之人,马汉双手不由微微,这一刻,他宁可易位而处,也实在不忍将刑杖挥落。正迟疑间,王朝的声音轻轻响起:“马汉,手下切不可容情,否则展护卫这番苦楚就白受了。”

    马汉闻言望向王朝,但见他坚定地微微点了下头,神情十分凝重,然而执杖之手却握得极紧,指节已微泛白,更有青筋透出,显然心中亦是强行克制。

    在四校尉之中,以王朝最富智计,他心中明白,今日堂外站的皆是城中百姓,当中更渗有不少奸小之徒,专为挑开封府疏漏而来,这杖若是用得轻了,开封府偏私之名便是坐实,到时损的不仅是威信,朝中言官亦将诟病大人,展昭卫定也不会乐见。是以心中纵有再多不忍,也只能压下。

    马汉亦非愚钝之人,听了王朝之言,心念一转,也已明白事情利害,只得狠狠咬住下唇,着力挥下杖去。但闻一声沉闷的钝响,展昭背后淡棕色的肌肤上,已现出一道醒目的血印,周围也立即高肿起来。

    入骨的闷痛从伤处迅速漫延,让人几欲呼痛出声,但展昭却只微微轻颤了下,暗暗压抑着气海的内力,兀自以血肉之躯生受住这番痛楚。随着那一下下又急又密的落杖,彻骨的剧痛被清晰地感知着,那俊朗的剑眉难以抑制地深深紧锁,唯有身形,却依旧笔直挺拔,不动如山。

    甄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沉重的脊杖落在展昭身上,每杖一下,青紫的肿痕立现,十余杖后,便已无完肤可落,不得不相交叠,而那重叠之处,却立时绽出血肉来。不知不觉间,她紧咬的红唇早已渗出血丝,可那又怎及得上心中纠结之痛。展昭背上血肉越渐模糊,她再也看不下去,只得将头偏过,可那声声沉重的闷响,却仍一下下敲在心头,折磨着她的意识。似乎从初见他时,展昭就不断地中毒、受伤,为何身正磊落,却要受这么多苦……

    落至三十余杖,王朝、马汉二人看着那血迹斑驳的后背,心中已是痛极,手劲不自觉地减了下来。在大宋,脊杖本已是颇重的刑罚,以他二人这分力道,换作常人,此刻早已到了生命所能承受的极限。

    然而,距五十之数却仍如此遥远。

    他二人虽知展昭有内力护体,性命无碍,但这份活罪又怎是轻易受得的。饶是展昭强自支撑着身形未动,却已免不得微微晃了起来。

    “不可懈怠!”展昭的声音忽然清晰地传入二人耳中,不似往日般清朗,而是带着无尽的压抑,虽不响亮,却如当头棒喝般惊醒了二人,只得铁下心继续用力挥下杖去。

    “三十五,三十六,三十七……”

    连绵的冷汗自展昭额际不断滴落,身后朗朗报数之声如此清晰,然而他的神智却已渐渐恍惚起来。背后的痛楚不断刺激着忍耐的极限,昏昏沉沉中,仿似自己正在汹涌浪涛中随波浮沉,一波波不断无尽的剧痛,似要将他击沉下去,而翻滚的巨浪却看不到尽头,唯有仿佛被捣烂帝痛,依旧无休无止地延续。

    当身后差役报出五十之数时,堂中上下,包括外面的民众,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叹了口气。王朝、马汉放下脊杖,心中只觉疲累欲死,纵是数日追捕,不眠不休,也及不上今日之万一。他二人上前一步,左右轻轻扶住兀自的展昭,此时方看到他颊边滚滚而落的汗水,以及早已褪尽血色的俊颜。那一刻,两个铁汉的视线同时模糊了起来。

    适才他二人皆在后方,甄生又因隔着数人,且身在侧后,对展昭的面容看不十分真切,然而包拯却是端坐堂前,目光不曾从展昭身上移开半分,将他点滴的隐忍尽收眼底。那约摸一盏茶的时光,包拯只觉剧痛盈满心头,虽仍端坐堂前,却早已虎目含泪。他虽铁面,却非无情,此令固由己出,但展昭之所以犯上,根源却是由己而起,故他心中之痛,恨不能以身代之。然而,他是府中数众所听命的大人,众人可以情动,惟他不可,众人可以失态,惟他不得。

    执起手中堂木,一声“退堂”,依旧凛然生威。然而起身之时那微微的轻颤,却让随在身旁的公孙策忽生一种错觉,仿佛大人已在这短短的一瞬之间苍老了数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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