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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龙腾小说网 > 都色言情 > 反哺:一名乡村医生的自述

第九章2 文 / 胡卿发

    后来阑尾炎又发作了,到医院来找我,而我已调离县医院。

    这个病人为了看病到处打听我的下落,听人说我调到两安去了,又有人说我调到安康去了,还有人说我仍留在县内。不知道通过多少渠道,最后终于打听到我在卫校工作,逼迫儿子一定要把我请到家中为他看病,我带一名学生去出诊。刚进他家门他看到了我,高兴地说:胡大夫,终于盼到你了。只要你来了我的病就好了一半,这一等就是二三十年呀!

    稍事休息我便给他检查,他已由急性阑尾炎转变为慢性阑尾炎了。最理想的治疗就是住院手术,去除这个祸根,不然还会复发。

    我让带来的学生全面检查了病人,先让他说是什么病?他吞吞吐吐地说:好像是阑尾炎。我让他讲了诊断依据,又补充他遗漏的几点,使他学到了诊断病人的技巧。

    病人接受我的劝告,去县医院住院手术。

    医生的心病家的

    汉阴县位于陕西省南部秦巴山区,汉江上游,北依秦岭,南靠巴山,凤凰山中部横亘,汉江、月河分流其境,三条山夹着两条川,南北剖面呈为形,状如展翅的蝙蝠。

    1964年我随救灾工作组到南部山区的漩涡区,住在凤江公社,该公社南接汉江,北靠凤凰山,呈南北向狭长地带。山高人稀自然环境较差,缺医少药贫病交加,在三年困难时期灾更加严重,干瘦浮肿病普遍存在,是这次救灾的重点。

    有一天傍晚,一名中年男子满头大汗急匆匆地来到公社请医生,我接待后了解了一些况,他的妻子得了重病,已昏迷不醒两天,请我出诊救他的妻子,我立即背着药箱,拿着手电筒,同来人一块出门了。

    他的家住在凤凰山的半坡上,天越来越黑,老吴打着火把在前面引路,我拿着手电筒紧随其后,山越走越高,树林越走越密,我们走在其间,高一脚低一脚,风呼呼地响,远处听到野兽的叫声,走得我汗流浃背,直到深夜才看见半山腰有一点微弱的灯光。老吴鼓励我说:快到家了。就这样摸黑走了三十里路。

    两间低矮的草房,年久失修破烂不堪,当我走进房内时,看见一位妇$躺在床上昏迷不省,床前站着两个小孩,床上还有一个不满周岁小孩,正爬在昏迷不省的母亲身上吃奶,此此景使我的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立即感到我的责任重大,下决心一定要把她的病治好,否则这个家庭就全完了。

    老吴给我介绍了病:前几天我们正在地里干活,突然下大雨,把她淋得全身湿透,第二天就病倒了。发热摸起来烫手,有时还打颤怕冷,咳嗽很厉害,她说把胸部都咳痛了,咳的痰与别人不一样,怎么是紫红色,胡大夫,这不是吐血吧?就这样昏昏迷迷睡不醒,让人干着急。想去请医生又没有钱买药,实在把我逼得走投无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这样孩子咋办?我咋办?这个家咋办?说着说着伤心地哭了。使我深受感动,不知不觉我也流出了同泪。

    现在已是半夜,孩子们拉住爸爸的衣服,饿得直哭,到这时还没有吃晚饭呢!我让老吴赶快去给孩子做饭,而我马上去检查病人,先量体温,高热40.3c,叩诊发现右肺中叶变浊,呼吸音减弱并听见细小水泡音。其它脏器未发现明显异常。

    根据病史、症状和体征,我诊断为大叶性肺炎,这病是由肺炎双球菌感染的,青霉素是特效药。因为病严重,我每隔4小时肌肉注射一次,不分昼夜坚持24小时注射。病人处于昏迷状态无法采用别的方法内服药物,在这种条件下只能注射了。

    不一会孩子们开饭了,吃的是蒸土豆,给我特殊照顾,在火炉里烤了两个红苕,就是我的夜班饭。

    全家老小盖着一床破烂不堪的被子,里外没有一块完整的布,棉絮也是一堆一堆的,当地人叫油渣子铺盖,睡着睡着孩子的头就从被子中间钻出来了。千孔百疮的被子同时能钻出三个孩子的头。解放十几年后的山区农民就过的是这样的生活。

    我的睡觉问题怎么解决呢?在这大山深处的春天,白雪覆盖大地,气温还在零下几度,尤其是在深更半夜更是寒冷。山区农民都在家甩挖个火炉,烧大树根取暖,常年烟熏火燎,墙壁一片乌黑。全家人围着火炉烤火取暖,旁边放着一把圈椅,这是稻草编制而成,类似沙发一样,坐在里面很舒服。我穿着一件短大衣(专供下乡用的),坐在圈椅里值夜班,前胸被大火烤痛了,后背被冷风冻冰了,坚持了五天五夜为病人按时注射,直至病人好转下床活动为止。

    老吴看到我没黑没明地给他老婆打针治病太辛苦了,是上顿下顿吃的都是土豆红苕,家里又没有别的东西吃,便出去想办法解决。东家借一块豆腐,西家借两个鸡蛋,给我改善生活。孩子们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有见过鸡蛋豆腐了,还以为是给他们的。做熟后老吴只让我一个人吃,孩子们还是吃土豆,一个个眼睁睁地看着我的碗里,我怎能吃得下去呢?我把大部分拨给孩子。老吴看见后

    一人一巴掌,打孩子们不懂事,打得我的心都要碎了。孩子们饿呀!就是大人长时间只吃土豆和红苕也会吃烦的。何况是只有三五岁的孩子?

    这几天附近的邻居都借遍了,实在无计施,老吴咬咬牙狠下一条心,背着我把黄豆种子给我长豆芽菜。他把玉米种子给我炒苞米花,能想的办法都想尽了,千方百计为我改善生活。当我知道后婉转地连说带笑批评他,不该把种子都吃了,今后怎么生活?他望着我只是苦笑不语。

    第三天我去检查病人时,她慢慢地清醒过来了,当她看清我时眼泪夺眶而出,口张开想对我说些什么,我忙上前制止她,不要讲话注意休息,她含笑点头答应。

    山区农民对药物治疗特别敏感。因为他们常年很少吃药,根本谈不上有耐药性,所以能起着药到病除的作用,这是我的临床经验。这位病人的好转是在我的预料之中。

    为了给病人补养身体,以前家里养的猪和鸡都被当成资本主义尾巴给割掉了,现在拿什么给病人补身体呢?当我看到墙上挂着一支土枪。我便给老吴建议咱们去打猎,他听后喜出望外,但马上又变卦了,他担心打猎会受到公社的处分。我笑了笑让他放心好了,于是给他介绍了一点况。公社党委书记当年在抗美援朝打仗时,我代替他未婚妻给他写过多少次书。公社社长是我的入党介绍人,你想想我们的关系如何?我给他们解释一下,为了配合我的治疗,给病人补补身体,他们会原谅的。

    经过一下午的准备,我们带着猎狗上山打猎去了,老吴是个打猎的老手,他知道山鸡野兔经常在什么地方出没,他就在什么地方蹲点,吆喝着猎狗去撵山,不久有一只山鸡被猎狗撵出来了,刚好碰在他的枪口上,一枪打中山鸡落地。老吴又换了地方,静静地在那里等着,不久一只野兔跑出来,枪声一响把野兔打伤了,它歪歪扭扭地逃跑,猎狗一头扑去咬住不放。我们带着胜利品凯旋而归。

    老吴给兔子剥皮,又用水烫鸡,忙得不亦乎,我给他打杂当下手,病人也坐在床上指挥我们两人做这做那,孩子们最高兴,过年都没有吃过肉,今天要开洋荤了,跑来跑去跳呀蹦呀,唱呀闹呀,就连不满周岁的小孩,也在床上妈妈的身旁手舞足蹈。

    老吴在做菜时我对他说,要给病人留一点鸡肉和兔肉,炖一锅汤让病人喝了补补身体。剩下的我们做了几样菜,不知道老吴从什么地方弄来一瓶柿子酒,全家人一个不少地吃了顿团年饭。比过年还高兴,因为有了我这个新成员是一件大喜事,老吴和我连干了三杯酒,以表庆贺。

    晚上我们俩在火炉旁拉家常,老吴对我说:胡大夫咱们是自家人,我对你说老实话。我们山区农民苦不堪,你亲眼看见我们家这么穷苦,但还有更不如我们的。自从1958年高举三面红旗开始,人民公社要办公共食堂,号称公共食堂是人民公社的心脏。公共食堂把人害苦了,你看见我们生产小队山大人稀,东山一家西山一户,方圆面积有五里多,每顿饭大家都要到食堂领饭吃,路近的翻山越岭还好点,路远的来回一次要走上十里,天冷的时候,热饭也变成了冷饭,回家也没有锅热,只好冬天吃冷饭,老人孩子怎么受得了,如果碰到下雨或下雪,那就更遭罪了,一不小心脚一滑,饭罐子打破了,饭菜洒满一地,全家人就只能饿着肚子等到明天。有的人坐在地上哭,不敢回去面对全家饥饿的老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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