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卷（17）
不知什么原因，池文良昨天晚上就打电话催杨德水赶紧回来。杨德水却以调查未完成为借口，拒绝了他。对杨德水而言，今天去不去龙坑实地调查，意义并不是很大。龙岩钼矿把矿难中死去的十六人失踪的三人，假借山洪灾害之名上报一事，昨晚就已查实。单凭这一条，就可以向钟金松和高道诚问责，甚至罚两人下课。此时此刻，杨德水才明白，当时为什么毅然决然拒绝了池文良的要求，原来自己是在跟他们赌气，跟徐东海赌气，跟池文良赌气，也在跟自己赌气。杨德水要用行动来告诉徐东海，自己对他有多么的重要。当池文良催他回去的那一刻，杨德水有些暗自得意，心想，十几个小时不见，徐东海肯定是想他了，念着他的好处。人都是感情动物，日久生情，自己跟了徐东海这么久，突然不在他身边，难免会觉得这里不舒服那里不协调。
看着车子消失在拐角处，杨德水才意识到真正感觉不爽的并不是徐东海，而是他本人。看到那个属于自己的位置被叶福详占了，竟有种被揪心的疼。对徐东海来说，换一个秘书可能需要一个短暂的适应过程，而对杨德水来说，要是这个位置被人挤兑了，那就是终身的遗憾！
地球离开谁都照样转，秘书一旦离开了首长的庇护，那就只能原地打转了。他决定明天一早就回到徐东海身边。想到这里，便加快脚步，朝香缇湾行去。
到了新家，发现门开着，几个工人正在擦地板上的污迹。杨德水一脚踏进去，顿时眼前一亮。整个客厅完全变了模样，原先压抑的椭圆形吊顶不见了，代之以简约的涡流吊顶，一盏暖色调的水晶吊灯处于涡流的中心，使整个客厅看上去有一种流动的美感。地板也换了，原先的地砖变成了土地板，充满着温馨。最让他惊讶的是，这家伙居然连家俱都替自己配好了，沙发、空调、电视、桌椅样样俱全，而且与环境十分协调，使原本就很合理的空间，更富有色彩变化，整个风格却洋溢着古典式的美。柜子、桌椅都是实木的，杨德水粗粗算了下，单是家俱就不下二三十万。
他问工人，翁总在哪里。工人指了指楼上。杨德水快步上楼，只见翁梁龙正在指挥两名工人在天台四周布置花木。杨德水对花木有所了解，有合欢、腊梅、珙桐、八仙花等，都是些名贵品种。不但这些，天台本身也大变样了，地上铺了一层大理石，中间还搭了个有机玻璃的蓬子，夏天遮阳，冬天晒太阳，蓬下是一张做工精美的大理石牌桌。
杨德水动情地叫了声梁龙。翁梁龙转过身来，问，怎么样，我的设计，你还满意吧？
杨德水说，满意，简直是太满意了！他上前轻轻地擂了翁梁龙一拳，激动地说，你让我怎么消受啊！
翁梁龙笑着说，你要是觉得消受不了，就让我来消受，我天天都住这里呗！
杨德水说，好啊，那套钥匙就归你了，随时欢迎你大驾光临！
翁梁龙说，假大方了吧？知道我是劳碌命，整天在外赶鹿似地跑着，还拿这话来刺激我！
杨德水说，家外有家，四海为家，我是羡慕你都来不及，哪敢刺激你啊！说句心里话，让你这个喜欢赶鹿的人闷在家里搞装修，实在是很过意不去哩！
翁梁龙说，我也不想呆在这里啊，可谁让我们是兄弟呢，我不是放心他们，怕他们敷衍了事！
杨德水说，兄弟你这份情我心领了，但咱们亲兄弟明算账，我不能让你费心又费钱。
翁梁龙脸一拉，很不高兴地质问，我们兄弟的感情就值这么点钱？
杨德水，你我的感情是无价的，根本没法用金钱来衡量。
翁梁龙说，这就对了，很简单的道理嘛，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非报也，永以为好也。
世人都知道投李报桃的成语，却鲜有人知道“投瓜报琼”。 “投瓜报琼”，跟“投李报桃”都出自诗经，原文是这么说的：
投我以木瓜， 报之以琼琚。
匪报也， 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匪报也， 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 报之以琼玖。
匪报也， 永以为好也！
三段话，采用的是排比的方式，其实说的是一个意思，用现代文翻译的话，那就是：你将果子投赠给我，我拿美玉回赠给你。这并不是为了答谢你，只是表达你我之间的感情天长地久。“投瓜报琼”与“投桃报李”不同，回报的东西价值要比受赠的东西大得多，体现了人们对美好情感的追求和精神上的契合。当年在大学宿舍里，杨德水和翁梁龙讨论情感深浅的时候，曾引用过这段话。所谓的琼琚、琼玖、琼瑶指的都是美玉，而美玉其实代表的是形象化的情感，作者真正要表达的就一个意思，那就是情意无价。翁梁龙今天旧话重提，显然是在提醒他，千万别因为这点有价的东西而使兄弟感情蒙尘。
杨德水深为感动，接着翁梁龙的话，轻轻念道，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匪报也， 永以为好也……边念边伸出手，紧紧地搂住翁梁龙的肩膀，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
第二天一早，杨德水去迎宾馆陪徐东海晨练。像往常一样，他熟门熟路地进了自己的小房间，换上运动装，安静地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等徐东海下楼。等了十分钟，仍不见楼上有半点动静，心里就有些忐忑不安了。徐东海一向很准时，在杨德水的印象中，徐东海通常都会在六点三十分左右出现在楼梯口，前后的误差在两分钟之内。只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前一天晚上工作忙到深夜，第二天会补上一小时的觉。如果碰到这种情况，徐东海事先会跟杨德水交代清楚。昨天下午，杨德水亲眼看着省委一号车载着徐东海和叶福祥进了招待所。当时六点钟还不到，这说明徐东海当天的工作并不多，也就更谈不上夜里加班了。现在已经是六点三十五分了，他没有理由不下楼来呀！
杨德水站起来，在厅里不安地踱起步来，眼睛不时地瞄一下楼梯口。又十分钟过去，还是没有见到徐东海的影子。他搓着双手，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念头——上楼去看个究竟。想是这么想，可真要付诸行动，又犹豫不定了，几次脚尖碰到了楼梯的第一级台阶，都缩了回来。要是他上楼扰人清梦，徐东海明里不说，心里肯定会不高兴。卧室是绝对秘密的地方，杨德水至今没有进过徐东海的卧室，要是贸然闯入，后果可想而知。
杨德水想给叶福祥打个电话，问一问他，徐东海有没有外出。这念头刚闪过，就马上被自己否定了。自己才是正儿八经的省委书记秘书，叶福祥只是临时替自己补个缺，现在反到要向他了解省委书记的下落，岂不本末倒置了？正这么想着，楼上突出有了动静，有人下楼来了。杨德水抬头看楼梯口，先是看到一双漂亮的女孩的脚。说它漂亮，首先是因为它是光着的，没有半寸丝缕遮着。管中窥豹，只见一斑，感觉总是不真实。这脚给杨德水的第一个感觉就是真实，脚踏实地。有篇文章介绍说，胸部线条好看的女孩，十人里就有一个；相貌好看的，百人里有一个；腿长、直、线条柔美的，千个里有一个；但说到脚长的好看的，成年女性一万个里都难找到一个！古代男人喜欢对女人品头论足，这里所说的头，不仅仅是女人的脸蛋，应该是指除了脚以外的整体外貌特征，包括胸脯、身材和腿在内的外在形象。而足，指的就是脚。可见，在古代男人的观念中，女孩子脚的份量有多重！
有人要说了，凭什么我这样总结，喂，你没看女人最喜欢买的东西，除了包包，就是鞋子吗？绝大部分女人鞋的购买数量和投入远远超过对化妆品的投入，为什么？脚是人身上所受体重最大的部位，脚是受苦最多的部位，脚是用来衬托身体其他部位的工具，也是最容易受伤的地方，正因为如此，脚也最需要借助鞋子来掩饰。没有鞋子的帮忙，大部分女孩都会原形毕露。
眼前这双脚不肥不瘦，侧面很薄很精致。因为杨德水是从下往上看，所以脚步的曲线看得非常正切，那流线形的足弓曲线煞是赏心悦目。再看那一个个细长的脚趾组成了恰到好处的弧线，从大脚趾开始，食趾、中趾、无名趾和小指的长度依次递减，传递着一种强烈的美感。除了形状秀气，线条柔和外，这两只脚看不出有一点老茧，或者死皮。最让杨德水惊讶的还是脚底的颜色，略带红色，光洁如砥，细滑如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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