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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老板美梦 文 / 卫君

    第二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一缕阳光从窗户里斜斜地钻进来,偶尔可以听到麻雀叽叽喳喳的脚声,一个风扇在我脚底下不紧不慢的转着,张向的鼾声从不远处轻微传来。

    我点上一只烟,袅袅的烟雾似乎带着愁丝不断升腾、扭曲,用手轻轻一挡,断了,但很快就从手掌缝隙里顽强的钻出,没有尽头……

    3万4千——当然这里面还有张向小兄弟的一份,能做什么?做生意吗?赌博吗?嘿嘿,这些我都做过,却似乎都看不到百万富翁的希望。原来做强盗也这么艰难,想在这个城市生活而不是生存难道真的就没有一条通道?

    据说做鸭子很赚钱,不过俺从来不认识这一行的人,俺也不是帅哥,也没有做鸭子的资本。

    我掏出手机,漫无目的的乱按,通讯录上大部分都是俺做生意认识的客户、朋友,这些都还有用吗?现在大家都基本上不再互相联系了……

    但,曾几何时,俺也曾怀着对商海无限的憧憬,坚信自己是个商界强人,重拳出击,投入了全部的家当。

    那时我已经不做工程师了,我厌倦了找工作、跳槽、搬家,却永远存不到什么钱的日子,决定破釜沉舟,自己做老板——小老板也行,至于失败后做什么?不知道,只是俺当初可没想到今天的下场,居然去做了强盗。

    时间是2003年的8月份。

    我的第一个想法是开一家餐馆,雇两个人,我自己也上阵,好歹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天地,应该也是蛮威风的。

    我大概了解了一下市场,跑了好几个地方。毕竟不是打工了,做什么都要用自己的钞票,要精打细算才行。我的钞票有多少?6万8千,那可是我三年多打工生涯辛辛苦苦积攒的血汗钱啊。

    做什么好呢?上沙、下沙、白石洲、大冲,这几个地方都是关内我熟悉的人流量比较大,大部分都是农民房的地方,铺面应该相对便宜。但当我兴冲冲的以我工程师的热情、理性做了一番理论分析,接着又马不停蹄地跑了几个地方做调查。

    投资一份小生意,做一个小老板首先要确定几个要素呢?

    A.铺面位置:

    没有好的位置,就没有大的人流量,俺没有特殊的祖传秘方生意,也不会沿街兜售“大力丸”,首先想到的是找一个好位置。

    但我把上述四个地方各个路口的位置都转遍了,发现热闹的地方的店铺,居然没看到一家有“旺铺转让”的标语,怎么回事儿?那些稍微偏僻一点儿的地方,倒是有很多这样类似的标语。

    一个有着大太阳的下午,在大冲沙河小学门口不远的地方,我看到一家招牌为“客家菜馆”的写着“旺铺转让”的小铺子,位置还算可以,就进去逛了逛。

    B.固定投资。

    一对40岁左右的模样像夫妻的在里面,男的黑瘦,女的白胖。

    店子里面收拾的还算干净,大约25~30个平方吧,在房间墙壁约高度1/3的地方,用木板隔开,形成了一个小隔层,上面可以住人。我弯着腰进去看了看,由于空间狭小,上去后“嗡”的一下,感觉就像进了一个大蒸笼,这晚上怎么睡觉啊?总不能抱着个水桶水饺吧。下面由于少了阁楼的许多空间,显得也很憋气。

    坐下说明来意后,递给男的一根烟,只见他接住了,点着,眼光却没有怎么看我,看来不当家。那么老板娘跟我说话了:“我家婆生病了,着急回家,所以想尽快转让。”

    我问:“什么价钱呢?”

    “铺租2千6每月,预交一个月铺租,转让费2万5。”

    “转让费这么多?不就是些桌子凳子吗?厨房那点儿东西也不值钱啊。”

    “我们转让过来的时候就2万五呢,你不信我拿转让合同给你,不是着急回家,转让费不少于2万五。”

    不是吧?2万5+2*2千6=3.02万,你开始做生意总要点儿收拾一下吧,加上营业的本钱,添置家具,如果做饮食类,还要买些厨具啥的,请人工帮手,我的6万8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

    #

    我低头思索了一下,又问:“那马路口的那些店铺要多少钱呢?”

    “那个就贵多了,像我们这么大的店铺,转让费最少5万,你不送礼还不一定拿的下来。”

    我奇道:“送礼?送给谁啊?房子不是这个村的村民盖的吗?”

    “送给村子里的街道办啊,不送不行。”

    “为什么不送不行吗?送多少?”

    “不送哪轮到你头上,谈好了转让费你也开不了店,一般送个几千到一万吧,说不准更多。”

    晕倒,我不断摇头,想不到还有这些名堂,那我们这家呢?于是我问:“大姐,我们这家要送礼吗?”

    “我们这个不用。”

    我点点头,起身看了看墙上,空荡荡的,就问:“你们有营业牌照、卫生牌照吗?”

    “这个啊,没有,大家都没有,生意不是照做?办这些执照,没半年时间,还要花上1万多块钱才能搞下来。”

    “平常都交些什么钱啊?”

    “没什么钱交啊。”

    真的吗?不交“皇粮”就可以开店?看来这个老板娘不老实。于是告辞,出门。

    不过像这样的铺子能做什么生意呢?一个月到底能赚多少钱呢?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接下来我要蹲点调查一番。

    铺子对面有一家是开游戏机的,这个生意好做,早晚铺子里都是满满的人。里面都是些街斗游戏机、麻将机、跑马机、老虎角子机啥的,上沙也有这种铺子。不过我问过房东大娘,赚钱的机器如麻将机、跑马机、老虎机需要和派出所搞好关系后才能摆放,利润大概对半分。这个生意虽然不需要什么好位置,但我和派出所公安局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所以做不了。

    游戏机室旁边是一家小卖部,里面挂满了塑料手枪、贴纸等小学生喜欢的小玩意儿,嗯,这个生意不错,这么多学生……不过梦想马上破灭了,走上几步路,马上看到了不远处还有几家小卖部,同样门口挂满了塑料手枪、贴纸……

    小卖部的旁边还有一家发廊,红绿蓝的彩灯不停的转着,两扇玻璃门关着,透过玻璃看到有人躺在沙发上,似乎正在睡觉。发廊上面有个小窗户,我想如果二楼也是发廊的,从那里的窗户朝外看,应该能很清楚的看到这个“客家餐馆”的营业情况。

    跑了一天,又困又乏,现在是下午4点多钟,正是深海一天温度最高的时候,滚滚的热浪下,一只狗蹲在路边,正吐着舌头不停的喘气。我在附近又溜达了一会儿,大概5点来钟的样子,我进了这间发廊。

    C.营业收入

    发廊里面也没开空调,一样热得很,有三个人,两个穿超短裙的小妹,趴在理发的台子上睡觉,一个30多岁的烫着黄褐色卷发头的穿黑色长裤的女人躺在沙发上睡觉。我开门进去的时候,两个小妹纹丝不动,继续睡觉,沙发上的女人先挣开了一只眼睛扫了我一眼,接着马上坐了起来,道:“老板你好,按摩啊,找个小妹吧。哎,都起来,有客人。”

    我马上明白过来,这是一个鸡店!在深海找过小姐的男人们应该都很清楚,发廊老板如果说:“老板啊,洗头还是松骨?”一般都是没有实质内容的;如果发廊老板上来就说:“老板啊,按摸不?找个小妹吧……”则十有八九都是可以荷枪实弹打真军的。松骨本来是广东人按摩的别陈,不过在深海的发廊,却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种交易暗号,还是国人的发挥能力好啊。

    深海的发廊,不,其实珠三角的任一个城市,在一些还没有改造的自然村里,沿街道不出50米,就会有一家发廊,发廊多过米铺,真是一点儿都不夸张,其中挂羊头卖狗肉的没有一半也差不多,想象城市里面那么多精力旺盛的年轻打工仔,难道都用手自己解决?据说男人体内荷尔蒙积攒多了,不得发泄,往往会变得如冲动的公牛一般,所以要想深海的犯罪率下降,多开几间发廊,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一些稍微大一点儿的村子比如下沙、黄贝岭,每个村子颜色不正的发廊应该不会少于40家,每家按照10个从业人员计算吧,据说全深海(包括关外)有240多个行政村,2000多个自然村——当然,现在很多小村是兼并在一块儿了,那我们就按照普通村子30家,每家10人,平均按照300个有能力安置30家发廊的村子计算,则30*10*300=9万名小姐。至于深海那些繁华街道闹市区的红红绿绿的酒吧、夜总会、洗浴中心数目也不在少数,由于这部分人的服务对象大多是深海市民、香港市民、来深海游玩公干的国内外来宾,交配的成本较高,我们大致5折人数计算,所以我估计全深海有14.5万名黄业人员——不含少爷,这个的行情俺不太清楚,每人每年估计平均7~10万净收入,那么姑娘们每年创造的干干净净的过硬的china特色床上GDP是101.5~145亿RMB。2002年,我老家整个县城的财政税收还不到5亿元RMB,可见广大小姐们勤勤恳恳的工作为我国的社会主夷的现代化建设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

    两个小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看到我,马上下巴就抬高了90度,胸脯挺起了20CM。

    小妹们都很年青,不过脸蛋和身材都太寒碜了点儿,没办法,这种地方,又不是“天上人间”、“王府井饭店”。

    于是我问道:“老板,松骨多少钱啊。”俺要省点儿钱做事情,再说了,俺要盯着那家餐馆,这个时候也没心情干这个事情。

    “30元一个钟,小妹们的手艺可都是一流的。”老板娘一如既往的热情,扭头看小妹们,却马上把屁股放到了凳子上。

    “老板娘,上次有一个眼睛大大的湖南妹怎么不见了?”我随便说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小妹形象,免得老板娘欺生宰我。

    老板娘笑道:“嗯,是阿燕吧,她有点儿事情,过一会儿才来上班。”不是吧?天都快黑了,看来是晚上才好上班。

    “那个白一点儿,胖一点儿的呢?”

    “没有吧?是不是阿梅啊?喜欢穿黑衣服的那个?”

    “是啊是啊。”

    “不好意思,她今天来大姨妈……这两个小妹也很不错啊,你看看,多水灵啊。”

    “在2楼松骨吗?”

    “对啊。”

    没办法,瘸子里面挑将军了。这两个小妹都是鲜红的嘴唇,脸上涂了不知道是什么得白白的厚厚的一层粉,一个头发烫的像烤焦的鸡窝,嘴唇老厚,另一个是吊带衫加超短裙,超短裙的长度还不到整个身体的三分之一,眼睛挺大的,却没有什么光彩,但皮肤还算白皙,就是她吧。我点中超短裙后,她用一次性塑料杯子盛了一杯水,跟我上了2楼。

    从窄窄的木板梯子上去,看到的其实也就是和“客家餐馆”一样的用木板搭起来的阁楼,用木板隔起了3个小小的房间。

    我挨个看了看,都没人,每个房间都有一人多宽的按摩床光溜溜的放在里面,按摩床摆了一张塑料凳子,后面另有一张塑料凳子上放了一把小风扇。

    我道:“就这里吗?”

    那小妹笑眯眯地说:“是啊,就这里。”

    #

    我走到最里面的房间看了看,窗户就在小房间里,拉开窗帘,斜对面餐馆的门口看得清清楚楚。不过躺在床上后,视线就稍微有点儿高了,只能看到餐厅的半个门口。于是我问:“有枕头吗?”

    小妹道:“楼下有。”

    “我的脖子有点儿痛,给我拿两个枕头。”

    枕头拿上来垫上,还算凑合,不过眼睛老是鞋着向下面看,时间长了难免有点累。

    毕竟跑了好几天路了,躺下来才感到腿脚酸困,我不由自主的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道:“来,小妹,帮我松松骨。”

    小妹搬过来塑料凳子坐在我旁边,开了风扇,拿起我的手,不过马上又放下了,用手来揉捏我的腿。

    小妹的手一用力,我就知道她的松骨水平很不专业了,想当年,在内地或是我做工程师做项目别人请客的时候,去过比较大的休闲洗浴中心,那些受过专业培训的按摩技师的手一用力按上你的身体,身上的肌肉马上就会有一种又酸又麻又放松的感觉,非常舒服……这个小妹的手,就像一只蚊子叮你。

    不过还是累了,躺一会儿我就感觉眼皮打架,我要和小妹说说话,不然真可能会睡着,我道:“小妹,你是哪儿的人啊?”

    “湖南。”

    “下面那个小妹哪儿人啊?”

    “四川。”

    “老板娘哪儿的?”

    “湖南。”

    “来深海多久了?”

    “两年。”

    “你叫啥名字啊?”

    “阿芳。”

    到这种地方,我一般不问小妹的名字,如果下次要来,说相貌就行了。如果你下次来的不凑巧,小妹正在忙着干活,也不可能专门为你一个人服务,再说了,她们的名字都是瞎编的,回家一个名字,换个地方有一个名字,纯粹一个代号而已。

    看来小妹对松骨打不起精神,回答问题就是两字经。我要刺激刺激她,我道:“阿芳啊,你们这里都有些什么服务啊,都是怎么收费的?”

    “一般我们这儿就松骨啊,按摩啊,30块钱一个钟。”

    “还有呢?”

    “洗头10块钱,洗面20块。”

    “按摩收不收小费呢?”

    “收啊,小费一百,加台费一共130块,老板,我给你按摩好不好?”阿芳小妹抬起了头,含情脉脉地望着我。

    我笑道:“这么贵啊,能不能便宜点儿?上次我来加台费总共才100块。”

    “不会吧?一般最少都120块,老板,120块怎么样?”

    “120块能干什么?”

    “做~~~啊。”

    “做什么?”

    “做~~爱啊,你好坏啊。”小妹把脸埋在我的胸前,不过看不出来脸红了没有,因为胭脂擦得太厚了。

    “在哪里做?”

    “这里就可以啊。”

    “这里啊,隔壁的听到怎么办?等下有人上来怎么办?”

    “没关系的,不会随便上来人的,老板娘在下面看着呢。你如果嫌这里不好,也可以到后面去,我们在哪儿也租了房子。”

    “嗯,我今天走了很多路,很辛苦,等休息一下再和你干。”

    “哪,好吧。”小妹虽然似乎并不情愿,但手上的力道加强了好多。

    我又道:“小妹啊,你来深海都做些什么工作啊。”

    “原来在龙华的一个电子厂打工,做了一年,没意思,存不到什么钱,后来就回家了。”

    “哪干吗再来啊?”

    “妈妈生病没钱治啊,弟弟还要读书……”原来如此,似乎所有的发廊小妹都有一样的故事,一样的结局。

    “你怎么来这个发廊的?”

    “老板在门口贴有招聘广告啊,我看到了,就来了。”

    “嗯,你在深海还有什么亲戚啊。”

    “还有一个姨妈,她跟我们老板娘是一个村的。”呵呵,小妹心直口快,马上说漏了嘴,刚才还说是老板娘招聘来的。大凡出来做小姐的,都会有人带进门,姨妈来带虽说惨了点儿,不过现在很多地方都是如此风俗,也就见怪不怪了。

    我继续挑逗她道:“小妹,你都会怎样做啊。”

    “就是~~那样做啊。”

    “怎样做啊,有什么花样没有?”

    小妹睁大了眼睛,道:“我不会吹的,你如果一定要吹,我去叫楼下的阿梅,她会。”

    “嗯,她吹的水平咋样啊?”

    “不知道啊,不过她很多回头客的,有人叫她‘箫王’。”呵呵,“箫王”,有意思。

    我逗着小妹说笑着,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开始有人进出“客家餐馆”,开始是一个挎包的小伙,接着是两个姑娘……有三个人一块儿进的,看模样儿像是搞装修的工人。

    “要不要加钟啊,时间快到了。”阿芳小妹问。

    “要吧,小妹,你一个钟拿多少钱啊?”

    “8块钱,剩下的是老板娘的。”

    “哪你的工资呢?”

    “哪有工资啊,不过老板娘管吃饭。”嗯,看来深海发廊的情况都差不多。

    “再加一个钟吧,小妹,你帮我再倒杯水。”

    “好的”,小妹说完,开了木板门,蹬蹬蹬地跑了下去。

    我是这样算计的,今天是一个很普通的日子,6点到9点钟,一般会是一个小餐馆的黄金营业时间。首先我大致计算一下餐馆的客流量,单个客人的话,一般吃快餐,按8块钱算,3个人以上,则会点上3、4个菜,要两瓶啤酒,按50元算。这个地方不靠近工业区,应该不会有大量的快餐送工厂做外卖,所以营业额一般没有晚上高,假定有早餐,早餐虽然量大,但是单位金额不会太高,考虑到晚上宵夜还能做一点儿买卖,把6点到9点钟的营业额乘于3应该大致就是这个小铺子一天的毛收入。

    小妹下去后,还是过了很久才上来。

    回来后,小妹那只手就在我的大腿根部拂过来撸过去,弄得我的下面很快就鼓起了一个大包。我大概也有一个月没碰女人了吧,难免一碰就有了反应,不过现在来做一次,既心痛钱,又耽误事儿——干这个事情就要全部身心投入,总不能抬着头,开着窗帘做吧。

    我喘着气道:“阿~~~芳啊,老家都还有什么人啊?”

    阿芳小妹道:“爸爸妈妈,还有弟弟。”

    “家里还好吧?”

    “还行啊,不过妈妈有心脏病。”

    “弟弟在读书啊。”

    “嗯,读初三了。”

    “你多大了?”

    “20岁。”

    “哪一年出生的?”

    “8~~~5年吧,”呵呵,85年就85年嘛,还要想半天。

    我继续道:“谁让你出来打工的啊。”

    “没人啊,我初2还没读完,我爸爸爸我从镇上叫回去,说村子里的阿芸、水哥她们从广东回来要带人过深海去打工。爸爸问我是否还想读书,我想反正读书也没什么意思,于是就跟着他们出来了。”

    “初2那年你几岁?”

    “15岁啊。”嘿嘿,阿芳小妹刚才说她来深海两年多,15岁加上两年多,怎么有20岁?

    我问:“读书怎么没意思呢?”

    “因为~~我即便考上高中,爸爸也没有钱给我读书。再说了,村子里面那些上了高中的,都是一样跟我进工厂做普工啊。”

    我奇道:“上了高中就可以考大学啊。”

    阿芳小妹撇了撇嘴道:“考上大学也没用,隔壁村里面我梁阿姨家的阿辉哥大学毕业还在家里呆了一年呢,后来花钱去镇里一家土产公司上班,上了不到一年吧,现在呢,不还是到深海来打工?就在石岩那个金什么的做DVD的工厂,做修理,工资还马马虎虎,一个月1、2千块钱吧。”

    “你们家多少田啊?”

    “4、5亩吧,都是爸爸在种,还有半亩山地。”

    “那一年应该收不少钱吧?”

    “哪里啊,弟弟上初中那一年,我上初二,爸爸把这两年的余粮用架子车拉到镇上卖了,总共才1500块钱,刚好够我们两个的学费。后来没办法,爸爸就去镇上的砖厂上班,一天12块钱,给我们俩兄妹做生活费。”唉,又一个沉重的“老百姓”的生活。

    #

    我突然想起了我的老家。我的目光越过了小妹的头顶,射向窗外,在遥远的北方,炙热的大太阳下,一个汗流浃背穿一件单衫的少年,手握镰刀,正和一个头发花白的婆婆在抢收麦子。微风吹起了无边的金色的麦浪,少年直起身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眼光射向南方遥远的群山,他是否想到他在经过无限的努力摆脱黄土地后,走进南方,等待他的却仍旧是一次次的失败和迷惘?

    我收回目光,笑道:“你喜欢阿辉哥吧?”

    “哪里呀,干我们这行的,谁会看上我们啊?过几年回家再找吧。再说了,我们也不敢谈恋爱,说要跟我们谈恋爱的,肯定都是想花我们的钱……阿辉哥肯定不会看上我的,不过他人挺好,带一副黑框近视眼镜,说话也很斯文……”阿芳小妹的声音慢慢的低沉了下去,放在我身上的那只手也离开了我的裤裆,竖起胳膊支起了头,另一只手抓住我衣服的一只一角,卷起,散开,又卷起,又散开……

    我岔开话题,道:“小妹,你打算在这儿干多久啊?”

    “一两年吧,我也说不准。”

    “不干这个了,干啥啊?”

    “嗯~~,回家开个服装店或者美容店,应该要不了多少钱吧。”

    我笑问:“小妹你一个月赚不少钱吧?”

    阿芳小妹叫了起来:“哪里啊,现在发廊太多了,有时候一两天一个客人都没有。对面巷子里面那几个发廊的老板太可恶了,上个月晚上有几个喝醉的客人都走到我们门口了,又被她们叫了回去,还有,去年这个时候,我们这里做一次100块都是不讲价的,都是她们坏规矩,100块连台费都做!活该她们上次被查封!”

    我一阵紧张,道:“查封了?抓住了怎么办?我们这儿有事吗?”我不由自主的探了探身子,又扫了一眼外面,外面已经华灯初上了,人来人往,看上去没什么异常,“客家餐馆”的生意这会儿看上去也不错。

    阿芳小妹道:“没事儿,一般差佬(警察)是不会来查的。再说上面要检查,会有人会通知我们的,我们老板娘和派出所的副所长关系可好了,上次她们被查就是她们做坏事太多了,我想肯定是有人背后告她们,不然怎么我们早就关门了,她们还什么都不知道?”

    我点点头,继续道:“哪抓住了怎么办?”

    “判刑罚款呗,不过也不知道她们有什么关系,过了个把月又给放了出来。”

    “小妹,你进去过没有?”

    “我啊,进,进~~进去过一次”,小妹的眼睛慢慢睁大,语音仿佛有点儿颤抖,似乎房间里刚刚爬进了一条大毒蛇,过了一会儿她才接着道:“草,那里面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后来还是老板娘对我好,找了人帮忙,最后交了一万块钱把我给保出来了,如果再迟上3天,被送到樟木头就惨了,最少要坐1年牢。”

    我追问:“那哪个男的呢?”

    阿芳小妹狠狠地道:“草,就是那个男的傻B,我咬紧牙关死活不承认,反正当时套子被我吞下肚子里面去了。差佬把门撞开进来的时候,我都穿好了,那个男的裤衩背心也穿好了,可是他不知道怎么搞的,顶不住,给人家签字录了口供。”

    “那男的后来怎么判了没有?”

    “他们不用判,听老板娘说,当时他交了5千块罚款就出来了,现在可能要8千了。”靠,原来如此。

    沉思片刻,我想起另外一件事,就问:“一万块钱你要挣几个月啊,两个月差不多吧?”

    “哪有那么好挣钱啊?”阿芳小妹叹着气道,“生意好的话,三个月差不多。其实很多钱在我们手里转转就花出去了,存钱好难啊。”

    我算算账,一天平均两个客人,除去大姨妈的日子,还有孝敬亲姨妈的份子钱、支援家庭困难的钱、吃穿用的钱,还剩多少?估计也不多了。靠,这年头,尊严和青春越来越不值钱了。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听人讲去日本背死尸蛮挣钱的,据说日本的风俗是人如果是在高楼大厦里面去世,必须有人专门从楼梯上背下来,不能坐电梯,坐电梯了死人的灵魂就上不了天堂。日本人嫌弃这份工作下贱,因此很多国人自告奋勇去干这份工作,收入颇丰,现在想,去日本的人这么多,这份差使应该也人满为患了吧。

    讲到钱,我的心情也黯淡了下来了。过了一会儿,“扑通”、“扑通”,突然听到有人上楼梯的声音。我看了一下小妹,她也在支起身来,用心在听。

    只听有个女的在讲话:“老板,这边。”看来是男女一对儿一块儿上来。

    听声音他们先进了最外面的一间房,过了一会儿又出来了,应该是那张按摩床太破了吧,于是他们进了我们隔壁这间。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后,只听一个男人压低了嗓音说道:“阿燕,想不想我啊?”嗯,看来阿燕姑娘开工了

    一个女人荡笑道:“呸,想也没用,这么久才来看我,你是怕老婆吧?”

    “我说过,俺没老婆。”

    “骗人,女朋友总有吧?”

    “女朋友?咳,别提她,提就一肚子火。来,乖乖,让我看看我们的咪咪又大了没有?”

    “去,脱啊。”

    “你帮我脱。”

    过了一会儿,只听道那女人腻着嗓子道:“上来啊?”

    那男人道:“你先上来吧。”

    很快,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女人快活的呻吟声以及按摩床“吱扭”、“吱扭”的摩擦声就透过薄薄的木板壁传了过来,我下面的小帐篷不一会儿又支了起来。

    阿芳小妹斜着眼朝我笑了笑,同时一只手放到了我的帐篷上。

    靠,真受不了,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朝下面涌去,口干得厉害。我起身拿起水杯,喝干了里面的水,轻声对阿芳小妹说:“再给我倒杯水吧。”

    阿芳小妹起身,“扑通”“扑通”地下去了。却听到隔壁大约是受到阿芳下楼声音的干扰,静了下来,但马上应该又重新开战了,从按摩床发出的声音来看,估计这对男女换了个姿势来干。

    我悄悄探起身,尽量避免发出声响,仔细探寻薄薄的木板壁上是否有裂缝或者空隙留下来,好,只见薄木板壁上一个两头带钩的钉木板的铁钉的一端似乎微微翘起,我用手用力拔起这一段,旋转,隔壁隐约的光线就射了过来。

    我定睛一看,mygod!只见在按摩床头发出的惨白的朦胧的光线下,一堆白生生的肉中,一个黑黑的圆圆的崩紧了肌肉的屁股在上下、均匀地,到底部的时候再向斜上方略微冲刺地做着曲线运动,屁股旁边两支浑圆的大腿高高的抬起……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不停的王喉咙里面咽唾液。可惜,角度限制,看不到里面更多的内容。

    感觉没多大一会儿,那可恶的“扑通”“扑通”的踏楼板的声音又传了上来,应该是阿芳小妹上来了,可恶。

    感觉门快开的时候,我把钉子轻轻地移回原位,同时躺了下来。

    阿辉小妹把水杯放下,回头看看了我依旧高高鼓起的裤裆,用手轻轻的在我脸上一刮,笑道:“流氓!”

    我笑了笑,用手去摸她的大腿,当阿辉小妹再把她的手放到我的裤裆上面的时候,我抬起手,撩起她短短的上衣,三根手指用力挤开她的胸罩,伸了进去。

    乳房小小的,软软的,但乳头不大,感觉像刚出锅的馒头上面嵌了颗小小的红枣。

    只听隔壁的声响越来越大,女人断断续续的哼哼唧唧的声音中夹杂了“老公,快点儿”、“哥哥,我要~~~”的呜咽声。在按摩床与木板连续几次“砰砰”的猛烈碰撞几次后,声音突然减小了好多,只剩下男人如老牛上坡般的粗重的呼吸声。

    隔壁的两个人很快清理了战场,下去了,一切都安静了下来。阿辉妹妹看着我,道:“我帮你打飞机吧。”

    #

    “打飞机?多少钱啊?”

    “50块。”

    我笑道:“这么贵啊,便宜点儿怎么样?”

    “这样吧,现在已经两个钟了,100块,我帮你打飞机,老板娘那儿我帮你埋单(结账)。”

    唉,本来两个钟60块钱已经够肉痛的了,现在变成了100块。不过,箭在铉上,不得不发,再这么下去,我都感觉我要爆炸了。

    阿芳妹妹轻轻解开了我的皮带,把我的内裤使劲往下褪,刚褪了一半,那根青筋暴起的、突突颤动的紫红色的粗粗的东西一下子就弹了起来。

    “哎哟,”阿辉小妹显然吓了一大跳,急急忙忙的超短裙腰里面掏出了几张纸巾,垫在了那根东西下面,然后伸出小手,握着那根东西上下套弄。过了一会儿,换了一只手,另一只手伸到了两腿中间,摸到了那两颗圆蛋,轻轻摩擦,我也把手重新伸进她的胸罩。

    阿芳小妹换了几次手后,显得不耐烦起来,道:“怎么还不出啊?”

    我没有搭理她,把手从胸罩取出,朝下面摸去。由于她正坐着弯腰热火朝天的干活,超短裙的腰带很紧,我的手弄了半天也没进去。没办法,我把手抽出来,从下面伸进小妹的两腿中间。

    两腿间又湿又热。

    我用手指用力的扣开她的三角内裤的底边,触手一片湿滑……

    我把眼光从窗外转移到了小妹的脸上,突然发现,她的嘴角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我闭上眼,努力思索,想,像谁呢?我的梦中情人?她会给我打飞机吗?

    一阵炙热的电流从小腹升起,迅速地窜入了脑中,我的脚不由自主地向下绷紧,一股笔直的白线“嗖”地笔直的射向小妹的脸上,小妹避让不及,弄得脸上、头发上都是白生生的东西……

    终于下了楼,我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喘着气,男人一般在这个时刻精力都有点儿不集中,于是点上了一根烟。

    阿芳小妹随后也下了楼,一头扎进了洗手间。

    一股刺鼻的香水味飘了过来,是老板娘,她递过一杯水,笑眯眯地问:“老板,辛苦吗?”

    呵呵,我很辛苦吗?辛苦还来这里花钱?

    只听她又道:“有空的时候记得常来帮衬(照顾)我们啊,过两天还有几个小妹要过来,没事了常来坐坐。”老板娘挺会拉生意的。

    我突然想起了关于“客家餐馆”的工商税收的事情,老板娘应该清楚,我于是问道:“老板娘,向你打听一个事情,我想帮家里面在这里搞一个铺子开餐馆,如果搞不到营业执照和卫生执照怎么办?”

    老板娘不屑地道“切,谁会管这个事情?上面检查的时候提前关门就是了。”

    我奇道:“那工商税收就不要交钱了?”

    “工商税收每月都是两百多块钱吧,村子那边每月100多。”

    “没办营业证也交费?”

    “收啊,有收锯开呢。”

    “哪他们就不用检查店子了吧?”

    老板娘耐心解释道:“平常他们不来查,有运动了就来查。你自己要长点儿心眼,看到工商、税务、派出所、街道办、消防局还有~~卫生局的车子就马上关门,不然逮住了就是没收东西,或者把你店面给砸了,再贴封条查封。”

    原来如此……

    只听老板娘接着道:“我原来也开过餐馆,在白石洲,太辛苦了,后来打(转让)给别人了。”

    “嗯,开餐馆赚钱还是开发郎赚钱?”

    “差不多咯,不过开餐馆从早晨5点起来卖早餐,晚上两点钟关门,没两个人看着不行,买菜、洗菜、做菜、洗碗、端盘子,太辛苦,还是开发廊好。”

    我点点头,到了声谢后出门。

    “客家餐馆”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餐馆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呢?告别发廊,我又在游戏机室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门口蹲了一个多小时,看着吃饭的人慢慢少了,才回家。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有时间就到餐馆门口逗留一会儿,然后回家把记下来的数据重新整理了一遍,拿计算器一算,“客家餐馆”的营业额大致就出来了:

    中午:2人以下吃饭的平均每天共10人,每人按照8元计算;3人以上吃饭的平均每天共6人,每人按照15元计算。则每月中午的营业收入为(10*8+6*15)*30=5100元。

    晚上:2人以下吃饭的平均每天共20人,每人按照8元计算;3人以上吃饭的平均每天共8人,每人按照15元计算。则每月中午的营业收入为(20*8+8*15)*30=8400元。

    客家餐馆目前不卖早餐,所以每个月的营业额也就是毛收入为:5100+8400=13500元。按照有经验的人的讲法和我的实地调查,一般的餐馆成本控制的比较好的一盘菜可以有2/3的直接利润产生。

    餐馆的开支为:房租每月2600元,水电煤气每月最少500元,工商税收杂费每月500元,餐馆有3个人,老板自己炒菜作厨师,另外请了两个姑娘和老板娘一块儿做店小二,帮手姑娘的开支按照每月600元计算,那么“客家餐馆”每月的净利润是:

    13500*2/3-2600-500-500-600*2=4245元。

    接下来的问题是我要在餐馆上花费多少时间才能挣到这么多钱?

    老板的工作时间是:上午10点起床,忙到下午2点,睡两个小时的觉,接着开工,晚上约3点钟睡觉,每天大约工作15个小时。

    老板娘的工作时间是:早晨5点起床买菜,回来后7点左右睡觉,同样上午10点再起床,忙到下午4点后,再睡到约下午6点钟,接着开工,晚上约11点钟睡觉,每天大约工作14个小时。

    因此每个人每天14、5个小时的工作量平均每人的净收益为:4245/2=2122.5元。

    不是吧?我投资约5万元,每天工作14.5小时,每月工作满30天,收入才2千多块钱?我还不如去做“工程师”算了。

    草,这世界,出卖尊严不挣钱,冒着非法犯罪的做一点儿小生意也不挣钱,距离百万富翁的梦到底还有多远啊?难道只有抢银行?

    不管怎么说,餐馆小老板的梦是破灭了。

    接下来的几天,痛定思痛,甚至后悔是否自己决定辞职不做“工程师”的做法太冲动了一点儿?

    后来我又想,开餐馆属于技术入门条件要求比较低的行业,虽说做个二流子厨师也算一门技术,毕竟会的人太多了,所以才会行业竞争激烈,钞票难赚,我相对也没什么优势。

    那么我和餐馆老板相比,我的优势在哪儿?

    嗯,我的文化比他们高,我想,我有电子方面的技术,那我做什么生意能体现我的优势并能轻松的多赚一点儿钱呢?

    #

    开网吧是我做工程师的时候一直的梦想。来广东之前,俺从没接触过internet这玩意儿,是广东大大小小遍地的网吧吧我培养成了一个资深的网虫。做工程师的日子里,俺的很多个周末都是通宵在网吧度过的,在这里俺学会了怎么上dirtywebsite、怎么玩CS、怎么在BBS上发牢骚,怎么和陌生的网友聊天、怎么搜索有用的数据……网络是个好东西,Ilovenet!

    孤独的时候,俺就会想起去上网,那里总会有认识不认识的人在那儿等着你。

    当然,上网的费用也挺厉害的,99年、2000年的时候,黑网吧的上网费用是3.5元每小时,正规网吧4元每小时。什么是黑网吧?就是没有网吧运营牌照,偷偷弄几台机器营业的小网吧。

    无论在哪儿上网,这网费一个通宵下来,也不简单,一般都要好几十块钱。对于我一个小小的工程师,这样一种娱乐似乎也感到肉痛。那时候的网吧应该比现在少一点儿,所有网吧不用登记,网吧里面早晚热热闹闹的,20台机器,一台机一天收入30元总有吧,一天算下来也有好几百块钱的收入。记得当时上网,网吧还有用小猫拨号上网的,好点儿的网吧用ISDN,当然也有关系够硬的财大气粗的用光纤转局域网接入的。

    当时网吧生意那个红火啊,很多人都说开网吧很赚钱。

    现在开网吧还赚钱吗?

    做工程师的时候,由于自己要用电脑,曾经去深海华强世界买过一台组装电脑,申请了电信的ADSL宽带,就很少去网吧了,当时也基本不知道网吧怎样的开法。

    谁对开网吧这个行当熟悉呢?想了半天,记得刚来深海认识的一个同事老朱,他说他自己开有网吧,平常交给老婆在看着,于是想办法找到了老朱,约会好时间去找他玩。

    老朱是10年前的北大化学系毕业的,不知道什么原因跑来了深海,混了不少时间了和我一样还是做“工程师”。

    老朱身材高大,一脸青春痘,牙齿稀少,眼睛很近视,笑起来眼睛后面就只剩下一条线,一副色鬼嘴脸。吃饭的本事是做linux系统移植,和我同事三个月后就被炒鱿鱼,所以业务水平不知高低。

    老朱做事的时候一本正经,领导一走,他就喜欢给大家讲黄色小谜语给大家猜,至今还记得两个:

    第一个:五百罗汉,打一体育运动名称——我想了一天才得到答案。

    第二个:洞房花烛夜,打四个梁山好汉的名字。

    这个更难,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谜底,只好去古狗上找答案。

    答案是:第一个,铅球。

    第二个,史进、阮小二、宋江、吴用。

    其它类似的谜语还有许多,不过我已经记不到了。

    一个礼拜六的晚上我去找老朱,老朱的网吧开在布吉镇的下水径村的一个小巷子里,很难找,最后问了几个过路的小年轻才找到。

    只见网吧的卷闸门拉了下来,卷闸门上又开了一个小小的门,并用半截布帘子挡着。里面是一个小小的20平方的小屋,乌烟瘴气,充斥着各种各样喧闹的声音,沿着墙用木板隔成了一个一个小小的台子,上面就放着电脑。

    老朱就坐在门口的一台电脑前,叼着烟,见了我微微点了一下头,继续盯着屏幕。

    我搬张凳子坐了过去。老朱的这个这台机器应该是主机,因为在屏幕上面看到了管家婆网吧管理软件,同时屏幕上开着好几个QQ窗口,都是小姑娘的头像,闪啊闪啊的。

    “朱哥,生意好啊!靓妹媾(搞)到几个啊?”我一边说,一边递给他一根香烟,然后把一包烟都扔到了台面上。

    老朱裂开没几颗牙齿的嘴巴笑道:“靠,少来!猜个谜语先,猜到了再说话。”

    “嗯,说吧。”

    “裸体少女爬冰山,打一成语。”老朱说完,两只小眼睛透过镜片直直的盯着我。

    “嗯~~~~,逼上梁山,对不?”呵呵,这个tooeasy了,老早我就听说过。

    “草,不行,再来一个,嗯~~要不先吃饭吧,我边吃边想,肯定难住你。”毕竟老朱是北大毕业的,面子还是要的。

    我道:“好好,走吧走吧,我们先喝一杯。”

    老朱道:“等下,我要汇报一下工作。”说完,老朱从窄窄的竹梯爬上了阁楼,老半天后才下来,后面跟着一个蓬头垢面,瘦瘦小小的,黄卷发的女人,这个是老朱的媳妇儿吗?靠,老朱这么色,又是个大个子,媳妇儿这么瘦小怎么弄?估计是憋急了。

    老朱引路,我们就在不远一个小小的北方面馆里面坐了下来,老朱老家河北,就要了一盘酱驴肉、一盘牛蹄筋,一个凉拌黄瓜,6瓶老金威,几瓣大蒜。

    2瓶啤酒下肚,老朱先是涨着紫红的脖子大骂原来我们在西丽做同事时候的主管,接着就摇着头感叹生意不好做。

    我心里面一凉,问道:“干吗生意不好做啊,我看网吧里面热闹得很啊?”

    “草,一天的生意全指望这会儿啦,晚上1点后到中午都是空荡荡的,也不知道伤亡的人都跑哪儿去了。”

    “上网一个小时多少钱啊?”

    “2块5。”

    “那一个月赚多少钱啊?”

    “你小子,”老朱斜着眼看着我,道:“你想开网吧吗?”

    我笑道:“是啊,我辞职不做工程师了,看你做老板挺风光的,也想弄点儿小生意做做。”

    老朱点上一根烟,吸了一大口,然后对我说:“我这个地方,生意好的话,一个月可以弄个6千块。”

    “6千块?刚才不是挺多人的吗?我们算算帐,一台机一天……”

    “靠,少来,我告诉你,帐不是这么算的。”

    “那怎么算?”

    老朱喝了一口啤酒,喷着酒气道:“好简单,毛收入除去房租、网费、水电费、保护费、公关费,剩下的就这么多。”

    “保护费、公关费是什么东东?”

    “靠,你个菜鸟,你有网吧营业执照吗?”

    “没有啊,办执照要钱吗?”

    “嘿嘿,要钱?你先说你有多少钱?”

    我搔搔头,道:“老朱,别逗了,我那点儿钱,不值一提。”

    老朱冷笑道:“一个网吧牌照最少30万,没关系你还搞不定!”

    我吃了一惊,道:“真的吗?这么贵啊,为什么这么贵啊?”

    “呵呵,你以为开网吧是多么光彩的事情?政夫恨不得大家都是文盲。”老朱摇着头,一仰脖,一杯老金威马上下肚了。放下酒杯,用手抹掉嘴角的酒沫子,接着道,“能拿到牌照的都是大款、有背景的人,人家的网吧一上最少一两百台机器,什么额外费用都没有,大门打开做生意,钞票自动就进来了。没钱,没权?那你就开黑网吧,况且现在黑网吧基本都没得开了。”

    老朱不断摇头,接着问我:“你小子准备在哪儿开?”

    我道:“不知道啊,八字没一撇呢。”

    “关内还是关外?”

    “关内吧,关外不方便,路也不熟。”

    “关内现在能安安稳稳开网吧的地方太少了。”

    “是啊,感觉上沙开网吧的人就像在做贼,不是熟客就不让进。”

    “南山的南苑村听说开网吧暂时还查得不严,你有空去看看。”

    我还是有点儿不太明白,道:“老朱,那个保护费、公关费是怎么回事儿呢?”

    “草,你小子还不明白,保护费就是每个月进贡给派出所的费用,我这里是每个月1000元的保护费,雷打不动。公关费就是如果有人没收你的机器了,你想把机器拿回来的话,需要公关,就是花钱,这个多少就难说了,看你的造化。南苑村具体情况如何,我不是很清楚,你可以问问别人。”

    “老朱,开你这样规模的网吧要多少银子投资啊?”

    “这个难说,很多因素。看你的房租了,摆多少台机器了,还有机器的新旧配置,你有空了去华强电子世界的3、4楼去淘淘货,看看有没有便宜的二手机器。”

    我点点头,给老朱的酒杯倒满酒,然后端起我的酒杯,道:“明白了,多谢老朱,你多喝点儿,人家说燕赵故地,多慷慨悲歌之士。靠,这慷慨悲歌的感觉也必须要半斤二锅头下肚后才能找到啊。”

    #

    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南苑村调查。

    去南苑村有两路小巴士到,431和427路,我在晚上7点多种坐车去了。小巴士,是深海的一大特色,模样儿跟香港电影《暗战》中刘德华泡妞的那种小巴士差不多大小,据说明年就要因为影响市容而取消了。7点多钟,车子上人多得很,拥挤得很。

    像深海很多的村子一样,靠收房租和收工业区占地税的先小富起来的南苑村村民们,也在村口建了一个大大的石头牌坊。走进去,里面就是熟悉的混浊的空气、密密麻麻的房屋、川流不息来自各地的人群、灯火通明大大小小的商铺,典型的城中村,当然,村子里还有网吧。

    网吧在小小的南苑村居然有12家之多!我转了两个多小时,挨家挨户的点,看得到的就有这么多,至于不在马路边上的或者我暂时没发现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由于南苑村派出所的法外开恩,造就了这么多的人挤破头抢这碗饭吃,世道艰难啊。

    所幸,在晚上7点多到10点钟我在村子转悠的这段时间里,大小网吧的生意似乎都不错,上座率平均都有八成左右。来之前,我大致上在心里面估算了一笔帐:20台机器,2块5一个小时,一台机器一天8小时的上网时间总有吧?这样一天下来也有400大洋收入,一个月就是12000毛利收入,减去一个人工的钱、铺租、网费、水电费,即便再加上一些保护费、公关费,一个月总有个7千块的净收入吧?从现场的上网人数看实现这个目标似乎不是太难。

    第二步要找帮手,就是要请人帮手看店。在我规划开餐馆的时候,我就联系了一些老乡,其中有两个人,和我是一个镇上的:刘慧小妹和她的堂哥刘勇。刘慧本来就是在一家餐馆打工,女孩子家,跟着我来开网吧不太方便,熬夜也熬不起,就让她联系她的堂哥刘勇过来。刘勇在宝安的建筑工地打小工,我见过一次,黄瘦黄瘦的,我怀疑他到底能不能搬动五块砖。当时我告诉他,选好地方请他过来,管吃住,一月800元。

    这两个人都是电脑盲,不过没关系,身体健康认得钞票就行了。至于怎样收费、开关机,一天就培训好了,我自己一个人装机、搞网络、装软件、维护电脑。

    第三步去找铺子。我要找的铺子位置既不能位置太好——太好了租金太贵,也不能太差——太差了没有客流量。而且似乎南苑村的铺子也不好找,连续几天都没有发现合适的铺子,那些无人问津的铺子都是些早晚门口都没有什么人经过的地方。

    好不容易看到一个上面写着“旺铺转让”的位置还算凑合的铺子,进去一看,是个陕西人开的面馆,里面大概25平米左右的样子,铺子上面同样隔起一个阁楼来睡人,铺子后面有一个小小的厨房,这个可很关键,我可以用这个地方可以做个小厕所,如果都让上网的客人出去找厕所,那么客人就会感到不方便,每天的上网时间可要少很多。

    问问了价钱,不是吧?这个位置不好的铺子也要2万块转让费,月租每月1500元。加上买挡板做电脑台,粉刷墙壁,装修出一个厕所,这机器还没拉来,2万多就出去了。没办法只好装孙子求老板、求房东了,让他们便宜点儿,最后转让费少了1000元,房东那边答应租满一年后可以少500元的房租。接下来签合同,铺子搞定了,可我的2万2千也出去了。

    第四步,申请网线。我拔打10000号,申请安装3M的ADSL宽带上网。奶奶的,那个接线员一看到是一个铺子里面安装宽带,毫不含糊,直接就提出除了每月480的月租费,1500多元的初装费之外,还要给1000块小费才给安装。他说即便这样还是帮我们担了风险,因为电信一般不让给网吧安装网线。

    那怎么办?只有出钱啦,2500元出去后,对方应承一个礼拜后安装好。

    第五步,去华强北的华强电子世界买电脑。华强北是深海的电子产品集散中心,据说也是全亚洲的电子产品集散中心。

    那么全世界的电子产品有多少从这个地方进进出出呢?据说出口的加工产品最多,中国货便宜嘛,我们这儿就是全世界面积最大、工人最多、干活最卖命、养活最容易的庄稼地。

    华强电子世界的3、4楼,一大片一大片的都是专卖二手电脑、笔记本的柜台。我转悠了半天,在3楼中间的标号为3B026的柜台里看中了一批主机,共20台,全部是组装兼容机。

    老板潮汕人,小算盘算得哗啦哗啦响,一台主机上配多了一个双飞燕的光电鼠标都要跟我多收10元钱。机器的来源按照老板的说法是工商所没收网吧的机器后,他们通过拍卖得到的,所以比较便宜。靠,什么不好没收,没收网吧?

    一台主机开价1500元。机器性能我还满意,装个win2000跑起来应该不成问题,就是显卡差了点儿,玩什么星际争霸、CS的可能够呛。接着跟老板讲价钱,说不要他的网卡,看能便宜多少。费了半个小时的口水,总算讲到了1300元/台的价钱。买几台主机呢?大概算了算账,钞票吃紧!先买15台吧。跟老板付了500块定金后,让他把机器拉到铺子验收后结帐。

    接下来去找显卡,还有显示器、音响、路由器、20口的HUB,再选一台好一点儿的主机做服务器,当然,还要买大把的盗版软件。

    我退去了上沙的房子,叫来刘勇帮手,开始装修、走电源线、付款买机器。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我自己安装网线、安装机器、安装软件、做局域网网吧管理,还好,做这些事情对做了几年工程师的我还不是问题,顺便还可以教刘勇一些简单的电脑知识、怎样收费、开关机、维护电脑等。

    还有买凳子,买饮水机……折腾了整整两个多礼拜,中间我们平均每天也就睡3、4个小时,最后终于搞得像个样子了。

    收工后,我和刘勇饱饱地吃了一份12元钱的快餐,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早晨起来,我们两个人把小小的网吧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一遍,然后坐下来算帐,晕倒,我口袋里居然只剩下5千多块钱了。昨天不是还有7千块吗?我赶忙又细细地算了一下帐:一台机器整套算下来平均2150元,粉刷房子,买凳子、饮水机、一张收费台、放主机的电脑桌……算到最后,只有500多块钱对不上号了,大约是卖小东西的时候花掉了。

    一阵凉意从脚底直接涌上心间,钱,在深海这个上厕所都要收5毛钱的地方,钞票的数字变小,带来的只能是无边的恐惧。接下来的几天,我每天晚上都要数数存折上钞票的数字,看看没有变少才能安稳的睡觉。

    #

    刘勇跑到门口去挂牌子,问我:“大哥,这个牌子挂哪儿啊?”我扭头一看,那块大大的广告牌是我花了20元从收垃圾的大嫂手中买下的,我自己还亲自用红胶带剪出了“新时代E网吧”的字样,贴上去后整个牌子还蛮漂亮的,但挂哪儿呢?门口吗?屋内墙上吗?看到墙上空荡荡的,这没有营业执照心里面早晚不踏实,不管老朱说的办一个牌照需要30万块钱是不是真的,我决定都要去派出所一趟。

    来深海后还是第一次去派出所。触目是一个大院子,远远望去,院子后面有个两层楼,上面排了20多个房间。院子门口有一间房子,上面挂着“传达室”牌子,房门关着。院子大门右手边有一个大厅,只见两个20来岁的穿警服的姑娘坐在一排电脑后面正在聊天,于是上前问询,问啥呢?想了半天,我决定还是直说吧,道:“小~~~姐,姑~~~,同志,请问网吧牌照怎么办啊?”呵呵,我实在不知道怎么称呼她们才好,小姐?让人浮想联翩,姑娘,有点儿倚老卖老了吧,至于“同志”,也显得相当暧昧,我跟她们是“同志”吗?现在据说同性恋才叫“同志”。

    有个姑娘朝里面努了努嘴,道:“你去值班室问问吧。”

    院子里面静悄悄的,楼房上大部分房间都关着门。值班室就在楼梯口,开着门,里面有两张桌子,桌子后面空着,一面墙上挂了一个白板,上面写着出警情况,另一面墙边摆了一张沙发,一个茶几,一个瘦瘦的尖嘴猴腮的警察躺在沙发上正在呼呼地睡觉,哈拉兹顺着嘴角淌了出来,滴在沙发旁边地板上的一叠报纸上,报纸上赫然印着《深海日报》四个大字。

    我在门口等了半天,也没见瘦警察有睡醒的迹象,他中间只是翻了个身,露出了衣服下面的一段枪套。看到枪套,我心里面砰怦跳了起来,那里面有枪吗?

    不过这究竟要等到啥时候啊?我朝周围看了看,四周静悄悄的,感觉派出所的人都在屋里面睡大觉的似的。后来我注意到值班室的门口贴了个牌子,上面写着值班电话,我心中一动,于是离开门口,拿出手机拨打了这个号码,果然,屋里面电话响了,我等电话响了两声后,赶紧挂了电话。然后等了几分钟后,又走到值班室门口。

    瘦警察正坐在沙发上发呆,看到我进来,抬头没好气地问道:“干什么?”声音听起来应该是广东人。

    我赶紧掏出香烟,递了一根过去,道:“同志,请问我想~~~嗯,我想开个网吧找谁啊?”

    瘦警察没有接香烟,用一副细细的小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一番,问:“你想在那儿开网吧啊?”

    “南苑村。”

    瘦警察恶狠狠地道:“南苑村开网吧?你想干吗,造反啊?我告诉你,深海市政府早就有规定,严厉禁止新开网吧,严厉打击黑网吧,你脑袋进水了?赶紧走。”

    我只好除了门,看来没办法了,菩萨保佑,黑网吧就“黑”着开吧。

    2003年9月18号10点钟,我的网吧正式开门营业,打开卷闸门,第一缕阳光从对面楼顶上面洒进了我的铺子。

    赚钞票、再赚钞票,然后我再扩大规模,屋里面应该还可以再放6~8台电脑,等有了钱,我再把隔壁的铺子一块儿租下来,那么我的百万富翁梦能实现吗?

    第一个客人是个20来岁的黑瘦小伙子,长头发,抽“中南海”牌香烟,大约11点钟到,上网玩联众的军旗。我赶紧开风扇给他吹。抱歉了,实在是不敢花钱再买空调了,刘勇给他倒上水,拿上烟灰缸,最后少收了他一小时的上网费,毕竟是第一个客户嘛。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客人……

    晚上有几个小伙子过来玩CS,我赶忙放下手中的快餐盒招呼客人,有两个客人要喝茶叶水,我就让刘勇出去买了茶叶。

    几个人玩得热火朝天,到了12点钟的时候,我让刘勇去睡觉,并告诉他订好闹钟,明天早晨10点钟准时起来开门。

    凌晨3点钟,最后一个客人也走了。我拉下卷闸门,把抽屉里零碎的钞票拿出来细细清点,10块,20块……哈哈,居然有186块,“不错,第一天嘛,好好坚持。”我躺在床上,握紧了拳头,对自己说。

    第二天,凌晨4点钟才关门,毛收入270元。

    第三天,是礼拜六,晚上8点钟的时候,网吧爆满。当我在人声鼎沸的小小的网吧里穿来穿去端茶送水的时候,脸上的每一个皱纹都充满了开心,凌晨6点钟,收档结账,哈哈,总共有462元之多。看来上网的客人有的是,我要赶紧再赚点儿钱,然后去华强再买5台机器,凑够20台。

    9月25号,我们照常营业,晚上大约8点半钟左右,网吧里依旧是热闹非凡,我坐在服务器前下载新的歌曲给大家共享播放,刘勇在网吧里跑来跑去,给大家端茶倒水。

    在下载完了伍柏的一首《挪威的森林后》,我抬起头,突然发现桌子前笔直的站了两个人,吓了我一跳,啥时候进来的?只见两个人都是30岁左右,一个胖子,剃了个板寸头,脑袋周围短短的头皮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另一个是瘦子,满脸灰黑色,似乎眼睛有点儿斜,感觉是一直斜着眼睛看着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我赶忙站了起来,道:“老板,上网啊?请里面坐。”

    “你是这里的老板?”“板寸”冷冷地问我。

    “是啊,你们是?”

    “我们是警察,现在有人举报你非法经营网吧。”“斜眼睛”接着道,同时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黑颜色的本本在我眼前晃了晃。

    “那~~那~~”我张大了嘴,不知道说什么好,唉,我又能说什么?

    “站起来!”“板寸”突然大喊一声。

    网吧里噪杂的人声突然消失了,只听到音响里CS游戏发出的“嗒嗒嗒”的机关枪声,还有孙燕姿小妮子在不知死活的唱着歌。接着“呼隆呼隆”的一阵声音后,网吧只剩下了四个人。

    “你两个站到那边去,”“板寸”用手指着网吧的后面道。

    等我们过去后,斜眼睛马上弯下腰,直接拔下电源,很利索地“啪啪”几下就把服务器主机给卸了下来,接着又卸了一台上网的主机。我张大了嘴,想说点儿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板寸”和“斜眼睛”一人扛起一台主机,转身都走,到门口的时候,“斜眼睛”撂下了一句话:“想拿机器,到派出所去。”

    我和刘勇站在原地愣了半天后,刘勇过去默默地把音响的电源都关了,网吧里静了下来。我赶紧走出门去,远远看到“板寸”和“斜眼睛”正把两台主机放到一辆蓝色的“ISUZU”车上,接着车开走了。

    我默默地回到了网吧,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点上一根烟。一根烟抽完后,我吩咐刘勇出去看看我们旁边最近的一家网吧是不是还在正常营业。

    不一会儿,刘勇回来了,说隔壁的还好端端的营业。

    怎么回事儿呢?我又点上了一根烟,用手把头发往后捋了捋,我要理一下头绪:

    1.这两个人是真的警察吗?草,不知道为什么,我又不是罪犯,却没有勇气仔细地去看斜眼睛亮出来的证件。

    2.旁边的店子还在营业,证明不是大规模打击黑网吧。那为什么别的网吧不被抓?是因为别人交了保护费吗?

    3.板寸和斜眼睛开的车上似乎没有加装警灯什么的,当时没看清楚,另外车牌也不是什么“粤OXXXXX”的车牌,难道是冒牌警察?如果不是警察,那不是白拿了我的机器?唉,这一刻我忽然希望还是给警察“拿”了好,破财消灾啊!

    4.斜眼睛”最后撂下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是骗我的还是真的提醒我去派出所交钱的?

    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什么好的方案出来,服务器主机的价钱就超过了3000元,看来走一趟派出所是在所难免了。睡觉前,我把仅剩下5000多元的储蓄卡看了又看,一夜无眠。

    #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赶到了派出所,派出所的大门紧闭着,从门缝里面望进去,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大约9:00多一点儿的样子,有个大约5、60岁的老头过来开了门,然后就进了距离门口不远的“传达室”小屋。我赶紧赶过去,点头哈腰,递上香烟,道:“大叔,您早。”

    “灭稀(什么事)?”,嗯,一广东老头。

    我用广东话结结巴巴地道:“嗯,阿~~叔,我对电脑被你对银收作了(我的电脑被你们的人没收了),请门文宾个啊(请问找谁要)?”

    “里个啊(这个嘛),会自办四国都门哈(去值班室问问吧)。”靠,又是值班室。

    于是值班室门口等。

    将近十点钟,一辆接一辆的车,开进了大院,有“三菱”吉普,兰鸟……看来每个差佬(警察)都是开车上班的,我摇了摇头,都是为社会煮义做贡献的,差别咋这么大哪?车牌很多都是“粤OXXXXXX”,不过也有普通的蓝色车牌,却没有见到那天没收我们机器的那辆“ISUZU”。

    差不多到了11点钟,终于有个年级不大、脑袋圆圆、眉毛弯弯的矮个子警察进了值班室,端了一杯茶,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我惴惴地站在门口,轻轻地敲了两下门。矮个子差佬抬起头打量了我一下,问道:“找谁?”

    “同志,你好,是这样的……”我弯着腰把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矮个子警察听完,端起面前茶几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微一沉吟,道:“你再把他们两个的样子详细描述一下。”

    我于是尽量回忆并描述了两个差佬的样子,当然,我把“斜眼睛”介绍为“细眼睛”。

    矮个子警察听完,嘴角浮出了一点儿笑意,道:“知道了,他们两个今天有任务出警去了,这样吧,明天还是这个时间,你过来,我还在这儿,找我就行了。”

    我赶忙道:“谢谢,谢谢谢谢谢谢……”我是由衷的感谢人家。

    看来那两个家伙真的是警察,那就多等一天吧。

    第二天10:30钟,我准时守侯在值班室的门口,没过多大会儿,矮个子警察从二楼下来了,看到我后,冲我淡淡地笑了笑,道:“你在门口等一下。”

    我于是就站在门口等。矮个子警察进到屋里,拿起值班室的电话打了起来,声音很轻,就几句话,我没听清楚他说的什么。矮个子警察说完了,放下话筒,拿起桌子上的报纸就看了起来,我看到他没什么表示,只好还是站在门口等。

    过了几分钟,听到从2楼楼梯上有个人边打手机,便往下走,说得似乎是潮汕话,过了楼梯拐角,看到那人正是“斜眼睛”。

    “斜眼睛”打着电话直接进了屋,没有看我一眼。进屋后,“斜眼睛”一屁股坐在矮个子警察的对面,打完电话,大声对对面的矮个子警察道:“人呢?”

    矮个子警察朝外努了努嘴,“斜眼睛”就往这边看来,我赶紧弯腰点了点头。“斜眼睛”站了起来,走到门口,依旧斜着眼睛看着我,似乎要判断出我是不是一个劫匪。

    “都是你们这些人天天在搞事。”忽然他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吓了我一大跳,只听他接着道,“跟我来,”

    我赶紧跟在他屁股后面,“斜眼睛”带着我走到了一层走廊的尽头,取出钥匙打开了房门,好家伙!满满一屋子赫然都是电脑主机,大约很多人的机器被没收后就没过来取,或者过来了也取不出去。

    “哪个是你的?”“斜眼睛”问道。

    我用手一指,道:“这两个。”我一进来就两眼乱转寻找我的机器,所幸,俺的机器就在门口不远的地方。

    “斜眼睛”道:“给4000块,机器拿走。”

    “啊——~~~,大哥,能不能少点儿?俺刚开门做生意。”我一紧张,家乡话都说出来了。

    “洪嘎惨(tmd),还跟老子讨价还价,信不信我现在抓你?”“斜眼睛”便说,便露出了一脸凶相。

    我不大信他敢抓我,我好歹是读过大学的,做过几年工程师,我想我应该只是违反了工商行政管理条例。不过,网吧营业许可证大家都说是在公安部门开,他要抓我的话,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罪,我有罪吗?再说了,我的两个新主机价值也要5000多元,他不给我的话,我跟谁要去?去派出所报案有人抢劫吗?

    我昨天过来的时候,已经把卡里面的钱全部提了出来,我心底里面怀疑,“斜眼睛”如果问我要5000元,我其实最终也要给他这么多,能不给吗?胳膊拧不过大腿,我的网吧还要不要开?

    我用右手先伸向了裤子后面的口袋,摸出了一个塑料袋,那里面一叠整整3000元,然后把钱交给左手,用右手再去右边裤子口袋里面摸索,这里面有3860多元,除了卡里面的钱,还有我这几天所有的营业费。由于不知道到底要交多少钱才能拿到机器,我只好把所有的钱都拿了过来。

    出门的时候,由于怕人打劫,我用橡皮筋把钱紧紧扎住,外面还套上了一层塑料袋,却没想到现在要当着“斜眼睛”的面给他钱。我的手在口袋里面用力摸索,用两根手指找到袋口,然后摸到塑料皮筋,再把中指伸到皮筋下面,用力撑开,接着用食指和拇指捻开钞票的边缘,根据钞票的薄边大致估算我数出了多少钱。我始终不敢把钱全部都拿出来,如果都拿出来,“斜眼睛”会不会全部都抢过去?我的手心都是汗,接着,满头的汗水都涌了出来。

    中间我看了“斜眼睛”一眼,他也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接着就听到他不耐烦的声音:“你到底有没有钱?没钱快滚。”

    我的手抖得厉害,小心而又用力地抽了一叠钞票出来,最上面的一张钞票由于被橡皮筋捆得太死,扯裂了一边,不过还没有完全撕破掉。钞票上面沾满了我手心的汗水。

    我先把有三千元的塑料袋给了“斜眼睛”,战战兢兢地说:“这是3000块,”接着用一只手夹住钞票,另一只手想把手里的钞票数一下。

    “斜眼睛”一把抢过钞票,然后把装3000元的塑料袋扯掉,两叠钱并到一块儿,飞快的数了一遍,接着把钱往裤子口袋一塞,对我说,“好了,机器拿走吧。”

    “斜眼睛”数钱的时候,我瞪着眼紧盯着他数,感觉应该是多了一张,不过我不敢吭声。我低下头,一只胳膊先夹着一台主机,然后蹲下来,用另一只手把另一台主机用力抵在胸前,向后一用力,挪到了肩上,然后出了房门。

    出房门的时候,“斜眼睛”叫住了我,道:“记住每个月15号准备1200块现金,用信封包好,我过去拿。你要是不识相的话,我看你的网吧也不用开了。”

    我愣了愣,想,这算是受了保护费吗?

    走到值班室的门口的时候,我把身子向里扭了扭,矮个子警察正好也抬头看了看我,似乎嘴角笑了一下,然后继续低头看报。我想进去跟他说两句话,但是嘴巴张了张,却没有说什么,其实我能和他说什么呢?感谢他还是投诉他的同事公然收保护费?

    #榕树下一

    走出派出所,我送了一口气,把机器放在路边一个墙根下,背过身来,用手把裤兜里面的钱拉了一点儿出来数了数,草,果然少了100元!我转身狠狠地朝派出所方向吐了一口涂抹,突然想起,“斜眼睛”为什么每月来收1200元呢?为什么不是1000元或者1500元呢?这个问题我至今没弄明白……

    日子还要继续。

    网吧就是我生活的全部,我几乎没有时间出门,这种感觉很多时候让我觉得我还是一位工程师。我成为老板了吗?赚钱的机会把握在自己手中了吗?在小小的网吧里面,我有多大的能量可以发挥?

    刘勇学会了上网聊QQ,没事的时候总是挂在上面,我则陪着客户玩玩星际争霸、帝国时代、CS。似乎在只有游戏里,我才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玩游戏的时间内,我可以暂时不用去考虑周遭未来的事情。但,我还是不敢太多沉迷于期间,我知道,虚幻的世界也是有尽头的,梦醒来之后只会更痛苦。因此太小的孩子来上网,时间太久,我都会提醒他回家。

    9月28号,凌晨1点钟左右,网吧里面还有7、8个人,我坐在主机前,看一篇工程师论坛的文章,我刚吃玩宵夜,有点儿发困,正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砰”的一声,把我吓得跳了起来,怎么了?

    只见一个瘦瘦的男人“呼隆”站了起来,地板上则是摔碎的键盘,发生什么事了?

    “老板,你过来。”那人用手指指着我。

    我站在哪儿,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一阵“呼隆呼隆”声音后,上网的客人出去了好几个,我想用手拦,却没拦下一个。最后房间里还剩下5个人,刘勇,我,瘦男人,还有两个坐着的男人。

    我气呼呼地道:“你干吗?”草,我的火气也上来了。

    那人道:“我玩游戏的帐号被盗了,你看怎么解决。”

    “账号被盗?”我还是有点儿迷糊。

    “刚刚在你的机器上被盗,我这个账号已经投了好几千块钱,你要赔我。”

    我惊叫起来:“什么啊,账号被盗管我什么事啊?”是啊,账号被盗,要么怪你自己不小心,要么去怪游戏发行公司服务器防盗措施不严,申请索赔,管我网吧的机器什么事情啊?我的机器天天用盗版杀毒软件magfee、norton等杀毒,自然在上面也没设置什么木马程序,怎么能怪罪到我的头上了?

    那人恶狠狠地道:“少废话,陪我3000元,你给还是不给?给了老子以后罩住你,不给?tmd以后天天要你开不了门。”

    “不给!”我的态度也很硬,草,老子就这点儿小生意,这4000元还没出去几天,又来个3000元,还开个屁网吧啊?

    “呼隆”一声,旁边又站起来两个男人。我倒吸一口凉气,刘勇也迅速站到我的后面,我想,感情这三个人早就预谋好了来敲诈我啊!

    我这才打量了一下这三个人,不,这三个“烂仔”(流氓),中间的瘦“烂仔”是个高个子,黄毛,面皮青黑,脖子上挂着一根筷子粗的黄金项链,二十七、八的样子,右边那人头发微卷,留着小胡子,黑背心、黑裤子,看上去很结实,头上右边的耳朵少了一大块,左边一个人脸色苍白,鱼泡眼,手上青筋暴出,中指上有一棵硕大的戒指,这两人大约都是30多岁。

    我挺起胸膛,咬紧了嘴唇,想,对付政夫俺现在没有资本,对付3个“烂仔”,我干吗还要退缩?大不了老子跟他们拼了。

    “鱼泡眼”看我没作声,突然踢出一脚,“砰”地一声,把旁边的木凳子踢地翻了个盖。我朝后退了一步,紧盯着眼前的三个人,压低了身子,依旧没作声。

    “鱼泡眼”扭头看了看“小胡子”,“小胡子”朝前一步,用手来楸我的衣领,我伸出右手,“啪”地一声,打在他胳膊上,由于惯性,“小胡子”打了个趔趄。

    “黄毛”赶忙扶住了小胡子,只见鱼泡眼弯了一下腰,“嚓”,手中多了一把汗光闪闪的匕首。我赶紧后退了一步,左手抄起了刚才鱼泡眼踢翻的那张凳子,紧接着,黄毛和小胡子也都抽了匕首,原来他们的匕首都是藏在裤腿里面。身后听到刘勇往洗手间那边走了两步,马上又折了回来,估计他是把洗手间门口的那张木凳子抄了起来。

    一时间,屋里面除了音响还在“咚咚”发声,大家都僵在原地。

    过了不知多久,“鱼泡眼”退了一步,收起了匕首,“小胡子”和“黄毛”看了看“鱼泡眼”,又对望了一眼,也把匕首收了起来。

    我依旧没动,手里紧紧抓着凳子。

    “鱼泡眼”用那双快掉出来的眼珠恶狠狠地瞪了我一会儿,伸出手指指着我鼻子,道:“碎仔(小子),你出门打听打听我陆丰阿升是什么人,今天我不想把事情搞大,明晚8点,你小子不把钞票准备好,有你的好看,我们走!”

    陆丰阿升是什么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想正正经经做生意,早日赚个一百万块钱,能安安稳稳地在这个城市生活。但,麻烦却不断找上门来。

    我站在那儿发了一会儿呆,把手中的凳子放下,顺势坐在了上面。过了一会儿,扭头看看刘勇,看他仍旧在那儿发呆,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去把门关上吧。”

    上楼躺在了床上,翻来覆去却总是睡不着。俺不是怕打架,而是怕影响生意,影响我赚钱。毕竟所有的血汗钱已经全部在这里面去了,如果出了什么事故,重新回到刚来广东打工的那段日子,回到那段朝不保夕、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不由得后背上的冷汗就出来了。

    想了半天,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我侧过头看了看刘勇,看他也大睁两眼,毫无倦意,就问他:“你聊天找到姑娘没有啊?”

    刘勇腾出手,搔了搔头,说:“没有呢,不过有个女的老是跟我聊。”

    我问:“长得好不好看?哪儿的人啊?”

    刘勇道:“有个网络上的照片给我,看上去还行,她说她是江西的。”

    我说:“草,那么远,估计没戏了。”顿了一下,我又说,“明天我出去找人帮忙,我认识一个人,挺有本事的,估计能把事情摆平,明天我回来之前,你别开门。”

    #

    第二天我一觉睡到了10点钟,在门口吃了早餐后,慢慢地走到了派出所的门口,先到派出所里面值班室看了看,已经有个警察正在里面打电话,不过我没见过他。于是拐回到派出所门口的大厅里面,由于是上午,大厅里面有不少办事情的人,接待的台子后面坐着四个女警察,都在忙,我站了半天,好不容易看到有个女警察忙完了,赶紧上去搭讪,对方是个30来岁的胖胖的女警察,带着金戒指,金项链,涂抹着猩红的嘴唇,我满面笑容,道:“靓女,请问你们这里是否有个个儿不高,眉毛弯弯的警察?”

    那女警察笑了一笑,道:“你问这个干吗?我不知道”

    我赶忙连比带画地又把矮个子警察的形象描绘了一遍。

    女警察想了一想,问:“你找他干吗?”

    我说:“我昨天在路上遇到小偷,他帮我抓住了小偷,要回了钱包,可是事后他就匆忙走了,我不知道他是否是你们所里的警察,所以就来这儿问了,如果是的话,我想当面感谢感谢他。”

    女警察笑了起来,说:“应该是小李吧,嗯,他可是个大好人。你去院子里,上2楼,朝右边数第3个房间,看看他在不在里面。”

    我连声道谢,想,这个女警察大姐的笑容其实看起来也蛮妩媚的。

    2楼朝右边数的第3个房间门半掩着,我探了探头,好,运气不错,矮个子警察正在里面,他似乎在擦着一件什么东西。

    我还没来得及敲门,矮个子警察就猛地抬起头问:“谁?”

    我赶紧轻轻敲了一下门,站在门口道:“你好,打搅你了。”这次我看清楚了,矮个子警察在擦一把不大不小的乌黑的手枪。

    矮个子警察愣了一下,随后弯弯的眉毛挑了起来,问:“是你啊,干吗?机器又被没收了?”

    我朝里面走了两步,道:“不是被没收了,不过情况也差不多。”然后把那天的情况又说了一遍。

    矮个子警察问:“你确认鱼泡眼他自己说他叫做‘陆丰阿升’吗?”

    我用力点了点头。

    矮个子警察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拿起桌子上的手枪,伸直手臂,对准对面墙上的一顶帽子瞄准了半天,然后收回手臂,用嘴轻轻地吹了吹枪口。

    我心下惴惴地,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不知为什么,看到乌黑的手枪,我心里面就只发慌。

    又过了好大一会儿,矮个子警察问我:“你干吗来找我?你去值班室报案了没有?”

    我老老实实地道:“没有,其他警察都太凶了,我不敢去问,又没有别的熟人,只好来找你了,我觉得你才像个真正的警察,应该能帮我解决问题。”

    矮个子警察笑了笑,弯弯的眉毛舒了开去,然后又拧紧在一块儿,道:“别乱说话。这样了,你先回去吧,今天别开门了,明天还是这个时间,你过来找我。”说完,请我出门。

    我只好告辞。

    回家后我把门拉下,我和刘勇两个人打开机器上网玩,音响开得大大的,到了晚上,虽然有点儿担心,不是透过阁楼上的窗户往街上观望,不过最终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第二天,我准时到了矮个子警察的门前,他已经在里面了,朝我点了点头,让我坐下,然后对我说:“我说好了,一个月300块!”

    我奇道:“什么300块?”

    “就是一个月你给阿升他们准备300块钱。每个月月底他们会去收钱。”

    “什么啊,你不是警察吗?你们去说情,还要给钱啊?”

    矮个子警察没有回答,一边的嘴角向上挑了挑,笑了一下,接着问我:“老弟,你以前是否没在深海做过生意?”

    “没有。”

    矮个子警察笑道:“这就对了,很正常,你不了解深海的生意场的规矩。从我的角度来看,这是你的最好选择了,别的网吧很多都是500。”

    “这就是最好选择了?”

    “是啊,”矮个子警察的眉毛又挑了一下,不过一边高,一边低,他接着道:“你没在这儿做过生意,你就不了解阿升,这家伙他……现在这世界,是谁的天下?”

    “谠的天下啊。”

    矮个子警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警告你,如果你想打架,我还是会抓你的。”说完,他就抓起桌子上的报纸来看,不再理会我。

    我坐在那儿想了好一会儿,却不知道说什么。想,不管怎么说,矮个子警察已经帮助了我,或许,他是对的,300块钱的保护费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于是我就邀请他晚上一块儿去吃个饭,矮个子警察笑了笑,道:“不用了,留着钱好好做买卖吧。”

    我以为他不好意思,又再邀请,矮个子警察似乎有点儿生气,道:“罗嗦那么多干什么,赶快回去做生意吧。”

    我只好说了句谢谢就退出来了。

    其实有好多问题我还没想清楚,比如:陆丰阿升是个什么人?他为什么这么厉害?派出所自己既然已经没收了我的电脑,收了我的钱,就应该充当了我的保护人啦,怎么也不出面管管这些恶势力?那他们原来收我的钱算什么?保护费?我看算不上,说不定陆丰阿升收了我的钱还能起点儿保护作用。

    矮个子警察和其他警察差别大吗?矮个子警察是派出所里面的当官的吗?记得第一次见到矮个子警察是穿警服的,我知道警服上的星和杠越多,官儿就越大,当时见他的肩章上似乎有三颗星,后两次他都穿的是便衣,也就搞不清楚了。

    唉,这世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蒙着眼朝前走吧。

    月底的时候,果然有人来收钱,是黄毛,拿了钱就走了,他没正眼看我,我也没正眼看他。后来时间长了,听到别人唠叨说“鱼泡眼”倒没什么,关键是他上面还有大哥。他大哥和南山区公安分局的局长有点儿亲戚关系,所以他就可以有恃无恐了,现在小帮派据说已经发展到一百多号人了。主要控制势力就是南山这一块儿,赚钱的大头主要是在海鲜、果品批发市场,至于在我们网吧这儿收的保护费,都是小钱了。

    10月18号,开业一个月整了,于是我做了月底结算。

    毛收入为8636元,平均每天收入288.9元,那么每台机器平均每天赚19.2元,一台机器每天平均有7.7小时的营业时间,时间已经不算短了。

    开支为:房租1500,网费480,水电1202(电费居然有1500多度,晕倒,不知道电表有没有乱转),派出所4100,“鱼泡眼”300,刘勇工资800,生活费用大约花了1000,那么我这个月的纯收入为:

    8636元-(1500+480+1202+4100+300+800+1000)元=-746元。

    总共亏了746元!虽然我也想到第一个月可能是亏钱买卖,但没料到是这么窝囊的亏法!

    我计算了一下我身上的钞票,当时总共只有925元了,假如下个月再发生什么意外,我真要……我拒绝自己想下去。

    所幸,第二个月,没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生意比上个月略有起色。毛收入多了1000多元,为9773元,平均每天325.8元,那么每台机器平均每天赚21.7元,一台机器每天平均有8.68小时营业时间。

    开支为:房租1500,网费480,水电1515(靠,又增加了4、5百度电。),派出所1000,鱼泡眼300,刘勇800,生活费用大约1000,那么我这个月的纯收入为:

    9773元-(1500+480+1515+1000+300+800+1000)元=3178元。

    3178元……嘿嘿,减去吃住的因素,其实和我之前做工程师的每月存款差不多。不过当时我乐观地认为,再过两个月,我就可以多存点儿钱,然后去华强多买几台机器,多买的几台机器赚的钱,直接就可以增加在我的净利润啦。

    #

    不过过了没多久,又发生了一件烦人的事情:网络突然不正常起来了。先是一个礼拜偶尔只断开1、2小时,渐渐地变成3、4天断开一两个小时,在2003年11月份的时候,我做了一个统计,几乎是每天都要断一次,时间长短不等。

    一断网,满满一屋子的人就会跑个精光。开始不明白只是给电信客服部门打电话投诉,后来发现有的网吧却从来不断网,最后终于了解到跟中国电信的人员没关系或者没有钞票做公关,网络也就不可能随时畅通。

    断就断吧,我也没办法,只好将就着用了。

    来我网吧上网的人,都是些附近居民楼住的打工仔打工妹,我称呼他们:“老板,上网吗?”,他叫我:“老板,埋单啦”,呵呵,大家都是嘴上的老板。

    周六周日的时候,三三两两的姑娘、小伙儿们就陆陆续续来照顾我的生意,如果不断网,很多人都喜欢一口气上个通宵。

    2004年1月1日,元旦。

    那天我穿一件红色的李宁牌运动衫,裤子和鞋子是什么装扮我记不起来,不过应该都是我得意的服装—这天我心情不错,大家都放假了,我的生意应该相应的会好很多。晚上5、6点钟的时候,网吧已经爆满了,大家好不容易放一次假,在这个亲情友情缺乏的地方,网络就是一个突破时间、空间的好平台。

    有两个女孩儿过来结账,似乎她们应该中午就过来玩儿了吧,难为她们了,呵呵。不过没过多大一会儿,其中一个扎了两个小辫子的女孩儿慌慌张张地又跑了回来,难道算错帐了吗?却听她说道:“老板,快关门,我看到有人开着车在查网吧。”

    查网吧?我愣了一下,不过马上想到老朱曾对我讲过的话,我马上对刘勇喊:“快关门,有人查店。”

    上网的人“呼隆呼隆”地很快跑了个精光。我赶忙手忙脚乱地关了卷闸门,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看着远处的动静。过了一小会儿,还没有看见车来,于是吩咐刘勇过去看一下,刘勇走了过去,过拐角的时候,旁边有个女的声音在后面喊道:“跑错啦,那边。”可惜刘勇听不见,身影转过拐角,不见了。

    我这才想起给我报信儿的小姑娘,她就站在我旁边,也在观望着工商局的人来了没有,我扫了她一眼,电火石花,突然间,我觉得整个街道、天空都都亮了起来,我的感觉就好像胸口被一个大锤重重地击了一下……我后来无数次回忆起这个场景——时间像一个打磨机,磨去了很多周边的细节,比如当时网吧确切的人数,那天的天气情况,和她一块儿来上网的另外一个小姑娘穿的衣服……但就像一个终日在高墙内的囚犯突然看到远处袅袅的炊烟,淙淙的流水,我的眼前浮现了一双黑白分明、清澈见底的双眼……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清澈的眼睛,只见她眉如远山,清丽难言,就像一幅美不胜收的山水画,永远定格在了我的脑海的某一个深处。

    愣了应该有好半天吧,我才回过神来说:“谢谢你。”

    那姑娘一只脚在地下划了一下,显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嘴角微微上翘,淡淡的笑容浮现在脸上,却没有说话。

    她笑起来的样子,也清新脱俗,绝无世间的半点烟火。

    我看她也就17、8岁的样子,瘦削的双肩,个儿挺高的,和我差不多吧,典型的江南水乡的白嫩皮肤,扎一个马尾巴,红毛衣、黑色长裤、一件白色旅游鞋。

    我还想再和她说两句话,就看见一辆白色的“ISUZU”车“轰隆隆”地开了过来,车后面一个高高拖着一个大大的尾箱。我赶紧走了两步,站到那姑娘的另外一边,离门口远一点儿。

    车上先下来四个壮汉,手中都拎了根棍子,胳膊上戴着红袖章,再后面跟着下来两个穿制服的人,头抬的老高,眼睛向上翻着。

    一个穿制服的人看到卷闸门锁着,就问我:“你是老板吗?”我赶忙摇头。

    那人又指着小姑娘问:“你是老板吗?”

    小姑娘呆呆地站着,没说话,我赶紧说:“这个是我妹妹,我们是到这儿找房子租的。”

    那人不再问,转身朝一个壮汉点了点头。那壮汉走上前,举起拳头,“嘭嘭嘭”地敲门,我的心也随着敲门声“嘣嘣”地跳个不停。

    敲了半天门,里面当然没反应。

    另一个壮汉见状,返身从车上拿了一个黑黑的家伙下来。我看了半天,才看清楚那是一个手电钻,他要干什么?

    壮汉蹲下身子,拿起电钻就朝着卷闸门的锁孔“轰隆隆”的钻去,草TMD,这帮兔崽子,直接就破门而入了,单雄信、徐海东、张子强应该都没有他们狠吧。

    我赶紧迎上前去,对一个穿制服的说:“同~~,大、大、大哥,我就是老板,我这里有钥匙。”

    那穿制服的一把推开我,对蹲在那儿的壮汉说:“继续钻。”

    我赶忙上前,想去拽那个拿电钻的人的手,“咣”,旁边另一个壮汉当胸狠狠地给了我一拳,我一个趔趄,“噔噔噔”的后退了几步,脊背撞到了卷闸门上,“哗”地一阵响。旁边那姑娘,尖叫了一声,跑开了。

    那个壮汉钻穿了钥匙孔,又从车里面拿出了一把螺丝刀,摆弄了两下,然后网上一抬,“呼隆”一声,门打开了。

    四个壮汉一同抢进屋去,犹如狼入羊群,三下五去二,出来的时候,每人手上都抱着一部主机。

    我大吼一声扑上去,抱住一台主机,想把它抢过来,同时大喊:“你们还要不要人活了?”

    一个黑黑矮矮胖胖穿制服的拿过一根棍子,劈头盖脸的就抡了过来,我本能地举起胳膊去挡,“啪”地一声,打在胳膊上,痛彻心肺,但我另一只手依然拦着那台电脑,那黑矮胖子于是一棍棍的抡下来,同时嘴里喊着:“我叫你拦,我叫你拦……”

    突然一个人一把从后面抱住我,一下子把我推看。我回头一看,是刘勇,我拼命挣扎,那一刻,如果有一把刀,草,老子真跟他们拚了!

    当我最终没拼,拼完了之后去干吗?坐牢吗?还是跑路去做强盗?

    那帮人抱完了所有的主机、显示器,关上车门,一溜烟走了。

    最终,我和刘勇只能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相对无语。那一刻,我有一种想哭又想杀人的冲动。

    屋里面黑洞洞的,我也没有心情去开灯,唉,到底怎么办啊?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还是先去派出所找矮个子警察,我知道他们不是一个系统的,但我实在想不出谁能够帮我。结果派出所里面空荡荡的,值班室里面有个人仍然在睡觉,好不容易等人家醒了,一问,原来民警同志们基本上也都放大假了。

    看来只好等到10月8号再说了。

    #

    10月8号,当我怀着一丝微弱的希望把事情讲给矮个子警察听后,只见矮个子警察摇了摇头,拍拍我的肩膀,道:“这个我也帮不到你,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去工商所找找他们,好好说话,又不是犯了什么罪嘛。”

    工商所的大门我是第一次进去,也是一个院子,里面静悄悄的,一楼的朝向是面朝马路的,2楼以上是办公楼,大约有4、5层楼高吧。我一层一层的上去找,上面都是些什么“财务统计科”、“企业登记管理科”、“经济管理合同科”等等。最后看到了一个“个体经济管理科”,门开着,里面一男两女,于是敲门,惴惴地站在门口,刚刚说了一句:“我是开网吧的……”

    一个带着一幅大大的黑眼镜框的30来岁的丑女人就不耐烦地说:“去去去,去三楼找城管。”

    工商所和城管难道不是一回事儿吗?

    楼上面也有“法制科”、“督察科”什么的,还看到一个写着“指挥中心”的牌子,想,应该就在这儿了。“指挥中心”里面是一个大大的屋子,门开着,里面乱七八糟的摆着几张桌子,空荡荡的,并没有看到人,门口的地上有一张上面踩着大脚印的半张《深海日报》。

    我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看到桌子上有一双脚,赶忙往前走两步。定睛一看,原来靠墙的桌子后面还有一排软藤椅,一个人躺在藤椅上面,两只脚翘在桌子上。刚才由于桌子上有厚厚的一堆文件,所以一下子没有看到他。

    那人没穿制服,手中拿着一本画报,画报封面上一个大美女,穿着三点式,摆着撩人的Pose,抛着媚眼。一个双眼下斜,下巴尖尖,留着两撇黄黄的山羊胡的男人一只手拿着画报,一只手正在裤裆上面揉搓,嘴里面呼哧呼哧的正在哼哼。我赶忙转身朝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却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那张报纸,“哗啦”一声响,桌子后面立马传来了一声喝问:“谁?”

    我赶紧转过身子,低下头,站在门口。

    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后,“山羊胡”站了起来,一只手还在把上衣往皮带下面掖。

    由于背光,“山羊胡”走到门口才看清楚我的脸,马上用手指着我的鼻子说:“你是谁?干啥的?”说话的时候,吐沫星子顺着山羊胡子四处乱飞,显得相当愤怒。

    “那个,我,我的电脑~~~……”我强压住心底的愤怒,装着战战兢兢的样子求他,草,不明白为什么到底为了啥,老是来求这种鸟人?为了生存还是为了生活?

    当我小心地把事情说完后,“山羊胡”一摆手,说:“快滚,机器已经拍卖了!”

    我心里面空荡荡的回了“家”,刘勇给我拿了一盒快餐,我拿过盒饭,却没有一点胃口吃。刘勇看我没有理他,估计情况不妙,就搬张凳子坐到门口发呆。屋里面又闷又热,我拿了一把小风扇放在背后,掀开盒饭,看着饭盒里面的肥肥的几片猪头肉,感到一阵恶心,只有用手支着腮帮也在那儿发呆。

    门口突然晃过一个影子,紧接着一阵清香飘了进来,一个俏丽的身影站在了我的面前,我定睛一看,嗯,是上次给我报信的那个小姑娘,后面依旧扎了两个小辫。那姑娘一伸手,手里面赫然出现了一个棒棒糖,我抬头看了看她,呵,嘴里面也有一个棒棒糖,我可是N多年没有吃过棒棒糖了。

    我笑着问她:“给我的?”

    那姑娘没说话,小小的鼻头皱到了一块儿,做了个鬼脸,没说话,只是把手朝前又伸了一下。

    我拿起那个棒棒糖,剥开,放到了嘴里面,嗯,是苹果味道的棒棒糖。

    小姑娘又给我做了个鬼脸,摆摆手,转身就出了房门。

    我赶忙站起来,嘴长得老大,却没有喊出声音来,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啊。

    我转了转手中的棒棒糖,很甜,心情好了一点儿,就像一缕阳光射到了楼道阴暗的角落,再坐下来时,我感觉轻松了一些。想,老子本来一无所有,大不了还是一无所有,深海这个地方,反正也没人认识我。

    “我努力了,即便失败,也不完全是我的错误,最多是老天非要这么安排,我又何必老是闷闷不乐?”我一边夹了一大块猪头肉放在嘴里,一边对自己说。

    扒拉完了盒饭,我点了一根烟,抽了两口,突然想起来给老朱打个电话,他经验比我多,看看能不能给我点儿建议。

    老朱的电话一接通,里面“呼呼啦啦”一片噪杂声。我问:“老朱,最近在哪儿发财呢?”

    老朱粗声粗气的声音道:“俺在去东莞的路上呢,有个60万的项目接,弄好了赚个10多万。”不错啊,听上去比我潇洒多了。

    我接着把我这边的情况大致上说了一下,并询问他有没有什么关系介绍介绍……还没讲完,老朱就说:“草,你真是个榆木疙瘩,现在靠什么关系?关系就是钱,你先拍1000元在桌子上,什么都好说,有钱就是爷,没钱?啥也别想。”老朱一番训斥,说得我面红耳赤,不过,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吗?

    挂了电话,我盘算了半天,想,我要是腰里面缠满了银子,还用得着装孙子求这帮人吗?开业不到四个月,连同原来剩下的本钱,兜里面也就不过1万来块钱,我能够直得起腰板说:“老子机器不要了吗?”

    思来想去,决定去银行取钱。取多少呢?犹豫了半天,最后取了4000元钱,吸取上次的教训,我数了3000元钞票分别装在三个信封里,剩下的零散装在身上,忐忑不安的又来到了工商所。

    上到三楼,听到“指挥中心”里面有两个人正在高声喧哗,“山羊胡”还在,还有一个背对着我,是个女人,水蛇腰,大屁股,也没穿制服。

    我犹豫了一下,想,送钱这种事情还是隐秘一点儿好,如果“山羊胡”当着别人的面不好意思收的话,那我不是还要再跑一趟?再说,鬼知道那个女人是干啥的?如果她也是个管事的,一人一千,是不是要“拍”出两千啊?还有,“拍”这两千会不会白拍啊?

    于是我决定在门口等一会儿。

    只听到里面“山羊胡”扯着嗓子在问:“有多长,到底有多长?”

    水蛇腰先“咯咯”的笑了半天,发出一阵腻乎乎的声音道:“不告诉你,不过李科长的有多长你知道吗?”

    “山羊胡”说:“我哪知道啊?你试过?”

    水蛇腰“呸”了一声,说:“滚蛋,别乱说。我告诉你,我是听小梅说的,那天她穿了一件露肚脐眼的牛仔裤,小孙问她从裤腰到里面的毛距离有多长,小梅这骚货就说跟李科长的家伙一样长……”

    我听得脸颊发烧,看这两个人春心淫荡的样子,莫不成这两个家伙就要在办公室里面大战一百回合?

    #

    楼梯另一边走过来一个人,我一阵紧张,他会不会询问我啊?我记得上来的时候看到楼梯拐弯的地方有个厕所,于是赶紧走下去,关上厕所房门。

    又过了许久,我又下楼转了一大圈,终于发现“山羊胡”独自一人在办公室看画报了,我赶紧敲了敲房门,站在门口。

    “山羊胡”看清楚是我后,“啪”的把画报摔在桌子上,说:“你tmd又来干什么?欠挨揍啊。”

    我赶紧掏出了钞票,不过不是1000元,而是500元,也不是“拍”,而是轻轻的放在桌子上。

    “山羊胡”看到钞票后,嘴巴张了一下,接着马上拿起钞票来数了一下,皱了一下眉头,不过最终山羊胡子还是从嘴角翘了起来,带了点笑容,拿着钞票边在手里拍边说:“你小子这次聪明了点儿哟,说吧,你啥时候没收的?地点在哪儿?多少台机器?”

    我赶忙把情况说了一遍,“山羊胡”听完,道:“10月1号?嗯,时间不算长,还来得及,这个好办,跟我来吧。”

    我跟在“山羊胡”的屁股后面来到了一个挂“督察科”牌子旁边的门口,门关着,“山羊胡”小心翼翼地敲了两下门,敲门的动作比我刚才的温柔多了。

    过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山羊胡子嘴里面嘟囔了一句,举起手,想敲,却又犹豫,终于还是加重力量多敲了两下。

    屋里面响起了一个浓重低沉的声音:“谁?”

    山羊胡子赶紧紧并双手,低着头说:“李科长,我是‘公羊’啊”,呵呵,人家又没看到你,你“山羊胡”用得着在外面并着双手,毕恭毕敬吗?另外这鸟人居然自报家门叫什么“公羊”,这外号看来倒是名副其实。

    里面的声音说:“进来吧。”

    “公羊”同志轻轻推了一下门,门没锁,开了,“公羊”扭头对我道:“你站在这儿别动。”

    从开的门缝里远远望去,只见一个大胖子倦缩在一个大板台后面的老板椅上,闭着眼。

    “公羊”同志促上几步,走到台前,小声地说着什么。

    李科长仍闭着眼,没吭声,好像没有听见。

    过了一会儿,看到李科长睁开眼,突然大声说:“‘公羊’,你tmd哪儿来这么多亲戚?我叫你上次给我办的事情,到底搞定了没有?”“公羊”吓得一阵哆嗦,说不出话来。

    李科长说话的时候,抬起了头,看得出来他个子不高,短鼻子,鼻孔朝天,脸色苍白,皮肤底下似乎有一些青紫色的东西,距离太远,看不清楚。我看着他圆滚滚的大肚子,想,这下面就有一根可以和从阿梅姑娘的裤腰到毛一样长的大家伙吗?

    却听那“公羊”定了定神,道:“李科长,你这就冤枉我了,上次说那娘们儿的婆婆这个礼拜回老家,我昨天去看,还在家里呢,实在是看得很紧。不过据说她婆婆的火车票已经买好了,就是后天走,等老家伙一走,我立马跟那娘们儿摊派,放心,李科长您的事情比我亲爹的事情都关紧,下礼拜一定把你的事情搞定。”

    李科长轻轻点了点,闭上了眼,然后低声说了两句,距离太远,我就没听清楚。

    “公羊”听完,马上退出来了,轻轻关了房门,然后说:“跟我来。”

    我跟在“公羊”后面走到走廊尽头的一个没有挂牌子的办公室门口,“公羊”突然停下脚步说:“拿5千块钱出来吧。”

    “什么5千块?”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公羊”一听就急了,说:“没钱你拿个吊电脑啊?你小子白痴啊?”

    我赶紧说:“我有,不过现在我身上的钱不够,我马上下楼去取,几分钟。”

    “公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快点儿。”

    我飞快下楼,跑到最近的提款机上又取了1500元,然后马上上楼。

    公羊见我上来,就走进了那间办公室,里面一个小圆脸姑娘正在用一个小小的镜子描口红,我们进来时,她头都没抬一下,却道:“‘公羊’又来给亲戚取电脑了?”

    “公羊”赶忙堆上一脸笑,说:“这次真的是亲戚,不信你可以问他。”

    我赶忙点头称是,想,“公羊”老兄姓甚名谁我都不知道,还亲戚呢。

    圆脸姑娘没吭声,专心致志的又描了一会儿口红,抬头对“公羊”说:“你看我描的会不会有点儿太红了?”

    公羊赶紧接着笑道:“哪里,刚刚好,谁不知道我们的阿静皮肤又白又嫩,红一点儿刚好衬托的皮肤更白。”

    那阿静听了这话,马上眉花眼笑,道:“真的吗?我昨天描的比这个还要红呢。”

    阿静端着镜子又看了好半天,终于放下了小镜子,向我一伸手说:“钱呢?”

    我赶忙把口袋里的钞票全部拿出来,去掉信封,码好,恭恭敬敬的双手放在台面上。

    阿静拿起钞票,往后面的验钞机上一放,“轰隆隆”地过了一遍,然后又是一遍,接着拿过一个薄薄的记事本,在上面写了一个“10.10,5000元”的字样,然后合上本子,抬头问道:“几号没收的?在哪儿没收的?多少台机器?”

    我赶紧说明了情况。阿静在台面的一个小本子上撕下一张纸条,在上面歪歪扭扭的写了“10月1号,南元村,15套。阿静”的字样,然后递给了“公羊”。

    “公羊”低头接过,道了声谢后,领着我出了门。下楼梯,走到院子后面一排平房的前面,平房中间一个屋门开着,门口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头儿坐在门后面,边吹着风扇,边打盹儿。往里面一看,乖乖,高高砌起的一大堆,全是电脑。

    公羊拍了拍老头儿的肩膀,然后递上条子,对着条子比划了起来,原来那老头儿是个哑巴。那老头儿睁着昏花的双眼,看了半天字条,终于点了点头。

    “公羊”转头对我说:“你快去门口的集贸市场边上找辆车。”

    我应了一声,赶忙跑了出去,没敢怎么讨价还价,70元价钱谈妥了一辆北京富田帮我拉回去,坐上车匆匆赶了回来。

    进门后,公羊对我说:“东北角上的,去拿15套。”然后就在门口跟哑巴老头儿继续比划了起来。

    我赶到东北角上,看了看,发现我原来的机器有好多找不到了,我装配的时候,曾经换过机箱,全是清一色的新“大水牛”机箱,显示器我也是清一色的二手“长城”,现在明显是不够了,怎么办?

    瘸子里面挑将军吧,除了我原来的,感觉到顺眼的,就往外面车上抱。

    所幸,最后公羊也只是象征性的点了一下数,就摆手放行了。

    临走的时候,我问“公羊”:“请问,下次不会再抓我了吧?”

    “公羊”瞪起了羊眼,道:“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小心啦。”

    不是吧?这事情没个尽头了?如果下个月再来一次,我不是彻底死翘了?

    不过谢天谢地,机器总算拉回来了。除了一台机器硬盘摔坏之外,其他损失还算不大。看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最近网络上流行一句话:“生活就像被强奸,当你无力反抗时,最好闭上眼睛去享受”,我也看不到我的未来还能干点儿什么,只好闭上眼睛“享受”了。

    #

    沉闷而没有希望的日子最令人恐惧,我现在看到网上什么“比尔.盖茨”、“丁磊”的名字的网页就一跳而过,时光如梭,少年时的豪言壮语现在也被深深的叹息和无助的眼神替代,兴趣越来越少,牢骚越来越多,理想却遥遥无期。如果有人告诉我通过搬砖头、盖房子10年可以实现百万富翁的梦想,我想我是会毫不犹豫的去做的。

    但是没有,一直无形的手在控制着我们,除了生存的可怜的一点儿工资或者营业钞票,我似乎一直是在原地踏步,或许有人说,我50年、100年应该能赚到这么多钱,问题是你能活这么久吗?你的生命里除了工作、奉献难道就没有一点儿别的因素?那么这支无形的手究竟是谁?他凭什么动了我们的奶酪?

    有时候,我会想起那个请我吃棒棒糖的小姑娘,她在干什么呢?为什么这么多天不来我这儿玩了呢?她换工厂了还是不在深海上班了呢?

    还好小姑娘过了一段时间后就又来上网了,一个人,大约是晚上7、8点钟吧,看到她的时候,我眼前一亮,刚想跟她讲话,她就给我做了个鬼脸,然后就跑到一台空机器前,道:“老板,我要上网。”

    我给她开了机器,然后走到她后面看,看见她先是登陆了QQ玩了一会儿,然后就打开了“泡泡堂”游戏玩,游戏中间,听到QQ的消息响声,就赶忙切换过去,跟人QQ聊天,忙的不亦乐乎。一个黄头发头像的人,不停的发消息给她,看得我心里面一阵阵的嫉妒。

    她的QQ号码是多少呢?

    我坐下来沉吟片刻,就有了主意。为了防止病毒扩散,我过去把局域网内的许多端口都关闭了,现在则把所有的端口都打开,从网上下载了一个局域网嗅探器,安装运行,这样在网吧里面上网的人的所有消息都被我一网打尽。哈哈,很快搞定了小姑娘的QQ号码:2345XXXXX,呢称是:忘忧草,于是加为好友,晕倒,要身份验证,怎么办?

    说实话,俺过去没有和这么小的小姑娘打交道的经验,说点儿啥才能通过身份验证呢?如果说不好,以后永远不理我,那就糟了。

    发“你好,姑娘,可以聊聊吗?”的消息太一般了、“我很欣赏你,……”的消息有点儿过时,“交个朋友吧”、“我要追你”的消息恐怕吓坏了小姑娘,怎么办?于是又上网看了看她的个人信息,可惜,除了这个忘忧草,其它的信息都是空白。

    上google搜搜“忘忧草”吧,我注意到有一条信息是这样的:忘忧草,又名萱草,多年生草本植物,叶条状披针形,花黄色或红黄色,供观赏,亦称“金针菜”。呵呵,“金针菜”原来也有这么好听的名字啊。

    于是发了一条“我是一颗小小的萱草,很想和你做个朋友。”,发完,就有点儿后悔,会不会太直接了一点儿?

    俺的QQ号码呢称叫做“千山独行”,那是刚来广东的时候,俺凭着自己的报复起的名字,意思是希望自己能够天马行空,独来独往,创下诺大的一个“万”字。

    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看到一个小小的兔子图标在电脑屏幕的右下角闪阿闪啊的,打开一看,回话是:你是哪里的“萱草”?呵呵,我说我是来自山东的一颗“萱草”吗?想了想,回话:“我是天涯边上一颗独自歌唱的萱草。”

    又过了一会儿,对方回话:“为什么加我?”

    我回:“为了真正的忘掉忧愁。”我想,小姑娘嘛,来点儿深沉的内容应该诱惑力更大,呼呼,我好卑鄙啊。

    等啊等啊,OK,终于通过了,oh,I’mtoogreat!

    发点儿什么内容呢?问对方户口情况未免太老套了吧,来段谜语怎样?于是我发了一条:“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打一种物体。”

    对方回:“画。”

    再来一个:“小时四只脚,大时两只脚,老时叁只脚。打一种生物。”难度高一点儿。

    “人,笨蛋!”

    “泥里一条龙,头顶一个蓬,身体一节节,满肚小窟窿,打一种植物。”难度再高一点儿。

    “莲藕,猪头,”接着QQ上真的出现了一个红红的小猪头。

    出个脑筋急转弯吧:“小王一边刷牙,一边悠闲的吹着口哨,他是怎么做到的?”

    “嗯~~~,不知道,牙刷放在一边嘴里?”

    “no.”我回答。

    “我不知道。”

    我想了想,写了一条:“你告诉我你老家是哪儿的我就告诉你答案。”

    “不告诉你,你是哪儿的?”

    “俺山东人。”

    “山东好远吧,冬天应该下雪吧?”哇,不是吧,中国地理学的这么差。

    我写道:“山东进入农历12月份就会下雪了,下雪的时候,漫山遍野一片白色的世界,千树万枝银装素裹,踩在厚厚的积雪上,独自行走在孤寂的原野,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从苍穹飘落,只觉得空气更加清新,心情格外舒畅。”

    “哇,好漂亮啊,我们老家也下雪,不过下完就化了。”

    我又写道:“你老家哪儿啊?化雪这么快?”

    “湖南长沙。”

    原来如此,呵呵,小姑娘心计不深。他是湖南的姑娘哟,怪不得皮肤这么好。

    说说笑笑,其乐融融,时光打发得飞快,小姑娘要走啦,喂,我还没来得及问她的名字呢,看来只有等到下次再问吧。

    后来慢慢通过QQ了解到不少情况,她是86年的小孩儿,高中一年级没读完就跟着姑妈出来打工了。上次跟她一块儿来上网的另一个小姑娘是她同一年出生的姨妈家表姐,也是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了。

    她们做工的工厂就在距离南苑村不远的地方,名字叫做“银美”的做mp3产品的一家工厂,底薪350,加班费2.5元/小时,看来又是一家血汗工厂。工厂有订单的时候,几乎天天加班,没活做的时候,才放假,因此才会平常大段的时间见不到她,上网几乎就是她唯一的娱乐方式了。

    但是她叫做什么名字呢?在QQ上我怎么问她都不告诉我,是否所有的小姑娘都这么敏感和害羞呢?

    又一次,她和那个上次和她一起的另外一个小姑娘一块儿穿着工衣来上网。我灵机一动,赶紧朝她们的工衣前面一看,哈哈,衣服上面果真有个小牌牌,问题是,字太小,怎样才能看清楚呢?总不能命令她站起来给我慢慢看吧?

    看着两个人上网的背影,我在后面抓耳挠腮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个办法。

    我先跑出去买了几个棒棒糖,然后在服务器上把小姑娘的机器的IP地址给屏蔽了,哈哈,马上她就找我投诉了,只听她喊道:“老板我的网络断了。”

    我赶忙拿着棒棒糖过去,先装模做样的看了一下,说:“是网络阻塞的问题,我弄一下就好了,先请你们吃棒棒糖等一会儿吧。”

    小姑娘接过去看了看糖纸,翘起了嘴,说:“这个是什么牌子啊,肯定没有‘珍宝珠’好吃,”晕倒,“”珍宝珠”又是个什么样子的棒棒糖啊?看来棒棒糖也蛮有学问的。谁造的这个牌子啊,平常怎么连个广告都不打?

    另一个小姑娘则充满疑惑的看了我一眼,不过看到同伴已经拿到糖开始吃了,于是也拿了一个剥开放进嘴里。

    我也弄了一个棒棒糖放进嘴里,把塑料杆撇到嘴巴的一角,感觉就像是在抽烟,然后打开“控制面板”里面的“网络连接”,把IP地址改成另外一个静态地址,同时斜着眼睛去看小姑娘胸前的牌子,哈哈,给我看得清清楚楚,上面写着:“工位:测试,工号:00563,叶虹”,顺便看看另一个,上面写着:“工位:包装,工号:00552,张瑶。”

    总算有一点儿收获,一瞬间,我还是蛮佩服我自己的。

    #

    一个礼拜后的一个晚上,叶虹独自来上网,那天她穿了一件蓝色的运动衣,头发用一个大大的红色发箍束在脑后,更显得明颜皓齿,眉清目秀。我足足看呆了5秒钟,才反应过来去上网聊天,刚刚跟说了没几句话,门口进来了两男一女,也都是小年轻,径直找到了叶虹,说了一会儿话后,叶虹就站了起来,结账下网。她要去干什么?她出门的时候,我问叶虹,她却只是笑了笑就出去了。

    她到底要去干什么?那两个男孩儿和她什么关系?是不是她的追求者或者男朋友?这些问题翻江倒海地在我脑海中翻来翻去,我的心陡然抽紧。我突然站了起来,交待了刘勇一下,冲出了房门。

    门外已经没有了四个人的身影,我先找到了她们的宿舍。银美的员工宿舍就在马路的斜对面,六层高的大楼,大楼侧面写着大大的数字编号“22”,但我从来没有上去过。

    宿舍门口有一个保安,他给不给我上楼去呢?我犹豫了一下,跑到马路旁边的小卖部里面买了一瓶水,打开,边喝边朝里面走,保安扫了我一眼,并没有做声。

    楼道里面阴暗潮湿,每层都是面对面排着两排房子,差不多有一半亮着灯,不少噪杂的录音机的声音从房间里面钻出来。一个打开的房门里面,有两个姑娘正在屋里面玩跳棋游戏,于是挨个房间进去打听是否认识“叶虹”、“张瑶”这两个人,结果是都不知道。

    我一个楼层一个楼层的打听,到了5楼,终于有人知道了,原来表姐妹两个住在同一个房间:523号。

    523号房门的房门关着,不过门上面的玻璃窗里面有日光灯光线穿出。我敲了敲房门,过了一会儿,没动静,于是加重了力量再敲,终于里面传来了一个女孩儿的声音:“找谁啊?”

    我大声回答:“找叶虹。”

    “她不在,出去玩了。”

    “我是她表哥,给她送东西,你能不能开开门?”

    “明天吧,都告诉你人不在了。”

    我不死心,继续道:“开开门吧,我放下东西就走。”

    里面不吭声了,我等了一会儿间没有动静,于是又敲门,门终于开了。“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小姑娘脸上的每一个青春痘似乎都显着怒气,看她穿着睡衣、头发蓬松的样子,估计刚才是在睡觉,我应该是打搅人家的美梦了。只见她把住了门口问:“东西呢?”

    东西呢?我手里面只有一瓶矿泉水,总不成告诉这个小妹妹我是送一瓶喝过的矿泉水给人家吧。

    我从屁股后面掏出了瘪瘪的皮夹子,在里面掏出了一张农行的借记卡片,说:“叶虹问我借钱,我把钱存在银行卡里面了,我大概半个小时前打电话,她说今天晚上不加班,她有没有给你说在宿舍等我吗?”

    青春痘小妹妹满脸疑惑地摇了摇头。

    我接着问:“张瑶也不用加班吧?我打电话的时候,叶虹说测试和包装都不用加班,你是哪个工位啊?”

    青春痘小妹妹脸色柔和了一点儿,道:“我也是包装的。”

    我赶忙接着打哈哈说:“那我把银行卡放在你们这儿了,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写个签收证明啊?”不顾青春痘小妹妹满脸的犹豫,我马上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小小的一件房里面,放了四张高低床,靠门口的地方摆了一张桌子,毕竟是姑娘们的宿舍,感觉地面和床铺都还是蛮整洁的,墙壁上贴满了帅哥和靓女门的大幅海报。

    我先在门口的一张床铺上坐了下来,看着站在门口的青春痘小妹妹问:“上次来你们宿舍没有见到你,哪个床铺是你的啊?”

    青春痘小妹妹脸一下红了,扭头朝我对面的床铺看了一眼,却不回答我,呵呵,我对面的床铺应该是她的啦,放在她的床头的那只小狗狗倒是挺可爱的。

    我问:“叶虹呢?她换床铺没有?”

    青春痘小妹妹头朝上看了一下,说:“没有啊。”呵呵,原来叶虹在她上面睡,床头一个大大的张柏芝画像,只是不知道张柏芝和叶虹小妹妹那个更好看呢?

    电话铃突然响了,青春痘小妹妹拿起话筒,还没听两句就火了,大声道:“不在!”,然后“啪”地挂了电话。

    我问:“找谁啊?电话挺烦的吧。”

    青春痘小妹妹撇了撇嘴,说:“还能找谁啊,还不是你表妹?”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是找叶虹的,哎呀,这下子轮到我烦了。

    我突然发现桌子上的电话上面贴了一张不干胶纸,纸上写了一个电话号码:8512XXXX,心中一动,这个号码应该是她们宿舍的电话号码吧,我默记了一遍,又想起叶虹有没有手机用呢?平常似乎没有见到她拿手机用,嗯,还是问问青春痘小妹妹吧。

    “我有朋友有水货手机卖,你们宿舍都有谁想买手机啊?改天拿过来让你们看看满意不满意。”唉,为了得到信息,我乱讲大话,不知道别人追女孩儿的时候是否都像我这么无耻啊?

    青春痘小妹妹道:“我不太清楚,上次听宋丽说她想买一部。”

    “现在你们屋里面都有谁有手机啊?”

    “就王倩吧,她男朋友帮她买的。”

    嘿嘿,原来如此……

    言多必失,我又不痛不痒的说了几句话后,说:“我表妹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啊?本来想给你银行卡的,但没有密码还是不行,我表妹她们一般几点钟回来啊?”

    “我也不知道,不过明天她们要上中班,应该不会太晚吧”。

    这样啊,明白了。谢谢青春痘小妹妹哦,她是在很可爱啊,呵呵。

    出门的时候,我问青春痘小妹妹的名字,她却抿紧嘴唇不肯说,没关系,有机会我请教叶虹,肯定会知道的。

    走出宿舍,门外起了风,“嗖嗖”地刷在我的脸上,我却丝毫感觉不到它的冷。点上一根烟,袅袅的烟雾和路灯下沥沥拉拉落下的细雨在眼前搅成了一团迷雾。

    我在做什么?在追女朋友吗?在我年轻的过去,我也曾经踌躇满志的规划自己的未来,憧憬自己的职业奋斗生涯,曾几何时,我已经在做一些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方向的事情?

    就好比追女朋友,我曾经理智的分析了我应该找个什么样的女朋友,也找过女老师、女工程师、女文员,但,无数次的失败和失望后,我的标准渐渐模糊,自信心渐渐消磨,很多时候,我怀疑自己是否脸上总是沾了一大块狗屎而自己总是发觉不了?或者是我不了解女人的内心?还是我最终不了解这个社会?

    而现在,我是要追叶虹小妹妹做我的女朋友吗?我没有答案,可能我内心深处也拒绝自己给出答案,就像《大话西游》里面的至尊宝,自己真正的想法难道只有自己的心才说得清楚吗?

    但,至少现在,我无法控制我自己。

    #

    我想起村子附近有一个溜冰场,周围有一个露天舞厅和一些大排档,我刚来这儿住的时候,隐约感觉到哪儿挺热闹的,他们会不会去哪儿玩呢?

    我马上赶了过去,到跟前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好笨——天在下雨,场子里面黑洞洞、静悄悄的,哪有个人影儿?

    我摇头苦笑了一下,转身慢慢往回去,突然感觉心情平静了好多。下雨大家都不会走远,网吧的生意应该好了很多吧。

    进了村口的牌坊,一阵油烟的香气扑鼻而来,我的肚子不由得“咕咕”的叫了起来。中午起来吃晚饭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炒两盒米粉回去和刘勇一块儿吃吧。

    大排挡的炒菜锅就放在门口,红红的火苗舔着锅底,炒米粉小师傅熟练地把炒得火热的米粉在锅里面抛上抛下,“嗤啦嗤啦”的油烟呼呼地从灶台面前的雨雾里钻出。

    大排挡门口用塑料大棚遮住了雨水,几张台子上坐满了人,胖胖的老板娘就在炒菜锅与勺的清脆的碰撞声、雨声、客人的吆喝声中钻进钻出。当老板娘又端着一盘红彤彤的尖椒炒牛肉从厨房里出来时,我不由得舔了舔嘴唇。

    一阵刺鼻的尖椒香气从旁边飘过,只见老板娘颤着被红色紧身裤兜得浑圆的屁股扭到雨棚最边上的一个桌子边放下了盘子,桌子上一个头发长长,脸颊瘦削的小伙儿叫到:“老板娘,再来一盘炒米粉。”

    我突然间精神一振,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坐在小伙儿旁边的一个妙龄可人儿不就是叶虹小妹妹吗?

    但见三女两男正围着桌子吃喝,除了叶虹、刚才进网吧的两男一女,还有一个姑娘便是张瑶。

    我呆立了一会儿,只见那瘦削小伙儿和几个人正在不停的讲话,说的都是方言,我一句也听不懂,但感觉几个人言谈甚欢,应该是那小伙儿刚刚讲了一个什么笑话,几个人都开怀大笑起来。叶虹抿住嘴巴,低头端起茶杯去喝,来掩饰笑意。

    我只觉得丹田里一股无名之火呼地升上来,再也忍耐不住,大踏步朝那张桌子走去,身后炒米粉小师傅吆喝道:“老板,米粉好了,你去哪儿?”

    我扭头道:“先放那儿,回头给你钱。”

    我径直走到桌子边,朝叶虹笑道:“这么巧啊,叶虹,真是好兴致啊,不请我吃一点儿?”

    叶虹抬起头,满脸诧异之色,过了一会儿,才笑道:“老板你好啊,快请坐吧。”

    我从旁边桌子边拉过一张凳子,一屁股坐了下去,抬头高声叫到:“老板娘,拿一双筷子一只酒杯。”

    旁边几个人瞪着眼看着我,都没有说话。

    我清了清嗓子,扫了周围的人一眼,说:“我就在村子里面开网吧,我姓卫,叫做卫君,老家山东的。上次工商局的人来查封我的网吧,多亏了叶虹给我报信儿,才躲了过去,我一直说要好好谢谢她,可惜总是等不到机会。今天大家初次见面,我作东了,大家随便点菜,不要客气。”

    两个小伙儿互相看了一眼,还是没说话,叶虹在旁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啊?”

    我愣了一下,端起老板娘刚刚到的茶水喝了一口,道:“我一直说要感谢你,不过老是碰不到你,上次去你们宿舍那儿打听,才知道你叫叶虹,她叫张瑶。”说完,我朝张瑶一指。

    张瑶脸上一红,抿嘴笑道:“哇,原来你偷偷去刺探人家秘密啊,你准备请什么客啊,我要吃海鲜。”说完,噘起嘴来,笑盈盈地看着我。

    我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大口,道:“没问题,你只管吩咐老板娘上菜便是。”说完,一招手,叫到,“老板娘,过来。”

    老板娘马上扭着屁股过来了,我说:“今天我请客,你看这位靓女要吃什么,拿菜单给她。”

    老板娘笑眯眯得应了一声,转头从隔壁桌子上拎了一本菜单过来。张瑶正要伸手去接,叶虹伸手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拍,然后扭头看了看瘦削小伙儿,然后说:“谢谢啦,不过我们都已经说好谁买单啦,下次有机会吧,有机会了你再请我们吃海鲜了。”

    我怔了一下,一时间想不起来说什么才好,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拿起桌子上的啤酒给自己慢慢地倒了一杯,端起来,道:“没关系啦,很高兴认识大家,我也要回去照看生意了,下次有机会一定请你们吃饭哦,来,大家干一杯。”

    说完,我一仰脖,一口气喝干了啤酒,看他们几个人都是端起酒杯,浅浅的在嘴边抿了一下。

    我站起身来,努力挤出了一些笑容,摆摆手说:“大家有空了多去我那儿玩哦,都是熟人了,网费肯定给你们优惠。”

    张瑶和另外一个姑娘马上叫了起来,道:“好啊,你说话可要算数哟”。

    我圈起了手指,做了个“OK”的手势,转身离开,到炒米粉的小师傅那儿交了8元钱,转身走入了雨雾中。

    #

    快到网吧门口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于是赶紧加快脚步,回到网吧。

    网吧里面还有7、8个人,刘勇正在服务器上聊天,我把米粉交给他,道:“你先吃吧,我还要再等一下才回来。”

    出了网吧后,我快步走到了街道拐角的地方,那里矗立着一盏路灯,背向路灯的这一边,是一片阴影。我就站在这背影里,从这个地方,可以清楚地看到村口那家大排档门口的出入情况。

    又点上一根烟,往后面的屋檐下缩了缩,一阵冷风吹来,我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我这是在追女朋友吗?或者是我自己太寂寞了?我露出了一丝苦笑,摇了摇头,拒绝自己再多想下去。

    路上的行人渐渐的变得稀少起来,雨丝依旧不紧不慢地飘着,我留意到电线杆上有一个“中仑干46-17”的编号,这是用来定位的吗?

    我在电线杆的后面走来走去,想,过一会儿他们几个出来我该怎么办?迎上去说又恰巧碰面?还是说有事情忘记请教人家了?如果是,请教什么事情呢?还是上去直接表白?怎么表白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5个人的身影终于出现了,我赶忙向后面再躲了躲身子。5个人打着三把雨伞,两个小伙儿一把,叶虹两表姐妹一把,另一个姑娘一把,嘻嘻哈哈地慢慢走近。

    走了一段路,只见两个小伙儿中的一个从雨伞下走了出来,挤进那个单独打伞的那个姑娘的伞下,那姑娘扭扭捏捏地躲闪了几下,最终两个人的手还是握到了同一根伞把上。嗯,看来这两个是一对儿了,那另外的呢?另一个瘦削小伙儿就在快走到我跟前的时候,伸出手去拉叶虹的手臂,我的心马上“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叶虹会被拉过来吗?

    所幸,叶虹缩紧了身子,紧紧扯住张瑶,那小伙儿拉了几下没有成功,只好自己干笑了几下,独自前行。

    等他们过去后,我悄悄地跟在后面,直到他们几个鱼贯进了宿舍。

    我想,毫无疑问,瘦削小伙儿是在追叶虹了。不过追上了没有?从叶虹的动作看,是还没有追上吗?还是她不好意思在张瑶面前表现出来?

    瘦削小伙儿看来也在这个宿舍住了,既然也在这个宿舍住了,那他们是一个公司的吗?他是做什么的?她追了叶虹多久了啊?我怎样才能了解这些信息呢?无论如何,按照目前这个阵势,俺肯定是有对手了,问题是俺怎样才能多找到机会接近叶虹?

    我呆呆地站在门外,心乱如麻,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做。

    站了好久,我才回到了网吧,里面还有3个人在上网。我的衣服已经湿透了,赶忙换了衣服,把那份炒米粉加了点儿热水,闷闷地吃了,然后坐在服务器前,什么也不动,死劲盯着屏幕,却理不出什么头绪,也没有一丝睡意。

    到了凌晨3点,网吧里面的最后一个客人也走了,我关了所有机器的电源,连灯光也关掉了。四周终于静了下来,刘勇在楼上的均匀的鼾声也传了下来,我点上烟,看着香烟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地燃烧着,想,或许是自己太寂寞了,艰苦的日子里,我要努力给自己寻找一些安慰。

    忽然想起了一个主意,我决定,不管怎样,我都要去试一试。

    第二天下午三点多钟,我去门口的小卖部里面买了两包走私的“555”香烟,径直走到了“银美”的宿舍门口。

    保安已经换了一个人,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脸色铁青的瘦高个男人穿着蓝色的保安制服,披着一件黄色军大衣,嘴巴里叼了一根烟,黑着脸,在门口踱来踱去。

    我走上前去,拿出“555”,掏了一根递给那保安,保安瞪着眼看了我一下,接过了烟,点上,我自己也掏了一根,接着把另外的一包烟放到了保安身后的桌子上。

    保安扭头看了看那包烟,脸色好了很多,问:“什么事啊?”,嗯,听口音,是安徽一带的老乡。

    我说:“老乡,我就在对面开网吧,这会儿没事儿干,跟你聊聊天,老乡,你哪儿的人啊?俺老家山东聊城的。”

    那保安道:“俺是安徽淮北的。”

    “那我们差不多老乡啊,淮北和山东菏泽搭界,我们都是吃馒头长大的了。”

    “是啊是啊,到现在我吃米饭还老是吃不饱。你自己开网吧?据说开网吧很赚钱啊。”

    我笑道:“哪里哪里,大哥抬举啦,只是混个肚子圆而已。你来深海多久啦?”

    “三年啦。”

    “原来在老家干吗?”

    “原来在老家县城里面的毛纺厂上班,后来下岗了,就和媳妇儿一块儿出来打工。”

    “家里都还有什么人啊?”

    “有一个娃儿,十一岁了,到我肩膀这么高了,明年就上初中了。”保安大哥说完,站起来在自己的肩膀比划了一下,接着道,“现在他爷爷奶奶带着,我平常看不住他,学习成绩最近都下滑了。”

    “那是,你平常多打电话叮嘱一些。”

    “是啊,电话可不少打,上个月IP卡打了50元钱呢。”

    我转移了话题,道:“大哥,你们楼上有不少人经常去我那儿上网啊。”

    “呵呵,小年轻们闲了没事干,不就是个上网嘛。”

    我随意问道:“你们楼上的523房间有一个姑娘老是去我们那儿上网,还欠了我不少网费呢,她个子不高,脸上有不少青春痘,”我想,扯了半天,总要回归主题吧,没办法,青春痘姑娘再帮大哥一次吧。

    “523?是不是叫做宋君啊?”

    “好像是叫什么‘君’吧,和她一块儿去得似乎还有两个是表姐妹。”

    “那两个是叶虹和张瑶,湖南的。”

    “还有一个瘦瘦的高高的好像也是她们老乡的男孩儿是不是他们谁的男朋友啊,也是老去我哪儿上网。”

    保安大哥奇道:“哪个啊?是不是魏强?那个魏强有一次还和一个在宿舍门口送花的小子打架,打得头破血流,听说就是为了这个叶虹,不过说实话,人家叶虹小妹是长得好……”

    我赶忙问道:“那他们两个现在搞对象了?”

    保安大哥道:“这个不清楚,只不过老是见到魏强下班了在这里等叶虹。”

    “他们都是一个地方的吗?”

    “是啊,他们都是长沙的,都在‘银美’上班,那个魏强好像还是个小主管吧。”

    原来如此……我狠狠地抽了几口烟,一时间却理不出个什么头绪。

    保安大哥看我沉默不语,笑着问道:“老乡是不是看上了哪个妹子,要不要我给你做个介绍?”

    “哪里哪里,我只是想怎样让他们多来几个帮衬一下我的生意。老乡你有空了多帮我宣传宣传啊,我的网吧就在马路斜对面,有空了我请你喝酒。”

    嘿嘿,看来也只能了解这么多了。走在回来的路上,我不禁痛恨起我的虚伪来,想,即便是再了解对手,人家姑娘不喜欢你不还是白搭?我下意识的捏了捏自己的拳头,决定主动出击。

    #

    好不容易等到了第二天下午,三点多钟,我按照上次记下来的叶虹宿舍的电话号码打过去,电话通了,响了好几声,才听到有人拿起话筒,迷迷糊糊地问:“谁啊?”

    我赶紧说:“你好,我找叶虹。”

    又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叶虹也是迷迷糊糊地问:“找谁啊?”看来她们都在睡觉。

    我说:“不好意思,叶虹吧,我就是昨天那个网吧的老板啊。”

    叶虹道:“哪个网吧啊?”

    我只好耐心解释:“我就是昨天晚上在你们在村口的大排挡吃饭遇到的那个开网吧的啊,我叫作卫君。”

    “哦,是你啊,什么事呢?”

    “就是~~昨天讲的那件事情啊,我想好好感谢你一下,晚上请你吃个饭,嗯~~,还有你表姐张瑶也一块儿去吧。”我害怕她不好意思独自一个人去,还是叫上她表姐啦。

    “嗯,谢谢你,不过不用啦,我们6点钟就要上班了。”不是吧,这么不凑巧?

    我正在犹豫的时间当儿,叶虹说:“怎么不说话呢?我还要睡一会儿,挂电话了啊。”

    我赶紧说:“那你啥时候有空呢?明天中午怎么样啊?”

    “不行啊,我们早晨7点钟才下班,上午我要睡觉呢,就这样了哦。”电话断了。

    我拿着手机呆了半天,刘勇走了过来说:“卫哥,有人埋单下机了。”我应了一声,结了账。

    刘勇看我魂不守舍的,问:“是不是又要罚款啊?”

    我说:“不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就问刘勇,“你和江西的那个网友怎么样啊?”

    刘勇挠挠头,笑着说:“不怎么样,她说来深海了就来找我,鬼知道她啥时候来?”

    “哪现在还有没有看中的?”

    刘勇吞吞吐吐地道:“嗯~~~我上次去龙华一家鞋厂找老乡,遇到我们隔壁县城的另一个老乡,挺不错的,不过她们一个月才有两天假期,我准备下个月有空的时候准备去看看她。”

    “呵呵,你去看她的时候准备具体怎么办啊?”

    “我准备买一大束玫瑰给她,还有请她吃海鲜。”

    哈哈,买玫瑰,好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

    村口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家鲜花店,第二天,还是下午3点钟左右,我花了55元,买了11朵玫瑰,玫瑰外面加了一圈“满天星”装饰小花,用彩纸包了,煞是漂亮。鲜花店又交给我一个心型的小纸牌,一问,原来是可以写一点儿情话在上面,想了想,我写了“一个孤寂而炽热的心灵,期待你的温暖”几个字在上面,又想这话是不是太肉麻了一点儿?不过一时间想不出其它更贴切的话语来。最后,是在纸上签名还是不签?签真名字吗?想了想,就签了我的QQ网名“千山独行”在上面,然后委托鲜花店的老板娘给我送去。

    老板娘另叫了一个扎两个马尾巴辫子的小姑娘帮我送,我跟她交待了地址后,看她上了楼,我就在楼下面不远的地方忐忑不安地等。

    不一会儿,小姑娘就下楼了,手里面是空的,我看了看她的脸色,却看不出什么心情变化,于是连忙问她:“收了吗?”

    小姑娘笑着说:“收了,放心,哪个女人不喜欢鲜花啊?”

    “她当时怎么说啊?”

    “她没说什么?就问我是谁送的,我说我是受人委托送的。”

    我问:“别的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当时还有其他的小姑娘都在那里起哄,我就出来了。”

    “嗯,谢谢你。”

    叶虹会不会猜到“千山独行”就是我呢?如果猜到了,会对我的这次行动有什么反应呢?

    又过了一天,却没见叶虹有什么反应,我把QQ设置成“上线”状态挂在网上,但是她的那个小兔子图标始终是灰色的,她应该是没有上网,是工作很忙吗?或者她小姑娘家不好意思?或者是她根本不在乎?

    时间过的真慢,又一天挨过去了,仍旧是毫无动静,明天是礼拜天,或许她们会放假吧?我这样安慰自己。但是礼拜天都快过去了,还是没有反应,我想,她应该不知道“千山独行”就是我吧。看看时间已经到了5点钟,等一下她们应该又去上班了,我忍不住又拨打了她们宿舍的电话。

    一个女的接了电话,听声音岁数不小了,应该不是个小姑娘。

    我说:“麻烦找一下叶虹听电话。”

    电话哪头冷冰冰的声音:“你找她做什么?”

    “有点儿小事,麻烦叫她一下。”

    那女人凶巴巴地道:“都是你们这些混蛋没事情乱打电话!她很忙,不准再打过来!”说完,“啪,”电话断了。

    靠,这是谁啊?这么牛?一股无明之火“呼”地窜了出来,我马上又打了电话过去。

    还是那个女的接的电话,上来就是一句:“你是谁?”

    我强压胸中的怒火,道:“不好意思,我找叶虹,我不是找你的,麻烦你把电话给她。”

    那女人道:“她不在,不准你找她。”

    我忍不住叫了起来:“你是谁啊,你知道我是谁啊?”

    “你不管你是谁,反正你又矮、又丑、又老,还是个烂货。”晕,我有这么烂吗?

    我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她姑妈!”

    电话又断了,我收起电话,嘴巴里面苦苦的,靠!我怎么想不起来她还有个姑妈呢?叶虹曾经告诉过我的。

    追求女孩儿失败,最明显的后果就是你突然会怀疑你自己的自信心,我突然觉得自己仿佛又矮了许多,生活的目标又远了好多。我这个网吧小老板,即便是有朝一日财神开眼,给我赚回了一百万,买了车、买了房,但我连一个小妹妹都追不到,那这个百万富翁做的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吧?

    大约半个多月后的一个晴朗的下午,我懒洋洋地坐在门口看一份体育报纸,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我一下,我一回头,眼前赫然两个笑颜如花的少女,嘴里面都含着一个棒棒糖,正是叶虹和张瑶。

    一时间,我张大了嘴巴,不知说什么好。叶虹皱了皱鼻头,做个鬼脸,笑着说:“卫老板,去打乒乓球啊,”说完,扬了扬手中的乒乓球拍。

    我连忙放下手中的报纸,说:“好啊,”赶忙简单地交待了刘勇两句,就跟着她们走了。

    原来就在我的网吧后面的一个宿舍楼后面就有三张乒乓球台,不过我平常不出门,所以就不知道这儿还可以玩。

    已经有不少人已经在那儿打球了,大都是些20岁左右的小年轻。

    有两个小伙儿老远就跟两表姐妹打招呼,张瑶走到一个小伙儿旁边,抬起脚,做势要踢她,那小伙儿赶忙笑着躲开了。

    由于打球的人很多,所以大家都要排队轮番上阵。6个球为一局,胜者则可以连庄。

    张瑶和叶虹显然都是新手,没打两下就被一个20多岁的小伙儿赶下阵来,轮到我了。其实,我觉得我的乒乓球水平还是不错的,高中的时候还拿过学校乒乓球比赛的第三名呢,不过毕业后就没有再摸过这玩意儿了。由于手生,又只有6个球,一上来就连输了四个。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球拍,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类型的胶皮做的,四周看了看,有个小伙儿手中的一个红色的牌子似乎不错,于是借过来试了一下,哈哈,有点儿长胶的味道,心里面安定了不少。接着我深吸了一口气,发了一个侧下旋球,对方马上下网了,三下五去二,搞定了对手。

    找到感觉后,一下子就没了对手。又轮到叶虹上来时,我把球喂得高高的,给她扣球,叶虹每击打一下球,就要皱起鼻头笑一下,两个可爱的小虎牙悄悄地跑了出来。看着她抿着嘴,擦着红扑扑的脸蛋上的汗水,用力向下扣球的曼妙身影,我心里面美滋滋的。

    5比5的时候,我在想,要不要让她赢呢?正在犹豫的当儿,只见她用力一扣,下网了,叶虹噘了噘嘴,要下台,我赶紧说:“不用下了,我累了,张瑶,你过来我这边打吧。”

    张瑶接上我后,我就站在旁边看她们表姐妹两个慢腾腾的挥来拍去。好久没运动了,停下来之后马上汗就出来了,我看到门口有一个小卖部,就走到那儿买了三瓶“酷儿”饮料,拿回来给她们喝,张瑶推辞了一下就喝了,叶虹则却说她现在不口渴,让我先放在一边。

    不过等叶虹下台后,大约实在是口渴了吧,她还是拧开瓶盖喝了饮料。

    阳光倾斜,我还在台子上热火朝天的挥拍时,张瑶过来叫我:“我们要走了,你自己在这儿玩吧。”我一听,赶紧放下拍子,拿起旁边脱下的外衣,跟着她们朝外走去。

    表姐妹两个肩并肩在前面走着,一个青春、一个靓丽,引起路人一片侧目。我蛮有成就感地跟在后面,浑身轻松,运动之后感觉嘴里面出气都特别爽,阳光给天边的云彩镀上了一层金黄,真是一个美妙的下午。

    #

    回来的路上,我问叶虹:“你怎么这么久不来上网玩啊?”

    叶虹说:“我们最近天天加班,平均每天都是13、4个小时,剩下的时间都在睡觉,哪有时间去上网啊?”

    这么辛苦啊!看来小姑娘们也挺不容易的。顿了一顿,我又问:“那最近这么忙,应该也没有帅哥追啦?”

    叶虹脸上一红,勾下了头,过了一会儿,说:“以后不准向我们宿舍乱送东西。”

    我一怔,想,这么说我送花的事情她们知道了?那她们是怎么知道的?于是问:“你怎么知道是我送的~~东西?”

    张瑶抢着说:“笨蛋,问问那个送花的小姑娘你长什么样儿不就知道了?”

    原来如此……叶虹虽然说不要我再给他送花,但至少她还来找我玩,应该是没有多少责怪我莽撞的意思吧?一刹那,在温暖的太阳光沐浴下,我的心里面充满了甜蜜。

    趁热打铁,我接着道:“时间不早了,晚上我请你们吃饭吧?”

    叶虹鼻头轻轻地皱了一下,小声说:“不用啦,我们等一下就要上班啦。”

    “那明天呢?明天中午怎么样?或者时间你们订怎么样?”

    叶虹停下脚步,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说:“不行,我们忙得很呢,卫老板,你~~你做我们的大哥吧,我们,我们都还是小孩子。”

    小孩子?

    我一下子想不出什么话来说,只好干笑了两声,我猜想那一刻我的脸色一定很尴尬。

    到了网吧门口,张瑶朝我摆摆手,走了,我也不好意思再追上去,只是在心里面想着“小孩子”这三个字,叶虹心里面真是这么想吗?但是她即便不这么想她就不是小孩子了吗?

    但是那个瘦削长发小伙儿是怎么回事儿,只是玩玩儿吗?那我呢?我太老了吗?我追她就不是玩玩儿了吗?

    我忽然间又对我的所作所为产生了恍惚,我怀疑我真的是在追一个“小孩儿”作女朋友吗?

    后来又去打了一次乒乓球,但也就是打球。我看到表姐妹两个只拿了一只球拍去玩,就问她们,才知道原来这只球拍也是借别人的,我赶紧跑到商店里面买了两只新球拍给她们,叶虹说什么也不要,后来我说这是买给我自己玩儿的,暂且放到她们那儿,她们才收下。

    思念一个牵挂的人的日子里总是充满了甜酸苦辣,我一会儿觉得失去了无所谓,一会儿又觉得失去叶虹的日子实在是没有意义。

    天气慢慢变冷,有一天晚上,在呼啸的北风中,一丝丝寒气不停地朝我单薄的被窝中钻,冷得我无法入睡,原来深海也会有冻人的日子。我爬起来找了几张报纸、几本书,压在被子上,总算暖和了些。

    叶虹始终没有同我吃过一顿饭,就这么不冷不热地凉着,如果让我做她的哥哥就应该是这样的吗?

    第二天,我刚起身,刘勇就对我说,快过年啦,他妈在家里给他提了一个对象,等着他回家相亲呢,下个礼拜他就要回家了。

    快过年了?我不由得一惊,接着到电脑上下载的万年历上一看,可不是,今天已经是2004年的1月6日,距离农历新年只有16天了。我喟然一声长叹,时光如梭,今年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溜走了,前几天清点钞票,还只有2万多一点儿,原来还计划年底存个两万元,趁着过年生意好,再买5台机器,可现在这个经营状况,一点儿扩大投资的欲望都没有了,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赚回本钱。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过年,却变成了准备要忍受寂寞的一种感觉,变成了要面对一年碌碌无为的恐惧、忏悔,丝毫也找不到小时候盼星星、盼月亮的那种欣喜心情了,打工仔的孤独、游子的煎熬,仿佛就像一张挥之不去的又粘又湿又冷的网,牢牢地捆在身上,我使劲地用脚踹它,用刀劈它,但似乎只是劈烂了一点点儿,当你累了,想喘口气的时候,那张网就又严严实实地把你包裹进去。

    叶虹过年回家吗?过了年,她就满18岁了,那她还是个小孩儿吗?

    我还是给叶虹打了个电话,她含含糊糊地说:“我还不知道呢,工厂年29才放假,可能过了年姑妈要回家,我到时候再说。”

    我一听,心里面沉甸甸的,问她:“如果你回去了还来深海吗?”

    “我不知道。”

    嘿嘿,原来机会是这么容易失去的。

    过了几天,我送刘勇去了火车站。回家后,我把卷闸门拉下,把网吧的音响都开得大大的,自己一个人边上网边大声唱歌,一直到困得不行了才去睡觉。

    铅灰色的天空越来越浓厚,新年就快要来到了,年前的第二天,我跑到商场里面买了一个电炉子、锅碗瓢勺、油盐酱醋等,又去菜市场买了几包四川火锅调料,一些饺子、羊肉、青菜什么的,当天晚上,我就煮了一大锅开水,把调料、羊肉、青菜饺子统统放进去,煲了一锅香喷喷的麻辣烫。

    我又去华强电子世界的二楼花了80元买了一个二手的电视盒,回来后偷偷用放大器从隔壁的闭路电视系统上引出了信号,接上一台显示器,哈哈,我能看电视了。

    第二天,我打电话给叶虹,热情洋溢地邀请她和张瑶来我这儿吃年夜饭,看春节联欢晚会。

    尽管深海市政夫不让鸣放烟花爆竹,但我还是从村口的小卖部里买了一挂鞭炮,三十晚上,等到远近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地都响起来之后,我也把鞭炮拿到马路中间“啪啪”一放,哈哈,过年啦,愿那些牛鬼蛇神明年都距离我远远的。

    我开了电炉,又加了些腐竹、毛肚、火腿肠之类的东西,慢慢整了一大锅,然后打电话催促叶虹和张瑶过来吃。等了老半天,两个人终于慢慢悠悠地过来了。只见叶虹穿一件红色的毛衣,带了一顶酱红色的八角帽子,两只乌黑的大眼珠在帽檐下更是顾盼生辉,头发扎成马尾巴盘进了帽子,露出了圆润柔滑的脖子。

    #

    我没敢问叶虹她姑妈的情况,摆上小凳子,拿出碗,请她两个赶紧吃。

    两个人刚吃了两口,叶虹就“啊”的一声,皱着眉头说:“你干吗放花椒在里面啊?”

    “啊~~我买火锅的时候没注意,湖南的火锅不是这样的吗?”

    张瑶抢着说:“湖南的火锅是从来不放花椒的,只有四川人才吃花椒。”

    原来如此,我是什么饭都能吃,没想到小姑娘们的口味这么精致。结果两个人对我的火锅都没吃多少,原来我买的毛肚啊、鸭血啊基本上都进了我的肚子,只有一点儿青菜、粉丝两表姐妹放到火锅里面煮了煮,分吃了,不过也只是一人一碗而已。

    看到她们都放下了饭碗,我赶紧招呼她们再吃,两个人都摆摆手不吃了,吸着嘴,大约真的是太麻了吧,湖南人不吃花椒吗?这个问题原来俺是真的没有仔细研究过。

    估计她们都么没有吃饱,于是我招呼她们煮饺子吃,可惜她们也都不喜欢,各自尝了一个。她们到底喜欢吃什么?我想起来前天我还买了一包瓜子、一袋利市糖,于是拿出来给她们吃。两个人一人抓了一把瓜子,就坐在那儿边嗑瓜子边看电视。

    不过两个人都没什么话,我指着春节联欢晚会上的大明星们,不停地讲解,努力想创造一点儿欢快的气氛出来,可惜两人最终兴致都不高。

    大约吃了两把瓜子吧,张瑶站起身来说要回家,我抬头看了看叶虹,叶虹说:“太困了,我想早点儿睡觉。”

    我说:“不上会儿网吗?”

    两人摇了摇头,先后都出了门,我努力想再找出一个理由将两人留下,可是实在想不起来,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慢慢地走过马路,上了楼。

    送走了两个人,我感觉闷闷的,这顿饭请的太没有气氛了。火锅还在“咕嘟嘟”地沸腾,热气升腾中屏幕上潘长江那张小脸还在扯长了脖子拼命地吆喝,我突然觉得这晚会除了让你在喉咙间强笑两声,确实也没有其他什么意义,看完也就忘记了,小姑娘们不喜欢也很正常,再说,她们可能是想家了,所以兴致不高。

    新年期间的生意倒是出奇的好,由于只有一个人,我常常是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叶虹不知道来看过我没有,或许是看到我忙,就没有跟我打招呼吧。

    正月初八,刘勇打电话说他不来深海了,村子里面有个人在上海包了一个小工程,要他去做个看场子的,家里面那个媳妇儿定下了,不过要了2万块钱彩礼,他要出去赶紧多挣点儿钱,好回来翻修一下房子结婚。我沉默了好一会儿,心里头不是个滋味,刘勇在电话那头说:“卫哥,不好意思啊,我……”

    我打断他的话,道:“没事儿,真的。去上海好好干,跟着卫哥没能发财,我才不好意思。”

    嘿嘿,这也是实话,年轻人出来闯荡,谁不想混个腰缠万贯,衣锦还乡啊?在这儿我自己都不知道前面的路是黑是白呢,他跟着我怎么能有前途?

    问题是,叶虹是否也是这样想的呢?

    初九我打了叶虹的宿舍电话,却没有人接。

    第二天我又打了个电话过去,这次有人听了,是张瑶,我问她们最近怎么样了,开工了没有,张瑶说:“我们准备不做啦,我姨妈都已经回家了,叶虹明天回,我可能还要一个礼拜吧。”

    真的吗?一时间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儿,我问:“叶虹在哪儿呢?大家相识一场,我给她送送别吧,她什么时候走?”

    张瑶道:“不用送了,她和我们的一个老乡一块儿回,明天晚上的火车。”

    放下电话,我决定明天还是早点儿去送送叶虹,不管怎么说,她在我的心目中,留下的都还是一片阳光。

    奇怪的是,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面也没有太多伤感,可能我潜意识里面明白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吧。

    第二天下午四点我就赶到了523宿舍,门半掩着,里面静悄悄的,我敲了敲门,没人吭声,我又重重地敲了一下,靠门口的床铺上探出一个脑袋来,是张瑶。

    我看她头发凌乱,脸色通红,于是问她:“你生病了吗?”

    张瑶说:“我感冒了,头痛的很,就不去上班了。”

    “叶虹呢?”

    “哦,她已经走了。”

    “走了?不是说今天晚上的火车吗?”

    “她们去广州坐火车,所以早点儿出发。”这样啊,哎,连道个别都赶不上。

    我又问道:“那你们回去准备做什么啊?”

    张瑶道:“不知道呢,回去再说吧。”

    “做得好好的,怎么说走都走了呢?”

    “我们镇上原来有个人在厂子里面做车间主管,现在他不做了,大伙儿再呆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了。”

    原来如此,我又安慰了张瑶几句,起身告辞。出门的时候,张瑶叫住了我,我回过头,原来是她准备把乒乓球拍还给我。

    我心里泛起一阵酸楚,道:“算了吧,留给你们做个纪念吧。”

    晚上关门,北风呼啸,吹得卷闸门呼啦啦作响,我一个人坐在一堆电脑前,却没有一点儿睡意。其实我不知道自己具体心痛什么,但是我知道自己是个失败者,原因或许很简单、很明显,如果我能帮助给人家女孩儿一个好一点的前程,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只是这个理由我心底里面拒绝承认它而已。

    我决定在QQ上留一点儿祝福的话,为叶虹、为我自己留下一点点儿回忆。我把所有的等关了,让黑暗包围我,点上一根烟,在键盘上敲字:

    “叶虹,好:

    知道你已经回家了,我心中很是惆怅。

    曾经,你的简单快乐、阳光笑容都给我带来无限的希望,我私下里也设想了很多美好的未来,但都不曾发生。或许,实现这些很难,你没有做好准备,或者压根儿没有这样的打算,毕竟你还只是在一个爱幻想的年纪。

    我的行为也许会给你带来不少的困惑,面对恋爱你会变得沉重,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你不是说要我做你的大哥吗?大哥希望你能够早日找到快乐的方向。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我们都是过客,坚硬的水泥马路上可能烙不下我们的足迹,记忆可能是消失的最快的东西,你或许很快会忘记这里的一切,忘记这座城市,忘记曾经在这里发生的点点滴滴……

    但,那个扎着小辫儿、大眼睛、会皱鼻头的好心的小姑娘,那圆圆的棒棒糖,那露着小虎牙满脸笑容用力扣乒乓球的下午,那个寒冷冬夜里失败的年夜饭……都会藏在我最深处的记忆里,在我偶尔想起它的时候,给我温暖,给我快乐。

    喜欢一个人,就要真心的祝愿对方,我想你应该也有很多不开心的地方,希望在另一座城市里,你不至于感到如此的孤单无助;希望有一份真正体贴你的感情,有属于你自己的宁静甜蜜的港湾……珍惜生活,不要轻言放弃。

    如果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东西,尽管开口,可以给我写信或者电话联系,我在深海的号码应该几年都不会改变,来深海了,记得来看我,希望到时候能做好你的大哥……

    好了,我不再罗嗦了,路上小心,当心小偷,谨祝一路顺风。

    礼

    卫君

    2004。02。03”

    接下来的日子充满了无聊,生活虽然欺骗了我,可是还要忍耐继续。

    元宵节的时候,我也懒得去买汤圆,火锅也不吃了,实在饿了,就叫一个快餐来吃。

    正月18的下午5点多钟,工商局的“ISUZU”载着几个壮汉又来了,这次我没再上去阻拦,站在旁边静静地看他们把电脑又搬上车,只是嘿嘿笑了几声。

    前不久我看一篇文章,说赌棍、妓女、小偷等就是人泯警察的长工,抓了再放、放了再抓,抓放之中,长工们的钞票就哗哗地流进了警察局的大门。那我们这些做小买卖的不光是警察局的长工,还是工商局、城管的长工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既然反抗是徒劳的,反抗只会令自己遭受更大的伤害,还不如发挥阿Q的精神,免得自己留下无限的烦恼。

    接下来同样是花5500块钱,赎机。只是几个月不见,“公羊”的臊味更重,李科长的脸色更青而已。

    我决定不再做网吧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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