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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薄情亦不悔 文 / 西子

    【♂追♂書♂帮♂】  

    gnefuiqnaud

    唐尤拉伏在常老膝上,她似乎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 , 确定我没有醒来,才笑了笑说 , “老爷不是知道吗。”

    常秉尧问知道什么。

    “乔先生与何小姐的旧情 , 既然您心里有数 , 问我干什么呢。”

    我放在被子下的手猛地收紧,眉头也不由自主蹙起 , 常秉尧很明显舍不得我 , 也不愿和乔苍大动干戈,他想要息事宁人,把今晚的事掀过去,当作从没有发生,他无非要个台阶下 , 要一个得过且过饶恕这场恶劣对峙的借口 , 越是说断了,断得彻底 , 他越是满意 , 唐尤拉放着这么好的时机不为我开脱 , 却反过来含糊其辞把事情变得更引人误会。

    常秉尧眯着眼一言不发,我装作刚刚清醒动了动身体 , 沙哑喊了声老爷 , 唐尤拉听到立刻挽着他朝床头走来,她低下头看了看我刚刚涂抹过yào膏的脸,她小声说别担心 , 容貌毁不了,消肿就恢复了。

    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若无其事扯出一个笑容,常秉尧伸手在我脸上轻轻触摸,他问还疼吗,还烧吗,想不想吃点什么。

    我一把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泪眼汪汪说 , “老爷,我做梦了 , 噩梦。”

    他问我什么梦。

    我惊恐无措的目光里,是星辰一般温柔的光束,虽然脸有些憔悴臃肿 , 但不妨碍我那双眼睛的摄魄 , “我梦到您不要我了,要我离开常府,我梦到我怎样哀求,跪在雨水里求您收回命令,您都无动于衷,您说再也不想看到我,这辈子都不想。”

    我红着眼睛凝望他,“老爷,不会有这一天 , 对吗。”

    常秉尧刚刚因唐尤拉那句话而生出的误解,在我这番róuruǎn的告白里dàng然无存 , 他露出一丝非常疼惜爱怜的笑容,吻了吻我手指 , “傻 , 我怎么会舍得离开你 , 不要你。这一天当然不会有。”

    我不依不饶,“如果我变丑了呢。”

    他说也不会 , 我可是记得你掀翻了我棋盘的样子 , 真是一颗呛口的辣椒。

    我扑哧笑出来,疼得脸颊刺痛,僵硬着身体皱眉shēnyín,“好疼,老爷。”

    我娇弱委屈的样子令常秉尧脸色陡然沉了沉 , “宝蓉这一次的确过分 , 我会为你主持公道。”

    我咬唇隐忍泪水,一个字没有说 , 唐尤拉看到这一幕朝后退了几步 , 一直退到门口 , “老爷,您陪何小姐说会儿话 , 我回去煲汤 , 您昨天说喜欢我煲的山菌汤,我熬了给您送去二太太院落。”

    常秉尧紧紧握住我的手,一刻都不愿松开 , “不送小二房中,送来这里,我陪何笙。今天哪也不去。”

    唐尤拉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说好。

    常秉尧在绣楼陪了我一天两夜,给我讲他年轻时的戎马生涯,以及这几房太太是怎么纳入府中,总之所有对他不利的传言都被过滤掉,留下讲述的都是非常好的。

    第二日早晨天色蒙蒙亮他匆忙离开,去书房解决两拨帮派事务 , 并且告诉我临近中午去正厅,他会叫大太太来给我一个说法。

    我温柔说好 , 他离开床边,我勾住他腰间绸缎束带,他不解回头 , 我扭摆着娇柔温软的身体 , 缓慢从床上爬起,跪在一团蚕丝被上,依依不舍往他怀里靠了靠,猫儿似的嘤咛了两声,他哈哈大笑,“怎么这样黏人了。”

    “习惯您陪我,自己又腻歪了。”

    他鼻子埋入我发丝间,嗅了嗅残余的最后一点香味,“忙完我再来 , 你肯让我陪,我求之不得。”

    马上就是评判输赢的关头了 , 我千娇百媚套住他的魂儿,他才能更偏袒我 , 我像是没骨头一样偎在他身上 , 解开系错位的纽扣 , 系回了原处,“瞧您 , 守我这么久 , 自己都顾不上了。以后没有我伺候,您指不定出什么丑呢,还不哄好了我,让我尽心点。”

    他笑得更愉悦,手指在我唇上点了点 , “你个伶牙俐齿的小机灵鬼儿。”

    我目送他走出房间 , 直到他身影湮没在两扇木门间,脚步声也隐去在回廊 , 我脸上笑容dàng然无存 , 厌弃掸了掸刚才被他触碰过的地方 , 招呼阿琴进来,我吩咐她关好门 , 让她站在我跟前。

    “我被囚禁暗室那晚 , 都发生了什么,你仔细回忆,任何细节不要忘。”

    她想了下说 , “没有,府上静悄悄的,和往常一样,这栋绣楼又独立在外,根本无人察觉,是我发现您迟迟未归,估摸出事了。然后去找姑爷求救。”

    我一愣,“这么说,不是五姨太告知姑爷,而是你?”

    阿琴摇头 , “我以为您白天又下山去见朋友了,等到晚上九点多您还没有回来 , 我跑去问了正厅侍奉的仆人,他说您和五姨太结伴离开,被大太太叫走了 , 大太太是多么yīn险歹dú的人我很清楚 , 一定没有您的好果子吃,想着去求五姨太帮忙说一声,她毕竟是主子,二姨太房的佣人也不敢阻拦,没成想在路上就撞见了姑爷,他可比五姨太管用,直接就闯去了暗室呢。”

    我眯眼深吸一口气,“常老是谁请去的。”

    “是五姨太。”

    我心口怦怦直跳,语气也急促许多,“那五姨太知道姑爷已经去暗室了吗?”

    阿琴被我绕得晕头转向 , 她呆滞摇头,“应该…不知道吧。不然这不是故意捅娄子吗。”

    我忽然间丧失了力气 , 也丧失了对这个庞大府邸里唯一和乔苍有关系的女子那一丝信任,我眼前是看不到前路的浓雾谜团 , 一只不知是谁伸出来的手死死拉住我 , 想要将我拽进去。

    在危机重重的豪门大院 , 每个挣扎上位的女人都戴了面具,而且是很多张 , 不停变换着 , 演技精湛的连自己都能骗过去。有时看不透、不以为意的、觉得很安全的,反而是最恐怖丑陋的。

    唐尤拉比任何人都更早知情,也猜到我很可能一去不复返,越是快些救我越能保我,她拖到入夜都没有动静 , 如果阿琴没有在路上撞见乔苍而去了她的院落 , 她很可能闭门不见,那么耽搁到次日桂姨去查看结果 , 我恐怕还要遭大难。

    阿琴见我脸色凝重 , 她小声问是五姨太有什么问题吗。

    我没有反应 , 谁有问题都不重要,我在常府是众矢之的 , 我的麻烦最大 , 危险最多,在常府没有盟友,有些怀疑我不能验证 , 更不能chuō破,只能装作不知,我需要唐尤拉的帮助。

    何况我没有证据,也许她对乔苍救我一无所知,也许她只是为了自保才闭口不言,之前很多时候她确实在倾囊相助。

    我警告阿琴不要出去乱说,以后五姨太来绣楼,一定要表现得殷勤热情,和对所有姨太太都不一样。

    她笑说一直都是这样 , 让我放心。

    我在绣楼喝了粥,又往脸上扑了一层薄粉 , 遮盖住大半红肿,才慢悠悠往正厅去。

    所有人都已经聚齐,等着看这场正室和最得宠小妾的好戏 , 二姨太连瓜子都捧来了 , 坐在贵妃椅上嗑了一地的皮儿,她看到我笑眯眯说,“哟,这小脸蛋好了不少呢。都恢复七八成了吧。”

    三姨太摇着蒲扇犯困打哈欠,“我想回去补觉,最近身子犯懒,也没胃口吃东西。”

    我心里一动,不着痕迹看她小腹,掐算了下日子 , 哪怕他们真做了也不可能这么快,又不动声色将视线移开。

    “回去干什么呀。大太太多年不出山了 , 也有快三年了吧,我还想看看她的道行又精进多少呢。是她厉害 , 还是咱们马上扶正的小六厉害。”

    她捂着唇笑 , 三姨太没好气说这还用看吗 , 大太太是正室,只要人不死 , 她就垮不了 , 明知结果,浪费时间做什么。

    她起身要走,二姨太把瓜子盘撂在桌角,“哎,我发现了 , 你最近可是真忙呀 , 你开得哪家美容院啊,和哪位官太太合伙的呀 , 怎么一点动静没有 , 人却天天见不着。”

    三姨太冷笑说见不着不好吗 , 见着了和你抢老爷,你又要背后嚼我舌头。

    “你有本事抢吗?我看你就是背着老爷没做好事!你跑哪儿去,要出去打牌还是做什么?敢不敢让老爷的人跟上你一天?”

    二姨太最擅长胡搅蛮缠 , 三姨太心里又有鬼 , 她不敢和二姨太呛,嘟囔了句不和孕fù计较,没好气坐下。

    二姨太看她不走 , 这才罢休,她喜滋滋喝茶目光落在对面的四姨太脸上,她一言不发,置身事外,只偶尔和唐尤拉闲聊两句,吃点蜜饯,二姨太啧啧嘴巴,“上一次大太太出手是把四姨太关进暗室,出来比何小姐还惨 , 后背骨头都瞧见了,老爷也没这么大张旗鼓要和大太太较真 , 可见四姨太的地位还是不够格,最得宠时也不及何小姐十分之一呢。”

    四姨太垂眸不搭理,我从进府就没听她说过超三句话 , 这样女子大多心里有数 , 却不喜搬弄是非搅入恩怨,活得明哲保身,洒脱坦dàng,当然识得破二姨太的激将法,二姨太被无视,她撇撇嘴不甘心骂了声哑巴。

    常秉尧和大太太是同一时刻来的,一个从南边书房,一个从北边院落,常秉尧带着四名保镖 , 而大太太孤身一人,她从我面前经过时 , 不曾看我,也不出声 , 走得平静而祥和 , 仿佛她只是来看一场戏 , 不是戏里的人。

    我皱了皱眉,唐尤拉偏头有些好笑说 , “她的段位 , 你稍后见识一下,估算未来扳倒她有几成把握,你把她留在最后太明智了,至少五个我也不是她半个对手。在这女人如烟的常府,她早就练出宠辱不惊了。”

    我心口一沉 , 大太太狠dú我见识过 , 她的段位只是听说 而未曾过招,我倒不觉得一个六十多岁的女人还能怎么和我斗。

    常秉尧端坐在正中的红木沙发上 , 他手上握着一支玉石烟袋 , 烟锅徐徐冒出烟雾 , 大太太一身白色绸缎的长裙,在头顶晃动的灯光里 , 她的脸像是梳妆打扮过 , 眉眼画得精致,头发也盘得整齐,优雅端正站立在他面前 , 恍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仰起头笑着问,“雨水多,空气潮,你年轻时膝盖受过的qiāng伤,还疼吗。”

    常秉尧吸烟的动作微微一滞,他目光悠长,似乎回想起什么,大太太继续说 , “我缝了三双护膝,里面加了晒干的草yào , 可以防han防潮止痛,你什么时候要,来我房里拿 , 你还认得路吗。”

    唐尤拉沉默看向大太太 , 她这话实在窝心,丈夫不认得去妻子房间的路,是多么悲哀又可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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