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在一小时五十分钟后顺利着陆,这是一个永远不会下雪的温暖海滨城市。
并非旅游旺季,徐安柏得以在赵行长下榻的宾馆如愿订到房间——正对其门,一条过道之遥。
徐安柏将衣物从行李箱中拿出来,忽然听到小脚步声嗒嗒跑来,下一秒,被儿子紧紧抱住腿,就听他软绵绵地说:“妈咪,我们是来找uncle的吗?”
怎么好端端地提起杜咸熙来,她将儿子从后头拖出来,放在,蹙着眉头说:“不找他,妈咪有事要办,顺便带你来度假,喜欢吗?”
艾伦居然摇了,“不喜欢,我想要uncle。”
多奇怪的适应法则,好像只要习惯了一个人,就很容易的去黏上他。
孩子的忘性又实在太大,从前有隋木时,总爱追在后头和他玩耍,现在换了个杜咸熙,又很地转而去依赖他。
艾伦尚不罢休,拽着徐安柏的衣摆问:“妈咪,‘一阵子’是什么意思?”
“啊?”
“uncle上次和我说,他要出差一阵子。‘一阵子’是什么啊?”
原来他是去出差。
徐安柏若有似无地想,猛然间又被艾伦摇醒,只好回答道:“就是有几天的意思,天数可能很短也可能很长,总之不可能今天去明天回就是了。”
艾伦兀自绞着那衣摆,眨巴眨巴眼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过了会,又两眼发光地问:“妈妈,什么是‘出差’?”
“……”
徐安柏被连着追问了一下午,直到傍晚时分孩子累了才做停,她喊餐到房间里吃,一大一小足足解决了三份套餐。
艾伦吃得肚子圆鼓鼓的,两手扶着肚皮在滚来滚去,可没过一会儿,他就阖起眼皮昏昏欲睡。
徐安柏帮忙洗澡,又给换了干净的睡衣,将他抱进被子里盖好。
就在这时,走廊中响起人声,对面似乎有人开门,她立刻提起自己的包,理了理一头短发,按下门锁。
开门。
巧不巧,与那赵行长正好打一照面。
听到声音,那男人下意识的余光一瞥,却在注视到那张漂亮的脸蛋时,身子猛地一僵。
徐安柏憋着笑,想必他也认出了自己,谁能想到那个在那热带海岛上被杜咸熙称为是林伯父的男人,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赵行长。
此刻他脸色不佳,有些唯恐避之不及地要关门,忽然就自里头走出一个相似年纪的中年女人,问“怎么还不进来”的同时,凝视对面女人几秒,忽然说:“哎哟,你是不是徐安柏呀,我女儿老欢喜你了!”
徐安柏冲她点头微笑,看到赵某人的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青,有趣的不得了。
徐安柏在楼下餐厅如愿见到低调而来的赵行长,他环顾四周,确定无人注意到这边时,小声说:“徐总,你太能耐了,居然追到这儿来。”
徐安柏说:“不是有句老话么,有志者事竟成,赵行长终于给面子和我面谈了。”
什么面子不面子,还不都是被她看到了?
她和杜咸熙一起,他要忍气吞声,他和其他女人一起,却被当成把柄反刺他一刀。
什么道理?
赵行长气鼓鼓的,“徐总,不要说我这个老人家不给年轻人机会,生意就是生意,你哪怕把工作做到我这边来了,也还是要按照规程来。你们申河不符合我行贷款的要求,我就是有一万个好心也帮不上忙。你别往我这儿用劲了,我给你推荐其他几家银行倒是可以,拿笔过来,这就写给你。”
徐安柏不理会,仍旧是强调,“请赵行长帮帮忙。”
“帮不了,帮不了的,徐总,”赵行长摊着两手,“谁也不敢贷给一堆烂摊子,明摆着是要亏本的,请谅解。”
徐安柏想,若是他人肯贷,何必腆着脸过来求你?那种情况下的见面,还不够让彼此恶心的?
杜咸熙不停动作,将她压在冰冷的墙壁,某处炽热的躁动已经抵住她的臀,一手去探她的幽深。
“你看呢,安柏,”他掰过她的脸,去吻那张被咬得血红的唇,“随你的高兴而定,好不好?”
杜咸熙可以很明显地感到她身体的抖动,在骤然的一次僵硬之后,如同簌簌落下的秋叶一般,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他微微一怔,移开几毫米的距离,便看到豆大的眼泪从她眼中流淌,继而无法止住一般落满整张脸。
徐安柏问:“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啊,杜咸熙?”
我们又是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的呢?
杜咸熙许久麻痹的一颗心缩了一下,喉结的弧线动了一动,忽然之间,他便觉得意兴阑珊。
很快放开这个女人。
徐安柏还是没完没了,哭着说:“无论如何,总该为她想一想的吧。”
杜咸熙不耐烦的,“我还没沦落到要你来教我的地步。”
眼不见为净,但去看艾伦。
先瞧见的却是一地杂乱的水果,,盘腿而坐的小孩向他眨巴眨巴眼睛,下一秒,忽然放声痛哭起来。
杜咸熙连忙去安慰,抱他在怀里,软声问:“宝贝,怎么了?”
艾伦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拿小拳头一下一下地砸到他身上,踢脚扭身子地吼:“我不要你,我不要你……”
孩子哭得小脸通红,口水从稀疏的小牙里流到脸上,身子里头好像有无穷的力气,排斥着身边的这个人。
杜咸熙觉得自己的神经都快绷断,鲜见地慌乱道:“怎么了,我是怎么惹你生气了?”
艾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才结结巴巴说:“你,你,你亲亲了,其他阿,阿姨。”
他看到了刚刚的那一幕。
杜咸熙无声地叹出一口气,用兜里的手帕给他擦脸上的泪和鼻涕,低着头,在他耳边小声地说:“没有,刚刚是那个阿姨的头发上有东西,我靠近一些帮她拿了,就好像离艾伦这么近一样,没有亲到,真的没有亲到。”
艾伦半信半疑,还是大哭,小脸隐隐发紫,徐安柏过来伸手,他急吼吼地投入她怀里。
杜咸熙心情阴郁,下床去捡地上的水果,随口问:“这些是怎么回事?”
徐安柏想了想,才说:“买给你的。”
所以,其实是感觉不到他的重视了,自高到底,受不了这股落差了,所以艾伦才会哭得这么厉害。
怪不得徐安柏都说:“你不要总是来看他,他慢慢习惯了,一找不到你就会闹脾气。还不如放他一个人过,他自己有他自己的命运。”
属于私生子的命运。
和她一样的命运。
然而话到嘴爆总说不出来,这是她的孩子,奉为珍宝的孩子。
谁愿意承认自己的孩子是没有父亲的可怜虫?
杜咸熙却不难猜出这隐藏的后半句,因而有些烦躁地想走去外间抽烟。
徐安柏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此刻响了起来。
他走去看那消息,徐安柏尾随而至,问:“是谁的?”
杜咸熙匆匆一扫,说:“林凯蒂。”
“嗯?”
“她想找你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