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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章 公公,我們頂你 文 / 戴小樓

    “朱子什麼時候說過朋友有通財之義?”那小丫鬟被自家燻陶過,腹中也是有點材料的。

    “他是說朱子點評論語,對子路這句話沒有反對,然後自己敷衍出來的意思。”這位顏腹中飽有詩書,不是一般秀才能比擬的。小丫鬟聞言,頓時有些不屑,“原來是編出來的,我就說,朱子怎麼可能說這種話。”

    顏輕聲道︰“也不算編,只是所有人都沒往那個上面想而已,倒是一個有急才的。”不過,想一想,以後這句話傳揚出去,恐怕會有很多人振振有辭說︰“朋友有通財之義,這是朱夫子說過的。”因此,倒是又笑了起來,說︰“恐怕以後野史上要留下濃重一筆。”

    小丫鬟搶著道︰“野史也是史啊!,我看他好像比我還小呢!就這麼點兒大,居然能留史?”

    那顏皺著眉往外頭看,可惜,她從小讀書看壞了眼楮,用後世話說,就是個大近視眼,眼鏡娘,看人的時候下意識就眯起眼楮來,不過她本來眼楮就大而嫵媚,這麼一眯眼,分明曹植《洛神賦》上[明眸善睞]的味道,看起來就勾魂得很,給人以盼顧生輝之感。

    勾魂了半天,可惜也沒看清楚什麼樣子,就叫自己的小丫鱖“小倩,他長個什麼樣兒?”

    “我仔細瞧瞧。”小丫鬟趴過船艙窗口上,仔細看了幾眼,回頭跟顏說︰“哎呀!,他面如凝脂,眼若點漆,觸目如琳瑯之玉,一見之下,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身姿濯濯如春月柳,身處眾人之中,似珠玉在瓦石間……”

    顏先是一愣,接著啼笑皆非,“你確定你不是在背誦《世說新語容止篇》?”

    小丫鬟臉蛋上一紅,強辯道︰“我哪兒有背誦世說新語,你都不相信我的話。”顏輕輕搖了,心說自然不信你的話,這世上,哪有魏晉時候那種美男子。

    看自家表情,小丫鬟就知道她不信,跺了跺腳兒,恨恨道︰“骸居然敢長那麼好看,等他上船了,我給他茶飯里面放點巴豆。”

    顏微笑著不語,一臉“小倩,你又調皮了”的神情。

    這主僕二人正在這兒討論美男子,碼頭上乖官和眾秀才們也依依話別。

    眾人看乖官豐神朗俊,抱拳道別,想想他方才那番詼諧的說辭,都依依不舍,這種朋友,又有趣,讓人笑不止,又有名聲,能帶動自己出名,還有才學,能燻陶自己,簡直就是書上才有的良師諍友一類人物。

    為首楚雲諾感嘆,道︰“怪不得香山居士寫[南浦淒淒別,西風裊裊秋。一看腸一斷,好去莫回頭。],賢弟,我等,真舍不得你走哇!”

    “世上無不散之筵席,今日一聚,我等也得益匪淺,起碼,知道了朱子也喜歡銀子的。”旁邊君小醉拍著折扇說到,眾人聞言,忍不住又大笑起來,倒是沖淡了離愁。

    這時候,提議賦別離詩的公孫聶突然靈機一轉,想了一個鬼點子來,“賢弟,你看,我們這些師兄弟在衛學里頭學的淨是些八股,考文章還行,這詩詞可未免差了一些……”

    他這話,有往自己臉上貼金的嫌疑,什麼叫詩詞未免差一些,何止差一些啊!差距可大了去了,當然,旁邊眾人雖然心里面有點兒慚愧,卻怎麼也不肯說出來的,讀書人嘛!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肯承認自己不如人已經是很不錯的修養的,大多數都有眼大如箕的毛病。

    “賢弟你乃是斑斑大才,不如,你來作個離別唱,也好紀念我們今日一會,說老實話,再過數年,我們這些人恐怕就要四散了,像我,本來考這個衛學就是為了有個讀書人身份好讓家里頭的買賣免稅,以後定然是回家接手家中買賣的……”

    他這麼一說,眾人就感慨了,這些秀才里頭,最大的已是不惑之年了,最小的也及冠了,以後什麼前途,實在難說得緊,讀書當然是個個想做官了,但最終能考中進士做官的,這里面恐怕一個都沒有,要知道整個天津一百多年下來也沒十個進士。

    因此,這話說出來,按平時的道理,眾人要鄙視他那為了家里面買賣免稅的論調的,只是,這話的確說的是大實話,加之此情此景,眾人感慨之下,也就不去說他了,誰讀書不是抱著個目的,最終無非四個字,升官發財。

    乖官也覺有些黯然,這些人過來拜訪,或許也抱著些目的,還是被聞人氏利用的,但,終究說來,到底還是不曾在社會上打滾過,不管年輕也好,年紀大的跟自家老爹差不多的也罷!都還有那麼股子讀書人的質樸,若是有日後當了官的,進了官場哪里還有好人,要麼就像詩孫聶所說,回家做生意去,為稻粱謀,自然也就沒工夫讀書了。

    這就像是後世大學生們,在校的時候雖然也有調皮搗蛋的,但終究還沒被社會污染,有那麼一股書生意氣揮斥方遒激揚文字的味道,可等走上社會,幾乎所有人都會被磨得毫無稜角。

    看眾人殷殷期盼,似乎覺得他這個人生若只如初見一定能做出一首好詩好詞來,遂沉吟半晌,道︰“諸位哥哥抬愛,小弟就作一首點絳唇罷!”

    這時候,他就完全忘卻自己後世的身份,深深投入到這個大明時代,用那被大興縣縣令沈榜夸獎為[雛鳳清于老鳳聲]的誘人嗓音唱曰︰“一帽征塵,留君不住從君去。片帆何處,會稽周郎曲。回首風流,漁陽悅來住。孤鴻語,三生定許,可梁鴻侶。”

    說完,他轉身牽著馬兒上了搭板往船上去了。

    馬車一路奔馳超過那些秀才們到了盡頭,花大姐兩膀子一叫勁兒,前面挽馬人立而起,   長嘶,頓時停了下來。

    眾位秀才互相看看,心說金屋藏嬌來了。

    果然,車廂里頭先是春梅跳下來,掀起車廂簾子,接著攙段氏夫人聞人氏下了車。

    乖官眼力好,一早就看見這輛馬車了,這時候看聞人氏下了車,心中冷笑,果然來的是時候,船都開了,是不是要叫我的大名兒把昨天的缺陷補上?

    他剛想到這兒,聞人氏雙手在嘴巴前面一握,大聲喊道︰“鄭國蕃,我等你……”

    臥槽,就知道你這麼個路數。

    乖官冷笑,心說你既然耍不要臉,告訴你,論不要臉,大明朝跟五百年後差遠了。

    就讓我在甲板上撒把野罷!

    他騰騰騰走到船舷邊上,大聲對著岸上喊道︰“姑娘,你莫裝逼,裝逼遭雷劈,莫裝純,裝純被人輪,莫裝嫩,裝嫩遭人恨,莫裝傻,裝傻被人打……”

    一口氣罵下去直到面紅耳赤氣不夠用,他這才大口吸了一口氣,頓時,一股帶著海腥味的海風從鼻腔鑽到肺部,頗有海上明月豪氣頓生之感。

    這口氣終于發泄出來了,用夢入神機那廝的話來說,從今以後念頭通達了,這才能成就神功。

    他心里面喃喃,把五百年後的脾氣發泄得淋灕盡致,很堅決地對著岸上豎起中指,五品誥命夫人了不起啊!跳到海里面游過來咬我啊!

    船上,岸上,所有人全部目瞪口呆,這位小相公……是在罵人?

    不遠處的小丫鬟小倩紅了臉龐,而岸上的聞人氏氣得玉面鐵青,脖頸上的肌膚下青色的血管爆起,細若削蔥管的手指緊緊捏起,指甲刺進了掌心而不自覺。

    十幾個秀才們面面相覷,然後,這才覺得這位鄭賢弟像一個十三歲的少年。

    互相看了兩眼,秀才們胸中突然也生出一股子揮斥方遒的義氣來,紛紛跳著腳大喊︰“鄭賢弟,我們頂你。”

    不要以為頂是後世網絡名詞,這時候的大明朝用[頂]一字司空見宮始見于武宗朝,南京吏部尚書朱恩拍大太監劉瑾的馬屁,拜帖連[拜上]都不敢寫,而寫[頂上恩主老公公],從此[頂]、[頂上]一詞瘟疫一般在讀書人當中蔓延開來,開始還是曲身阿附閹黨的時候用,到後來,連文官們寫拜帖,臉皮厚些的都用這種[頂]的寫法,據說連戚繼光給張居正的拜帖都曾經用過[頂上]一詞,當然,這是小節,不損戚少保名將的名頭。

    乖官在船上揮手,然後大聲唱起方才所作的《點絳唇》,岸上的秀才們也跟著大聲地唱︰

    一帽征塵,留君不住從君去……

    這《點絳唇》唱響在海面上,孤帆點點,終究在海面上遠去了,那小丫鬟看著背著雙手站在船舷邊的乖官,那雪白的馬兒在他身爆不停探過頭去跟他挨挨擦擦,他轉過頭來,嘴角似乎帶著一絲兒笑,伸手去拍拍馬頭。

    小丫鬟突然覺得臉上滾燙,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臉兒。

    PS︰[南浦沈香雨]這句我本來準備改成[南浦櫻花雨]的,因為這個詞牌名又稱為《點櫻桃》,泥馬,又怕有孫錫良的粉絲,把孫教授那套[國人喜歡櫻花就是漢奸就是諂曰]的觀念拿出來,想想算了,用個[會稽周郎曲]罷!這年頭文化流氓多啊!惹不起。

    又PS︰有讀者問乖官的字不需要避諱朱元璋麼,朱元璋所設立的五規範,有“二名不偏諱,嫌名不諱”“除凶惡字樣以外,無其他應避忌諱”的規則,意思是說如果皇帝的名字為兩個字,使用此二字中的任何一個字無需避諱,也無需避諱皇帝名字的同音字,所以乖官的字鳳璋是沒問題的,只要他別叫元璋就行了。

    再PS︰“濟濟闢王,左右奉璋。”璋淑的一半,二璋合一便淑,所以,這是形容大臣們手持玉璋聯合一心供奉君王的意思。取表字,要麼類近,要麼反之,譬如楊[過]字[改之],奉璋和國蕃意思類近,只不過被沈榜沈縣尊改了一個鳳字,當然,也有出處,只是因為大堂上被扒下褲子一節容易被聯想,實際上這個字取的很有水平的。我記得給乖官取表字那一章的章節名就叫《左右奉璋》,沈括在《夢溪筆談》里頭吹噓過[濟濟闢王,左右奉璋]的君臣之道。

    咱是不是臉皮很厚?這麼夸自己水平脯老實說,我也覺得有點傻,為了給乖官取個合適的字,我查閱了大約兩個多小時的資料。有時候自己也想,網絡文學,印刷出來也是上廁所的時候看的,有必要麼!但,我脾氣頗偏執,做事往往一定要按照自己心里面那個路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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