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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一章 文 / 萧竹老人

    这七王爷是安西王阿难塔的儿子,名叫黎拔都。阿难塔是宪宗蒙哥的嫡系子孙。当年忽必烈推行遵汉制,用汉人恢复农耕等一系列改革制度。阿难塔之父和一批守旧王公不服,支持王子阿里不哥称帝,坚持游牧旧制。后来不哥败亡,追随者一一处死。忽必烈念阿难塔是蒙哥嫡裔,又惜他勇力,留他一命,以后他以军功得封安西王。他却野心勃勃不肯安分,忽必烈死后,曾勒兵草原,觊觎皇位。成宗对他颇有几分忌惮,处处优容。黎拔都仗父亲之势,横行无忌,一向是那班京城恶少的头儿。因他排行第片这群少年戏称他七王爷,他居然坦受不辞。这时买乞烈等寻到他述说考官不公,欺负蒙古、色目武生之事,请他出来领头去撕榜、打人、闹考场。

    这黎拔都无事都要寻事欺人的,凝得这些言语,一口答允,立刻邀约了自己那一伙纨绔少年,议定明日上午就去兵部衙前闹事。先撕武榜,再打考官,勒令倒转武榜,将头作尾,使蒙古、色目武生个个占先。这班少年向来霸道惯了,哪把国法王章放在眼里,一个个摩拳擦掌,只等明天。

    郦明堂虽是绝顶聪明,却也没料到这批人竟有如此无法无天!十九日晨,早早坐轿上衙门,要会同德朋、游载物筹备明天御试。头踏刚到巷口,荣发骑着顶马在前,一眼瞥见武榜下聚集了一群锦衣少年。一身劲装结束,见头踏进巷,发声喊出手撕榜,赶打守榜人役。荣发大惊,忙止住卤簿,回马轿前禀报。

    郦明堂听得喊叫喧哗,也自掀帘查看,听荣发禀告,也觉心惊。立命将大轿退后几步,堵住巷口停下。唤荣发和周升、冯吉过来,密密吩咐了一番。三人领命,飞跑去了。明堂又召人役领班作了布置,自己稳坐轿中,静观事态发展。

    黎拔都等一见兵部尚书头踏进了巷口,便大声喧闹,动手撕榜,只等郦大人出轿干涉,就趁机揪住痛打,两个副主考也如法炮制,然后押着他们去改写武榜。计划得美美的,谁知郦明堂并不下轿,反而退至巷口停下,任他闹翻天也无人前来阻止过问。须觉扫兴,仍忍不住心头得意:“这雏儿毕竟脓包,怕了爷们,不敢出头。须饶他不得!”把撕下的武榜抛在地上狠狠践踏一番,一哄赶到轿前来行凶。随轿人役慌忙举水火棍站成两列拦在轿前。

    这群少年乱纷纷高声喝骂,一片声喊打。众人役不理不睬,默默护在轿前。买乞烈自诩力大,一马当先出手就打,众少年一拥而上,硬夺水火棍,向众人役没头没脸打去。众人役一面格架,一边躲闪。看看攻到轿前,倏地锣声震耳,大轿两侧奔出数十名武举,摆开架势动手还击。买乞烈等猝不及防,几个照面已被打得屁滚尿流,回头便逃。却见对面巷口也被一群武举堵住,正一步步逼上前来。这群公子哥才发觉事情不妙,登时大乱,蚂蚱般到处乱蹦乱钻,只想快快脱身。苏托毕竟有些主意,高声大叫:“别乱,别乱!快到七王爷身边来,一起闯!”黎拔都蛮性大发,狂吼道:“弟兄们,咱们拼了罢!”到底是武将世家的子弟,得人领头一呼,立刻集结,四十多人排作双行,高举夺来的水火棍狂挥直舞,和赤手空拳的武举打了起来。黎拔都、苏托这两个领头的更是不要命般猛劈猛打,水火棍抡得风响。武举奉了郦大人不许伤人性命的严谕,只是见招拆招,闪展腾挪,足下半步不退,紧紧封锁住巷口。

    忽然听得巷外金鼓齐鸣,周升去京营调的两个百人队禁军到了,两名百夫长趋至轿旁请令。明堂揭开轿帘,指着那群凶人下令道:“与我拿下,不许走脱一人!”这两个百夫长原都认得这帮太岁,为难道:“禀大人,这些人都是大有来头的,捅了马蜂窝麻烦不小哪!大人还是别和这干小刺儿头计较罢。”明堂怒道:“大胆,你们敢不遵本部堂号令!”吓得两个百夫长趴下不住叩头,连说不敢。明堂道:“你们只管捉人。捉住紧紧绑了,囚在兵部衙闲房之中。顽抗拘捕的,只管拳头巴掌教训,但不能伤命。打出事来,有本部堂作主担待。”两个百夫长领命下去,传下号令,禁军、武举一齐动手,把四十七个恶少一个不少统通捆了。黎拔都等兀自高声叫骂:“混帐王八蛋,你敢捆我!”被禁军抡圆巴掌几个大耳刮子掴去,打得脸颊高高肿起,推推搡搡拉进衙门,寻间空房关了起来。

    郦明堂这才起轿进衙,到得堂上升了公座。游载物和德朋刚才也被阻在巷外,听得捉了这些衙内、少爷,两个暗暗叫苦。忙忙赶来,见明堂正叫人把撕坏的武榜收起,赶快重新写榜张贴出去;分派一个百人队护榜,另一个百人队守卫兵部衙门,不许任何人在衙前撒野闹事;命众武举回寓,准备来日御试;着人清点被打伤的人役数目,立即延医,就在衙内裹伤。每人赏银十两,给假五天。处置完毕,才和德、游两个叙话。

    那两人都忧心忡忡,只害怕那一班娘子军闹了来无法收拾。明堂哑然失笑道:“两位大人不必担忧,且看下官处分这事,定不连累两位便了。”游载物愁容满面,德朋只是道:“咱们三个同是考官,岂有不被拉到一起算帐的。我和游大人早就说过不妥,那帮人是不讲道理……”一语未完,一个禁军十夫长急匆匆进来禀报:“大人,不好了!打起来了!”明堂道:“谁打起来了?说清楚。”“一群王妃、诰命来衙门哭骂撒泼讨儿子呀!要闯进衙来找大人拼命!咱们拦不住,已经打起来啦!”游、德两个吓得脸都黄了。明堂一拍公案喝道:“胡说!你们百人之众,还对付不了一群妇女么?把她们统通给我捆起来。”那十夫长犹疑道:“大人,都是些王妃、诰命呐!打起来我们手都不敢还,还敢捆么?”

    明堂怒道:“她们若是循规蹈矩在家纳福,自是王妃诰命,不能冒犯。如今扰乱公衙,撒泼放刁,便是不法之辈,有什么捆不得。捆了另寻间屋子关起来,别让她们和那些小子见面说话。快快执行命令去罢。”

    十夫长向百夫长回禀了郦大人言语,百夫长心中想道:“她们的儿子已被打了、捆了、关了,这群母老虎必然放我们不过。既有郦大人作主,乐得收拾这些泼妇一顿,不捆白不捆。”当下一声令下,叫兵士放手拿人。不多时便把这十七、八个王妃、命妇和随带的二、三十个大脚婆娘捆住,缴了所携棍棒木杵,推进空房关了起来。这些妇人素来作威作福,几曾吃过这等大亏,一个个破口大骂,嚷叫要杀尽禁军,一把火烧了你这破衙门!任她们如何嚎叫放泼,无人去理睬,由她自骂。那百夫长只管倒锁了房门,去向郦大人回话交令去了。

    大堂上急坏了德朋、游载物,眼看乱子越惹越大,只是叫苦。明堂道:“二位放心,请偏劳去预备明天的御试。下官告便,要去谒见皇上,请旨定夺。”吩咐备轿,到午门求见成宗。

    此时成宗正在体仁殿午膳,听报郦司马有急事求见,立即召进。问知犹未用膳,忙又赐膳。明堂忙道:“皇上,吃饭靠后些不妨,武场出了撕榜、殴斗大事,微臣特来奏闻请示。”成宗笑道:“皇帝不差饥饿兵,天大事也要喂饱肚子才好办。别着急,先吃饭。”看他吃完了,才细问情由。明堂一一说了。成宗又惊又笑:“郦卿,你果然胆大!竟把那群王妃、命妇也捉了来关押!你想如何处置这些人犯呢?”明堂道:“撕榜的那群少年有多半不是考生。以臣愚见,是考生的,逐出考场,不许参加御试;不是考生,无故滋事的按情节轻重,或打或罚,分别惩戒后释放。那些王妃、诰命,不守妇道,咆哮公衙,应追究其家主治家不严之罪,着分别领回,严加管教,整肃家风。圣意以为如何?”

    成宗未及答话,宫门监启奏:“禀皇爷,今有安西王、诸王、和王、威侯、勇侯、定南侯等一十八家王侯在午门求见圣驾。”成宗微哂道:“告状的来了。郦卿,你可有胆量和这三王十五侯当面辩理?”“微臣秉公执法,无偏无私,何惧当面辩理。”成宗点头,传谕:“召三王十五侯进殿。”

    这十八个人原是得了家将禀报,说是十八家王妃、诰命、世子、荫袭,尽被郦兵部捉去关了起来!一个个登时气冲牛斗,高叫:“反了,反了!汉官欺压蒙古王侯,他有几颗脑袋!”十八人约会齐了,来求成宗作主,务要把这个无法无天,胆大妄为的汉官郦君玉狠狠惩治一顿出气。气哞哞进了体仁殿,见郦君玉正坐在皇上身边说话。诸王秃喇是个莽夫,登时大嚷起来:“皇上,郦君玉捉了二十多个爵主、世子,还捉了臣等十八家王妃、诰命!把咱们欺负苦了,快捉他问罪,替咱们出这口恶气!”

    众王侯齐上前来见驾,异口同声,都说诸王所奏属实,臣等特来求皇上作主。

    成宗目视明堂道:“郦先生,此事可是有的?”明堂坦然道:“并无此事。微臣武场主试,这些日子一刻不闲,好端端捉人则甚?”秃喇大叫:“当面撒谎,不是好汉!你敢让我们去你那兵部衙门搜么?”明堂道:“先请王爷说说,下官是在何时何地派遣何人到你们十八家府邸来捉走王妃、诰命、世子、荫袭的?兵部出的拘票在哪里?”威侯普赤英冷冷的道:“你别装糊涂,打官腔。今天上午,在兵部衙前,你调禁军捉了四十多个少年,可是有的?后来又捉了王妃、命妇十八人和一些仆妇、下人,可也是有的?当着皇上面前,抵赖欺君,罪加一等!”明堂也冷冷的道:“哦,原来你们指的是这件事。今日辰刻,有一群恶少聚集兵部衙前谩骂、喧哗,撕毁武榜,并出手行凶,打伤兵部人役多人,冲击卤簿,声言要殴打考官。下官职掌兵部,身为主考,岂容这帮无赖滋事行凶,抓了这群无视国法王章的恶棍,该是不该?近午时分,又来了一帮妇人,在衙前哭闹撒泼,口口声声要打进兵部大堂,烧毁衙门,杀尽禁军!堂堂兵部大堂能容人随意侮骂冲闯?皇上禁军,谁敢屠杀?对这等无法无天的泼妇,下官捉住她们,审查底细,追究主使之人,又该是不该?这两起人犯,下官还来不及审问发落,实不知有无世子、爵主、王妃、诰命在内。据下官想来,王爷、侯爷们都竖家柱石,自然处处以身作则,恪守国法纲纪。世子、爵主秉承家教,当不致胡作非为。王妃、诰命处深宅大院,安富尊荣,又怎会不守妇道,跑到兵部衙门来撒泼闹事,不怕大失身份体面么?由此看来,只怕是传闻有误。今日兵部衙门捉的人中,并没有王侯宅眷。”一席话义正词严,有理有据,堵得众王侯作声不得。

    一阵哑然。安西王阿难塔不甘认输,强辩道:“口说无凭,你能拿得出什么证据?”

    明堂拿出撕坏的武榜展开:“证据便在这里。被打伤的人役五十六人,立即便可召来。”

    阿难塔不语,只仔细看榜,立时抓住理由:“哈哈,你小子还敢狡辩!诸位请看,本科不单取了许多汉人、南人,还让南人夺魁,把蒙古勇士压到后边。臭汉官抬汉压蒙,是何居心?存心欺负蒙古武士!只为考官不公,众荫袭才不服撕榜,这乃是主持公道,有甚错处?”

    明堂抗声道:“国家科举大典,神圣不可侵犯,岂同儿戏。纵有甚么差误,也该奏明皇上,依法论处。哪有公然撕榜,践踏国纪尊严的道理!且下官与游大人、德大人都是一秉至公,认真选士,自问毫无偏私,招贤榜上明明写着‘凡属大元子民,不分种族等级,一视同仁,凭才取士’。若说这便是抬汉压蒙,当初廷议之时,诸位何以无人提出异议?如今王爷不问青红皂白,便来责怪我们取士不公,有甚偏向,你的凭据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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