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 文 / 安七七
自从端阳之后,南陵王府的小斯便成了容记的常客,他家的翁主三五不时的就要吃些容记叼品小食,这一下容记便生意更红火了,连吃惯了御膳的永安翁主都中意的糕饼,寻常百姓自然是趋之若鹜。
这个新闻经由街头巷尾而传到顾长空耳朵里,又有了些旁的意味,倒像是他和李靥共守着一个秘密似的,平添了几分亲近之感。
李靥素来喜欢凑热闹,逛街市,知晓了她这个爱好,京城内只要有热闹,顾长空必定要去守株待兔一番,倒是真的给他撞见了几回。
二人几次碰面,他都唤她一声木姑娘,她则回他一句顾公子,到是正合了那戏文里最动人的才子佳人的戏码。
李靥也好,木叶子也罢,这个姑娘的一颦一笑都足以叫他心动。
她生在天家,却喜欢面人风车;她千金贵体,却总是领着个小丫鬟四处溜达;她本该穿金戴银,却总是不施粉黛……
这样的女子,他琢磨了许久,却找不到适合的辞藻来形容,最终只能在心里叹一句,形容李靥,最恰当不过“难得”二字。
难得——她是金枝玉叶,却这般亲民易处,难得!
难得——她于他而言,岂止是一句高攀不起所能形容,她的人她的心,当然难得!
又过二月,七夕一至,京中满城皆是喜色,绸缎庄子,首饰铺子,胭脂铺子,糕饼铺子都是人满为患,女儿们忙着置办新衣裙新首饰,添置胭脂水粉,又备下糕饼,乞巧乞姻缘,是京中的旧习俗了。
除此之外,京中女儿在七夕当夜还有放河灯的风俗,意在乞求得遇良人,而对方能够于弱水三千之中只取一瓢饮。
是夜,宫中亦摆宴,李靥随南陵王妃一同进宫赴宴,又在中宫之内和李安一道焚香设贡乞巧,待出了宫门,已是华灯初上。
李靥揣着满满一锦袋的许愿笺儿,在宫门外急不可耐地寻到了早已等候多时的百灵,辞了母亲,一头扎进了满街盛装的女儿们当中。
顾长空亦是在宫门外不远处守候多时,今夜这等热闹,李靥没道理不凑,待看见李靥一身丁香紫宫装,袅袅婷婷的进了街市,才提步远远跟上。
——求上苍保佑扶昌不必远嫁和亲。
字迹尚且稚嫩,但那担忧却是实实在在,历来公主之于皇室,唯一的作用似乎便是政治联姻,李安小小年纪就担心起这事,稚嫩的字迹透过纸背,叫人看着便不住的雄。
“翁主?”百灵见她愣神,压低了声音小声唤她,“就差您的许愿笺没放好了!”
猛然回神,却一个不慎跌落了手中的纸卷,河风一动,那小小的纸卷便滚落开去。
百灵慌乱的就要起身去追那小小纸卷,一急又碰翻了李靥的那只河灯,小小蜡烛头迅速引燃了荷,主仆二人慌作一团。
温润的男声响起,李靥微微抬头,瞅着顾长空三两下扑灭了小小的火情,干燥的手掌中握着的,正是刚刚被河风吹去的纸卷。
又是他!
他总是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一身最朴素不过的棉布袍子,不算清俊的眉眼上带着温润的笑意,月华之下,他的笑容叫她看的几乎失神。
李靥就那样一言不发的立着,怔忪的看他转身又去为她买了新的河灯,直到他将那小小的纸卷递到她的手中时,她才倏地一红双颊,忙又蹲下去摆弄那河灯。
……
河灯随着水流渐渐飘远,同苍穹下的星辰混作一处,再也分不开时,李靥才好不容易摁住了自己乱撞的心子,“多谢顾公子帮忙!”
他没漏过她的秀容乍然做红的模样,亦记得那张薄笺上灵秀的字迹。
婚事自主!
揣测过很多次她会许下什么愿望,所以拾起那纸卷时忍不住打开瞧了一眼,只一眼,他就明白了她的难处,当下那个表明心意的想法,也只能艰涩的忍在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