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王朝元封六年,三月暮,阳光明媚,花时正好。
“啊……”尖锐的嗓音响彻云宵,划破了安阳侯府的宁谧祥和。
承国公世子孟沛阳死了,死在安阳侯府里,客居在侯府的侯府表姜糼容的香闺里锦榻上。
孟沛阳身上衣裳穿得整齐,面上带着微笑,只看脸容还让人以为他是沉睡着,可是带血的却表明他已经死了,死得惨不忍睹做鬼也是个可怜鬼——他身上男人的标志给切掉了!
承国公孟滔子嗣稀微,只得孟沛阳一子,孟沛阳死了,承国公府也绝后了。
将安阳侯府几百口人凌迟了也不足以消弥孟滔的丧子之痛。
死在姜糼容香闺里又被去了势,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认为,孟沛阳欲对姜糼容使强,未遂,姜糼容怒而断其祸根。
安阳侯李宗权想把姜糼容送给孟府由孟滔处置。
安阳侯夫人姜糼容的姨母高氏拼死不同意。
“孟沛阳出现在阿容房中,欲行不轨,阿容只是自保,失手伤人,追根究底,是孟沛阳德行有亏在前。”
“高夫人言下之意,我儿子白死吗?”承国公夫人韩氏两眼冒火。
“报官吧。”自事发后一直被忽略的当事人姜糼容突然开口了。
“报官?阿容,报官你的闺誉就完了。”高夫人放声大哭:“姐姐,我对不起你,我没有护好阿容,让阿容给宵小之徒窥觑招来祸灾……”
“好狠的女人,你想让我儿子命没有了身后名声也没有吗?”韩氏声音凝噎,悲伤至极,“我可怜的儿啊,看看你喜欢的是什么女人,你好糊涂啊……”
承国公和安阳侯默默对视,报官,那不就是把家丑曝到人前吗?
为了国公府和侯府的脸面,万万使不得。
姜糼容动了动嘴皮又合上,不明白安阳侯和承国公都是身居高位的人,为什么就会那么理所当然没有看到异常之处。
瞟一眼死者就能发现蹊跷的,被切了的人怎么可能面带笑容?
她不知道孟沛阳是怎么死的,但是,死因显然没那么简单。
姜糼容在此之前,生活在二十一世纪,跟这个历史上没有但平王朝毫无瓜葛,睡梦里听到一声震天阶似的尖叫被吵醒过来,睁眼发现身边躺着一具尸体,她懵了,才想着法儿,一个个不认识的人便纷踵而来,责问啼哭安慰闹嚷嚷让她无法冷静思考。
她从眼前这些人的吵嚷哭喊中听出这些人的身份名字,还有自己穿越的这个身体与自己同名,也叫姜糼容,其他的比如的孟沛阳是怎么死的一无所知。
韩夫人和高夫人比拼谁哭得更伤心,许久不停歇,姜糼容耳朵嗡嗡响,心脏砰砰跳着极快。才接收了新身体,有些不适应。
“我不要你抵命,我儿为你而死,你嫁进国公府来,为我儿守节。”韩夫人突然住了哭,嫌恶又快活地看姜糼容。
嫁进国公府守活寡,既折磨姜糼容报了仇又留住她一命,孟滔和李宗权相继点头。
“国公府也不会委屈你,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你进门,旁支里挑一个可人聪明的孩子给你养,老了给你送终……”韩夫人越说越觉得不错,孟滔也不停点头。
高夫人默听着,泪水越滴越慢,从小过继来的孩子在膝下养大,情分不同,虽是没有男人,在国公府里位分尊崇锦衣玉食,也不算太糟。
见靠山高夫人也有许可之意,姜糼容不淡定了。
她脑子没因穿越烧坏,还不想嫁给一个死人守活寡.
“我不答应。”门外一人一阵风似的冲进来。
“逆子,你来做什么,给我退下。”李宗权怒喝。
“李昂,沛阳是你的好朋友,你不能成全他吗?”孟滔很是伤感。
“孟伯伯,沛阳已经死了,你还要糼容嫁给他,这不是断送糼容一生吗?”李昂义愤填猬挥舞着拳头,在空中带出一道旋风。
“孟沛阳没有中毒迹象,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怎么死的,还得请姜讲讲当时的情况。”
姜糼容知道命案出在自己房中,官府不查则罢,官府插手,她被问话少不了的。
可是她什么也不知道呀。
“我……我迷迷糊糊睡梦里听到一声尖叫,一时间头疼得要裂开了,后来醒过来脑子里空空的,什么都记不住了。”
姜糼容说完,抬着头,眼睛直视问话的季唯。
古代闺中是不能与外男平视的,但是此时情况特殊,她若是垂睫怯怯生不敢直视,会给季唯她做贼心虚的印象。
季唯凌厉的眼神盯着姜糼容,墨眸深邃像欲吸人魂魄。
姜糼容一动不动站着,沉默着接受他的审视。
不知过了多久,在姜糼容身体站得身体僵硬时,季唯一言不发转身走出房间。
“你不能就这么走。”韩夫人尖叫。
季唯脚步微顿都没有,不过,一盏茶工夫不到,他就回来了。
他的背后跟着两个很漂亮的女子。
两人一模一样的红色对襟短襦裙,头上挽着双环髻,套着粉色绢花环。一个黛眉遥鼻樱唇,模样娇憨柔顺温婉。另一个新月眉弯弯,细长的凤眼,眉轩了一块芙蓉花钿,冶艳妖娆的花纹衬着凤眼,更显妩媚动人风情万种。
姜糼容认出来,贴着芙蓉花钿那个就是尖声高叫把她从梦里惊醒过来的人。
“姜,你说你什么都忘了,那你认得你的这两个贴身服侍的丫鬟入画和抚琴吗?”季唯定定地看着姜糼容问道。
“我认得她,我醒来时她在房中。”姜糼容指向见过的那一个。
“阿容,你真的什么都记不住了?”高夫人哭了起来,“你连云菲都不认识了?”
“说来说去绕弯子,以为演的一场好戏,一句记不得了就撇清了吗?”韩夫人尖刻地道。
“休得无礼。”季唯没说话,开口的是孟滔,“你没见姜连云菲都认不得吗?”
“阿容,你真的什么都忘记了?”李昂关切地问道。
“真记不住了。”姜糼容指向那两个姑娘,苦着脸道:“表哥,我连她们谁是入画谁是抚琴都不知道。”
“你……”李昂结舌,“阿容,她们不是入画和抚琴。”
“相信不用我说,大家都知道,姜的确是不记得事情了。”季唯扫了众人一眼道。
那两个女子不是入画抚琴?就这样几句话让季唯相信她是失去所有记忆了?
虽然觉得过关得也太容易了,姜糼容仍暗暗庆幸,她背上凉浸浸的,刚才吓得流泠汗了,就怕一个不慎,被当杀人犯咔嚓了。
谁杀孟沛阳的呢?孟沛阳的不见了,破案的关键是不是在他不见了的上?
姜糼容正思索着,季唯挥手发令,“搜查整个李府,认真寻找孟公子被切掉不见了的那物。”
“什么?搜查整个李府,我不准。”李宗权气愤地大叫,在季唯漠然的目光里退却,悻悻然坐到椅子上。
孟沛阳死在李府,他杀,死因不明,李府每一个人都有嫌疑。
衙役什么也没有搜到。
季唯让差役守住大厅,一个一个人喊进去问话。
也不知有所获无所获,两个时辰后,他命令差役把孟沛阳尸体带回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