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弈棋 文 / eraser

    疏离宅需防；亲近宅不忍放只有不近不远、不亲不疏之人，才最是放心交办些重要却不主要、关键却不紧迫的事情。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最有成为“墙头之草”的可能性。

    天子脚下，混口饭吃本就既不容易，若非迫不得已，谁愿意因为自己一点儿小过失就背井离乡呢？……意志饶是再如何坚定如铁，奈何也是熬不过岁月的蹉跎罢？……

    诱之以利、恫之以吓、晓之以情、说之以理天下或许的确存有不受之人，但却决计没有不够大的。

    祭司玉蛛心中暗笑：这个人，他要定了。

    犁纭郡主见他半晌不曾说话，不由按捺不住心思，问道：“你想到了甚么。”

    玉蛛笑道：“记得初入巴域之时，郡主曾说过是来与在下弈棋的郡主之意，便是这局棋吗。”

    犁纭怔住，一时接不上话。

    祭司自说自话道：“郡主可曾想过，既然有心要弈棋，不妨弈一局稍稍大一点儿的……比方说，局中局……”

    犁纭郡主一时哑然，半晌才缓过神儿来，道：“祭司大人可知晓，您方才的神情，与一种动物甚为相似。”

    “狐狸嘛。”玉蛛不以为意地笑道。

    “不对。”犁纭郡主摇摇手指，轻轻一笑。

    “哦？”西疆祭司奇道，“还能是甚么。”

    “它的亲戚，”犁纭郡主娇俏一笑，将朱唇凑近玉蛛耳畔呢喃，不知在说些甚么。

    祭司巫勤面色不变，宠辱不惊。

    “祭司既然有心说到要弈大些局面的棋盘，小女子虽不才，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犁纭郡主笑得坦坦荡荡，毫无心机，“况乎，犁纭实在也是不惧怕任何赌注的棋局犁纭孑然一身，再无甚么输不起的了。即使决意弈棋，自然是要令自己尽兴而归才好……”

    话已至此，李唐郡主洒脱一笑，在侍女陪伴下，翩然而去。

    西疆祭司会心一笑，默自道：“将我比为狼狈者此为天下间第一人尔……”

    狼，本为勇猛孤独的动物；狈，本为狡猾奸诈的动物。

    狼虽勇猛，但智慧不足，狈虽聪明，奈何体力不济……因而狈素来喜欢搭在狼的背脊之上，借由狼矫健的身手速度来猎食省时省力；狼素来只甘心情愿载着狈而非其他动物，因为狈虽聪明却天性懒惰、行动迟缓。

    狼狈为奸，自然也可拼得一时无双……

    用这两种动物来用在他祭司玉蛛一个顶两个、既羡煞旁人又令人望尘莫及的脑瓜儿上，也尚且还勉强能是算得贴切恰当。

    令西疆祭司始终想不通的是，世间之人何止千万，为何犁纭郡主偏生就对自己一个已然老得让妙龄少女们再也不愿意多看、进了半截子棺材之人念念不忘，如此执着……

    之后许多年，犁纭郡主每每对自己的侄女锦阳公主说起，都会不禁提及一句：“……痴情容易移情难。世上便是有这样的人，情之所钟，是再难以改变的……当年我与他之间弈的这局棋，无论结局如何，我都注定是要满盘皆输的……”

    锦阳公主随即笑道：“世上便有这样的人纵然知晓满盘皆输，却仍是执意要下完这局棋的……姑姑，你我都是红尘中一痴傻人而已……您不必多言，锦阳都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