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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昼夜风 文 /

    大朵的云写意画一般浮过的暖阳,屋中的光束便由明而暗,再由暗而明,均匀无间的变换。般配的两抹人影依偎而坐,穿梭于光影幻化,默默无声。

    烟洛抿紧了唇,尽量不叫夜橪察觉到身体的僵硬。其实对于贞节一事,无论古代或是现代女子,但凡洁身自爱的,自然都不愿儿戏视之。她被迫吞入迷药,虽然光义并未得逞,可自己的身子的确曾被他看个精光也搂个过瘾,而她,应该也曾辗转相承,□爹近他靛温。如果她没有决定留在宫内,如果当初她坚持随夜橪离开,也许就不会……要说一丝都不后悔,却怎么可能?

    夜橪出奇的安静,他的呼吸欺上她细致的耳垂,热一阵冷一阵,分明变快了些,却一言不发。等了一回,烟洛低低苦笑了,垂首,嘴角勾起个轻嘲的弧:“你生气了?”又停一停,仍没等到答案。不自觉的,指间的银簪尖利的顶进皮肉,倒似乎不及心头的锐痛来的凶猛。她忽然不知也不愿再解释些什么,扭动着身子试图从背后的沉默中抽离。

    方挣脱了一些,猛地,纤盈的腰肢被夜橪一把捞回,和臂箍拢,混乱的气息里辨不出他的情绪,“要去哪儿?”

    还能去哪?半柱香之前,她还满心盼望他能对她说句“不在意”,给她一个安慰的拥抱,现在,被忽视的许多许多祈望渐渐化为一腔怫然。失望么?原来夜橪,也不过如此啊!他的洒脱不羁,原来亦承不住心爱女子一丝丝的不洁。她不会将自尊踩在脚下,苦苦哀求他的原宥宽容。这份理解,除非他保有,否则,一切何须再多言?心中酸苦,烟洛也不作声,使力挣扎着欲脱离夜橪的怀抱。

    夜橪忽然重重靠上来,“洛洛……”唇沿擦过烟洛颈边琼脂般的肌肤,叹息道:“你这好逞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心一紧,眼前腾起一番水雾。婉转的清音揉进三分讽刺:“改不了!”原本,原本,她想在他的怀抱中释放出所有的懦弱与委屈,如果,他肯给她依靠。

    “改不了就算了!”夜橪倒似乎不甚在意,将她搂得更紧:“咱们何时离开?”

    “哎?”

    ““思年”的解药在义父手上,月中我方能得。离开的事宜,我都已经安排妥当,先陪你出了东京,我再回来一次取药,行么?”

    “……”她倏然回首,泉水般的瞳孔霎那间冒出清澈的疑惑——她几乎忘了上一刻自己在琢磨什么。

    “或者,你先走,有钟隐相陪,应也不会出岔子。”他从容说出另一计划,声调稳定。

    风动,云移,日华。她还是愣愣看他,一痕流光自眸间悄然滑过。

    才恨长日无晴阴,东风弄暖破寒粼。

    “再或者……”夜橪仿佛漫不经心,修长的指旋着她腰间垂顺的一缕柔丝,目光锁紧指尖,掩饰着惑眸深处闪过的千分杀意:“不必再等,我就去给你解气!好么?”

    阳光刺透了云层,终于又射进房中,光华在人的面目衣衫上罩一层暖暖的黄。烟洛似乎终于听懂了,凝神再盯了夜橪一眼,微颤了身体,哽咽着胡乱拭泪:“我,我以为……”

    “以为什么,我不要你了?”夜橪的手掌轻拍拍她的微耸的肩,温语道:“洛洛,要不是当初欠你一次,我说什么也不可能任你待在宫里。你的心思,我不必问,也没有怀疑。至于那个混蛋,他敢辱没你……”他没再说下去。

    他怎么可能不在乎?他简直气得大脑发晕,气得每一处毛孔都怒火喷张,气得想一刀割下赵光义的脑袋。不,那样让他死得太轻松了,他要将他的手脚斩断,眼珠剜出,把每一寸贴过她身的肌肤活活刮下,将他的脏器丢去喂狗。无数种令人生不如死的狠辣手段,在脑中旋风般狂卷,他沉浸一阵,才终于发觉了怀中女子的黯然。她抵抗着,还有逃离的企图,令他登时雄而恐慌,慌痛暂时盖住了沸腾的怒火。洛洛是他心头挚爱,他不得不在某些方面让步,也只是为了尊重她。发生这种事,她一定最为惶恐委屈。他再生气,也决不该在这当口引她误解。

    扳过她的身子,手指穿过她脑后的发,将她引向自己。两人的瞳仁接近到可以清晰地辨出彼此最细微的情绪,他低低道:“我是谁?你又是谁?如果我只在意你的身子,配当你的夫君么?所以,别哭了,嗯……”果断的吻住她樱粉的唇,不似往日般蛊惑引诱,辗转的温柔的,将满心帝惜安慰通过舌尖传递给她,直到唇齿间略略泛起咸涩。

    烟洛很想控制住自己,可两日来忍着的彷徨屈辱,仿佛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被他吻着,却一径哭个不住。或者,她闭上眼想着,以后她可以不必永远坚强忍耐,不必时常瞻前顾后,放任自己信赖他的怀抱,在这时代里游荡,偶尔懦弱些,放松些,多好!

    香舌轻轻缠上,带了些羞怯回吻他,交握住的手感觉到彼此加快的脉搏与微湿的汗意。佛炉烟转,袅着几丝玄而又玄的旖旎。纤盈的身子羽毛般爹在他的续上,每一下轻触都引起他一波潮汐般汹涌的。

    今日,她如此积极,自他们相识以来,还从未有过。夜橪狠狠皱眉闭眼。所以,那个天杀的赵光义,到底还是狠狠地惊吓了她吧。她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属于他,是因为……忍了又忍,忍得血液都快爆出,他才倏然移开了彼此纠缠的气息。坐远了一些,听到烟洛失望的一声吟叹:“夜橪,为什么?”他沉沉喘息:“洛洛,别这样!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

    发生这等事,想她的愿望自然更迫切,至于时间地点,他其实百无禁忌。可是照目前她的心境,自己如此做了,的确有点趁火打劫的味道。何况“涅轮”那边的变故,还棘手非常。如今洛洛尚还惊魂未定,她和大宋皇帝的交情更是纠结混乱。这个时机,不适宜!

    泪早干了,烟洛揉着衣角,不禁咬唇不语——她知道自己的反常。她的确被吓坏了,又惊又羞又恨又怕,才只想找一块可能的浮木,证明那一段羞辱对自己没有任何意义。与夜橪更加的亲密,用一种记忆,洗去另一种记忆,身心,是否就能回到坦然的最初?虽然她这么做,未尝不是在肆意滥用夜橪的尊重,她明晓得他希望得到她认真的抉择。

    “对不起,我,我……”张口结舌的解释,被夜橪打断,刻意说的几分调笑:“傻瓜,我可是求之不得呢,只是怕明空那老和尚知道了会吓死过去,我们不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烟洛忍不住“扑哧”一乐,“连高僧也被你拿来取乐,作死!”

    夜橪微翘翘嘴角,笑意很浅,顺势靠上烟洛的香肩,目光散落到一旁的“朱殇”上,堪堪定住。烟洛原本放松了些,这时候正好瞄见了夜橪的表情,心里一惊。每次他要夺人性命之前,都会有这种眼神。冷漠,无情,暗红似炭郁的焰。陡然发觉了事情的严重性,一句话就这么脱口而出:“别杀他!”

    夜橪没动,却似乎咬了咬牙,“什么?”

    “别去刺杀赵光义!”烟洛慌乱的解释:“赵大哥已经处罚了他,况且,如若他那时没有犹豫,我,我绝对无法幸免。这件事就这么罢了,我不想再见他,赵大哥应该也不会再强留我,我们离开就好。”

    还有一层原因,她不曾讲。赵光义还有好多年皇帝要当,如果历史不会改变,任凭夜橪武功天下第一能耐翻天彻地,他没有成功的机会!

    夜橪气息一顿,“你为他讲话?”

    “夜橪……”烟洛垂下长睫,锁住那个黑发少年子夜般深沉的眸:“你杀了他,所有的事也发生了,不可能抹掉一分。赵光义的武功得赵大哥亲传,在大宋也算数一数二,他不仅位高权重,还在暗中操纵了一部分武林人,上次我被劫,他们也曾出手。我们安生的归隐,何必再多生事?”

    夜橪静默了半刻,冷哼了一声:“不是,你对他还不忍心吧?”

    一语中的,烟洛微白了脸。平心而论,她虽恨赵光义轻薄侮辱,可毕竟大家相识多年,怎可能只存在怨恨?她不曾爱赵光义,绝决惮度不知刺伤他多少回。这一次,就算他们扯平了!即使不知道历史,她也不打算与赵家兄弟闹成你死我活的僵局,无论与赵大哥,或是光义,她都不想。

    “洛洛……”

    斟酌了片刻,烟洛淡淡道:“是吧,我不想他死!”她说了真心话。

    夜橪一声冷笑,唇角的弧度却没勾出一丝笑意。

    “夜橪……”烟洛推了推他的衣袖,“答应我,好不好?”见夜橪不理她,索性松松挽了发髻,回头来挥得珠钗莹莹,眼梢流过温媚:“我们早些离开吧!我不要钟隐的珍宝,不过这只簪子,以后会一直带着。你瞧插哪里好看?”

    她的轮廓楚楚清丽,恳恳切切的看他,言语叼蜜寓意令他的心莫名其妙的发软。夜橪有些泄气,抗议的瞪她一眼,别开视线。

    烟洛哪容他继续固执,只是娇慵的,持起夜橪的手,“快点!”

    他的手触到满捧黑缎般滑凉的乌丝,心弦轻颤,恨了一声:“你傻啊,这样就放过他!就算如此,你以为那个混蛋会感激么?”

    烟洛感觉出他口风的松动,顺从的窝进他怀里,髻也不盘了,却含笑把玩他们彼此纠结的发,编作一股,缠好又松开:“你不是说过,滥好心是我唯一的优点。”

    倘若她这只傻羊没有阴差阳错救了夜橪这匹腹黑的狼,他们哪可能相处相知,互生情愫?虽然在古代待得久了,许多行为亦会被同化,可对她来讲,人的性命,决不可被随意抹杀。某些信念中根守的真理,不曾改变。

    夜橪撇嘴。对于他而言,洛洛有时太过明亮了。而他对她的眷恋,早就超过了他所表现的程度。只是这个傻女子,竟然成日为了一大堆别的人操心烦恼。惹了事吃了亏,还不许他依了脾气去宰人泄愤,实在是令他又恨又爱又恼又怜。枉他自负聪明,却拿她毫无办法,谁要他已爱惨了她,还必须撑着不能让她知道,以免她太过得意或感到负担。

    “夜橪……”她继续软语相求。

    “不要以为就这样便算了!”他咕噜一句,烦恼的出力去抽她手中的发。被她缠住了手腕,月白云袖贴着玄衣冰丝纷纷垂落,玉环也一并滑落,发出美好细碎的摩挲。她似欲讨好,无意爹近,不安分的身子又撩拨了他的神经,逼得他气喘吁吁一把扯过她,威胁道:“你再勾引我,后果自负!”

    烟洛似乎这才察觉他身体的变化,慌忙往外一让,差点一骨碌滚下榻去。夜橪眼明手快拦住了她的坠势,却看见烟洛笑开来,云破日出阳光万点,她吐气如兰:“彼此彼此!”

    他挑眉,洛洛的声调却变正经了:“夜橪,你义父那里怎么样了?”二人粘得很紧,她终归是察觉出了他刻意掩饰的一缕绷紧,不由得轻问道:“出,什么事了?”

    夜橪迅速的想了想,摇摇头:“没什么,我义父想见见你,你可敢么?”

    “啊?”

    “可以么?”星眸隐隐盼望。

    烟洛愣了一愣,应了:“你想我去,我便去!”

    离开以前,如果这是夜橪的心愿,她应该替他达成。至于安全方面,她信任夜橪!

    “那么,今日午夜,我来接你!现在你先回去好好歇歇!”他扶稳她起身。

    “可是,我和师傅还没讲上话!”烟洛边走边不依的翘嘴。

    “那个容易,老头是大夫,这两天可以光明正大和你来个偶遇,切磋下医术用顿素斋。你们机灵些,应该不会被怀疑。”

    “还有,钟隐在这里太危险,你快帮我劝他离开!”

    夜橪沉吟片刻,领她穿过了满苑佛凉,推开了钟隐的门,才低声道:“所以我们才要速离!”

    烟洛总觉得他还有什么未说,神神秘秘的。钟隐已经迎上来,一阵好闻的雅香随身:“快回去吧,慧虚那边似乎有动静了。”烟洛只得匆忙颔首,与夜橪鱼贯钻进了窄窄的隧道。才刚关上隧道的门,就听到莲梦的呼唤:“小姐,午膳时候到了,起来用些么?”

    她离开那暗门颇一段,才出声应了。心情开朗多了,自然也有了食欲。大相国寺的素斋非常有名,她又是皇帝的娇客,所备几样菜色味道自然精致。烟洛兴致大好,熏香素鸡,卷筒素蟹粉,吃得不亦乐乎。直到尝那蜜汁双球,红薯与水心萝卜制成,颜色红白相衬,回味甜香绵长。她偏爱甜食,于是连夹了好几颗溜圆光泽的素球,好吃的忍不住抿嘴笑。

    碧歌见小姐的表情好不容易阴转晴了,忍不住卖了句乖:“小姐喜欢么?皇上吩咐过,说小姐爱吃甜而不腻的菜!我们就照着给这边的伙房提了,若是小姐中意,下顿再让他们做个一式一样的!”

    齿间流香的酥软球体忽然就烫了舌,烟洛轻轻嘘气,强笑道:“还好,也不用专门去麻烦人家!”

    赵大哥啊……她要走的事,却如何跟他开口?一时心中唏嘘,胃口也短了,草草用了半碗饭就搁了筷子,只说要到大殿旁闲散走走。不意外的,碰到了拄着拐杖的师傅。师傅难得的对她和颜悦色客套万分,两人作一见如故状。身边的侍卫搜了咎方之的身,见咎方之老迈,又听方丈大师保证说他是老友兼名医,也就不疑有它,退守一边,留了块清静地方给他们。远远的看着小姐一会儿活泼一会儿为难的样子,叽叽喳喳说个不住,也猜不到其中的根由。

    烟洛自然开心,后来被师傅催着回去,还叮嘱她晚上小心。心思才稍稍忐忑起来,回到房中翻来覆去,堪堪盹着了,又被叫醒用膳。她似醒未醒,只说不用了。慌得莲梦又嚷嚷着要去请御医,烟洛只好叹气爬起来——有时候,别人太把你当回事,也真是辛苦的。她尚如此,估计赵大哥皱一皱眉,都有一帮人要怕的缩成一团,胡思乱想。所谓权及帝王,究竟也未必能想哭就哭要笑便笑,那个让人膜拜的位置,坐起来,舒适么,快活么?——整个晚膳期间她都在默默琢磨,不知不觉倒也吃进了今日的定量。抬眸瞥见了叶芯她们如释重负的表情,低下头似笑非笑,暗自叹息。

    夜,渐潜渐生。几只春虫幽幽的浮在冷草里鸣叫,零零散散的,唤来包围天地的墨色。最终连呼唤者的喉咙都被压抑殆尽了,夜便稳妥的旋起一阵风,极有声势。烟洛潜开了众人,为防万一,还是用枕头堆了个躺卧的人形。又担心落雨,又担心晚上的碰面,自己歪在榻边,等了又等,等到几乎朦胧欲睡,忽然额头上一暖,带着她熟悉的玄色气息。豁然睁开眼,就看到夜橪令人赞叹的眸子,在浅薄的光线里情深一往。蓦的不再心头惴惴了,她伸手任他牵引,绕过桌椅,旋进隧道。隧道里无灯,这次的方向不同,似乎也走了较远。夜橪估计是属猫头鹰的,竟然走的驾轻就熟。她跌撞两次以后,身体却被人腾空抱起,夜橪也不多话,抱着她几下钻出了隧道,抬首间竟已至寺外。

    严严钟声被他们抛在脑后,两人乘了黑鬃马,骑了有半刻钟工夫。绑了棉布点音很轻,一路踏遍风景人家。风鼓起山雨欲来的气息,将衣衫优美的扬起,永夜的浮花般空灵的不现实。仿佛似,豪情纵马江湖笑,自在神游青竹蒿。烟洛忽然感喟一句:“如果就这么浪迹天涯,也不错!”

    “洛洛……”

    “我只是说如果……”

    她,或者他,都是追求自由的灵魂。只不过每一抹灵魂,生而自有桎梏,没那么轻松超脱。譬如夜橪,虽然看起来对万事毫无所谓,可是对陈炯,必是有所牵挂。否则他当初怎会来接近自己?陈炯要见她,却不知是想……

    吹冷的手被夜橪轻轻附上,他的手难得也不算特别温暖,汗意传递着几丝紧张,“别担心!”

    担心的人,是你吧!烟洛摇摇头,暗自腹诽一句,既来之则安之。陈炯不仅是她与夜橪相识的源头,也造就了她与赵大哥第一次见面的契机,冥冥之中,真的一切都已注定。她发现自己并不太害怕要见的那个男人,也许,只是因为他是夜橪的义父。

    马蹄在一个普通的小宅边收住,他们落马。进宅前夜橪似乎交换了一句暗语,门便安静的开了。门里影影憧憧,衬着月黑风高,不晓得藏了几双眼睛,倒真叫人心头打个机灵。夜橪握紧了烟洛的手,简洁的问:“他在何处?”

    角落里的一句回应,天然的声线娇媚无比,烟洛记得那声音:“东厢!”

    夜橪冲那边略一颔首,领着烟洛进了东边的房间。幸而,房中点着烛灯,虽不甚亮,但是好歹总让人心里有所倚赖,踏实不少。猝然的光线令视线中出现的面貌不甚清晰,夜橪的声调如常的冷静清越:“义父,我们来了!”

    是陈炯了!烟洛闭了闭眼,凝神望去:一袭灰褐的袍子,不算高壮的身材,只那眸底两束精光烁烁,最似曾相识。虽然有些尴尬,她依旧躬身为礼,不肯忸怩:“陈大人!”

    陈炯已然行了过来,夜橪横步一挪,不动声色的将烟洛护于身后。陈炯缓缓道:“既然来了,藏什么,还怕我对她如何么?”

    烟洛歪歪脑袋,觉得这句话倒更像老爸爸在抱怨儿子不肯给看媳妇的照片,不禁悄悄翘了翘嘴角。没成想还离着一段距离,就被人发现了,一句不算带着恶意的话传过来,令她几丝汗颜:“她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毛病,看来没改!”

    夜橪淡淡“嗯”了一声,回首瞧她,似乎也就忍俊不禁。烟洛瞪他一眼,也诧异方才凝滞的气氛重又流动起来,现在的场面闹得好像她在供这一老一小品评一般,诡异的很。于是乎闹了个红脸,她只好直直站着随他们欣赏。陈炯到底老成持重,替她解了围:“橪儿,我有话想单独和她谈谈。”

    “这……”夜橪踌躇了。

    视线已清明,陈炯颊边的伤疤丑陋依然,但是眼中的闪过的温和骗不了人——他应该无心伤害她,至少暂时不会。她两次坏他大事,导致他失了蜀君宠信,仕途为艰,他还能拿如此表情对她,就凭这一点,陈炯就不像个心胸狭隘的人。况且,如果夜橪不在乎,就不会带她过来,她不忍心令夜橪失望。想妥了,烟洛冲着夜橪微笑,“没事,我愿意同陈大人聊聊。”

    夜橪收到了烟洛肯定的眼风,再睨一眼义父,似乎终于下了决心。丢了一句:“别太久!”转身去了。

    陈炯一摆手,“请坐!”

    烟洛便依言踱过去坐下了,才刚的勇气散了些,果然,她就是只狐假虎威的狐狸呢。她先开了口:“陈大人,过去的事……”

    “苏烟洛,是你的名字吧!你不用担心,我不是来与你算旧账的!”陈炯打断了眼前的女子的话,一面细细端详。她的面貌没脱了小时的模子,只是身量高了些,眉目也细致多了。柔细如花,皎洁如月,以前那份顽皮跳脱仿佛被荡涤干净,偶尔才从一双宁赛墨玉的眸子里偷偷溜出,烟花一般令人惊艳。这个女子,就是橪儿性命也不要也想争取的。不得不说,她真的成长了不少,生得韵致雅成,落落大方。连方才的尴尬,都能一笑置之。

    “哦?那么请问,陈大人为何想见我?”她露出个好奇的神态。

    “为了这个!”陈炯指指她的云鬓,那上面卧着一颗溶珠,光彩无限。

    烟洛略微心惊,已知他所指,不由得往后缩了缩:“为什么?”

    “这“随侯之珠”,原是夜橪从“涅轮”强行带走,你不知道么?”

    烟洛吃了一惊,旋即恍然,扬手欲取那珠钗,却被陈炯拦住了:“我不是欲要回这颗珠子。”

    “那么?陈大人的意思是……”烟洛有点迷糊了。

    “我的意思,是你和橪儿快些离去,越快越好!”

    “啊?为什么?”

    “因为……”

    一阵秘密的低语,簌簌如春雨。长夜风冷,烟洛随夜橪走出那间房时,停了下来,返身对屋内的陈大人深鞠一躬,“义父教诲,烟洛谨记!”

    夜橪诧异的瞅了眼义父,撞见义父的凶厉的面孔上几丝温情慈祥,他道:“她很好!你们去吧!”冲他挥挥手,却就是送客了。

    烟洛恭谨的再点点头,这才拉着微怔的夜橪出屋上马。苍穹浩瀚,无月无星,烟洛窝在夜橪怀中,长长的吸气,眉目舒展。夜橪忍不住便问:“义父和你说了什么?没有为难你吧?”她竟然称他作义父,心暗自激越无涯。这两个人,原是他在这世上最在乎的。

    料不到洛洛倚在他身上,幽幽道:“夜橪,你有一个对你很好很好的父亲,真的!”

    原来,“思年”的毒性,可以一劳永逸的解除。但是那解药太过珍贵,五十年才得一枚。她不知道陈大人用了什么法子得到那解药的,她只知道,那么精贵的东西,是陈大人算准了夜橪脾性,特意送到她手上来。那银钗原比普通珠钗轻巧,她过去只当是做工原因,如今才知道钗内其实别有玄机。陈大人说,除非他亲眼见到那珠钗簪于某个女子的发边,否则他不会说出秘密。

    烟洛那时听得心头泛潮,其实那位须发微白的大人是想说,如果夜橪追求到了幸福,我会助他最后的一臂之力吧。夜橪自小在黑色的“涅轮”里长大,是那个人,保护了他灵魂里的自在洒脱,引导他逐步成长。夜橪的优秀,并非全然与生俱来——他有一个真雄爱他的父亲。只是她委婉劝诫他的及早抽身的言语,不晓得他听进去几分。

    夜橪“嗯”了一声,却不再讲话,只是搂紧了她扬鞭打马。烟洛的思维被马儿颠得飘浮不定,脑中晃过陈炯略微伤感的眼神,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好。

    他们赶回相国寺,匆匆原路返回。夜橪似乎有心事,吻吻她的额便退了回去。烟洛还未躺结实,就听到门外叶芯的轻声叫嚷:“喂,你是什么人?这么晚到这里干什么?”

    另一个声音是标准的少年,此刻却含了焦躁:“烦你禀报一声,我有要紧事找小姐。”

    “小姐早睡……”叶芯的拒绝还未出口,禅房的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来,呼呼的风灌进屋中,吹得木珠帘哗啦啦一阵响。烟洛一身银素盈盈而立,招手道:“小丰,你来了!快变天了,进来再说!”记住新龙腾小说永久地址:http://www.xltxsw.com,方便下次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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