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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卷(4) 文 / 九峰

    第三十一卷(4)

    还有,就是路桥的交接问题,之前,都说,江海到,车子跳。为什么跳?因为江海省是沿海地区,软基,路桥沉降不均匀,逢桥必跳。新德同志的最大特点,就是能从大处着眼小处着手,凡是他管理的建设项目,都没有这些问题。他不但组织制定了城市设施管理法规,杜绝了马路经常开膛剖肚的弊病,而且还让路政部门定期上路检查,发现路有不平,马上拔刀相助。一段时间来,到江海省的车子不再跳了,爆胎现象少了,恶性车祸也降了许多。行政管理,跟城乡建设管理有许多相通之处,有些问题看起来是小问题,细想一下,都是大问题。而且这些大问题,本身都不是问题,都是可以避免的。如果由他这个有心人来主导省政府工作,相信江海一定能少走许多老路、弯路!他的缺点也不是没有,因为心细,有些步子会迈得小一些。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慢功出细活嘛!我的观点是不怕慢,就怕瞎嚷嚷的蛮干,一个劲地往前冲,结果只会摔得更重更惨……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这十六字出自《古文尚书amp;#8226;大禹谟》。据说,源于尧、舜、禹禅让的故事,尧把帝位传给舜时,将“允执厥中”四字传授给舜;舜把帝位传给禹的时候,又在此四字之前加上十二个字。杨德水在大学里接触过这片古文,大意是说,人心是危险难测的,道心是幽微难明的,只有自己一心一意,精诚恳切的秉行中正之道,才能治理好国家。徐东海以此来评价孟新德,颇有舜帝让贤的寓意,可见意义非同一般。相比起孟新德,刘震云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尽管徐东海也说了他一堆好话,可细细斟酌起来,却是另一番意境,狠劲代表着蛮干,白发代表着书生意气。显然,这两者都是为官的大忌。

    在介绍孟新德这点不足的时候,徐东海多说了一些,明贬暗褒,这令周仲舒不由在孟新德名字前画了一个米字花。

    接下来介绍的是杨法明。

    俗话说,经营三年当富翁,行政三年万事通,工会三年一场空, 纪委三年臭哄哄。 他主持办案,名声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可话说回来,前些年江海能有一个相对稳定的干部环境,法明同志做了不少工作,尤其是预防方面,想了许多办法。除了越州国资流失案外,江海省这几年没出什么要案、窝案。越州国资流失案没有及时查处,责任不在他,那时候还不是他负责纪委工作。有的老同志希望,法明能在反腐方面能大刀阔斧地干出个样子来。他没有这么做。他和我交谈过,说群众愿望是好的,但我们要把握好尺度。这好比夜路开快车,车况就是这么个车况,路况却不熟悉,你要是再用足马力,前边一个急转弯,非翻车人亡不可。我很同意他的看法,什么是中国特色?他说的就是中国特色纪检,我认为他全吃透了。群众的情绪需要疏导,不能一味迎合。否则,就要出大乱子。杨法明的不足是社交活动少。这大概和他工作性质有关。纪检工作,人家请他要仔细掂量,怕他不赏脸;他请人家,人家也心有余悸,怕赴的是鸿门宴。这样一来,就把他这个纪委书记给吊起来了。社会交往看起来是小事,但要是经济工作,就是个大事了。市场经济,从根本上说,是一种人和人的关系经济。没有关系,工作局面很难打开。比方说招商引资吧。投资商除了看投资环境,再要看的就是招商者的个人魅力。不久前,芝蒲新区的几名负责同志就向我诉苦,不管到哪里招商,都免不了要大吃大喝,你要不喝,就没交情,人家投资商就不投项目。法明这块工作有他的特殊性,不能跟经济工作比,比经济价值,他这头骆驼就没马大。但是,没有他任劳任怨,替大家守住火线,经济建设也上不去。给他换个岗位,中央也应该考虑,总不能让人家臭了三年,还要一辈子臭下去嘛!我觉得纪检工作跟组织工作,就好比是两只手,一个左手,一个右手,左手抓得起来,右手也能放得下去。

    方学刚是名老参谋,先是给柳书记当了五年的参谋,现在又给我当参谋。这个参谋很称职,包括这次把你们请到江海省来,都是他出的主意。秘书长在工作中是一个特殊的角色,承担着管理机关日常事务的重要责任,是常委会领导集体的参谋助手。学刚同志非常善于运筹谋划、沟通协调、服务保障以及抓落实工作,是我的好助手。虽然我们相处才半个月,给我的感觉是快要离不开他了。不管是重点谋划工作思路,还是大局科学设计议题,或者是主动探索监督创新方面,他都把握得十分到位。可是,对于这样的人才,我不能长期留他在自己身边,让他一直把 “将头帅尾”的角色扮演下去。那样,与我显得太自私,与他也不公平。我希望他从参谋长、执行官和调度员的角色中解脱出来,能帮我独立分担省里的党务工作。

    这一次,徐东海的言下之意说得更清楚,就是希望中央安排方学刚当专职副书记。所谓专职副书记,还只是中央的一个设想,计划明年搞试点,具体分管工作也还处在研究阶段,有说法是专抓党务工作。

    徐东海不但谈省委常委会成员,也谈省政府班子成员和几个市的市委一把手。

    提到分管农业的副省长孔相明的时候,他说,“这是个守土有责的人,抓农村农业工作轻车熟路。省政府的大楼里很少见到他。他几乎天天下乡。新农村建设一个点子跟着一个,其他事很难让他分心。他的原则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别人休想插手,别人的地盘他也视为雷池,从不涉足半步。老孔继续提名副市长人选没有任何悬念,所以也勿需多说。

    至于分管商贸的副小长王泽同,徐东海认为,他在这个位置上非常合适,充分发挥了他长袖善舞,擅长交际的特点。王泽同是省政府班子里最年轻的,长得很有明星相,就如同鹅群中的公鹅,细长的脖子在任何时候都能让你的目光顺利聚焦。他脑子灵活,胆子大,属于开拓型的干部,凡是他牵的头儿,总是冲在第一线。改革嘛,都是摸石头过河,没有绝对的对和错。改革到了今天,不继续走下去不行,没有退路,也没有回头路,只有硬着头皮往前闯。泽同就是凭着他一腔热情、干劲和别出心裁的点子,给江海省的商贸闯出一条血路来,特别是外贸这一块,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他的优点是年轻,缺点也是年轻,不懂得韬光养晦,太张扬,干什么都锋芒毕露。这使他树敌不少,影响了威信。我这里收到对他的举报,主要是说他同一些企业老板走得很近,经常在香港、澳门这些花花世界里走动。因为都是匿名举报,我只找了他本人谈了些情况,没有上报中纪委开展调查。我想啊,人家搞的就是商贸,免不了要跟外商打交道,出入一些在别人看起来不那么正常的地方,也是可以理解,关键是原则不要丢,立场要坚持。也正因为这些原因,我建议这同志再历练历练,没准就能练出一双火眼金晴来。说实话,在省委省政府班子里,真正懂市场经济的人不多,他泽同算是一个。

    年轮同志是个智商和情商特别高的人,具有很强的前瞻能力和协调能力,以至于不少人认为他是在标新立异,引要注目。徐东海这样评价,但事实不只一次证明他的判断和抉择是完全正确的。他是全国第一个提出大规模围海造地的市长,在海州的五年里,举全市之力,利用近海大量的浅海滩涂造出了五万多亩,相当于半个海州建成区的面积,在建的,列入建设的还有十万亩。起初,许多人都认为这是天方夜谈,异想天开,甚至由此断定他是个疯子。城市建设要用地,道路交通要用地,工业发展要用地,农业生产用地又要保护,可土地就这么多,而且是不可再生资源,上哪里要去啊?去年以来,省内十个市,包括越州在内,几乎个个都碰上了用地建设紧张的大难题,唯独海州没有,而且还绰绰有余!在新一轮工业化扩张中,海州也尝尽了甜头,本来谈好落户宁州的石化基地,就因为用地问题没法解决,最后搬去了海州。那可是个超大项目,建成后,一年的产值就是千亿,由此带动的上游加工产业,起码在两亿千以上。这样一来,江海的经济发布格局都变了,海州凭此一项,就从原来排名第六,一跃跳到了第三!他去了信州才一个来月,又在搞什么省际旅游黄金走廊的方案,要把越州、万屿湖、仙溪大峡谷和安西省最著名的旅游胜地苍芒山连成一片,创造一条旅游丝绸之路!我看过这个方案,觉得潜力很大,特别是对于改变信州经济相对落后的现状,有着十分重要的战略意义。信州多山,又偏居一隅,要靠工业强市显然不现实,发展旅游业嘛,单打独斗,成效也不会太明显。跨省建设黄金走廊,这一招着实高明。宁州位于走廊的中段,是来来往往的必经之路,而且境内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星罗棋布,建成后自然也是受益最多。换一个大角度看,这对于盘活江海和安西两省的旅游资源也十分重要,走廊贯通后,比之前绕道的路程,减少了近三分之二。可以说,这家伙是个创意大师,总能给你意外的惊喜。改革开改,不仅需要四平八稳善于驾驽的舵手,也需要骁勇善战的闯将,更需要精于卜算善于谋划的良士。我认为,他是个开拓型的干部,善于探索,更善于捕捉,捕捉别人所不能捕捉到的信息。定型的干部难有他那样的创意,也少有这样的激情。我想,对这个人要放开手脚让他干,有机会的话,把整块田交给他,不作任何限制,让他尽情栽种、耕耘。到了收获的季节,就知道是什么样的奇迹了。收获之前,我们不去指手划脚,以果实来说话。趁他还年轻,还精力充沛,还有创意激情的时候,给他一个更大的舞台。他既然能影响,甚至改变一座城市,那么,同样也能改变一个省。总之,我希望年轮能上来,在省政府班子中发挥重要作用。

    在省政府班子中发挥重要作用的不外于两个人,一是省长,一是常务副省长。徐东海的意思又岂能听不出来,周仲舒微笑着在年轮的名字边画了朵米字花,并以略带调侃的口吻说,我怎么听都觉得徐书记在偏坦某个人啊!

    徐东海毫不隐晦地说,你可是我的知音,把话都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表明了观点,却留有余地,这正是他的聪明之处,也是要掌握的度。话说得太满,就没有了回旋的余地。或许是无意中的忽略,周仲舒发现,徐书记评价的干部中,惟独没有说到年轮的缺点。

    他的很多话看似漫谈,实则用心,听起来不但让人耳目一新,还很能启发考核组人员的思路。周仲舒没有想到,一个省委书记,堂堂的封疆大史,会有这么鲜活的个性和新鲜的观点。之前,他跟徐东海不是没有过接触,他给她的感觉,跟那些地方大员唯一不同的就是话语不多。许多大员都是话痨,见面就像作报告,长篇大论,喋喋不休,让人心烦。今天,徐东海的话虽然也很多,整个下午差不多都是他一个人在讲,可是听起来一点也没觉得烦,不但不烦,而且还受益颇多。他没想到,他的思想原来是那么解放,见解是如此深刻。这也让考核组的其他成员刮目相看。

    其实,徐东海对年轮的欣赏,并非偶然。徐东海哲学专业出身,除了跑步,吐纳是他的最爱。吐纳是用肺在思考,这就是哲学,也是思考的另一种方式。来江海近一年了,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大会小会无数,但都缺少真正的吐纳和思考上的碰撞。没事的时候,听到的都是赞美和掌声,有事的时候,那种言语上的交换,多的是利益之争,少有精神层面的吐故纳新。或者说,大家都老于世故,爱做表面文章,对真正事关发展大局问题少有深入的想法。他的内心是孤独的,被一种官场惯性所挟持,令他身不由己地在奔腾的大河中顺流而下。而他又有意无意地扮演着推波助澜者的角色,使这激流更加迅猛,更加不可遏制。他的哲学又不时地提醒自己,必须学会脑筋急转弯,否则,他会像狂奔的兔子,一头撞在树上折颈而亡。权力之道的终极目的,不是做官,而是做事,治国平天下!他的理性和睿智使江海省上下接受了他,并给了极高的评价。但心里始终缭绕着自我迷失的惆怅。这种情绪如同荒草一般,在他生活和工作的空地上几乎无所不生。他渴望耕耘,渴望剪刈,也渴望种植,以求让建设中的江海具有自己的性格、自己的形象和自己的文化,而不是让混凝土的森林千篇一律地在这块土地上疯长。发现年轮后,他有了一种认同感,隐约感觉年轮就是他要寻找的随其流扬其波的那个人,能让这条奔腾的大河慢下来,更好了浇灌两岸广袤的土地,滋润着万物的生长。

    这是一次跟杨德水闲聊中透露的心迹,一个真正的政治家必须懂得如何识才、用才、惜才。杨德水当时还在心里问,自己被他选作秘书,是不是也说明自己有才呢?

    听了一下午,周仲舒还觉得不过瘾,晚饭后,又以邀请徐东海为名,继续听他高谈阔论。

    因为是私人约会,彼此的谈话少了许多约束,变得更随意了。在周仲舒的有意引导下,徐东海又谈了一些对其他干部的看法。在他的眼里,每一个干部的长处是主要的,短处虽也有迹可寻,但都是些人性的通病,并不影响组织部门的判断。当周仲舒问他对这次调整的总体构想时,徐东海的回答很简单,则上则上,不能上的最好也对调一下。

    周仲舒问,对调,怎么个对调?

    徐东海说,八大军区司令员对调呗!

    八大军区司令员对调,发生在1973年12月,是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上极不不寻常的一件大事,当时,不但在国内产生很大影响,在国际上也引起很多猜测。现在看来,当时主要有两个考虑,一为加强军队建设和反侵略战争准备,使军区主要领导干部交流经验,熟悉更多地区的情况;二是防止军队乱政,当时国内斗争发展到水火不容的地步,特别是林彪把持军队工作十多年,许多问题已经达到积重难返的地步。

    周仲舒说,你学毛主席啊!

    徐东海含笑说,毛主席说过这样的话,“一个人在一个地方搞久了,不行呢。搞久了,油了呢!”这是讲各大军区司令员。因为有的大军区司令员,在一个地方已经呆了一二十年。他认为,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呆得太久了,搞得关系盘根错节,对工作不利。毛主席高瞻远瞩,他的话放在今天,也同样有很强的指导意义。换岗,就是换环境,不同的环境会刺激一个人的好奇心,激发人的工作热情。这好比旅游,没有去过的地方,总是冲满着向往。我要是哪天在江海呆久了,你也得给我换换岗,刺激一下。

    周仲舒说,等你换岗的时候,我早就退休在家了!

    徐东海哦了一声说,我忘了你比我大,是我大姐!

    周仲舒说,你呀,对什么事都上心,就是对我不上心。二十多年前,就跟你说过,我比你大两个月。

    徐东海说,不是我不上心,而是你见年轻,我打心底把你当妹子!

    周仲舒说,你呀,说什么都有理由!我奇怪了,在我印象中,你之前一直话不多的啊,今天怎么成了话痨?

    徐东海说,这不是见到故人了吗?

    周仲舒笑着说,这到是你之前的风格,话不多,但言简意骇。

    徐东海说,你的意思是我今天都是废话喽?

    周仲舒摇着头说,不是不是,你今天讲得句句在理,让我大开眼界了!

    徐东海说,这是工作需要,让大姐你见笑了!说心里话,我到更愿意像现在这样,跟你喝喝茶,随心所欲地聊,什么都可以聊什么随意说!可工作不允许啊,它要求我那样做!说完这些,徐东海又问,杨首长最近怎么样,身体还好吧?

    杨首长叫杨尚志,是周仲舒的爱人,也是徐东海的老领导,今年六十四岁。

    周仲舒说,别提他,一提起他我就生气!

    徐东海问,是不是精神比之前更足了,更有干劲了?

    周仲舒惊讶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徐东海哂笑着说,因为我们都是男人嘛!

    周仲舒又问,怎么说?

    徐东海说,男人都以事业为重,你要是剥夺了一个男人的事业,那就等于拿走了他的命!

    党代会之前,杨尚志是某大部的部长,党代会后调去了中央任非常重要的职务。徐东海之所以能这么快坐上江海省第一把交椅,杨尚志出了不少力,做了不少工作。

    周仲舒恍然大悟过来,难怪之前整天病蔫蔫的,一回到家就拉着张驴脸,二话不说,往沙发上一座,对着电视机发呆!现在好了,整天哼哼唧唧,像打了大胜仗似的。你也知道,他那破嗓子哼什么都不着调,特别烦人!

    徐东海说,周大姐,这就是你不理解首长,不理解男人了!

    周仲舒说,男人啊,都是政治动物,离开了政治就仿佛一天都活不了了!

    徐东海说,这与政治无关,这是心理上的职业病。你想啊,一个人大半辈子搞某项工作,突然有一天,别人跟他说你不能再搞了,那会有多怀念,多失落,多难受啊!你应该为首长高兴,也为自己高兴才对。你想啊,他真要退下来,整天呆在家里愁眉苦脸,你还能不替他慢慢去除一身的职业病?

    周仲舒说,原来你比我还了解我家老杨,难怪他经常念叨着你!

    徐东海说,我也想首长,一次回北京一定去看他!

    周仲舒数落道,你俩啊,真是臭味相投!

    徐东海说,你别生气嘛,我也去看你嘛!

    周仲舒说,算了吧,要不是晚上我主动约你,你能坐在这里陪我喝咖啡?

    徐东海说,这你就冤枉我了,我本来就安排好跟你单独见面的,结果被你抢了先。

    周仲舒说,宁愿相信有鬼,也不相信男人这张臭嘴!话里似一股未消的怨气。

    说起他们的关系,还真有点复杂,两人早二十五年前的一次朋友聚会上认识。这是一次圈内的聚会,地点就在周仲舒的家里。周仲舒的母亲是位女将军,在军界颇有些影响力。父亲虽然也是军人出身,解放后,却一直从事文职工作,长期在中央首长身边做参谋。周仲舒是家里的幺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特别受宠爱。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养成了她任性挑剔的毛病,左挑右挑,挑到了三十岁也没处上对象。父亲举办这次聚会,目的就是为她特色一位如意郎君。当时,杨尚志和徐东海都在工业部当差,杨尚志是副司长,徐东海是他手下的副处长。虽说两人级别相差悬殊,但关系非比寻常,八小时之外经常混在一块。那一天,杨尚志神神秘秘地跟徐东海说,晚上带你去个好地方!徐东海正在跟李玫谈恋爱,不想去,可又不忍心伤害兄弟感情,便打了个电话给李玫谎称加班。到了周仲舒家后,才知道参加今天聚会的都是像杨尚志一样有头有面的人物。这到不是说,杨尚志官有多大权有多重,一个副司长,在北京这块特殊的地盘上,就像饭馆里的跑堂,也就是吆喝张罗的角儿。但他们的家势都很不一般,父辈无一不是共和国的功臣,个个地位十分显赫,不是省部级的高官,就是军区里的大员。在这次聚会上,徐东海结识了不少共和国的骄子们,对于他日后的仕途发展产生了极为重要的影响。本来,见一次面留不了多么深刻的印象,更别说什么交情了,可这一次不同,他出尽了风头,害得许多人颜面无存。打看到徐东海那一刹那起,周仲舒的眼睛就变得雪亮,足足盯着他看了五六秒钟。

    那时候的徐东海刚值而立之年,一表人才,风华正茂,很容易吸引女孩子的注意。周仲舒请他跳舞,他也没有多想,便欣然接受了。他和她相约到舞场。他右手按着她的腰背,左手握起她的手腕,翩翩起舞融入了旋转的天地。他挺拔、潇洒的绅士风度深深地吸引了她;同样,她优雅、婀娜的舞姿、亭亭玉立的身材,亦令他留意关注。他自幼喜爱拨弄琴棋书画,丰富的艺术细胞和感乐,使他的舞艺得天独厚;她从小就参加少年宫舞蹈队,最大的爱好莫过于跳舞了。共同的爱好和情趣,使他和她有了更多的交集。

    一曲《永远的华尔兹》奏响了,浪漫的序曲,柔美舒缓的音符像一泓甘泉,在耳际流淌。他和她离得很近。他那成熟、稳健的舞步,使他英姿勃勃;她在轻柔的音乐声中,愈加美丽;在迷离闪烁的灯光下,她情不自禁地捏紧了他的手,用低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咱俩跳个两步舞(情侣舞)好吗?蓦地,他感到一阵震颤,双耳滚烫。那个年代里,男女关系不像今天这么复杂,别说是跟仅有一面之缘的异性,就是爱人之间也极少有跳情侣舞的。徐东海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受了她的建议。他接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觉得跳舞就是跳舞,不同的舞,只代表着不同的舞风,并不表达舞者的心思。于是,两人跳起了浪漫多情的情侣舞。那翩翩的舞姿倾倒了许多人,也勾起了许多人的疾妒,有人喝倒彩,有人咆哮。幸好有杨尚志压场,才免了一场战事的发生。在这群人里,杨尚志的年龄最长,是他们的老大哥。

    舞会结束,散场出来,有人酸溜溜地擂了徐东海一拳说,小兄弟,恭喜你攀上高枝啊!

    徐东海忍着一腔怒火,问,我攀什么高枝啊?

    那家伙哼唧着说,还跟我们装糊涂!说完握起拳头又要捶过去。

    杨尚志眼疾手快,赶紧抓住对方的手说,贺明你别乱来,他是真不知情!

    贺明现在已经是一家央企的总负责人。跟他一样,当年的这帮少年,除了一两个人经商外,绝大部分都继承了父辈的光荣传荣,接过了接力棒,继续奋斗在共和国新的征途上,许多人跟徐东海一样,都是省部级官员,执掌着一方大权。

    听完杨尚志的解释,贺明并不释然,推搡了徐东海一把,气吼吼地说,我们今天来都是为杨哥捧场的,你倒好,来拆杨哥的台子!真不明白,杨哥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兄弟!

    原来杨尚志喜欢周仲舒,早知如此,打死他他也不会答应跟她跳舞。徐东海别说有多后悔了,信誓旦旦地向杨尚志保证,再也不会跟周仲舒有半点来往!

    杨尚志的情感经历挺坎坷,就像他的同龄人一样,打上了悲催的时代烙印。二十七的时候结的婚,对象也是红后代。结婚没多久,文化大革命爆发,双方的老爷子和母亲都被当成牛鬼蛇神关进了牛棚里。小两口也未能幸免,发配到新疆农村上改造。到新疆没多久,老丈人和丈母娘在狱中相继被折磨离世。当时,老婆蒋丽琴怀有身孕,恶耗传来,哭得死去活来,没多久就疯了。杨尚志的父母还算幸运,关了一段时间后,下放到江西某农场改造,虽然辛苦,但总算是保全了性命。有一天,蒋丽琴失踪了,等杨尚志找到她的时候,已是一具尸体,挺着圆滚滚的肚皮,飘浮在水面上。原来,她怀着九个月的身孕,投湖自杀了。新疆福海县境内的吉力湖,那是杨尚志最伤心的地方。文革结束后,杨尚志孑然一身回到了北京,安排在工业部工作。那时,他已经是三十七的中年人了。

    这年纪的人,再处对象是低不成高不就,好不容易看上个周仲舒,她似乎对他这个大龄男青年并不感兴趣。杨尚志也是羞于启齿,尽管两家是世交。羞于启齿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周仲舒太漂亮了,而且喝了一肚子洋墨水,觉得自己这个土包子配不上她。文革刚露头,周仲舒的父亲便预见到了国内的政治发展形势,非常坚决地把她送去了莫斯科,委托给前苏联的一位友人照顾。也因是因为父亲的先见之明,周仲舒才有幸躲过了这十年浩劫,铅华依旧,风采迷人。三十岁的姑娘再不嫁出去,父母自然着急,便瞒着周仲舒,委托杨尚志举办了这场家庭舞会,名为联系故人,实则为了招婿。参加舞会的大多是红后代。也不知道杨尚志是怎么想的,破例把徐东海也带了过来。

    徐东海得知情况后,暗暗打定主意,要帮杨尚志成全这段姻缘。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六个月后,心高气傲的周仲舒居然委身嫁给了杨尚志。或许是这个原因,这些年来杨尚志对这个小自己九岁的弟弟,总是关爱有加,只要有机会,总不忘提携他一把。

    面对周仲舒的怨言,徐东海只能默默承受着。说心里话,他很喜欢周仲舒,如果不是因为杨尚志,他都会义无反顾地把周仲舒揽入自己的怀里。周仲舒给他的感觉太好了,仿佛空谷幽兰一般清新高雅,身上充满了知性和高雅。跟她相比,恋人李玫就是一朵不起眼的路边小花,完全可以视而不见。

    周仲舒盯着徐东海问,你老实告诉我,当年是不是你替他送的花?

    徐东海说,没有啊,我没送过什么花啊!

    周仲舒叹了口气说,老杨都跟我说了,你还不承认,你是不是要骗我一辈子啊?

    打那场舞会之后,在很场一段时间里,徐东海再也没有去见周仲舒,她打电话过来找他见面,他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辞了。惆怅了一些日子后,周仲舒很快又找到了些许安慰,有人每天往她办公室送花,三个月来风雨无阻。这让有小资情调的她着实感动。再后来,便有话传到她的耳朵里,给她送花的不是别人,而是大哥哥杨尚志。她找杨尚志问了,杨尚志不但承人花是他送的,还表了情达了意,说自己一直喜欢她。就这样,两人很快走到了一起,三个月后结成了伉丽。

    徐东海低下了头,不敢看周仲舒的眼睛,他轻轻地说,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周仲舒幽幽地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满足了!

    徐东海说,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老杨。

    只怪我笨,我早就应该猜到是你送的花,他老杨是个粗线条的人,哪里有这份细心!周仲舒埋怨过后,一脸释然地说,你也别自责了,没有谁对不起谁,过去的事就不再提它了!

    两个年过半百的长者,一直长谈到深夜,谈他与她那浪漫又抱憾的过去,谈江海省的局势和人事安排。

    按照计划,第二天周仲舒带着她的考察组离开江海,徐东海送他们到机场。登机的时候,徐东海握着周仲舒的手,意味深长地说,江海的事就拜托给大姐你啦!

    一周之后,中组部的文件下来了,孟新德任代理省长,方学刚任省委专职副书记,卢国晓任越州市市委书记,池文良任省委秘书长,虞良岳任省政法委书记,阮云华任宁州市委委书记。值得一提的是,通知还免去了刘震云江海省省委副书记、常委及越州市市委书记等职务,改任阳关省代理省长。阳关省原省长叶志钦,在“狂潮”行动后不久,即被中纪委“双规”,目前还在接受审查之中。一切如徐东海所愿,纪光清与杨法明的工作也做了对调,组织部长变成了纪委书记,纪委书记成了组织部长。宣传部长姜永光和**部长夏东昌都任职不久,没有调整。年轮的安排再是特别,任了个省委常委,却没有具体职务。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是留到明年的人代会再做考虑的。

    省委的班子已经码定,可以说是全盘在徐东海的掌握之中。如此大好形势,在杨德水看来,省政府的班子也必将水到渠成,他大可以高枕无忧几天了。可是,徐东海还是不敢大意,农历过年也不回北京,坚持留下来工作。首长不休假,秘书当然要陪伴在身边。他早早早让徐雅芝联系迎宾馆厨房,订了许多菜,为年夜饭做准备。徐雅芝的热情很高,说是要自己动手做一桌年夜饭答谢徐东海和杨德水。杨德水问,你准备做什么样的菜?

    当然是做徐叔叔平时爱吃的菜呀!徐雅芝还说一堆的菜名出来。看得出,这丫头很上心,平时细心留意徐东海的饮食习惯。

    杨德水说,你说的这些菜确实都是徐书记喜欢的,但他最喜欢的并不是这些菜。

    徐雅芝问,那都有哪些菜?

    杨德水说,你会不会做山西菜?

    徐雅芝说,我是山东人,哪会山西菜啊!

    杨德水提醒说,不会没关系,你可以跟厨房的张师傅学嘛,他很拿手的。

    徐雅芝说,徐叔叔是山西人,杨哥你想得真仔细,我这就去向张师傅请教!

    走了两步,他又回头问杨德水,我能不能把弟弟叫来,一起吃年夜饭?

    杨德水心想,徐东海孤身一人在越州,内心深处难免会滋生出孤独感,平时忙着工作也就罢了,歇下来,肯定也会想家人,特别是远在国外的儿子。过年过节,如果有两个年轻人陪在他身边,他应该会感到些许安慰。于是,便说,好啊,都是一家人嘛!

    大年三十下午,徐东海去了一趟省电视台录了一档向全省人民拜年的节目,回到家已经是四点半了。刚进门,便闻到厨房里飘出一股熟悉又久违的菜香味。他兴奋地问,哪来的羊杂烩啊?

    徐雅芝围着围裙跑出来迎接,徐叔叔回来了啊!

    徐东海吸了吸鼻子,又问,你在做羊杂烩?

    徐雅芝笑着说,是啊,杨哥告诉我,你喜欢吃羊杂烩,我就试着做做看,也不知道地不地道。

    徐东海回头看了眼杨德水,对徐雅芝说,闻起来很香,肯定好吃。

    这时候,徐雅芝的弟弟也从厨房里出来,学她的口吻喊,徐叔叔好!

    徐东海问徐雅芝,他是谁?

    徐雅芝说,我弟弟徐文波。说完怯怯地看着杨德水。

    杨德水解释说,他在洄大读书,寒假里留在学校勤工俭学。雅芝跟我说了,我就让他一起过来吃个年夜饭。

    徐文波长得像所有山东汉子一样,五冠分明,身材很高,如果说有什么不足,那就是偏瘦,显得有些单薄。徐东海开心地说,好啊,今天我们一家人凑齐了。

    徐文波很懂事,伸手去接杨德水手中的提包。杨德水也不客气,便把包给了他。

    徐东海问了徐文波在学校的情况,他都一一做了回答。小伙子的表现很自在,没有一般大学生初见生人的扭昵态。当得知他参加了学校学生会时,徐东海说,学生会好啊,那是长见识的地方,许多走上领导岗位的干部都是从学生会开始锻炼出来的。看得出,他对眼前这个年轻人很有好感。

    一会,菜上来了,除了羊杂烩外,还有山西著名的太后御膳泡泡糕、定襄蒸肉和猪血灌肠,外加四道徐东海平时爱吃的江海菜,满满的一桌子。杨德水又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瓶十年陈的汾酒。

    徐东海的兴致很高,每吃到一道家乡菜,便给三人介绍起菜的来历典故。

    太后御膳泡泡糕,晶莹透亮、酥脆香甜。因慈禧太后喜欢享用,这种糕又恰似盛开的泡泡花,故此得名。它远看呈蘑菇状,如晚霞放彩;近看似绽丝吐絮,如金菊斗妍。遍体金黄,酥脆香甜,可滋补强身。

    猪血灌肠是霍州传统名食之一,它创制于清朝中叶,加工精细,风味独特,是誉满三晋之佳品。1900年,八国联军侵入北京,西太后与光绪皇帝出逃西安,歇足于霍州,霍州名厨为其制作御宴。西太后、光绪皇帝与诸大臣对猪血灌肠赞不绝口,故此成为一道传统名吃。

    ……

    大年初一晚上,徐东海跟杨德水说,你也回老家看看父母,走走亲访访友。不过要注意方式方法,千万别惹出什么事来。这时候的徐东海不仅是领导,更是个长者,语气里满是关切之意。他还特地拿了一盒西洋参一盒鹿茸给杨德水,让他带回去孝敬父母。这些东西都是平时在下面检查工作的时候送的,徐东海有,杨德水也有。徐东海转送给自己,意义完全不一样了,杨德水便欢天喜地地接受了,也暗暗打定主意,挑几样合适的东西做还礼。

    初二一早,杨德水自己驱车回家,车兜里除了徐东海送的参茸外,还有两三件年货。前不久,他买了一辆车,新出的桑塔纳三千,平时也用不上,都是杨敏在开。九点多钟,妹子杨芸打电话过来,问他什么时候回家。这时候,车已驶进了琼丰市境内。杨德水回话说,快了,半个小时就到家了。自从跟了徐东海之后,这大半年里,杨德水都没有回家,今天回去,可以说是衣锦还乡,心情特别激动,不由自主地加大了油门。大概过了几十来分钟,就远远看到村口那棵老榕树了。又近了,但见老榕树下一片黑鸦鸦的人群。杨德水也没在意,大过年的,大家都闲着没事,聚在村口磕叨,是件十分正常的事。在他儿时的记忆里,不管是炎热的夏天,还是寒冷的冬天,老榕树都是村里人的庇护神,大家喜欢在它茂密的枝叶下纳凉,或者躲避风雨。

    看到有车过来,黑鸦鸦的人群立即分成两排,沿路边站开。杨德水放慢车速,摇下车窗,伸出头去要跟村里人打招呼。突然车外传来了震天价的响声,吓得他赶紧缩回头去,踩死刹车。离车头两丈来远处,两个篓筐大的“响天雷”就像两门走了火的大炮,不停地朝天发射着炮弹,每射上一炮,地面就震上一震。还有,路边两排长长的“串子炮”像机关枪一样不停地扫射着,吓得胆小的人鸡飞狗跳。杨德水坐在车里,都觉得耳朵要被震聋了,车子也像受了惊,不停地颤抖起来。好一会,炮声查去,枪声消停,杨德水才推门出来。脚刚落地,锣鼓、唢呐又响成一片,村里的吹鼓手们敲的敲打的打,还有鼓着腮帮子使劲吹的,那架势就像大户人家办红白喜事。杨德水问迎上前来的村支记和村长,谁家娶媳妇啦?

    村支记说,大年初二,娶什么媳妇啊,大家是欢迎你!

    村长说,你是我们村里出去的大官,今天回家,大伙儿都很开心,便主动给你乐呵乐呵!( 首长秘书腾云录:抓手  http://www.agxs6.com 移动版阅读m.agxs6.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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