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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强盗本色 文 / 卫君

    在豪方花园闷了好几天,天天看电视,也没发现有关抢劫、杀人的消息,上网去查,也没有,奇怪,难道我们白白表演了一番?

    不过也好,这说明至少警察们没有大张旗鼓地来抓我,于是我带张向出去,先在南园路的金满园潮州酒楼大吃了一顿,然后马上打车,去深海有名的银阳光酒店用假身份证开了两间房。我联系好妈咪,不一会儿,一队凹凸有致、性感妖艳的尤物就进门列队排在我们面前,张向的下巴都张得差一点儿掉了下来,惴惴地问我:“大哥,这都是我们的吗?”我不由得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膀道:“只要你有力气,你想要几个就要几个。”

    第二天,打车回来,张向的眼睛似乎还睁不开,一到家就爬上床去睡。

    晚上,我正在上网,张向终于爬了起来,搬了一张凳子坐在我旁边看我玩,过了一会儿,看他不说话,我扭头看了他一眼,对他说:“想上网玩吗?要不我们明天再去买一台电脑?”

    张向抓抓脑袋,道:“我不大会玩,卫哥,我、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情,我~~,我想回去两天,好久没回家了,挺想念的。”

    我一愣,随即马上问:“你决定了?”

    张向点点头,道:“嗯,我家的房子太破了,我想回去把它翻修一下,另外,去年我妈给我提了一个镇上的姑娘,因为拿不出彩礼,所以就耽搁了下来,所以这次我想、想……”

    “你想把房子和媳妇一块儿搞定?”我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脑袋,道,“没问题,赚钱了,当然要回家好好享用一番。”

    顿了一下,我接着道:“不过除了你翻修房子、彩礼的钱外,最好不要一下子把钱全部拿出来用,一来我们赚钱不容易,下一次的钱不知道从哪里来,二来我们毕竟是靠抢劫、杀人搞的钱,现在危险期到底过去没过去还不清楚,小心行事,看到情形不对就跑,也记得及时通知我。”

    张向点点头,道:“这个道理我懂,我只是把存钱的那张卡带上,那些现金就先放在这儿。”

    “也好,不过你要知道这钱是你的,其实你想什么时候拿都行,我最近考虑一下我们能做个什么买卖,最多,我们每个人都弄个100万就收手吧。”

    过了两天,我依依不舍地送别了张向,于是又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一个人的时间就显得漫长了许多,一个人做个独行大盗也不太现实,我尝试着找了两个网友去吃饭,却实在说服不了自己跟她们继续交往下去,那么我现在该做些什么呢?

    我想起了陈哥,陈哥最近在做什么呢?我是不是应该去看看他那儿有没有什么生意可以做做?

    我突然想到,我手里的钱如果不是30万,而是一百万呢?我同样要面临这个问题,同样要去继续赚钱,100万如果用来买房子,娶老婆,一下子就用光了,可是接下来怎么办?做工程师继续打工吗?那似乎无法继续维持我的财富的生长,而我之前的生意失败,似乎又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那是一种“安乐死”法,是一种让你看着你的钞票慢慢消失的一个过程,可是那么多人做买卖是怎么赚钱的?问题出在哪儿?

    什么生意赚钱容易啊?电信、电力、电视等行业是稳赚不赔,不过咱没有资格做;现在办学校、开医院似乎生意也不错,不过也没俺什么事儿;房地产、修公路、搞走私我也没这个途径。

    究竟做什么呢?能做什么呢?

    陈哥见了我,自然是一番问寒问暖,问我这段时间干什么去了,手机号码也变了。我自然不能说我是去做强盗去了,只好说家里面有事,回去了一段时间。

    晚上我请陈哥吃饭,陈哥似乎兴致不太高,一个劲儿地喝闷酒。问他怎么了,原来前一段他堂弟来深海找司机工作,几个月过去了,却找来找去找不到,于是陈哥就下决心,自己买了一辆昌河面包车给他堂弟开,就在华强附近送送货什么的。几个月下来,结账,结果每个月平均还赚不到两千块钱,连给发他堂弟发工资都不够。陈哥搔搔脑袋道:“前两天我想把车子卖了,结果人家只肯出四万块钱,老子买来前后一共花了6万块钱,这才开了几个月啊,就掉了这么多价。”

    我道:“现在拉货的人太多了吗?”

    “是啊,最近这里业务也不大好,装机的人少了,找车装货的人也少了。”

    “陈哥,兄弟我最近回老家时,搞了一点儿钱,你说做个什么好呢?”

    陈哥等着眼睛看了我半天,道:“嘿嘿,你小子行啊,发财就好,不过在深圳做个什么生意好这个问题,可难倒我了。前两天有个老朋友来找我,说要去电子科技大厦的一家公司做业务员,他前两年也是没事干,也来问过我这个问题,后来他去炒股票,炒来炒去却是钞票越来越少,并且还都套在股市里面,最近一段连养家都成了问题,只好出来重新上班啦。”

    可是我又能做个什么工作呢?什么工作能实现我的百万富翁梦呢?

    或许我应该去找一份业务员的工作,做一段,赚钱咱不要抱太大希望,首先让不要让自己太无聊了。

    华强北周围有许多做小家电的贸易公司,由于我的英文还算凑活,不管吃住、只要求了2500块每月的薪水,所以很容易就进了一家叫做“汕鹏贸易”的公司,地址就在女人世界对面的赛博宏大数码广场。

    公司面积并不大,但里面空空荡荡的,看出来业务似乎并不是很好,里面的业务员大部分都是女的。一小段时间后,就搞清楚了公司的业务,业务有两块,一个是代理一些国外的芯片在国内销售,另一个是走私一些水货笔记本、数码相机在国内卖,我开始负责的是芯片的国内销售,主要是寻找有潜力的客户,并争取把我们的芯片卖给他们。

    #

    公司老板是夫妻两个,老板姓陈,老板娘姓叶,都是广东人,老板通过亲戚在香港也开了一家公司,就是让一家会计事务所代理做帐的空壳公司,方便走货和做帐。

    公司里打工的有六个人,前台小姑娘阿月,老板司机兼仓管陈叔,老板娘的侄子小叶负责报关,和我一块做事的是三个姑娘,陕西人徐小红,安徽人李梅娟,广西人汪秋玲。徐小红是个圆脸儿姑娘,两只大眼睛水汪汪的,很是撩人,个儿不高,性格开朗,喜欢玩,上班老是迟到;李梅娟身材苗条,皮肤光滑,丹凤眼,性格内向,准时上班,听老板的话;汪秋玲皮肤黝黑,也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徐小红总有一些关于老板们的内幕消息,比如陈老板有两个固定二奶、还经常陪客户去找小姐,老板娘的胸罩里面有两大块充气胶囊,老板和老板娘经常私下里吵架等等。

    虽然我们九点钟上班,往往徐小红十点才来,只要老板们不在,徐小红就会靠在办公桌边高声喧哗,说陈老板昨天又带她去了哪里和客户吃饭唱歌,或者是昨天又去哪儿买了一件性感漂亮的衣服。

    徐小红的衣服是很性感暴露,漂亮则很难说得上,看着她张嘴闭嘴说自己的衣服都是几百上千的买来,我不禁怀疑她在吹牛,她似乎和她原来的男朋友已经分手了,我的薪水不管吃住只有区区2500块,以徐小红的业务能力,料想也高不到哪儿去,那么她的钞票从哪儿来?

    有一次我吃中饭的时候,我跟李梅娟说:“小红今天的那套披肩衣服看起来很不错啊,不过500块钱是否有点儿太贵了?”

    李梅娟撇撇嘴道:“谁知道呢,就她那样儿,人家问她要一千块她也会给的。”

    “呵呵,不过小红应该蛮厉害的,一个月的钱都应该用来买衣服了吧?”

    李梅娟抬起头,用眼睛细细地看了我一眼,道:“谁知道呢,说不定别人会送钱给她。”

    嘿嘿,这小妮子,话里有话,可是谁会送钱给她呢?

    答案很容易就找到了,就是陈老板了。从有些老板、老板娘吵架的私密事情徐小红都知道这件事情,徐小红和陈老板的关系估计真是有点儿说不明白,有一次徐小红跟我们闲聊的时候,说跟陈老板一块儿在看欧冠的足球赛,第二天陈老板来办公室谈论足球也印证了这一点,可是那场球半夜三点才开打啊,鬼知道徐小红和陈老板那时候在干啥。

    徐小红赚外快的门路在此,那么其他人呢?

    陈叔和小叶是老板的亲戚,老板给多少钱咱不清楚,李梅娟、汪秋玲的业务都不怎么样,除了一些老客户,往往做了几个月,也没什么新业务做下来,前台阿梅,也是清水衙门,看来和老板关系的远近决定了你可以从公司里拿多少钱。

    2500块的工资是肯定发不了财的,公司似乎也不准备靠我们的业务来赚钱,公司应该是靠那些走私货赚一些钞票。

    公司有时候会为我们代理的芯片参加一些展会,做一些广告宣传,一个礼拜二的上午,我和徐小红、李梅娟一块儿高交会馆去参加一个叫做“嵌入式系统”的研讨会。

    会馆里面都是人来人往,不停地有人询问我们问题,索要资料。到了快中午的时候,我已经很累了,人也稍微少了点儿,左面有几个人扛着摄像正在制作节目,我搬张凳子坐在门口喝水。

    突然有人站到了我的面前,我一愣,抬头看去,只见是一个身材高高的女人,容颜姣好,笑容可掬,我连忙站了起来,道:“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那女人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了月牙形,道:“你不认识我吗?”

    我摇了摇头,在我的脑海里似乎并没有她的印象。突然后面有人叫道:“我认识你,你是、是……电视台的那个、那个……”,我扭头一看,是徐小红,面脸兴奋地说着。

    那女人又笑了一下,左右看了一眼,从我们的台子上挑了一张卡片,问:“这是你的卡片吗?”

    我点点头,那女人没说什么,向我笑着点点头,转身走了。

    徐小红扭着腰过来道:“哟,怎么和电视台的大美女勾搭上了?”

    我抓抓脑袋道:“可是我真的不认识她啊。”那女人是什么意思呢?搞不明白。

    下午收拾东西回来,差不多就到了下班时间了,我出了大厦,坐公交车回家,到了深大北门站台,我下了车慢慢朝家走。

    突然后面想起了车喇叭的声音,我回头一看,一辆红色的丰田轿车慢慢地从后面开上来,在路边停了下来,一个女人从车子上走了下来,正是上午的那个女人。

    那女人靠在车子上,穿一件浅黄色的连衣裙,身材苗条,气质高雅,在漫天夕阳的光辉的沐浴中,似乎披上了一层金纱,歪着头,笑眯眯地问我:“现在想起来了吧?”

    我点点头,抬头看看天边的云彩,圆滚滚、红彤彤的太阳正慢慢地落下,烧得周边的云彩好像都着了火。

    红色丰田车、一沓沓的钞票、匕首、喷涌而出的鲜血……一霎那,全涌现在我的脑海里,我深深吸了口气,道:“你的意思呢?”

    那女人依旧笑容满面,道:“我的意思很简单啊,要你请我吃饭,怎样?人家老早就在你公司门口等你了,跟着你走了这么远,肚子早就空了,请我吃西餐吧。”

    我低下头,看了看脚尖,又抬起头,道:“你不怕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强盗?”

    那女人瞪大了眼睛,然后又变成了月牙形,笑道:“我就喜欢找你这样的大强盗请客。”

    #

    那没办法了,再说对那天的事情也有太多疑问,于是我坐上那女人的丰田,到了科技园里面的上岛咖啡。

    人挺多的,我们直接上了二楼角落一个靠窗的位置。那女人坐了下来,然后从跟着过来的服务员手里拿来了菜单,道:“吃点儿什么好呢?”

    我发现这个女人即便是不说话的时候,嘴角也带着笑意,仿佛蒙娜丽莎的微笑。她大约30岁的年纪吧,略施粉黛,淡褐色的齐耳碎发,有一双一笑就变成月牙的眼睛,高挑弯弯的眉毛,容貌秀丽、五官端正、白皙光滑、干净整齐,让人想起侯门里深处的大家闺秀。

    “你叫什么名啊?”

    “我,我不想告诉你。”

    “哦?”那女人抬起头来,眉毛挑了一下,旋即又松了下来,道,“那我先告诉你我的名字吧,我姓张,叫做丕然。”——叫做丕然吗?

    “怎么拼写啊?”

    “丕就是‘不’字下面多了一横,然是然后的然。”

    我略略思考,道:“嗯,明白,不就是敬奉神灵、继承传统的意思嘛,是不是你妈妈生你的时候,已经岁数不小了?觉得这么大岁数了才生下你,所以才给你起这个名字?”

    “嗯,我不清楚”张丕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接着道,“我的名字是一位老学究给我起的,我爸爸确实是30多岁了才生下我,不过是不是感谢神灵我就不知道了。”

    呆了一下,张丕然突然又道:“你看你这个人,既不招呼我吃饭,连名字也不告诉我。”

    我拿起桌面上的菜单,看着,想了一下,道:“我姓卫,保卫的卫,名字叫君,君子的君。”

    “卫君,伪军、伪君子,呵呵,好名字,你多大了?”

    我报上我的年龄后,那女人笑道:“我比你大几个月,叫姐姐哟。”

    “呵呵,我可是真的没有姐姐,”顿了一顿,我又道,“点菜吧,我可不善招待靓女们,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你还是自助吧。”

    张丕然抿嘴笑了一下,道:“那我不客气啦。”点了一份莎拉,一碗粥。

    “够了?等下子我吃牛扒你可不要眼馋啊?”

    “放心,我可是个很胆小的人,不会抢你的牛扒的。”

    菜上来后,只见张丕然很小心细致地铺好餐巾,然后拿起叉子很斯文地把一小块一小块地水果送进嘴吧,然后用勺子喝了几口汤,就不吃了,坐在那里看我狼吞虎咽地将两块牛扒和一份套餐对付完毕。

    饭后,我叫了咖啡,张丕然叫了一杯奶茶。

    张丕然吹了吹茶杯上冒出的热气,道:“除了银行门口那次,你原来没有见过我吗?”

    我摇摇头。

    “那你平常看什么电视?”她问我。

    “看球赛、科技博览货和看广告。”

    “那你不看新闻吗?”

    “过去看啊,后来发现看了和没看区别不大,就不看了。”

    “什么叫区别不大呢?”

    “我读书的时候看新闻,感觉外面的世界一片精彩,好歹还能自我安慰一把,后来进入社会,发现新闻上报道的天天形式一片大好的现象却和我、我周围的人都没什么关系,本来想看看国外世界的精彩生活,却发现天天都是些人家天灾人祸的报道,打击俺的积极性,也就不看了。”

    “呵呵,你讲话很有意思,不过我播报的是XX新闻。你去过国外吗?”

    “没有,不过有人说美国的月亮都比中国的圆,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去见识一下。”

    “哈,美国我去过,月亮和中国的没什么区别啊,你崇洋媚外。”

    “崇洋媚外也很好啊,说明我有理想,咱是个小老百姓,总是向往美好的生活啊,你不是也跑到国外兜了一圈吗?”

    “我去美国是出差,不过我去英国读了几年书,那的确是令人怀念的岁月。”张丕然说完,眼光悠然地投向了窗外。

    我问:“那后来干吗又回来了?”

    “后来,后来还是觉得国内好啊,就回来了。”

    “是国内生活好吧?”

    “就算是吧。哎,你怎么不问问那两个人后来怎样了?”

    “后来怎样了?”

    “一个人伤重进了医院,到现在还没出来,另一个人被抓起来了,现在还关在里面呢。”

    嘿嘿,没有死人就好,在国内,半死不活和死人可是两个感念。

    “你怎么不问问我他们为什么来抢我的东西?”

    “我不想问,知道得越多,晚上越睡不着觉。”

    “呵呵,你很有意思,那你知道他们抢的是什么?”

    “是什么?看你那个包包小小的,应该不是钞票吧?”

    “当然不是,再猜。”

    “钻石吗?”

    “呵呵,也不是。”

    接着我又猜了几样,都被一一否决,张丕然笑着说:“看来你是猜不中咯。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向这么勇猛吗?”

    “没有,我上初中后,好像就没和人打过架。”

    “真的?那你那时候……mygod!我现在想起来都害怕。”

    “嘿嘿,这个我也说不清楚,可能是当时把我逼急了的缘故吧。”

    “是吗?”张丕然饶有兴趣地歪着脑袋看着我,道,“那你为什么临走的时候又给了另外一个家伙一脚?”

    “这个啊,说实话当时我可没有多想,”顿了一下,我接着道,“第一、我可能怕这人追上来,第二、我可能怕他起来伤害你。”

    “真的吗?”张丕然的眼睛又迷成了月牙,“你看起来是个很老实的小伙子啊,说实话,如果我今天不看到你,我一直把你想象成一个强盗呢。”

    “呵呵,我不像一个强盗吗?”

    张丕然眯起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我一番,坚定地道:“不像。”

    呵呵,知音啊,说实话,我也这么想。

    “可是你怎么会拿这么多现金啊?”

    我想了想,道:“这个嘛,是我抢来的钱。”

    #

    “别开玩笑了,到底是做什么的?”

    “呵呵,我是做业务的,主要做一些走私笔记本、数码相机什么的,那钱是我做业务的货款,本来我是想存进公司银行账户的,可惜银行人太多了,只好拿回公司去,没想到刚出门就出了事儿,幸好平常怕打劫,我包里放了一把刀,不然现在只有天天坐在家里哭了。”

    “嗯,我说呢,你们公司的业务我也了解过一些,的确是有走私的问题,呵呵,我估计你不应该是去取钱,后来警察也去银行调查过,当时只有一个叫做梁建伟的人托人取了十万块钱,不过用的是假身份证,后来我听人说,警察问梁建伟帮他取钱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梁建伟却拒不配合,此事只好不了了之,再说当时你包里的钞票当时也不止十万块。”

    原来如此,好险!看来张丕然并没有看到银行取钱人的身份证上的相片,梁建伟主任也帮了大忙。

    “那你现在准备配合警察,提供证据吗?”

    “你说呢?”张丕然用手支起下巴,满含兴趣地看着我。

    “我怎么知道?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

    “呵呵,那你要对我好点儿,说不定、说不定我还把你作为我心目中的大英雄呢,”张丕然的眼睛里充满了得意的神情,仿佛我就是一直待宰的小羔羊。

    我摊开双手,道:“据说,男人一生的愿望有两个,一是做大英雄,二是追求女人,看来一不小心你就让我实现了一半愿望。”

    “哎呀,精辟,那女人的两个愿望呢?”

    “女人啊,似乎只有一个,女人的愿望就是能永远抓住自己的命运吧。”

    “哦?”张丕然的眉毛弯了起来,思索了半天,叹了口气,道,“或许你讲的有道理吧,女人天生是弱者,所以女人往往没有那么高深的理念,家庭、金钱、爱情这些现实的东西,女人必须牢牢地抓住一样。”

    “那你这辈子后悔做女人吗?”

    “这个啊,可真是难回答,你先说你下辈子想做什么?”

    “我啊,”我一下子想不起来我下辈子要做个什么,那么我目前向往的东西是什么?爱情?正常的生活?可是实现这些的难度太高了,我的兴趣也越来越少,至少到现在,我并不清楚我能做什么,似乎还没有发现有一样既值得我全身心投入、又能给我带来稳定的生活的东西。

    “怎么?对下辈子没有希望吗?”张丕然看我默不作声,又问道。

    我想了想,道:“不是,我想或许我下辈子愿意去做一棵深山里的松树吧,寂寞地安静地站在石头缝里,如果夏日里你偶尔从我身边路过,我肯定免费为你遮挡阳光。”

    “哈哈,这么高尚的风格啊,可是做一棵松树多孤单啊,日日夜夜地就站在一个老地方。”

    “我可以不停地思考啊,没有人可以打搅我了,也不会有那么多解不开的烦恼,多么清静的一个世界啊!我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活着时可以替人遮挡风雨,死了后还可以变成干柴温暖别人,不会因为伤心而流眼泪,不会因为遗憾而责怪自己,我只有付出,没有欲望,不会伤害和亏欠别人,所以问心无愧,所以我应该整天都是高高兴兴的一颗松树”。

    张丕然点点头,眼睛投向窗外,并不答话,良久,道:“也许你说得对,越是简单平凡的生活,烦恼越少,我迄今最开心的日子,就是我在英国读书的日子,简单、充实,那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下辈子还做个女人,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块儿,工作、生活,后来回国了,参加工作,有了许多乱七八糟、烦恼的事情,就压根儿没想过这个问题,最近一段不知怎么了,老是想着出去玩,恨不得自己变成一只蝴蝶,飞遍世界各地的山山水水。”

    “哪你为什么不留在国外啊?”

    “为什么啊?嘿嘿,”张丕然自嘲似地笑了一下,道,“国外当然好了,环境优良,空气自由,人的心态不一样,就是说,你没有在国内赚钱的负罪感。当时是我爸爸硬要让我回来,并且给我安排了电视台的工作,从经济方面讲,回国,我会少奋斗好多年,过去一直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现在看来,失去的或许更多。”

    我凝视着张丕然,想,她是个容貌突出、头脑聪颖,有着令人羡慕的教育、家庭背景,有着收入丰厚的职业,她所面临的层面应该和我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她也会有很多烦恼吗?

    张丕然回过头来,看我呆呆望着她,不仅脸上一红,道:“发什么呆?该回去啦,等一下你老婆要骂你啦。”

    我笑道:“没关系,老婆还在丈母娘家里呢。”

    “不错啊,家里人都在深海吗?”

    我笑道:“这倒没有,光棍一条。”

    “怎么?在老家吗?”

    “呵呵,我也不知道她们在哪儿啊,你要帮我找到的话,我重重有赏!”

    张丕然白了我一眼,但显然还是满心欢喜。

    埋单,出门,在车旁,张丕然道:“上车吧,我送你回去,你住哪儿?”

    我说:“不用了,我就住在麻雀零工业区哪儿的警察花园,很近的,你送我的时间可能还没有停车要花费的时间多。”

    张丕然点点头,道:“那好,不过真的很感谢上次你帮我,改天我请你好好吃一顿饭,你这人很实在,讲话也很风趣,相信我们能成为好朋友的,我还有事情,先走了,再见。”

    “再见。”

    红色丰田消失在视线里,我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想这个女人会不会出卖我呢?不过从她的讲话、神态看应该不会,虽然她没有讲为什么她会被抢劫,但她也没有很自然地告诉我原因,再说,如果她想陷害我,没必要很清楚地告诉我警察查银行的情况,所以,她应该不是危险的?我摇摇头,不能确定。

    该死球朝天!如果我暴露身份,估计也没地方可逃,由她去吧。

    当晚无事,第二天晚上回家,我打开电视机看深海台的新闻,却没有看到张丕然在上面,第三天,一打开电视,赫然发现张丕然穿一身红色的工作套服,危襟正坐,嘴角仍挂着一丝神秘的微笑,正严谨而又流利地播着新闻,我不由得拥起了一股很古怪的感觉,这是昨天和我见面的那个女人吗?

    只见她身板儿笔直,讲话的时候头部的运动幅度绝不超过15度,表情专著,正视前方,仿佛要让电视机前的我相信,她讲的新闻都是真的。

    #

    呵呵,有意思,要不是昨天晚上先见到她,迟几天再相见,我相信,我讲话的口吻肯定不像上次那样随便。

    张向晚上打过来电话,说家里事情有点儿不顺利,迟两天再来,问他什么事情不顺利,他却支支吾吾地说一下子讲不清楚,回头再告诉我。

    我脑子闷闷地,躺在床上却睡不着,起身来走到卫生间,掀开挂在墙上的一面镜子,在后面掏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我们抢来的还没有存到银行里面的钞票,我拿着钞票又数了几遍,很累了,这才上床睡觉去。

    手机响了,是一条短信,写道:“很多女人为什么会喜欢二流子男人?”

    我看看号码,不认识,谁发这么高深的问题啊?想了一想,我回答:“因为二流子不想做圣人,他们往往是生活中某些方面的强者,而圣人一般是脱离我们的生活的。”

    过了一会儿,一条短信回来:“那你愿意做圣人还是愿意做二流子?”

    呵呵,这可是个难题,怎么回答呢?还是圆滑点儿吧,谁知道对方喜欢什么样儿的人啊:“我没有标准,我只做我自己,至于我的行为是否像圣人或者更像二流子,别人怎么看,我不知道。”

    第三条短信:“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这个,我老实回答了:“1。我喜欢女人,2。我喜欢漂亮女人,3。我喜欢健康的漂亮女人。”

    第四条短信:“你的要求还挺高啊,除了健康漂亮,你对女人还有什么要求?”

    没什么要求就是要求很高,还是说两条吧:“1。不要怪我没本事,2。相信我能给她带来幸福。”

    第五条短信:“你的心里,可以同时装下两个或者更多的女人吗?”

    哇,出炸弹害我,我回答:“还没有尝试过,很多男人可以做到,不过我相信爱情是唯一的。”

    第六条短信:“你认为有什么操守的女人是好女人?”

    难度越来越高了,不过我的回答也很简单:“我认为不自私的女人就可称得上是好女人。”

    第七条短信:“如果你遇到你喜欢的女人,你会怎样追她?”

    嘿嘿,我会怎样做呢?我想起了叶虹,于是回答:“如果不会因为我的鲁莽而伤害到别人,我会勇敢地直接告诉她。”

    第八条短信:“看来,你还是喜欢做女人心中的大英雄啊,你会多勇敢啊?”

    大英雄?好熟悉的字眼啊,呵呵,我回答:“如果像你这样的大美女请我吃饭的话,说不定我会直接送一大束玫瑰给你。”短信发出去,我就后悔了,如果发短信的人是张丕然,这个电视台的大美女到底对我是什么意思,我还没搞清楚,如果她居心叵测,那我就惨了,不过信息已经追不回来了,但愿她当成玩笑来看吧。

    过了好一会儿,第九条短信才来到:“等我这两天忙过了,一定请你吃饭,我可是期待着你的大束玫瑰哟,时间不早了,晚安。”

    第二天上班,接到了董友良的电话,看来是从陈哥那儿得到了我的新号码,寒暄几句后,董友良了解到我公司的情况后,就问我这里的笔记本和数码相机的货色怎样,这个问题说实话我还不怎么清楚,那些走私货,基本上都是直接由司机陈叔拉进仓库,然后老板拿几台样品跟客户谈合作意向,接下来李梅娟负责售前服务、合同细节,老板娘收帐,汪秋玲负责出货、售后服务,除了在老板的屋里,我们这边办公室基本上都没有见过笔记本和数码相机,于是我说迟两天再回复他。

    晚上下班前,我给李梅娟发了一条短消息:“振兴路上的安徽口味的醉翁亭据说味道很不错,不知道你是否去过?”

    李梅娟马上回了消息:“去过,很好吃的。”

    我回:“晚上有空吗?我们去美美地吃一顿。”

    远远望去,李梅娟瞪大了眼睛,往我这边望了一眼,然后低下头回信息:“真的吗?怎么今天这么好心情?”

    我回:“我今天突然想吃安徽菜,还想跟安徽妹妹聊天。”

    李梅娟回道:“贫嘴,肯定有事,说吧,几点钟?”

    我回:“看你的时间。”

    李梅娟回道:“那下班后半个小时吧,你先过去等我。”

    这小姑娘,还挺多心眼的。

    醉翁亭里面人挺多的,我赶忙占了一个座位,过了一会儿,李梅娟才姗姗来迟,只见她脸蛋儿红扑扑的,刘海下面的眼睛眨呀眨地看着我,却不说话。

    我笑了笑,道:“咱们都忙了一天了,废话少说,首先一个字,吃!”

    说完,把菜单递给了她,道:“随便点吧。”

    李梅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要不要AA?”

    “哪里啊,说过我请客的。”

    “那我就不客气啦。”李梅娟说完,就开始点菜,点了一个鸭黄豆腐、一个清蒸鲈鱼、然后说:“我够了,你的自己看着办吧。”

    我又点了一个青菜,一个炒腰花,末了,我问她:“要不要喝酒?”

    李梅娟赶紧摇摇头,说:“不会喝,你想灌醉我啊?”

    我笑道:“哪里敢啊,我酒量也不行,我们喝饮料吧。”

    李梅娟小小的肚子倒是很能盛饭的,吃了好多菜,两碗饭,饭毕,我说:“小李你来深海多久了?在这个公司做了多久了?”

    “四年了,在这个公司也做了快两年啦,你之前在哪儿做啊?”

    “我之前自己做点儿小买卖,亏了本,只好再来上班啦。”

    “做什么买卖啊?”

    “做点儿二手手机生意,不赚钱。”

    “不对吧,听说通讯市场那边的二手手机,至少都有百分之二十的毛利,怎么不赚钱呢?”

    “咳,那只是表面现象,你还要保修呢,还要压货,还要准备被没收、血本无归,我们公司的笔记本和数码相机赚钱吗?”

    李梅娟歪着脑袋看了我一眼,笑问:“怎么,想做我们公司的生意啊?”

    我呵呵一笑,道:“没有啦,只是有朋友想零买我们公司的产品而已。”

    “真的吗?”李梅娟撇了撇嘴,道,“还是给你讲讲我了解到的情况吧,省得你晚上睡不着觉,不过这事情不要告诉别人啊,尤其是徐小红。”

    #

    我连忙点头,道:“这个自然,我肯定不会说出去。”

    李梅娟想了想,道:“笔记本呢,有水货和翻修货,水货现在做的人太多,竞争的很厉害,虽然我不知道老板的进货价,但是估计能有个百分之十五的纯利润就不错了,翻修货很难说,有一次老板吃过来别人从日本进过来的翻修货,每一台都差不多有一倍的利润,不过这种货不是经常有,保修也很麻烦。数码相机水货和笔记本的情况差不多,翻修机也很少,赚钱的是从台湾过来的几种名气不大的机器,每台能有个百分之二十几的利润吧,不过由于牌子不响,买的人并不多。”

    “明白,你说我拿公司的产品去卖,你说可以吗?”

    “可以啊,不过这就要看你的经济实力啦,一台笔记本就按五千块计算,你提十台货,就要5万块钱,你想开档口的话,连同周转,一般都要个几十台机器吧,所以要不少资金。我们老板其实很多或也是从别人那儿签了代理协议拿过来的,不然哪有那么多钱?不过卫君看你的样子像个大老板哟,应该问题不大吧。”

    “别损我了,我哪有那个实力啊,小小打工仔一个。”

    “如果是零卖,拿现金到公司直接买就是了,价格和外面的都差不多。其实我们公司还有一项代理商优惠加盟政策,就是县级市交两万块钱加盟费,地级市交十万块钱,省会城市交30万块钱,加盟后,会有拿货只需付三分之一货款、月结算、一个月保价等优惠政策,曾经有两个地级市的代理商加盟,各交了10万块钱,可是我们老板坏得狠,三分之一的货款倒是满足,可是总价格却不按照合同上规定的拿多少货没限制,我们老板总是说没库存,让别人拿货的总价就不会大于十万块钱,这样一来,代理商就总是有钱压在我们这儿,我们老板也永远是立于不败之地,根本不怕别人不按时归还货款。”

    “呵呵,这倒也是,我们老板是够坏的。”

    “其实,想做这行生意,就是靠资本了,你有钱,能够一次吃很多货,就很容易找到一手货源,也会有个好价格,就越能赚钱。”

    嘿嘿,大实话啊。我准备把情况和董友良讲讲,看看他有什么赚钱的好办法。

    礼拜六的下午,我正在床上睡懒觉,电话响了,张丕然的,又有什么事情?

    “大英雄,下楼啦。”张丕然在电话里面讲道。

    不对啊,现在外面光线还亮堂的很呢,现在就吃饭了吗?于是我问:“现在几点啊?”

    “呵呵,还在睡觉吗?年级轻轻的,别睡了,起来锻炼身体吧,我们去打网球吧。”

    “去哪儿打?”

    “很近的,就在你住的不远的地方。”

    网球我很少打,不过下去走走总比一个人们在家里好,于是下楼。

    下了楼才想起来我上次给张丕然讲,我是住在附近的警察花园,没办法,我只好赶快走过去,希望张丕然没有注意到我从哪儿出来的,可惜,老远就看到张丕然站在一辆车前正在等候,更糟的是,当我从对面马路上绕过来的时候,她恰巧看到了我。

    “咦,你从哪儿赶过来?你不是在睡觉吗?”

    这下子麻烦了,犹豫了一下,我只好实话实说:“张丕然,是这样子,由于上次不清楚你找我的目的,所以我讲了谎话,其实我是住在马路这边的豪方花园。”

    张丕然愣了一下神,不过很快眼睛又变成了月牙,道:“没关系,很正常,如果是我,可能也会这样,不过下次就不准骗我了啊。”

    呵呵,张丕然挺会替对方着想的。

    只见张丕然穿着一身淡蓝色的网球套裙,白色的网球鞋,带一顶白色的太阳帽,在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的下午,显得风姿绰约,充满活力。

    相比之下,我的装备就差远了,我随便套了一个汗衫,一条休闲短裤,没有穿袜子,脚上是老早买的一双李宁牌慢跑鞋。

    果然,张丕然说:“你的装备不是很专业啊?”

    我打量了一下自己,道:“没办法,我只是在大学里打过几次网球,好多年都没摸过这玩艺儿了。”说完,我紧盯着张丕然的表情,如果她露出不屑的表情,我就不去玩了。

    不过张丕然的表情很正常,浅笑道:“没关系,重在参与嘛,等一下我们好好切磋一下,上车吧。”

    我扭转身,发现车子已经不是那辆红色丰田了,而是一辆大得多的、雄壮威武的、银灰色的越野跑车,关上厚实的车门,外面的喧嚣顿时消失,车厢内空间相当宽阔,做工精美,装饰奢华。

    “这应该是一款相当高档的越野车吧?”我问张丕然。

    “对了,这款车是路虎揽胜4.4,感觉还不错吧?”

    “嗯,我知道了,landrover嘛,这个公司生产的越野车,据说这个公司生是世界上最好的越野车制造商,路虎,是男人们的梦中情人啊,等我发达了,我也买一辆。”

    “你会开车吗?要不你开一开?”

    “啊哈,我开不好,原来开过,不过没拿到证,哪天到了没人的地方,你再让我开吧。看起来你很有钱啊。”

    张丕然歪着脑袋,问:“为什么这么讲?”

    “你有两辆好车,可是我一辆都没有,所以你比我有钱。”

    “呵呵,钱多并不一定富有啊。你总想发财吗?”

    “当然,发财了我的心态会不一样,我的人生轨迹会不一样,我可能变得更幸福。”

    张丕然笑道:“看来你是天天渴望中彩票了,平常买吗?”

    “哈哈,我好像只买过两次足球彩票,如果是飞来横财,我可能还不习惯享受,因为没有成就感。”说完,我突然想起,那么我做强盗枪来的钱算不算是飞来横财呢?不是?因为我按照某些人制定的游戏规则,拼命工作也无法赚取这么多钱,反而只有承受了很大的风险做强盗才能赚钱?”

    张丕然看我不说话,就启动了车子,道:“走咯,我们打球去。”

    “去深海大学里面打吗?”

    “不是,就在不远的地方的一个俱乐部。”

    说话间,车子转了一个弯,就看到一个墙上写着“总裁俱乐部CXOCLUB”的牌子的高大建筑,进门的时候,张丕然拿出了一个牌子递给保安一看,栅栏就开了。

    院子里景色不错,张丕然停好车,从车厢后面拿出两个网球拍,一盒网球,闭着一只眼、挑着眉毛说:“走吧,大英雄,让我们充分享受阳光吧。”

    #

    院子里的大楼旁边有几个硬地网球场,网球场前面是篮球场,后面则是一个翠绿环绕的池塘,有两个人正打着太阳伞在钓鱼。有个姑娘帮我们开了院子,进来后,张丕然在中间的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面拿出了一瓶东西在身上抹了起来,抹了一会儿,把那瓶东西递给我,道:“你也抹抹吧。”

    我问:“这是什么东东?”

    “防晒霜啊,你抹一点儿吧,不然晒狠了,会脱皮的。”

    是吗?记得小时候我夏天经常逃课,偷偷溜出去去河里洗澡,晒得黑不溜秋的,不过也没有脱过皮,于是我说:“没关系,我皮粗肉厚的,晒不穿。”

    张丕然笑眯眯地看着我,道:“英雄都是不脱皮的,呵呵。”

    张丕然站起身来,修长圆润的双腿在明亮的光线下显得美不胜收,我想,女人身上怎么能长出这么一双美腿来呢?张丕然似乎没有老公吧?没听她说过她结婚了,如果没结婚,将来他的老公会是谁呢?如果她结婚了呢?谁会有这么好的福气娶到她呢?为什么我这么晚才认识她?

    突然,张丕然仍出一个网球朝我额头上打来,我躲闪不及,正中脑门,张丕然笑得弯下了腰,咯咯笑道:“谁叫你跑神,你看什么呢?”

    我说:“我突然发现一件好东西,今天不好好看看,以后机会可能就少了。”

    “什么东西啊?”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张丕然道:“谁稀罕你说,来,打球。”

    我问:“怎么没见人来收费?”

    “因为我是总裁俱乐部的会员啊。”

    “嗯?你也是总裁吗?”

    “我不是,不过我有总裁朋友啊,所以我也是会员,呵呵。”

    原来如此,所以我们也可以享受总裁待遇了。

    开始打球。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虽然张丕然是个女人,但明显是受过良好训练的网球选手,调得我全场飞奔、狼狈救球。幸好,我的体力很好,反应也很敏捷,经过了一段时间地适应后,还好,打一局我大概还能赢上一个球,总算不至于太难看。

    尽管一直比分落后,但我还是坚持比赛,第一盘,被剃了个光头,第二盘后半段,我积极拼抢,哈哈,还被我赢回了一局,不过最后还是输了。

    我喘着粗气说:“再来!”

    张丕然脸蛋红彤彤的,摆摆手,指指胸口,弯着腰走向场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地上的饮料就喝了起来,喘了半天气,才说:“你体力不错啊。”

    我笑道:“当然,我曾是我们学校足球队的主力前锋,其实我觉得我们应该打5盘比赛,你看四大满贯赛都是这么做的。”

    张丕然白了我一眼,道:“你当我是男人啊,大英雄就应该堂堂正正地赢球。”

    我正要反驳,张丕然带到场内的手机响了,她拿起一看号码,脸色立刻凝重了起来,起身,走到场边去接电话。

    远远听到她在说:“我正和朋友打网球呢,最近单位组织比赛,要好好练练。”

    又听她说:“晚上估计很累了,要回家休息。”

    她是在跟谁打电话?像汇报工作似的。

    张丕然打完电话,坐回座位上闷着头不说话,我说:“你忙的话就早点儿回去吧。”

    张丕然勉强一笑,道:“没关系,不用理他,来,我们继续玩吧。”

    太阳西倾,张丕然蹒跚着双腿躺倒在椅子上,红扑扑的脸上都是汗珠子,胸口不停起伏,道:“饶了我吧,我再也打不动了。”

    我笑问:“你经常打比赛吗?”

    张丕然道:“当然,我们新闻界举办的网球比赛,冠军亚军我都拿过呢。”

    晴朗的天气、清新的空气,运动过后,心情格外舒畅。张丕然闭上眼睛,拇指轻轻在椅子扶手上敲打,我则躺在椅子上哼小曲儿,张丕然忽然睁开眼问:“你哼的是什么啊?感觉好土啊。”

    我笑道:“呵呵,这是我们家乡的民歌小调,好听着呢。”

    “哦?是什么样的小调?”

    “你想听吗?”

    “想听,你哼哼吧。”

    于是我清了清嗓子,哼了起来:“姐儿早上去看郎,三尺白绫包冰糖,送给小郎郎不用,转过身儿好凄惶哟~~呀哈。初三早上去看郎,小郎病在牙床上。双手揭开红绫帐,小郎脸上赛金黄哟~~呀哈……”

    “哈哈,听起来挺腻人的,这歌唱的是什么啊?”

    “唱的是小姑娘思春,你觉得形象不?”

    “形~~去,我不知道,我们老家也有不少民歌,不过我都不会唱。”

    “你老家哪里的?”

    “山西大同。”

    “嗯,大同是个好地方,膏腴之地啊,好像佘太君和萧太后都是你老乡啊。”

    张丕然挺胸傲然道:“是啊是啊,所以我们那儿才出真正的女中豪杰,也不怕你这个大英雄,呵呵,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你去过吗?”

    “没有去过,我看书知道的啊。我倒是很想去看看吕梁风光、云冈石窟,可惜现在的空闲时间都用来赚钱了。”

    “原来是生活所迫,没关系,有机会我请你去我老家做客。”

    张丕然说完,站了起来,道:“走,等下我先请你吃顿饭。”

    #

    我道:“还要去吃饭吗?不会耽误你的时间吗?”

    “不会,今天是周末,吃饭就是休息啊,位置都已经订好了。”

    出了门,张丕然从车子里面拿出一套衣服,道:“等着我啊,我去里面换衣服。”

    里面还可以换衣服吗?只见张丕然走向了总裁俱乐部的楼里面,十来分钟后,只见她穿了一套浅灰色的休闲服施施然走了出来,头发光亮,容光焕发,显然是梳洗过了。

    张丕然走到我身边,道:“走吧,靓仔,回家换衣服去吃饭去。”

    路上,我问张丕然:“去哪儿吃饭?”

    “华侨城波托菲诺。”

    “波托菲诺?在哪儿?听起来是个国外的地名啊?”

    “对了,就是有着欧陆风情的一个地方。”

    进了华侨城,迎面一片风格素雅清丽、色调淡静大方,城堡式的穹顶、细长的楼身的建筑群应该就是华侨城波托菲诺了,当张丕然停好车子,和我一块从一条弯弯曲曲的石板路缓步向前的时候,木叶清风中送来了教堂钟楼悠远的7点钟声。

    我们去的地方是一个叫做丹桂轩的食府,远远望去,似乎丹桂轩食府的每扇门、每扇窗的米色遮阳帘里都透出微光,将一个写着“OCTPOTOFINO”的牌子衬托得分外醒目。食府旁边躺着一个宁静的小湖,丹桂轩金碧辉煌的大厅的灯光倾泻在湖面上,微风袭来,荡起无数繁星。湖中还有一个朦朦胧胧的小岛,一点灯光从岛上悄悄地露出头来,让人怀疑我们还是处在闹市当中。

    我环顾四周,审视一番,问张丕然“这地方不错啊,怎么样才能住在这儿呢?”。

    “有钱就行啊,这里的建筑是参照意大利地中海旁的一个小镇的风格建造的,听说董建华、黄宏生都在这儿买了房子。”

    我“啊”了一声,却没有再说话,原来不是我们这个阶级的人住的,问了也是白问。

    侍者带着我们到了湖边大树下的一张台子上,树上挂满了色彩斑斓的彩灯,桌子上点了蜡烛,烛光摇曳,湖波楼影,很有点儿罗曼蒂克的味道,加上此时正和一个妙龄可人儿在这里约会,情调更妙。

    张丕然道:“我已经提前点了两个特色菜,你再点两个吧。”

    我打开菜单一看,都是些精致的粤菜,当然价格也很可观,就随便点了两个。

    饭后,张丕然要了一壶热咖啡,我点了一支烟,靠在椅子上,仰天吐了一个烟圈,道:“你说,什么样的人可以天天不用天天工作,尽情享受物质生活啊?”

    张丕然笑道:“这还不简单?这儿住的很多人都可以啦。”

    “这儿都住的什么人?”

    “一些社会名流,当然大多数都是些达官贵人啦。”

    “那就是说他们可以提前进入共产主义啦。”

    “共产主义?”

    “是啊,你看他们居住有豪宅,出入有警卫,医疗免费,教育优先,紧俏物资可以优先享用,好工作、子女可以优先挑选,你说这不就是共产主义吗?”

    “呵呵,想想也是啊,政策允许啊,一部分人可以先富起来嘛。”

    “那另一部分人呢?”

    “另一部分人可以慢慢也富起来啊。”

    我直起身子道:“多久才可以富起来啊?十年、二十年、五十年?如果我是一个工人、一位老师、一位工程师,一辈子也买不起这样的房子,并且你会发现你根本没有能买起这样的房子的机会。”

    “我知道,不过事情总是会有转机的嘛,政策也在慢慢的改啊。”

    “问题是慢慢地改是没有人负责时间的,十年改不好,就二十年,二十年改不好就五十年,没有人会为改正中的错误买单。”

    “可是没有人领导也不行啊,老百姓很多都没有文化,大家都来发言,社会不就乱套了?”

    我冷笑道:“嘿嘿,或许老百姓们真的都很愚昧,不过发言是人家的基本权利啊,至于发言后的后果好不好,如果大家乐意承担后果,那就是大家的事情,这是一个原则,但不能不让大家发言啊?就好比你不能假定一个小孩儿智商不高,上学没有出息,就不给他上学的道理一样。”

    张丕然的脸色暗了暗,抬起头,道:“这个道理我清楚,我高中有一个同学,曾经功课很好,费尽心机考上了大学,分在老家,前年我回去看他,两口子都已经下岗了,在菜市场摆了个小摊艰难度日。他爸爸得了癌症,缺钱花,就把原来的集资房卖了,到后来实在没钱治了,就抬回家等死,孩子也没钱上学了,也不知道他的小孩儿现在怎样。现在想起来,还是我爸爸坚持送我出国好。”

    “你爸爸送你出国?你爸爸做什么的?”

    “我爸爸曾经做过大同市的税务局长,后来调来深海做税务局长,前几年已经退休了。”

    原来如此。

    张丕然接着道:“我从国外刚回来的时候,也曾为眼前的很多不平等的事情恨得牙痒痒的,希望自己能做一些改变局势的事情,可是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大家都不努力,现状就是如此,你又有什么办法?我爸爸也训了我一顿,让我不要显得那么不合群,后来我想,只要自己活得好好的,就行了,哪管得了那么多,这世界哪有绝对的公平啊?”

    嘿嘿,这世界哪有绝对的公平?可是为什么我们不去努力创造保证公平的条件?

    张丕然看我不再言语,就指着湖面对我说:“你看那是什么?”

    我扭头看去,只见湖面不远处,有两只鸭子把头埋在脖子里,互相依偎着正在熟睡,全然不理会身外喧嚣的世界。

    “你说,他们会一辈子这样子不离不弃吗?”张丕然问。

    “呵呵,我哪儿知道啊,会吧~~,他们的世界就是这一片小天地,没有那么多五彩斑斓的东西诱惑他们。”

    张丕然喃喃道:“看来做一只小鸭子也有自己的幸福啊。”

    张丕然话音刚落,突然不远处“咚咚”传来几声炮响,抬头看去,只见一串串明亮的烟花划破漆黑的夜空,突然绽放开来,映照得周围的天空一片明亮,接着,无数的礼花不停地冲上天空,像蝴蝶展翅、像孔雀开屏,或者更像是一个仙女,正在天幕上向人间撒着一朵朵鲜花。

    “真美啊。”张丕然边看边说。

    “是啊。”

    “可是为什么又凋谢的这么快呢?”

    啊~~,典型的女人问题!我想了想,道:“可能越是美丽的东西就越是短暂吧,你看那礼花,在漆黑的、毫无背景的夜空中突然出现,留下了刹那间的光辉,然后迅速消失,所以人们才觉得遗憾。或许也正是由于它的短暂,人们才会觉得它的美丽是永恒的,如果天天都挂在天上,肯定会有人会挑它的毛病。就像女人的容颜,匆匆逝去芳华而夭折的美人,才会给人们留下更多的美丽记忆和伤感。”

    张丕然瞪大了眼睛望着天边,似乎已经痴了。

    #

    焰火放完了,张丕然坐回座位,定了定神,道:“我想起了我刚才讲的我家乡的那个同学,其实他~~他是我高中时的、没有明确关系的初恋情人,那时候的他是多么的年轻英俊、活力四射啊,可惜后来我来了深海,再后来又出国,渐渐就断了联系……前年回去,突然有了他的消息,我就去看他,谁知却再也找不到往日的感觉了。青春易逝、红颜易老啊。”

    张丕然不断摇头,接着道:“他不但变得苍老、臃肿,而且除了期望我能够借他一些钱和帮他老婆在深海找一份临时工作外,对于往昔的记忆也已经模糊不清,曾经的那个朝气蓬勃的小伙子已经丝毫不见踪影,生活的磨难真的能如此大的改变一个人吗?”

    嘿嘿,生活的磨难是多么的可怕,我可是深深领教过的。

    张丕然的手机响了,那是一款新上市的诺基亚6681。她拿起一看号码,就满面笑容,“喂”了两声,似乎却没人回话,疑惑间,只见两个女人从后面悄然走了过来,一个女人手中拿着手机,猛地一拍张丕然的肩膀,张丕然“啊”地一声惊叫,回头一看,做势欲打,却又握住了那女人的手,看得出两人很熟。

    两个人闹了一下,那女人指着我问:“这是哪个帅哥啊,不介绍介绍?”

    张丕然一愣,吞吞吐吐地说:“他、他是……我老家的表弟,叫卫君,刚来深海不久。”

    “表弟啊,别骗我了,快说,他是谁?”

    “真的是表弟啊,研究生毕业才没多久,想来深海发展,卫君,这是我的同事,韩燕雨,你旁边这位呢,也不赶紧介绍介绍?”

    韩燕雨笑道:“这个啊,是我的表妹,杨莹,也是刚从老家来的,今年刚刚19岁。”

    我打量了一下两个女人,表妹是长得甜甜美美、白白嫩嫩的类型,表姐虽然也算得上是个标致丽人,不过眉宇间却多了一股风尘之色。

    韩燕雨道:“好久没见你过来了,你在这儿的房子还没处理掉吧。”原来张丕然在这儿也有房子啊。

    张丕然说:“没有啊,你呢?”

    韩燕雨笑了笑,道:“我是经常在这儿,哎,王艳刚才打电话来说她干爸请客唱KTV,我们一块儿去吧。”

    张丕然道:“我不去,人家又没请我。”

    话音刚落,张丕然的电话就响了,她低头一看,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说完拿起了电话,只听到张丕然“嗯”了几下道:“我不去了吧,我还在华侨城呢。”

    电话那头又不停地再说,估计是在劝说张丕然一定要去,最后只听张丕然叹了口气道:“好吧,我看看这边情况,有空我就去吧。”

    韩燕雨笑道:“还看什么情况,去吧。”

    张丕然道:“我等下还要送我表弟回去呢。”

    韩燕雨笑道:“不放心靓仔吧?现在时间还早着呢,一块儿去玩一会儿再回去也不迟啊,”又转头对我道,“靓仔,别回去了,我们一块儿去吧,天上人间,热闹着呢,还有好多美女看呢。”

    我不置可否,看了看张丕然,张丕然道:“你决定吧,你觉得有时间你就去吧。”

    我想明天是礼拜天,有大把时间睡觉,现在也只有8点多钟,去玩的话时间上应该没什么问题,还有,天上人间过去我听别人讲是个很上档次的地方,是深海最好的夜总会之一,美女如云,男人们的天堂,不知去那里面唱K是个什么感觉?于是道:“客随主便,我没什么意见。”

    韩燕雨欢呼了一声,道:“好,那我们赶紧出发吧。”

    埋单,一块儿出去,只见韩燕雨她表妹走向一辆白色的尼桑轿车。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上了深南大道。

    张丕然边开车边问我:“天上人间你去过没有?”

    我说:“听说过,据说是个很花钱的地方,咱哪有哪个实力去啊。”

    张丕然瞥了我一眼,道:“等一下去了可不要乱跑啊,那里面有很多~~、有很多漂亮姑娘都不是正经人。”

    “怎么个不正经法?”

    “就是……唉,总之你不要乱跑就是了。”呵呵,看来张丕然还把我当作纯情少男了。

    等了一会儿,张丕然又道:“你记住你是我的表弟了,我爸爸的老家具体位置是山西辉源县、我妈是应县的,山东和山西的口音有点儿像,你说普通话,别人一般听不出来的。”

    “为什么要说我是你的表弟?”

    “哎呀,你不要问了,反正……”过了一会儿,张丕然幽幽地道,“其实我有一个弟弟的,不过那时候我爸爸还在被下放干校,妈妈也不在身边,我和弟弟一块儿住在外婆家,他两岁多的时候,得病了,却没有医院给治疗,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他吃,弟弟就越来越瘦,脸色也越来越黄。”

    张丕然两眼直视前方,机械地握着方向盘,接着道:“有一天晚上,我给他讲故事,弟弟说他很口渴,我就给他端了一碗水喝,喝完后他说他很困,我就哄他睡觉,过了一会儿,他又醒了过来,说梦见爸爸妈妈在云彩里面飘,可是他没有力气去追,又说他胸口很闷,让我把他的衣服解开,我想他可能是困了,就继续哄他睡觉,谁知道过了没大会儿,他头一歪,脑门儿出了一层冷汗,就不再动了,我一摸他的鼻息,已经没有了……”

    过了一会儿,张丕然凄然道:“他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凉,我慌了神,赶紧叫醒外婆出去找医生,医生来了,量了量弟弟的脉搏,翻了翻他的眼皮,就说不用再医治了,说完就走了。弟弟就这样在我的怀里眼睁睁地看着他去了。”

    两行清泪从张丕然的脸颊上流了出来,看来她是动了真情啦。

    突然,前面强光刺眼,不好!只听一阵刺耳的声音,张丕然踩了急刹车,车子死火在路中间,还好,没有撞车。不一会儿,从后面开过来一辆汽车,停在我们旁边,一个人下车来朝我这边的车门擂了两拳,道:“不想活了吗?”

    我们不去理他,那人骂了两句,上车走了。

    张丕然把车子开到路边,道:“我弟弟不死的话,也就是跟你小两岁的年纪了,也该有女朋友或者已经结婚生仔了。卫君,你那次其实差不多就是救了我的一条命,事后,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弟弟显灵帮了我一把?”

    顿了一下,张丕然又道:“其实我也没有说给你钞票啊什么的感谢你,就是想大家多了解了解,最起码我们能做个好朋友,我相信我们还是有缘分的,通过这两天的了解,我知道你虽然看起来随和,其实脾气有点儿倔,没关系了,你不愿做我的弟弟,或者不愿去那里玩,都没所谓,我想我不应该勉强你。”说完,张丕然满含神情地用一双含泪的妙目盯着我。

    #

    我心里面一阵慌乱,也有一丝感动,除了那次突发事件,我和张丕然应该算萍水相逢了,相信她刚才讲的都是心底里的话,虽然有些不是那么情愿,不过我这人最见不得女人的眼泪,于是连忙安慰她道:“别想那么多了,我一个人独自过了好多年了,其实我也很想有个疼我的姐姐啊,不过做姐姐也没那么简单哟,要给我做饭、洗内裤等等。”

    张丕然“噗哧”一笑,道:“你看,你这个没正经的,在姐姐面前也放肆说话。”

    过了帝王大厦,车子拐进了春风路,我们追上了那辆白色尼桑,在庐山酒店的对面,一排大大的繁体的紫红色霓虹灯字写着“深海市天上人间饮食娱乐有限公司”,下面还有几个紫红色的大字“feeling’sclub”。

    不过夜总会的外表整个看起来却不怎么新潮,倒象是一家老式的电影院,难道所有的传说都是假的?当我们四个人走进大门之后,马上就明白了什么才是深藏不漏,金碧辉煌的足足可以容纳200人的大厅,走道两边站满了两排美女——真的是美女啊,个个身材高挑、国色天香,看到我们几个进来,弯腰齐声喊道:“晚上好!”那场面,岂是一个震撼了得!让人感觉仿佛走进了3000年前的古罗马奴隶市场。

    突然后面有人捅了我一下,扭头一看,正是张丕然,只见她似笑非笑地问我:“漂亮吧?”

    我眯起了眼睛扫了扫两边,道:“当然。”

    张丕然靠近我的耳朵说:“5000块包夜,你随便挑。”

    我一愣,不明白张丕然为什么这么说,想想口袋里也没有这么多现钞,于是笑道:“后悔带我过来了吧,不过我没钱,你埋单的话,我有可能不反对。”

    张丕然轻轻啐了一口,撇起了嘴,不再理我。

    向前走,放眼全是一片黄金,就连每一层楼梯,都似乎踏在一大块的金砖之上。

    一个服务生模样的漂亮小姐在前面带着我们走,只见有许多装饰风格不同的酒吧,还有一些关着门的房间里面传出了低沉的音乐,应该是Disco舞厅吧。

    包厢里面的内容虽没见到,但只看走廊就能感觉到里面的奢华,有的走廊是西欧古典豪华风格,有的则是金属结构的现代风格,有的走廊的墙面上镶嵌着大幅的、装饰精美的壁画,一个个穿着精致、花枝招展的姑娘在走廊的红地毯上往来穿梭,让人怀疑我们此刻还是在社会主义的国度里。

    走廊的尽头就是我们的包厢,门口笔挺地站了两个年轻男人,看到我们过来,其中一个点头问道:“请问是张姐和韩姐吗?”得到肯定后,反手推开了厚重的房门,顿时,响亮的音乐声、嘈杂的人声扑面而来。

    里面的人看到有人进来,发出了一阵欢呼。这大约是个能容纳20人左右的大包房,里面已经坐了4男4女,其中两个女人正坐在两个男人的怀里,看到我们进来,忙不迭地站起来,同时手忙脚乱地整理已经被撩起的裙子。

    一个脸蛋喝得红彤彤的、打扮入时的姑娘端着一杯葡萄酒歪歪扭扭地跑过来,搂住了张丕然,嗲声嗲气地道:“Mydarling,whycomeheresolate?”

    张丕然笑着捏捏她的脸,道:“这不是来捧你的场了嘛。”看来这个姑娘应该就是王艳了。

    一个粗重的声音叫道:“大美人们全都过来了?来,快这边坐。”

    我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大腹便便、满脸横肉的五十岁多岁的男子伸着短粗的手指正指着我们喊叫,韩燕雨马上窜了出去,一屁股坐到了那男子的旁边,先给了他一个热烈的拥抱,然后拿起桌上的一个空酒杯,倒上酒,道:“这么晚才叫我们啊,要不是王艳对我们好,估计连你一杯水酒都讨不到了,来,先罚三杯。”

    我看到桌子上已经堆了好几个空酒瓶子了,酒瓶子上写着“REMYMARTINXO”,XO这玩意儿我曾经喝过,很贵,不过我喝的是Hennessy,是和一个叫做朱静的女人一块儿喝的,一个我不想伤害却最终伤害了的女人,朱静你还好吗?

    恍惚间,有人拉我,正是张丕然,于是过去挨着她坐下。

    那大肚子男人喝了一杯后,韩燕雨马上又把酒杯添满了,道:“赶紧,才第二杯。”

    那男人端起酒杯,却没有马上喝,笑道:“别忙别忙,我给大家做个介绍,免得等一下喝醉了,说我礼数不周。”

    然后指着张丕然、韩燕雨道:“这两位都是……”突然旁边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摆了摆手,大肚子男人一愣,马上转向那两个男人旁边的姑娘,道,“你们先出去吧,过十分钟再进来。”看来这两个姑娘应该是“小姐”了。

    “小姐”们出去后,那大肚子男人继续道:“这两位都是王艳台里的大美女同事,韩燕雨和张丕然,这两位,”那男人的手指转了转方向,指着一个头发蹭亮、带一副金丝眼镜、眼睛眯起来的男人道,“这是油田区委张书记,大家应该都认识吧,找工作可要他帮忙哦。”那张书记微微笑了一下,并不答话。

    那大肚子男人接着指向另一个瘦瘦的、脸色苍白的男人道:“这是荣津行房地产的陈老板,他别的不行,就是钱多,呵呵,美女们如果没钱买化妆品,尽管问他借就行了,不用还。”

    那脸色苍白的陈老板马上笑了起来,道:“岂敢岂敢,不过送个一两套法国化妆品,陈某还是送得起的。”

    大肚子男人朝韩燕雨的表妹努了努嘴,道:“这个小靓妹是谁啊,也不介绍介绍?”

    韩燕雨拿起桌上果盘里的一块西瓜,递到那大肚子男人嘴边,嗲道:“这是人家的亲表妹啦,才19岁,刚来深海没多久,翟书记,你可要帮帮忙给我小妹找份工作啊。”原来这大肚子男人也是一个书记。

    那大肚子的翟书记眯起了双眼,盯着韩燕雨的表妹的脸蛋,嘿嘿笑道:“好说好说,小意思啦。”

    蓦地旁边伸出一只手按在翟书记的老脸上推往另一边,原来是王艳,只听她尖叫道:“看什么看?不能解决就不要应承人家。”

    翟书记尴尬地笑了一下,抬头向一边的张书记道:“老张,安排工作这事情你最擅长了,燕雨啊,张书记可是油田区的一只笔啊,你去找他准没错。”

    韩燕雨立马把屁股转向了张书记,先从身上的小坤包里掏出一张卡片,双手递给了张书记,道:“张书记,以后可要请你多多关照啊。”

    张书记接过了卡片,扶了扶鼻子上的金丝眼镜,不置可否。

    韩燕雨接着从坤包里又拿出了一个小本子,一只笔,翻开,媚笑道:“张书记,能否留下你的手机呢?改天我可要好好酬谢你一番。”

    那张书记犹豫了一下,在本子上写了一串数字。

    韩燕雨拿起一看,马上嘟起了嘴,边撒娇边说:“不嘛,人家要你的手机号码嘛。”

    旁边翟书记粗声粗气地道:“老张,燕雨不是外人,你就给人家吧。”

    那张书记透过镜片又用眼睛细细地看了韩燕雨一眼,在本子上又写下了一串数字,韩燕雨拿起一看,这才笑逐颜开。

    #

    最后翟书记把手指向了我,道:“丕然啊,这个小伙子呢?”

    张丕然微笑着说:“这是我表弟,刚来深海没多久,当时我们正在一块吃饭,顺路就把他带过来了。”

    翟书记带着疑问瞄了瞄我,并没作声。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陈老板过去开了门,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姐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盘子上是几盘水果和两瓶XO,只见她踏着碎步走到茶几前,双膝着地,跪了下来,小心地把盘子上的东西端了出来,又帮我们把酒倒在醒酒器中慢慢摇晃,我抬头看了张丕然一眼,只见她双眼正看着前方的屏幕,似乎对眼前的一切无动于衷。

    陈老板从屁股后面的皮包里抽出了两张一百块钱,递给那个跪在地上的那个姑娘,道:“去找你们的雪姨妈咪,把我们刚才的两个姑娘重新叫过来。”

    张书记扭头对翟书记道:“大哥,还要不要叫?”

    翟书记哈哈一笑,道:“没关系,都是自己人,放开点儿。”

    于是那两个千媚百娇的姑娘很快又走了进来,重新小鸟依人般地坐在张书记和陈老板旁边,韩燕雨也站了起来,拉起了她的表妹,走到张书记那儿,让她表妹坐在张书记的另一边,笑道:“张书记,我表妹可是小姑娘啊,您多调教调教。”然后自己一屁股坐在翟书记旁边。

    一个“小姐”拿起酒瓶依次给大家斟满了酒,翟书记端起酒杯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来,为我们今天的相逢干一杯。”

    好酒!确实干绵醇厚、回味悠长。可惜即便不要钱,也不能当成饮料喝,不过一杯酒下肚后,两个“小姐”、和另三个小姐马上又抓起酒瓶倒酒,似乎她们的使命就是轮番给三个男人灌酒,似乎这XO就和饮料差不多。

    张丕然拿起话筒在唱歌,中间那个王艳不时也来几嗓子。我拿起一杯酒,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房里面的奢华装修自不言表,富于特色的是四周的墙面上也镶嵌了很多五颜六色的灯,灯光应该也进行了精心的调整,让人感到一阵意乱情迷,房间内部还有两个洗手间,一个壁挂液晶电视几乎占据了座位正面的大半个墙面,四周如真如幻的环绕音响效果也相当逼真、震撼。

    不过那边三男五女的心思却是全放在酒精和肉体调笑上。几轮下去,张书记和翟书记的脸已经红得像关公一样,而陈老板的脸是越发的发青、发白,两位“小姐”坐在张书记和陈老板的腿上,衣衫不整、酥胸半露,轮番撒娇喝酒,她们也真是能喝,仿佛她们的胃就是铁打的,另外三位小姐也是脸颊晕红、嗓门越来越高,而张丕然在唱歌之余,也不时的和他们碰上一两杯。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这几位小姐对“小姐”们的表现应该是见怪不怪了,或许在她们的心目中这些都是“小姐”们的本分工作,“小姐”们的任务就是让花了钱的大爷们开心、多喝几杯酒,可是如果旁边坐的是这几位男人的老婆呢?她们如果也经常来KTV,看着这些“小姐”们的表现是否也可以容忍呢?

    翟书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含糊不清地说:“不~~不能再喝了,再喝就~~要倒下了,我,我要去厕所。”

    说完,朝前跨了一步,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茶几上,一个“小姐”连忙站起来扶住他,搀扶着一块儿向卫生间走去,两个人一块儿走向一间洗手间,进去后,就把门关了。不是吧?他们两个不会就这样一块儿上厕所了吧?我偷眼看了一下另外几个人,大家都继续着先前的事情,丝毫没有惊讶之色。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那“小姐”边甩手上的水珠,边帮翟书记拉着裤子上的拉链,翟书记双眼发直,一只胳膊缠在那“小姐”的脖子上,那“小姐”个字很高,弯了腰,用力把翟书记给馋了回来。

    翟书记倒在沙发上,韩燕雨赶忙偎依过来帮他在胸口上上下抚摸,过了一会儿,翟书记突然睁开眼来,一把撩开韩燕雨的手,大吼一声:“老子要唱歌,”声震屋瓦,把那两个“小姐”吓了一跳。

    王艳赶忙对张丕然道:“快帮翟书记找那个西游记的主题曲《敢问路在何方》。”

    接着翟书记歪歪扭扭地站起来,拿起话筒,开始用身体膀胱以上的所有气体从嗓门里吼叫那首歌,似鬼哭、似狼嚎,连那个依偎在张书记怀里的“小姐”都扭过头去,把脸埋在张书记的怀里。

    一曲终了,周围想起了热烈的掌声,陈老板道:“唱~~唱得好,有气势,不愧是老~~革命同志,再来一个!”不是吧?再来一个啥呢?

    幸好老翟说:“不行了不行了,体力~~体力不行了。”说完,颓然坐下,过了一会儿,突然又道,“你们一个个都要唱,不唱的都要喝酒。”

    于是先是陈老板大着舌头唱了一首粤语歌,接着是两位“小姐”慢声细语地唱了两首甜歌,轮到张书记了,他红着脸、喷着酒气道:“大哥,我唱不动了,我喝酒,让小妹替我喝吧。”说完,把酒杯端给旁边的一位“小姐”。

    老翟马上粗着嗓子喊:“不行,你要喝!”旁边王艳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老翟回头一愣,于是回头道,“算了算了,燕~~雨来个、来个精彩的。”

    韩燕雨拉起她表妹,扭着腰肢走到前面,道:“下面我和我表妹给大家合唱一首《小背篓》,希望大家能够喜欢,嘻嘻~~。”说完,两人搂着、扭着腰肢唱了这一首儿歌。

    接下来王艳坐在座位上唱了一首杨钰莹的《让我轻轻地告诉你》,歌声很甜,歌声甫落,陈老板和张书记就带头就鼓起了掌,连声说好。

    老翟睁开红彤彤的眼珠子对张丕然道:“丕然啊,该你了,今天是个什么英文歌啊?”

    #

    张丕然道:“我给大家唱一首英文歌曲《当你相信时》。”

    当你相信时?在老翟的鼓掌声中和胡乱叫好声中,屏幕上显现出“Whenyoubelieve”的字幕和一些动画背景片断,我想起这是一首WhitneyHouston和MariahCarey合唱的叫做《埃及王子》的动画片主题曲,只听她唱道:“Therecanbemiracles,whenyoubelieve.

    Thoughhopeisfrail,it‘shardtokill.

    Whoknowswhatmiracles,youcanachieve.

    Whenyoubelievesomehowyouwill,

    Youwillwhenyoubelieve.”

    声音悠远动听,嘿嘿,希望她能像歌中讲的那样心想事成啦。

    我扫了一下其它人,只见老翟色眼朦胧地正盯着张丕然,另两个男人也是搂着怀中的“小姐”,两眼却不时扫过来贪婪的目光,嘿嘿,也不知道张丕然平常面临的就是这种环境吗?

    轮到我了,我端起酒杯道:“我不大会唱歌,要不我把酒喝了。”说完,我把手中酒杯的就一饮而尽。

    老翟马上粗声大气地喊道:“不行,你~~,你年轻,喝了也要唱。”靠,这是什么逻辑?

    我去看张丕然,她也正在看我,大约是觉得我实在不会唱吧,就转头道:“翟书记,我表弟……”

    “没关系啦,我唱一个吧,”我赶忙打断张丕然的话语,不知怎的,我不想让张丕然去求老翟。

    我拿起桌面上的歌本,从后面翻起,想随便唱一首不熟悉的英文歌曲就算了,想让我唱就唱啊?那我不成了男陪了?歌本后面却都是些老掉牙的歌和一些京剧,突然我发现了一首叫做《满江红》的歌,这个歌我曾经听过几遍,也比较适合我此刻郁闷的心情。

    旋律响起,我马上就想起了歌词,于是我满含激情地唱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一曲终了,大家都鼓起掌来,张丕然的眼睛又变成了月牙,连老翟都挥了挥拳头,道:“草,干死小日本!”呵呵,倒霉的小日本。

    老翟显然兴致正高,对陈老板道:“小~~陈啊,你去看看那个上次那~~个、那个小英妹子在哪儿,给我叫~~~来。”陈老板应了一声,歪扭着身子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就回来道:“说了,等~~一下过来。”

    过了一会儿,却进来一个三十来岁抹着浓浓口红的穿蓝色工作套裙的女人,站在门口弯着腰打着哈哈道:“各位,实在不好意思,小英不凑巧刚刚上钟,麻烦各位等一下,要不我给你们换一位?我们这里还有……”

    忽听老翟一声暴喝:“有~~有你娘的屁,”边说边拿起茶几上的一个还有半瓶酒的酒瓶,劈头盖脸的仍过去,“砰”地一声砸到了墙壁上,还好墙壁上有一层布,没破,饶是如此,那女人也吓得脸色苍白。

    老翟继续道:“去~~告诉你们老~~板李~~台生,你问他还想不~~想在深海混了?”

    陈老板也在旁边道:“还不快~~滚出去找人?”那女人慌慌张张地弯了一下腰,退了出去。

    陈老板忙给老翟递过一根烟,点上,道:“大~~哥,别生气,早晚咱们收~~拾那家伙。”

    老翟抽了一口烟,气呼呼地说:“要不是上次老~~赖说情,我早就派人把他给连~~窝端了。”

    旁边王艳怪声怪气地道:“还说呢,上次说给人家开影视公司,到现在没影儿呢,倒是人家拍的电影,几天就在深海卖了几十万。”

    老翟“啪”的一拍桌子,怒道:“他娘的,我倒要看~~看、看看他到底有多粗的腿,早晚要~~给他好看。”

    那边张书记“嗯”了一声,道:“大哥,这~~话别在这里说。”

    老翟抬起头,瞪着血红的双眼四下望了望,又看了看趴在张书记和陈老板身上的一声不吭的那两个小姐一眼,“哼”了一声,重重的靠在了后面的沙发上。

    没大会儿,有人敲门,进来一个精瘦的留着平头的四十来岁的男人,在门口弯了一下腰,笑道:“抱歉,抱歉,实在抱歉,不晓得你老人家大驾光临,失敬,失敬,”听声音这男人似乎是台湾人,只见他转身开门,对门外面说:“helen,还不把阿英带进来?”

    门口闪现了刚才那个穿工作服的女人,她后面还跟着一个长发、一身纯白拖地连衣裙、眉目清秀的女孩儿,再后面还有一个穿浅蓝色衣服、端着一个盘子的小姑娘,那小姑娘进来就跪在地上收拾地上的空酒瓶、擦地上的酒液,擦完了就退出去了。

    只听那精瘦平头男人接着道:“家兄今天不在深海,请各位大佬多包涵,helen,给大佬们磕头赔礼。”

    磕头?惊诧间,只见那穿工作服的女人已经朝我们这边跪下,不停地磕头,同时嘴里面不听地说道:“我错了,请各位大哥原谅,我错了,请各位大哥原谅……”

    我看了一眼老翟,只见他稳稳地坐在沙发上抽着烟,一声不出,我又看了一眼张丕然,她正在看歌本,神色平淡,似乎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事儿。

    那女人还在不停地磕头,我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难道我要上去制止她吗?

    只听道有人说:“好啦。”抬头一看,原来是张书记,只听他接着道:“你们出去吧。”

    那精瘦男人对那女人道:“还不谢谢各位大佬?”

    那女人又磕了一个头,道:“谢谢各位大佬。”然后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退到后面。

    张书记对那精瘦男人道:“你是李~~同盟吗?”

    精瘦男人连忙探身点头道:“正是小弟,张大哥、翟大哥还有各位大哥,你们玩得开心点儿,这是我的卡片,有事随时召唤小弟就可以了,”说完,从上身口袋里掏出一叠卡片,团身发了一圈,也给了我一张,我拿起一看,只见上面只写着“深海市天上人间饮食娱乐有限公司李同盟电话:XXXXXX,手提:XXXXXXXX”的字样,也没有写头衔。

    那精瘦男人道:“各位大佬的花费等下全部记在小弟帐下,看中哪位小姐跟helen讲一声就OK了,”接着转身又对那女人道,“脑筋机灵点儿,给我全天候收在门外,客人没走,不准离开。”说完,又团团鞠了一下躬,面朝我们、带着微笑,和那个女人慢慢退了出去。

    #

    待那人出去后,张书记道:“这人是李~~台生的堂弟,”老翟点了点头,面色似乎有所缓和。

    门口只剩下了那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姑娘,怯生生地站在那儿,老翟朝她招招手道:“小英,怎~~怎么不过来?不认~~识你翟大哥了?”

    那姑娘还是站在门口却没有动作,老翟自嘲地笑了一下,站了起来。旁边王艳重重地哼了一声,老翟赶忙转过身来拍拍她的肩膀,安抚道:“让人家老~~站在门口不好吧,宝~~贝儿别着急,大哥只是叫她过来唱唱歌。”说完摇摇晃晃地朝前走去,到了门口,搂住小英姑娘的肩膀,又拉又拽地把她拉过来,让她坐在他的另一边,把韩燕雨挤了过去。

    老翟嘿嘿只笑,从桌上的果盘里拿了一串葡萄,拉起小英的手,把葡萄塞进她手里,道:“来,小英妹妹吃~~葡萄,干吗不跟大~~大哥说话啊?”

    突然那小英低头哭了起来,这下子老翟慌了手脚,赶忙从桌子上了两张纸巾,笨手笨脚地去给小英擦眼泪,惹得旁边的张书记和陈老板嘿嘿只笑,王艳在旁边冷哼了一声,猛地站起来往外面走,老翟抬头猛喝一声:“哪~~儿去?”

    王艳站在了原地,过了一会儿,转身过来站在了我身边。

    老翟不再理会王艳,转头对小英道:“是不是怪大~~哥没来看你啊,大哥实~~在是太忙啦,这不一有空就来看你了?”

    小英抽抽噎噎地道:“你好凶啊,人家进来那么久都不理我。”

    老翟连忙道:“不是啦,不是啦,那是别人太~~太讨厌了,我还是很疼我们小英的,好啦,好啦,改天大哥好~~好送你一件礼物啦。”

    那小英妹妹听完,哭声渐小,不过双肩还在不停地颤动。

    老翟端起桌上的酒杯,递给小英,道:“来,我们喝~~一杯,等一下大哥跟你好好唱两首歌。”

    小英把手中的葡萄放在桌面上,端过酒杯,道:“大哥,你知道我的酒量,我少喝一点啊。”

    “没~~关系啦,等一下我让~~警卫员送你回去,”老翟粗声说道。

    小英还是只浅浅地喝了一小口,就放下了酒杯,老翟伸过手去搂住小英的肩膀,道:“小英妹妹给我们来首《为~~了谁》吧,这歌大哥最爱听,大~~家鼓掌,”说完,带头鼓起了掌。

    小英整了整衣襟,站了起来,只见她脸上还有少许泪痕,清秀的面庞,洁白的连衣裙,“梨花一支春带雨”,如果不看她身后那老头儿,还真蛮有些超凡脱俗的味道。

    只听小英拿起话筒唱了起来,歌声倒是圆润动听,很有些专业歌手的味道,这房间的音响也相当好,连最低、最细微的转折的声音也放得出来。

    正听得出神,突然一个破锣似的声音响了起来,原来是老翟也拿起话筒跟唱了起来,草,糟蹋啊。

    唱完,大家都鼓起了掌,我身边的王艳却铁青着脸,一仰脖,灌下了一杯酒。

    老翟精神大振,站起身来道:“小英,大~~哥跟你合唱个《纤夫的爱》吧。”

    小英脸一红,扭捏道:“不嘛,你又要瞎编些歌词来唱了。”

    老翟脸一绷,很认真地说:“没有,我~~向组织保证,这次绝~~对是纯正的革命歌曲。”

    说完,老翟就搂着小英的细腰破着嗓子唱了起来,只听老翟破着嗓子唱道:“妹~~妹你脱裤头哟,哥哥我掏出球,恩恩爱爱床上荡悠悠……”

    我差点没笑出来,人才啊!偷眼去看张丕然,只见她低着头看着歌本,却无甚表情变化,大约是已经很了解老翟的杰作吧。

    老翟唱完,周围响起了掌声,陈老板叫道:“精彩!大~~哥,再来一个。”

    老翟哈哈大笑,得意洋洋地道:“我~~还有一个最新的呢,来,小~~英,我们一块儿唱,《两只蝴蝶》~~!”说完,搂住满面通红的小英,继续唱道,“亲爱的你张~~开腿,我要亲你下面那张嘴,亲爱的你张开嘴,哥哥的家~~伙味道很甜美……”

    边唱边摸,弄得小英不停地哇哇大叫,这老东西,过一会儿不会就在这里就地解决问题吧?

    想到这儿,我凑过去对张丕然小声说:“我们走吧?”

    张丕然点了点头,指了指老翟,道:“等翟书记唱完,跟他说一声,再走吧。”

    靠,这个时候还说什么?等一下老翟不知道又会搞出什么新花样。

    我想了想,悄声道:“要不,我去跟王艳说吧,她肯定会积极地跟翟书记说的。”

    张丕然愣了一下,却没说话,我扭头对王艳道:“王艳,我和我表姐家里有事情要回去了,你去和翟书记说一下吧?”

    王艳一愣,随即狠狠地说:“不用说,你们直接走吧。”

    我笑道:“你不说翟书记还以为我们没和你讲呢。”

    王艳点点头,忽地站起来,蹬蹬蹬跑到老翟旁边,道:“还唱,人家丕然有事都要回去啦。”

    老翟歪歪扭扭地转过身,有点儿诧异地道:“不多玩~~一会儿吗?”

    王艳道:“人家家里确实有事情,”张丕然也站起来笑着点了点头。

    老翟挥挥手,不耐烦地道:“回~~去吧、回去吧,”说完继续唱歌。

    王艳气呼呼地走回来,道:“丕然,我和你们一块儿走,”又看了老翟一眼,不甘心地小声道,“算了,你们还是先走吧,我要盯着这个、这个老东西。”

    于是我和张丕然告别出门,张书记醉眼朦胧地道:“丕然,记得有空去到我那儿玩哟。”

    张丕然道:“好啊,有空我就去。”

    门口那两个年轻人还笔直地站在哪儿。

    “他们是谁啊?”我问张丕然。

    “应该是翟书记的警卫员吧。”

    “警卫员?”

    “是啊,翟书记是警备区的司令员、市委常委,厉害着呢,”顿了一下,又道,“翟书记他们平常都在三九大酒店玩的,那是他的根据地,今天估计是那个陈老板请翟书记和张书记的客,所以换到这儿来玩了。”

    上了车,张丕然道:“我先送你回去吗?”

    我说:“不用了吧?你住哪儿?随便找个路口把我放下来就行了,我等下打车回去。”

    张丕然叹了口气,道:“你看你,肯定要送你回去了,我刚才的意思只不过是问你还要不要去哪里玩,怕你刚才没有尽兴……卫君,是不是不适应这种场合呢?”

    “嘿嘿,适应不适应谈不上,我是个局外人,开开眼界就行了。”

    张丕然用牙齿咬住了嘴唇,一时无话。

    #

    车子过了市政府,张丕然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后面是个正方块、前面像个劈柴的半边斧刃的建筑道:“这就是我上班的地方了。”这个建筑我倒是经常见到,不过原来一直不知道它里面是干啥的,原来这就是电视台所在地了。

    张丕然又指着右前方,道:“我就住在香梅路和红荔路交叉口的水榭花都。”

    “水榭花都是个居民区吗?”

    张丕然抿嘴笑道:“呵呵,笨弟弟,当然是个居民区了,环境不错哦,有空我带你去看看。”

    “你好厉害啊,这么多房子~~你家里人呢?跟你住一块儿吗?”

    “我爸爸妈妈住在罗湖,我~~还没结婚呢,当然一个人住。”原来如此,果真没结婚呢,我心里面一阵兴奋,却又有一股惆怅的感觉。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我潜意识里认为和张丕然这样层面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在一块儿吗?

    车子继续飞驰,我说:“过了你家了吧,时间不早了,你把我放下来,我打车回去就行了。”

    “没关系,我明天不上节目,下午去单位就行。”

    到了豪方花园的门口,马路上静悄悄的,张丕然道:“卫君,你着不着急上去?不着急的话,我们说会儿话吧。”

    我说:“没关系了,聊聊吧,反正我上去也就是睡觉。”

    张丕然把车子熄了火,关掉车子的全部灯光,放了一盘CD在音响里,让音乐静静的流淌出来。

    张丕然又整了整头发,道:“我不知道你怎么看我,我现在有点儿后悔带你去唱K了,这些活动呢,我平常一般也是能推就推的,不过~~这样也好,没必要遮遮掩掩,说实话,我们那个圈子的生活就是这样……从上到下都是这样,你看不起我也就算了。没办法,权力决定一切,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很多时候你没的选择,至多你明哲保身、不让自己多受伤害罢了。”

    我不由得想起了刚才那个磕头的女工作人员,唉,这狗世界!到处都有恶狗啊,于是我安慰张丕然道:“都不容易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大家都要生活嘛,想不看别人的脸色行事,除非去做强盗了。”讲到这里,我不由得感到一阵好笑,借助路灯,偷眼看了一下张丕然,想,她这楚楚动人的样子,要是跟我一样去做强盗,会有什么前途?能做个好强盗吗?

    张丕然继续道:“如果今天不带你去的话,我也不会想起这些问题。我天天生活在这种环境里,习惯了,在K房你盯着我看了好几次,其实每次我都在想,当时你心里的想法是怎样的?这让我想起我刚参加工作那会儿的体验,也是十分震惊和不解,什么时候我变得如此麻木不仁了呢?”说完,把手支在车窗上,苦苦思索。

    这也正常,潜移默化嘛,如果天天在看杀人,估计上了战场,也不会手软,不过这话讲出来不好听,于是我道:“我过去看过一篇文章,论证晚清末年,民族英雄林则徐是不是也贪污钱财——林则徐无疑是个好官了,公正严明,可惜根据当时的史料分析,他也是收受钱财的……”

    我叹了口气,续道:“当时的情况是你不收钱,你就无法在当时的官场存活,因为你的上级、你接触的权力机构都需要你按照官场潜规则给他们送钱,一方面是由于他们的俸禄抵不上开销,无法凭俸禄置房纳地,另一个原因是大部分的钱财都用于接待和官场的吃喝玩乐了……现在也是如此,官场就像一个大染缸,跳进去了就没法干净,大家都被拖下水,没法回头上岸,所以什么是好官呢?唉,真是难以说清楚。”

    张丕然愣了一下,道:“是啊,就凭我们的工资,一辈子都买不起一座房子,可是又要谁做个连房子都没有的清官呢?”

    我冷笑道:“嘿嘿,那就只好让老百姓们没有房子住啦。”

    “卫君,你有没有买房子住啊?”

    “没有啊,我没有那么多钱。”

    张丕然点了点头,道:“那你的爸爸妈妈呢?家里都有什么人在深海呢?”

    “我一个人在深海。”

    “他们都在老家?”

    “他们,他们都死了,”我一直不知道如何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一如我的少年时代……是羞于拿这个问题博取别人的同情,还是不愿再提起伤心的往事?

    张丕然仍然穷追不舍,问:“都死了?不会吧,怎么死的?”

    我只好道:“我生下来几个月爸爸妈妈就死了,我跟着奶奶长大,奶奶也死了快三年啦。”

    “啊?真的,那你现在就剩下一个人了?”

    “是啊,一个人多自由啊。”

    “卫君,不好意思,或许我不该问这些问题,勾起你伤心的往事。”

    “没关系,我也习惯了、麻木了。”

    张丕然沉默了一下,道:“卫君,改天你去我们家吧,我妈妈可喜欢你这个年纪的年轻人了,肯定会做一大桌子菜给你吃,我也跟上享享口福,我妈妈可是轻易不下厨房的。”

    “好啊。”

    张丕然想了想,微笑道:“怎么说呢?我就说你是我捡回来的弟弟?别人丢在路边没人要,我就顺便捡了回来,嘻嘻。”

    张丕然说到这儿,心情甚好,跟着CD哼起了小曲儿,又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就这么讲了,免得我妈疑神疑鬼。”

    “什么疑神疑鬼?”

    “嘻嘻,不告诉你,”顿了一下,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道,“快一点了,你回去休息吧,改天我给你电话。”

    我下了车,沿着马路走进了大门,进了一片阴影后,我回头看了一下,只见车子还停在马路边,看来她一直在注视着我回去了,张丕然应该是个关心我的姐姐吧,我想。

    #

    礼拜一上班,我去李梅娟那儿按照代理价挑了两款笔记本,李梅娟道:“这是你能拿到的最好价格了,因为我把帐算到了代理商的名下。”

    我道了谢,通知董友良过来提货,希望这哥们儿能趟开一条赚钱的路子吧。

    到了周末,张丕然打电话给我道:“明天来我家吃饭吧?”

    “哪个家?”

    “当然是我爸爸妈妈的家了,他们住在罗湖翠竹路翠竹公园旁边的翠拥华庭,明天上午我过来接你了。”

    这多不好意思?我立即道:“不用了,我自己去吧?”

    “你自己去?你找得到吗?这样了,你明天上午十一点在香梅路口等我了,然后我们两个再一块儿去。”

    第二天,我还没起床,手机就响了,拿起一看,正是张丕然的,只听她道:“懒人,你是不是还在睡懒觉啊?”

    我迷迷糊糊地说:“是啊,现在几点?”

    “快十点啦,懒猪。”

    不是十一点才到香梅路口碰头吗?所以我的闹钟就定在十点钟,没想到她这么心急。

    于是爬起来洗漱,刚弄好,只听电话又响了,还是张丕然,说是马上就到我楼下了,晕倒,真是够心急的。

    出了小区,就见到那辆红色丰田停在对面马路边了,赶忙过去坐上。

    张丕然道:“平常没什么事情你就一直睡懒觉吧?”

    “是啊。”

    “你真行,也睡得着。”

    “我平常睡得少啊,另外我有个习惯,就是喜欢把事情都弄完了才睡,所以一般睡得比较晚,也睡得踏实,你不说十一点才出发的吗?现在才十点二十不到。”

    “早点回去嘛,我一个礼拜都没回家了。”

    “呵呵,才一个礼拜而已啊,我们家乡有一句土话,叫做‘八十岁的老太想娘家’,看来你虽然没出嫁,也是如此啦,既然如此,干嘛不搬回家住啊?”

    张丕然脸一红,道:“住回家的话上下班老是堵车,我妈又喜欢唠叨……我去年有一段生病,住了一个月,真是受不了她的天天关心。”呵呵,看来关心过度也会烦人的啊。

    一路说说笑笑,很快到了翠竹南路边的翠拥华庭,远远望去,只见翠拥华庭建在一个绒密葱翠的山坡上。

    我道:“不错啊,后面还有这么多小山。”

    “那就是翠竹公园了。”

    下车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就对张丕然说:“你家里就你爸爸妈妈吗?”

    张丕然道:“还有一个保姆。”

    我说:“我要去买一点水果,这样子空手上门多不好意思啊。”

    张丕然笑道:“你还挺紧张的啊,不用啦,家里面什么都有。”

    但是我坚持要买,张丕然只好带着我找了一家超市,买了几斤苹果和香蕉。

    张丕然的家在20楼,进门之后,张丕然就大喊了一声:“妈~~爸~~,”屋里面静悄悄的,没人吭声,看来没有人。

    张丕然嘟哝道:“就知道玩,”然后踢掉了脚上的凉鞋,把随身的小包往茶几上一扔,躺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看到我还站在门口,张丕然道:“傻站在那儿干什么?门口的鞋柜里有拖鞋。”

    我换了鞋子,又听她又道:“厨房那个小冰箱里有澄汁,你自己去倒着喝。”

    我看到茶几旁边有台饮水机,就道:“我喝水就行了。”

    张丕然道:“喝澄汁解渴,顺便也帮我倒一杯。”边说便打开了电视。

    这张丕然,也不招呼我一下。

    厨房又大又干净,里面有大小两个冰箱,打开小冰箱,果然里面有一大罐澄汁。

    我把澄汁放到张丕然面前的茶几上,坐到了她旁边的沙发上,打量了一下房间,房子很大,靠墙的地方有一个旋转的楼梯,看来是复式结构了,下面有三个房间,其中两个关着门,客厅的装修很豪华,不过没什么家电,靠墙有一台很大的Sony电视机,旁边却是一台老式的录像机,旁边的矮柜子上还有一些瓶瓶罐罐和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张丕然边喝澄汁边道:“忘记告诉你了,我爸爸前年中风了,说话不大方便。”

    “哦,那你妈身体还好吧。”

    张丕然瞪了我一眼,道:“当然好了,她可精神得很,等一下肯定有好多话问你,你~~你就说你是我的同事,认识我好几个月了,是找我办事的,认我做了姐姐,还有,你就说你结婚了。”

    什么?讲大话?呵呵,这难度可高了,上次不是说我是从路边拣过来的吗?提前又没有准备,说话时候一个不留神,穿帮了怎么办?

    我正想问她应该怎么好好说,只听到外面有人在开门,张丕然喜道:“他们回来了,”探起身,听了听,又躺了下去,道:“是小凤。”

    小凤是谁?只见一个17、8岁的姑娘提着一大兜菜进了门,看到我,先是一惊,又看到张丕然,马上满面笑容,喊道:“然姐,你回来了?”

    张丕然躺在沙发上道:“是啊,我爸妈呢?”

    小凤说:“早上他们就去公园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张丕然对我道:“小凤是我们老家来的。嗯~~我爸妈没事就去公园玩,如果不是有客人,一般都到中午才回来。”

    小凤冲我笑了笑,直接进了厨房。

    没过多大会儿,门外又有人开门,张丕然高声喊道:“妈~~。”

    门外一个略显苍老但不失宏亮的声音拖长了道:“哎~~。”

    张丕然的父母走了进来,只见她爸爸身材高大、体态肥胖、头发花白、走路迟缓,她妈妈个子不高、身材瘦削、头发乌黑、双眼有神,行动敏捷。

    我赶忙站起来道:“叔叔阿姨好。”

    张妈妈朝我点了点头,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笑道:“你坐你坐。”看到张丕然还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就呵斥道,“洋洋,怎么这么没礼貌?客人在家还躺在那儿看电视?”原来张丕然的小名叫洋洋。

    张丕然道:“没事儿,”不过还是坐了起来。

    张妈妈扶着张爸爸坐到了沙发旁边的一张旧藤椅上,看到茶几上的水果,笑着说:“你看你这么客气,还买什么水果?口渴了吧,要不要烧水喝?”

    我赶忙道:“不用不用,刚才丕然~~姐给我倒了一杯澄汁了。”说丕然姐三个字,我费了不少力气,说完,不知怎的,感到有点儿好笑,这姐姐看来算是认下了。

    张妈妈过去把饮水机的电源打开,道:“等下我们喝茶,”然后搬了一张木凳子过来,坐到我对面,带着山西口音问:“听丕然说,你也是在台里做解说?”

    “是啊,是啊,我是做~~体育评论的。”仓促间,只好随便胡掐了一个,也不知道原来张丕然是怎么跟她妈妈讲的。

    @

    “你在台里做了多久了?”

    “我啊,在深海才做一年吧,原来在别的地方做。”

    “来深海还习惯吧?这里其它方面倒挺好,就是太闷热。”

    “是啊,湿度比老家大多啦,下雨的时候,衣服老是凉不干。”

    “你老家山东的?”

    “对,山东聊城,阿姨你去过没有?”

    “没去过,你们老家也是吃面食的?”

    “是啊,没来广东前,基本上天天吃面条,包子。”

    张妈妈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笑意,似乎甚为满意,继续问:“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啊?”

    “家里啊,没人了。”

    “为什么,都在老家吗?”

    不是吧?又一个穷追不舍的,有其母必有其女啊,也不知道张丕然是没告诉她妈妈,还是她妈妈明知故问,我只好老老实实地又把家里的情况讲了一遍。

    张妈妈一边听一边摇头,叹息道:“唉,看来是个苦命的孩子啊,”接着问我,“那么你现在一个人在深海了?”

    “是~~啊。”

    “那你没结婚吧?”

    我张大了嘴巴,暗暗叫苦,只好道:“还没有呢。”

    张妈妈的眼睛马上眯了起来,又细细地打量了我一番,并瞪了张丕然一眼,接着道:“听丕然说你们关系挺好的,你还认了她做姐姐,以后没事了常来家里玩啊,我和你张叔叔平常都在家,你一个人也不容易,在外面吃饭又不卫生、又不好吃,有时间……”

    “妈~~,”张丕然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道,“小凤在厨房都切好菜了,你不赶紧帮着去弄?”

    “好好,”张妈妈边说边站了起来,道:“你们先聊着,我去做几个家乡菜。”

    张妈妈进了厨房,张丕然狠狠瞪了我一眼,却不说话,我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突然张叔叔抬手指着张丕然,含糊不清地道:“倒茶。”

    我赶忙站起来,说:“我来。”不过还是张丕然起来拿了茶杯去倒茶。

    张丕然不喝茶,于是我和张爸爸一人泡了一杯。张爸爸用手指指茶杯,艰难地道:“你请喝。”

    我点点头,喝了一口茶,却拿不定主意是否要跟张爸爸说几句话。

    张丕然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看号码,扫了我一眼,就拿起手机钻进卧室,并关上了房门。是谁呢?看来张丕然有很多秘密哟。

    客厅只剩下我和张爸爸,我想了想,慢吞吞地道:“张叔叔白天都要去后面的公园玩吧。”

    张爸爸点了点头,并不说话。

    我说:“我来的时候,看到后面的环境很不错啊,平常去公园里面去锻炼和呼吸新鲜空气,肯定对身体有好处,深海是个工业城市,但不下雨的话,污染还是挺严重的,看看深海的沙河、清水河,治理了这么久,还都是臭水沟一条。”

    顿了一下,我接着说:“深海的自然环境其实挺好的,靠海,还有很多树木葱郁的山,市民们在假日里,不像上海北京,还要花钱出去找乐子,这里只要多跑跑,就可以和朋友一块儿去海边嬉戏,去爬山锻炼,多好的天然环境啊!可惜深海市政——府好像从来没有把这些关乎民生的娱乐活动放在心上,没有在这些公共娱乐的交通、宣传和投入上花费大力气,倒是建了许多耗资巨大的像世界之窗、欢乐谷、海上世界等人造景点,说实话,这种钢筋水泥堆砌的地方,看一次就够了,又能起到多少健身娱乐的作用?”

    “想出去玩,可是交通实在是够糟糕的,看看深海的交通规划,完全是发展到哪儿,路才修到哪儿,另外,关外和关内不作统一考虑,关口太少,除了半夜,进出关口没有不堵车的,修地铁,却只修到世界之窗,下一站白石洲、大冲那么大的人流量,就是不予考虑,我看他们当官,完全都是抱着捞一票就走的思想。”

    “说什么呢?又看不顺眼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张丕然已经悄悄地站在我背后了。

    只听她接着道:“爸,你别听他的,他这家伙老是对社会主义不满。”

    张爸爸点了点头,道:“说~~得挺~~好的。”

    厨房里飘出来诱人的油烟香味,张丕然道:“红焖碲筋吗?我要去吃啦,”说完就跑进厨房里面去了。

    不一会儿,张丕然从厨房里面端了一个热气腾腾的瓷盆出来,放到厨房外面的饭桌上,向我招手道:“来,过来吃。”

    我笑了笑,道:“我还不饿,我先喝茶。”

    那个小凤跑过来问我:“张阿姨让我问你,喜欢吃面食还是米饭?”

    “吃面食,”当然是面食了。

    开饭啦,张妈妈看来手脚甚是麻利,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弄了满满一桌子丰盛的菜。张丕然早早就坐在饭桌旁,两眼边盯着饭桌上的菜,边给我介绍菜名:“这是我们家乡的吕良辣子鸡,这是醋酱鲈鱼,这个是什么?”

    小凤回答:“是叫龙井虾。”

    张妈妈道:“小卫,放开肚皮吃,不然我们也吃不了,就浪费了,”又指着桌子上的一瓶醋道,“这是小凤回老家带过来的,正宗的美和居东湖老陈醋,你倒一点儿尝尝。”

    张爸爸喉咙里面发出声音:“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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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妈妈恍然大悟地道:“哦,忘了,小凤,你去把那瓶竹叶青酒拿过来。”

    小凤拿了酒瓶和酒杯过来递给了张妈妈,张妈妈先给我倒了满满一杯,却只给张爸爸倒了半杯,张爸爸着急地嘟哝道:“满~满上。”

    张妈妈瞪了他一眼,却不再倒,张丕然道:“妈,你让我爸爸喝两杯嘛,医生说,少量饮用竹叶青还可以软化血管呢,有益于心血管病人的身体健康。”

    张妈妈于是把酒杯加满。

    只见这酒色泽翠绿中蕴含着一丝金黄,酒液清澈,芳香浓郁,并淡淡有一股药味,看来应该是药酒了。我站起身和张爸爸碰了一下杯,然后喝入口中,入口香甜,柔和爽口,口味绵长,好酒!

    张爸爸只喝了半杯就放了下来,指指张丕然,说:“倒。”

    张丕然给我加上酒,笑道:“我爸爸今天高兴,你多喝两杯,你行不行啊,行了就真的多喝两倍啊。”

    酒好、菜也好,虽然山西口味的菜味道浓烈,但和俺老家的口味却差不多,于是放开肚皮大吃大喝起来。

    张丕然吃了一会儿菜,就嚷嚷着要吃面,于是小凤进厨房,端上来的是一碗面,里面是和食指头肚差不多大小的、有两个铜钱厚的面片,上面浇了一层浇头。

    “这是什么?”我问张丕然。

    “这叫做揪片,没吃过吧,可好吃了。”

    于是我喝光了面前的酒,也要了一碗揪片来吃,果然香滑筋斗,配上山西老陈醋,我连汤带面,吃了个底朝天。

    “还要不要别的啥?”张妈妈问。

    “不要了,不要了,吃得太饱了。”我的肚皮鼓得高高的,确实是太饱了。

    饭毕,张妈妈和张爸爸要出去溜达溜达,问我去不去,我说不去,于是张妈妈说:“那我们三个出去了,洋洋你陪小卫聊聊吧。”

    只剩下了我和张丕然,我问:“你爸妈不睡午觉吗?”

    “退休后就不睡了,说是睡多了午觉,晚上就睡不着,你是不是困了?”

    我点头道:“有点儿困,又吃肉又喝酒的,本来不困的,这吃喝得太多了就想睡了,不过你妈妈做的饭菜是很好吃啊。”

    “想睡就在我家睡吧,很多房间都空着。”

    “那多不好意思,要不等一下你送我回去睡?”

    “你想回你自己回,我爸爸妈妈还没回来呢,你就想跑?”

    “那~~睡哪儿?”

    “嗯……”张丕然想了想,道,“睡楼上吧,我带你去。”

    于是爬上二楼,二楼只有两个房间,旁边则是一大块空地,种了很多种花花草草,花草中间摆了几张石凳和一张石台。

    张丕然带我进了一间房,推门进去,扑鼻而来一股檀香的味道,房间有一张又大又软的矮床,一台电视机,还有一台电脑,不过床上很整洁,应该最近没人睡过。

    张丕然道:“你就睡这儿了。”

    我脑袋晕晕的,道了声谢,躺下就睡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手机响了,一看,是董友良的,只听他说有一台笔记本的改装的操作系统有问题,客户死活不要,问我能不能退货,靠,我也不知道能不能退啊,只好打电话给李梅娟,李梅娟却说比较难办,因为这两台机是以经销商的名义提的货,而经销商退货必须经老板签字,万一老板和经销商对质,那就麻烦了,不过换货就比较好办。

    于是打电话给董友良,让他跟客户商量一下,最好能换货处理算了。

    这么一折腾,我也不瞌睡了,打量了一下房间,感觉收拾得蛮整齐的,墙上贴了很多画报和小饰物,应该是个姑娘的房间,不会就是张丕然的吧?

    床头边有一个小床头柜,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像夹扣在上面,我翻开来,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的照片,穿着一件红色的毛呢短大衣,背着包,微笑着站在一个桥上,背后则是一片高大的欧陆建筑。那姑娘高挑弯弯的眉毛,端正的五官,还有那一双月牙一样的笑眼,可不就是张丕然吗,只不过年轻了些,胖一些,奇怪,很多女人都是随着年岁增长越来越胖,张丕然却不是这样。

    那这个房间应该是张丕然的房间了,不过墙边只有一个小小的衣柜,看来她应该不常回来住。她们家这么多房间,她却让我睡在她的床上,说明她至少是不讨厌我了,我想。

    门开了,一个人轻轻走了进来,是张丕然,只见她手里端了一杯茶,还有一杯澄汁,走到床头,看到我的眼睛睁着,仿佛吓了一跳,道:“你怎么睁着眼睡觉啊?”

    “我哪有睁眼睡觉?我只不过是醒了没起来而已。”

    “反正你吓了我一跳,还睡不?”

    “不睡了,这杯茶是我的吧?”

    “想得美,我的,不过我还没有喝过,给你了。”

    我接过喝了一口,把枕头靠在墙上,然后靠了上去,问:“你爸妈呢?”

    张丕然从电脑桌帮拉过来一把转椅,喝了一口澄汁,然后把两只脚翘在床上,道:“还没回来,他们不喜欢呆在家里,就想去公园玩。”

    “这个照片是你在国外读书时照的?”说着,我把台子上的像夹拿了起来。

    张丕然一把抢了过去,脸现羞赫,然后自己盯着像夹看了半天,道:“这是在伦敦河上照的,那时候好胖啊,不好看吧?”

    “好看,胖有胖的好看,瘦有瘦的好看,再说你现在也不算瘦,刚刚好。”

    “去,乱说。”话虽如此,张丕然的脸上还是乐开了花,看了一会儿,接着道,“我在英国的时候,读的是工科,可惜回来完全没用上,对了,你读的是什么专业啊?”

    “电子工程。”

    “那也是工科,对了,我一直忘记问你,你来深海几年了?过去做什么工作啊。”

    我略微思索一下,道:“我啊,我来深海五年了,原来一直在做工程师,只是最近才转行做一些业务。”我想,开网吧、卖黑手机这些事情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还是不讲算了,做强盗更加不能讲了。

    “工程师啊?其实我从英国回来后开是也想做一名工程师,不过我爸爸一定要我在电视台上班,没办法,你说,你做工程师都有些什么收获啊,有些什么感受?”

    “这个啊,呵呵,说来话长,‘忍把万字平戎策,换作东家种树书’,嘿嘿,到现在我都把所有的技术书籍都卖给收废品的老头了,真的是没什么收获啊。”

    “为什么会这样?”

    “我们做技术的,目的有两个,一个靠技术发财致富,二是起码可以混口饭吃,刚来深海的时候,咱也是胸怀大志,壮心不已,可是第一份工作只有区区一千八百块钱,减去花销,每月基本精光,如何能积累财富开公司赚钱?于是就暗中磨练技术、频频跳槽,期望能得到更多的薪水,但跳来跳去却发现目标依然是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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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标为什么这么遥远?我觉得有几方面的原因,”我喝了一口茶,接着道:“第一、我做过的几家公司,如果要研发产品,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抄袭别人的产品,老板要的是效益,首先想到的是怎样快速推出产品,怎么可能投入大量资金给你去慢慢研发?

    第二、政夫保护知识产权不力,社会上到处都是剽窃的书籍、产品,谁告谁啊?没有人管你,打官司纯粹是给法院赞助,或者是拼谁的钞票更多,所以大家都没有心思沉下心来搞技术。

    第三、国内的技术力量太薄弱,工厂就不用说了,大部分都是靠劳动力、血汗赚钱,稍微好一点儿的自己做产品的公司,很多也是买来的国外的解决方案,核心技术掌握在人家手里,我们只不过做一些外围界面的工作,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如果从头做起。时间、资金都是个大问题,基本上没有老板们这样去做,即便是做了,没有技术基础积累,成功前景也是长路漫漫。

    第四、学术腐败,即便是你很聪明、很努力,研究发明出了一项新技术,你首先要申请专利保护你的技术不被剽窃,可是我们的专利申请过程又特别痛苦和漫长,你还要交很多的申请费用和维护费用,你知道,国内的学术剽窃那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即便你申请了专利,又由谁来调查、取证、保护你的合法权益?

    第五、技术市场转化问题,即便你的专利保护得非常好,一个企业想用一项专利做出一项符合市场要求的产品,也是困难重重,专利费、检验费、产品认证费,层层政夫机关的收费会耗尽你产品的成本优势,所以……”

    我苦笑了一下,接着道:“所以,想完全靠技术发财致富,困难重重,比较好的路子是你有技术优势,又有钱,这样或许才能成功,所以没钱想开公司、出产品,基本上没有可能。”

    “这么说都没有做技术成功的?”张丕然问。

    “也不是这样讲,当然也有很多了,我只是讲大环境,我给你举一个例子吧,我来深海做工程师时,第一份工作,研发部里面连同我总共中有八个人,其它七个人我们叫做A、B、C、D、E、F、G,我们都是理工科出身,所学的专业无非就是计算机、自动化、电子工程等等。

    A君,当时的年纪和我相仿,毕业不久,性子温和,不喜欢发表意见,也不善于和领导、老板打交道,老老实实干活,这哥们儿中间跳了一次槽,工资涨到了7千块左右,现在和老家谈的女朋友结婚了,两人前不久供了一套布吉的60来平米的房子,省吃俭用,不抽烟、不喝酒、不泡妞,老婆怀孕后就送回老家生了小孩,现在两夫妻正缓慢奋斗中,整天保佑的就是他们家不要出现什么天灾人祸等意外事故,期望工作稳稳当当,能够每月及时还清银行贷款,把美好的生活寄托在了不确定的未来。A君的形象比较典型,很多工程师的路子都是这样走的。

    B君,大学时曾是学生会的积极分子,很会说话,不爱学习,在单位做一些辅助性的工作外,闲暇的时间就是泡军事论坛,关心国事,坚信美好的日子不久就会到来,这哥们儿后来被炒鱿鱼,然后不断跳槽,工资时高时低,最近没了消息。

    C君,当时是部门的技术骨干,头脑清晰,善于学习,此人后来辞职,又联系了几个朋友做起了和公司一样的产品,可惜资金实力不够,惨淡经营一段时间后,市场一直没有打开,不得不散伙,前一段碰到C君,满面愁容,感叹岁月流逝、青春不再,预备回老家一家中学教书。

    D君,在单位本来是做工城市,却似乎有点儿不务正业,喜欢钻研管理、市场营销书籍,闲余时间就用有限的一点儿钞票浮沉股市,从家乡捣腾一点儿土特产来深海贩卖,奈何命途多舛,时运不济,经常一败涂地,血本无归,感时花溅泪,赔钱鸟惊心,最近甚而变得看到别人有好房子,就问深海多久才发生地震,看到马路上的好车子,就暗运内力,乱发劈空掌,祝愿尔等与爱车同归于尽。

    E君,当时是我们的部门经理,技术功底深厚,痛恨当今社会的腐败现象,时常盼望美国鬼子来解放全中国,受C君带走技术的牵连,后来被辞退,重新找工作时,老大不小了,高不成低不就,现在只好猫在家里替人做一些小产品赚钱养家。

    F君,善于钻营,头脑灵活,经常去老板那里汇报工作,E君走后,他被提拔为部门经理,此君技术上的功底显然比嘴巴上的功夫差之甚远,开发产品屡屡失败,老板忍无可忍,终于将他驱逐,不过此人显然甚能唬人,立马又找到一家新的公司,同样去开发产品,不知这家新公司是否又要倒霉了。

    G君,钱途最好,他是广东汕头人,叔叔托亲戚的关系在龙华承包土木工程,甚是赚钱,此君在公司做了不到一年,就跟随叔叔去建房铺路,不两年,肥头大耳、腰缠万贯,出入有好车、陪坐有靓女,俨然一幅成功人士模样,引起大伙儿尤其是D君的无限崇拜与憎恨。”

    张丕然点点头,道:“所以对比之下,你觉得作技术没办法发财,就到了现在这家公司做业务?”

    “没办法发财还是小事情,关键是想通过做技术,实现一个正常人的生活都基本上无法实现。”

    “是吗?”张丕然瞪大了眼睛。

    “是。”我盯着张丕然,看她的神情应该确实不知道,不过这应该也有情可原,她和我不是生活在一个阶层的人,我甚至怀疑她是否坐过深海的公交车。

    于是我让张丕然找了一张纸,一支笔,接着道:“我们生活在这个城市里,无外乎的就是衣食住行、教育、医疗,我当时计算过靠技术吃饭我一个月需要挣多少钱。”

    “呵呵,这个能算准确吗?”

    “不准确也差不多啊。我是这样计算的,假定我在深海生活、不是生存,那么正常生活的要素就应该有一套房子,有一个老婆,结婚后生一个孩子,然后有可能我们运气不错,只供养两个老人,我们两口子身体一直很好,能工作三十年,按照20年内能还清所有费用,剩余十年攒的钱我们养老计算,每个月要挣多少钱呢?”

    @

    我在纸上写了“支出”两个字,道:“先看我们需要支出多少费用,第一项,是大头——房子,现在关内房子的均价都在8000以上了,如果买在关外,则交通是个大问题,如果买车,加上车子的费用算下来还是差不多。由于按照20年的时间计算,一家三代都要居住,就按照一百平米的小三房吧,8000乘以100,等于80万,不过一般的家庭都拿不出这么多闲钱来一次性买房,所以要贷款,20年或者30年,一般利息要超过四分之一,所以总共在买房子上的投资要超过100万。

    第二项,装修、家电、家具,按照中等标准计算,差不多有15万。

    第三项,泡妞费,从泡妞到决定结婚这段时间,包括出去吃饭、买礼物、娱乐、旅游、送女友父母节日礼品等,平均每月以1500元的标准,谈2年,总计3万6千。

    第四项,结婚、度蜜月费用,假定老婆通情达理,不盲目攀比,一切从简,算作2万。

    第五项,生活费,我们两夫妻生活简单点儿,水电煤气等加上吃饭、交通一个月算作2000,一年2万4千,20年就是48万。

    第六项,养小孩费用和教育费用,假定孩子很少生病,不乱花钱,上学也很少缴纳额外费用,一月按照1500计算,同样也要36万。

    第七项,老人赡养费,医疗是个无底洞,保守估计,前十年他们不需要我们花钱,那么后十年医疗费用、加上两个的老人生活费用按照1500元计算,需要18万。

    第八项,其它杂费,我们是人,需要买衣服、需要娱乐、需要回老家探亲、需要接待亲朋好友、需要面对各项乱七八糟的税费,一个月按照1000块计算,一年12000块,20年24万块。”

    “好,我们计算一下总的开支,加起来一共是246.6万,”我在纸上写上了数字,接着道:“这还不算一些意外的费用,比如生大病、车祸、官司等,也不算一些奢侈品,比如汽车,然后计算我们每个月需要挣多少钱,246.6万除以20,那么每年需要挣12万3千3百。女人要生孩子,喂养孩子,可能有两年不能上班,一般工资也不会太高,假定平均下来,她一个月能挣2500块钱,那么一年挣3万块钱,剩下的9万3千3百需要我来挣,平均每个月到手的钱是7775元,加上交税和保险,差不多就是每个月税前9000块钱。”

    我苦笑了一下,道:“嘿嘿,这么多钱,别说当时我无法挣到,以后越来越老,工资也只会越来越低。也就是说,想通过技术过个普通的市民生活,都是一种奢望,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所,我辛辛苦苦做一辈子,连一个安身立命的场所都无法实现,做技术还有什么意义?”

    张丕然脸色凝重,点了点头,道:“我一直没有算过这笔帐,或许你说得对吧,靠工资在这个城市生活实在是太难了。”

    “对啊,如果一个普通劳动者为了结婚、买房、生小孩、养小孩、养老人这些作为‘人’这种动物的起码需求,而欠了国嫁一屁股的债务,到五十岁才能还得清,那他这一辈子的光辉岁月一直都在做牛做马、做长工中辛苦还债,人生还有什么意义?我大致估计了一下,要想在这个城市过上正常的生活,手里没个一、二百万是不可能的,所以当时我就下定决心,换一种生活方式,不要再给别人打工。”

    “这就是你的工程师生活心得?虽然听起来很无奈,不过工程师的工作都是让人清高和让人尊敬的,这应该就是收获吧。”

    我摇了摇头,道:“呵呵,说到这个,我可是没有丝毫感觉,不光是我,其实大部分工程师都是没有自己的精神信仰,你说,小时候人家让我们信仰马克思主义,讲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可是现在全国从上到下,现在谁还信这个玩艺儿?上面的人都在拼命搞贪污,把钞票往国外运,下面的人又怎能老老实实的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我接着道:“现在我看就是当权者和被当权者两个阶级,这两个阶级中间转化的道路也慢慢地被卡死了,犯罪者得不到应有的惩罚,很多人都削尖脑袋向上爬,不择手段的赚钱。想堂堂正正地赚钱,可能最后连最基本的生活都保证不了,我们能信什么呢?我们没有宗教,没有道德楷模,没有一条能够通向光明生活的方向,我们,只有信仰危机。”

    张丕然笑道:“哇,你还挺有思想的啊,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精神信仰?大家都是捞钱花罢了,讲良心,嘿嘿,都没有好下场,”张丕然抬起了下巴,一脸冷峻,道,“不怕告诉你,你看到我爸爸了吗?他可是做了一辈子革命工作,我不能说他没有拿钱,不过他在退休前,国嫁的税收任务越来越重,他由于手段不够狠,征收税款的时候,没有对下面下死任务,结果税款征收不够,被内部处分,我爸爸想不通,一气之下,就中风了。”

    原来如此……

    @

    过了一会儿,我又道:“我想起来过去看过的一篇文章,讲的是中国过去集权社会的朝代的产生、发展、死亡的普遍过程,大意是说,一个王朝刚刚建立时,百废待兴,需要大力搞建设,各个职能部门之间的关系都是新的,这个时候,社会关系想对简单,社会矛盾是比较小的。

    随着王朝的发展,社会关系越来越复杂,权力原来越集中、底层阶级向上的途径越来越难,社会财富越来越向少数人手中发展,这时社会矛盾就越来越激化,社会矛盾激化了后会带来什么坏处呢?

    矛盾激化了老百姓就会反抗,统治阶级要维持统治、镇压反抗,就需要更多的暴力机关、兵和武器,而持有这些东西都是要花费银子的,所以赋税就会加重。但是赋税加重了后,老百姓的日子就会更加困苦,由于当兵的、当衙役的、当官的人多了,收上来的赋税还有很大一部分被他们贪污挥霍了,老百姓对权力阶级的仇恨是与日俱增,反抗就会更加激烈,就会需要愈加多的暴力机关、兵和武器,于是形成了一个怪圈:社会矛盾越来越激化,老百姓的赋税越来越高。你说这样的情况下,到最后会形成一个什么结局?”

    张丕然自嘲地笑了笑,道:“什么结局?反正不是好结局啦。”

    “嘿嘿,是啊,老百姓又不是猪,即便是猪在被人宰杀的时候也会拼命反抗,所以老百姓的忍耐是有一个谷低的,到了这个谷低,就会起兵造反,小时候我读《陈涉世家》,陈涉说:‘公等遇雨,皆已失期,失期当斩。借第令毋斩,而戍死者固十六七。且壮士不死即已,死即举大名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而一旦有人造反,就会成星火燎原之势,因为别人跟着造反的风险就小了,造反的人越多,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

    “呵呵,我都说我弟弟是个人物,天天梦想着做大英雄,那你说,要是到了大家都要造反的时候,我要是皇帝的话,我应该怎么办?”

    “姐姐,你这可是个高难度的话题啊,明朝末代皇帝崇祯从即位登基时,就面临了这个问题,结果他17年的时间都没有处理好这个问题,在当时内优外困的情况下,他有三种选择,一、加重赋税,加强军队等国家机器,靠暴力消除矛盾,二、从上到下的减轻消耗,先减少军队的开支,规范官员们的收支,达到消除矛盾的目的,三、从下到上减轻赋税,减轻底层负担,最后达到消除矛盾的目的。崇祯皇帝选的是第一条,结果他失败了。”

    “那选第二条、第三条呢?”

    “说不定死得更早,不过却只有选择第二条、第三条才有希望,尽管到了那个时候,选择后面两条可能更加痛苦,需要更大的勇气,但现在看,选择第一条是肯定没有希望的。还有,这些都是权宜之计。”

    “权宜之计?哪什么是长久之计?”

    “是整个制度的推翻,让产生矛盾的土壤消失。”

    “哈哈,你真是个大理论家,你知道怎样建立制度吗?”

    “俺当然没那么大本事啦,不过我知道只有大家是平等的,没有权力阶级、老百姓有话语权、选择权、参与权,政夫变成为大家服务而不是只有纯粹管理功能的部门,政夫的权利和行为受到民众的监督和制约,不称职时,大家可以随时弹劾、罢免他们时,这个制度应该算是初步成功啦。”

    “好啊,看来我弟弟是当大官的料,你当了大官后,还认不认我?”

    “当然了,我肯定依然会对你好的,我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呵呵,那你准备怎样对我好啊?”张丕然目光炯炯地对着我。

    “我~~我天天请你吃红焖碲筋,喝竹叶青酒。”

    “哈~~,就这些啊,你以为我是猪啊,天天大吃大喝,吃胖了就没人要咯。”

    “那,那我请你去旅游啦,估计到时候俺功成身退,天天只是想着玩。”

    “好啊,你准备请我去哪儿玩?”

    我把胳膊垫在了脑袋后面,想了想,道:“我请你马尔代夫玩吧,据说那儿有全世界最清澈美丽的海水。”

    张丕然咯咯笑道:“呵呵,地方虽好,可惜我已经去过一次了,再说,去马尔代夫玩的都是一对对的情侣,我两个去,天天看着别人亲热,多无聊啊。”

    “那去西藏怎么样?”

    “我也去过啦,西藏虽然神秘悠远,但太高了,紫外线也太强了,我真有点儿吃不消。”

    我伸出了大拇指,道:“厉害,这些地方我都没去过,那你先说你都去过了哪里,我再选一个你没去过的地方请客。”

    “我啊,国外的,星马泰、意大利、德国、瑞士、美国,国内的,三亚、阳朔、桂林、西双版纳、九寨沟、张家界、黄山、泰山……我都去过,还有好多,不过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我伸出大拇指,道:“佩服佩服,看来你是有着万水千山走遍的豪情啊,问题是你怎么会有这么多时间去玩呢?”

    “嘿嘿,我们一年有两次假期,夏天一次,冬天一次,每次换一个地方,加上有时候出差公干,积累下来,就会有很多地方啦。”

    “那没招儿了,”我笑到,“只好请你去火星上玩了。”

    “没诚心。”张丕然撇着嘴道。

    我突然想起一个念头,道:“我请你去西北玩吧,怎么样?”

    “西北?呵呵,我老家就是西北的,有什么好玩的?”

    “就是因为你老家是西北的,我才估定周围的很多地方你应该没去过,西安你去过吗?兰州你去过吗?敦煌、玉门、吐鲁番……”

    “嘿,别说,我还真没去过这些地方。”

    “我们从西安出发,从长安到敦煌走南道,以长安西行过咸阳、爬上陕甘高原,陇西、临洮、兰州越过乌鞘岭,经过甘肃的武威,穿过河西走廊,到达当时的中西交通要道敦煌。西出阳关,在新疆境内走北道,经哈密、吐鲁番、乌鲁木齐、伊宁,或者走南道,经楼兰、若羌、且末、和田、于阗、莎车、南越葱岭通往中亚、西亚。”

    @

    张丕然睁大眼睛道:“什么什么?你说的这好多地方好像我都听说过,怎么这么多?都是什么地方?”

    我笑道:“呵呵,我说的是古代最有名的一条丝绸之路,这条始于西汉、盛于隋唐、衰于北宋的千年古道,在漫长的历史岁月中,留下了许多稀世珍奇的历史遗迹、发生过许许多多脍炙人口的故事、出现了许多纵横捭阖的英雄人物,咱们作为华夏子民,不走一走这条代表我们光辉历史的老路,缅怀一下前辈们的丰功伟业,实在是愧对先人啊。”

    “你不是讨厌社会主义吗?”

    “这是两码事,讨厌他们不代表我就不以华夏子民为荣啊,秦砖汉瓦的厚重、唐诗宋词的神韵都溶化在我的血液里呢。”

    “嗯,听起来蛮不错的,挠得我的心也痒痒的,好,当官了你就请我去啊。”

    张丕然的手机响了,她扫了一眼,就慌慌张张地跑了下去。我端起茶杯也走了下去,却发现张爸爸和张妈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张爸爸正坐在藤椅上慢吞吞地看报纸,张妈妈忙忙碌碌地在屋里收拾,看到我下来,张妈妈笑道:“睡好了没有?”

    我不好意思地说:“睡好了。”呵呵,能吃能睡,张妈妈不会把我当成大饭桶了吧?

    张丕然从卧室里面钻出来道:“妈,我要走了。”

    张妈妈一愣,道:“怎么了?晚上回来吃饭吗?”

    张丕然道:“我有事情啊,晚上不回来了。”然后转向我道,“走吧,卫君。”

    张妈妈道:“小卫留下来吃饭吧?”

    张丕然一愣,转头道:“卫君,你要不要留下来?”

    我一个人留下来麻烦两位老人多没意思啊,于是我说:“我晚上也有些事情,要回去了。”

    告辞出门,张丕然道:“刚才一个朋友要我去谈些生意。”

    “你还做生意啊。”

    “嘿嘿,谁不做生意啊,不做生意怎么生活啊?改天有机会的话,我也给你介绍介绍。”

    什么生意啊?嘿嘿,看来张丕然还神神秘秘的。

    礼拜一,董友良打电话来说对方同意换一台笔记本。接下来的几天,董友良陆陆续续又拿了几台笔记本,每一台卖出后,董友良就返回我100块钱,不过生意一直没有做开。

    周末,张丕然打电话来说,别人送她两张《蝙蝠侠之侠影之迷》的电影票,问我要不要看。我向来喜欢科幻片、历史片,于是欣然答应。

    依然是在香梅路口见面,张丕然开的车却是一辆白色的本田,我瞪大了眼睛,道:“这也是你的车子?”

    “是啊。”

    “你可真厉害,你还有没有其他车子?”

    “没有了,就这三辆,电影院那儿不好停车,这辆车子小巧一点儿,就开这辆吧。”

    上了车,我发现张丕然穿了一件丝绸做的猩红色的吊带短裙,下摆开了叉,露出了修长光滑的双腿,赤脚穿了一双高跟金色的浅帮轻便皮鞋,显得格外性感妖艳。

    张丕然扭头看了我一眼,见我正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嗔道:“没见过啊?”

    我笑道:“是没见过,穿这件衣服似乎显得更加性感了许多,走在街上,估计回头率会高上几十个百分点吧。”

    张丕然左手扶住方向盘,右手过来给了我一个爆栗,道:“不准乱看。”

    电影院在帝王大厦对面的万象城里面,电影院装修相当豪华,走过铺着厚重地毯的走廊,我们却没有进那个最大的放映厅。

    “我们是贵宾厅的票”,张丕然得意洋洋地说。

    贵宾厅外面有几个供临时休息的座位和桌子,还有一个卖酒和零食的巴台,我们买了两袋爆米花,走进了贵宾厅。

    诺大的贵宾厅里面,只有30个左右的座位,里面已经坐了十几个人,看到我们进来,爆发出一阵欢呼,里面我看到了王艳和韩燕雨,看来屋里面都是张丕然的同事和朋友,大家在一块儿有说有笑,韩燕雨笑着对我道:“小表弟,你可真是我们大美女的跟屁虫啊。”

    王艳和韩燕雨旁边都有一个年轻的帅哥,态度亲昵,不知道是什么关系。

    电影开始了,只见大家纷纷调整座位的姿态,座位设计得很妙,可以电动调节合适的角度看屏幕,张丕然把爆米花放在我们座位中间的扶手上,兴致勃勃地观看电影。

    还没看多大会儿,突然间灯亮了,电影也停了下来,怎么回事儿?

    只见一个人站在了门口,这边韩燕雨马上叫道:“冯局长来啦。”

    那人微笑着站在门口,频频向我们招手,俨然一幅领导模样。张丕然小声问前排的韩燕雨:“冯局长怎么也来啦?”

    韩燕雨回头笑道:“这个场子就是他包的啊,昨天忘记告诉你了。”

    那人走了过来,只见他四、五十岁年级,矮胖身材,圆圆的鼻头、圆圆的脸蛋,小眼睛,他站在前面审视了我们一番,道:“都来了啊。”

    韩燕雨扭头对张丕然旁边的一个姑娘道:“姗姗你换个座位吧,冯局长要坐这里。”

    果然那冯局长绕了过来,小眼睛眯着,直盯着张丕然,道:“丕然啊,请你一趟可不容易啊。”

    张丕然不自然地笑了笑,道:“哪里哪里,冯局长你也有空来看电影啊。”

    冯局长摊开双手,道:“我也是忙里抽闲啊,刚刚处理完宝安的一个案件,赶忙往这里赶,谁知还是迟到了,耽搁了你们看电影,抱歉抱歉。这个小伙子是谁?”

    张丕然道:“这是我表弟,刚从老家过来的。”

    冯局长“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就在张丕然旁边坐了下来。

    灯光暗了下来,电影重新开始,不过张丕然也变得一声不吭,连爆米花也不吃了。那个冯局长倒在旁边不停地说着话,问张丕然最近生活怎样、有没有出去玩等等。

    张丕然不断小声地说好,显然是生怕得罪了这个人。

    过了一会儿,张丕然站了起来,道:“我要去洗手间,”说完,从我这边走了过去,过了好久才回来,电影结束前又去了一趟,看得出,她并不开心。

    电影结束了,出了门,冯局长跟了过来,道:“丕然啊,要不要一块儿去吃宵夜啊?”

    @

    张丕然为难地说:“不好意思啊,冯局长,我最近一直住在我妈妈那儿,回去晚了要被她骂的,另外我还要送我表弟回家,改天吧。”

    冯局长愣了一下,勉强笑道:“那好吧,改天我再约你,有什么生活困难尽管找我帮忙好了。”

    说完,走向了一辆开过来的奥迪,钻进后排座位,绝尘而去。我看了一下车排,是“粤OXXXXX”。

    “这人是公安局的吗?”我问张丕然。

    张丕然精神恍惚,似乎没听见,呆呆站了一会儿,道:“我们走吧。”

    她还是坚持送我到了家门口,熄了车灯,在车里静静坐了几分钟后,突然道:“给我一只烟。”

    猛抽了两大口烟后,张丕然的情绪似乎平静了一些,只听她道:“刚才那个男人也是深海市的常委,市公安局长,叫冯志。”

    “我说呢,那么大派头,他在追你啊?”

    “鬼知道。”

    “不是吗?我看他在追你,你准备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

    “人家可是大官啊,我看韩燕雨都可尽地巴结。”

    “你别乱说好不好?”张丕然显得颇为不高兴,等了一会儿,才道:“如果他是单纯地追我就好了?”

    “什么?他追你还有另外的动机吗?”

    “怎么说呢?”张丕然又抽了一口烟,说,“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不知道,我怀疑上次抢我东西就是他指示的。”

    “啊?不会吧?”

    “怎么不会?别以为他表面上看起来道貌岸然的,他可坏了,他……”张丕然欲言又止。

    又做了一会儿,张丕然叹了口气,道:“算了,你还是不要了解那么多了,以后见了他们要小心就是,不要和他们接触,好了,你上去睡觉吧。”

    我听得一头雾水,不过张丕然不愿多说,也没办法。

    灯光暗了下来,电影重新开始,不过张丕然也变得一声不吭,连爆米花也不吃了。那个冯局长倒在旁边不停地说着话,问张丕然最近生活怎样、有没有出去玩等等。

    张丕然不断小声地说好,显然是生怕得罪了这个人。

    过了一会儿,张丕然站了起来,道:“我要去洗手间,”说完,从我这边走了过去,过了好久才回来,电影结束前又去了一趟,看得出,她并不开心。

    电影结束了,出了门,冯局长跟了过来,道:“丕然啊,要不要一块儿去吃宵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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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丕然为难地说:“不好意思啊,冯局长,我最近一直住在我妈妈那儿,回去晚了要被她骂的,另外我还要送我表弟回家,改天吧。”

    冯局长愣了一下,勉强笑道:“那好吧,改天我再约你,有什么生活困难尽管找我帮忙好了。”

    说完,走向了一辆开过来的奥迪,钻进后排座位,绝尘而去。我看了一下车排,是“粤OXXXXX”。

    “这人是公安局的吗?”我问张丕然。

    张丕然精神恍惚,似乎没听见,呆呆站了一会儿,道:“我们走吧。”

    她还是坚持送我到了家门口,熄了车灯,在车里静静坐了几分钟后,突然道:“给我一只烟。”

    猛抽了两大口烟后,张丕然的情绪似乎平静了一些,只听她道:“刚才那个男人也是深海市的常委市、公安局长,叫冯志。”

    “我说呢,那么大派头,他在追你啊?”

    张丕然冷笑道:“鬼知道。”

    “不是吗?我看他在追你。你准备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

    “人家可是大官啊,我看韩燕雨都可尽地巴结。”

    “你别乱说好不好?”张丕然显得颇为不高兴,等了一会儿,才道,“如果他是单纯地追我就好了?”

    “什么?他追你还有另外的动机吗?”

    “怎么说呢?”张丕然又抽了一口烟,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不知道,我怀疑上次抢我东西就是他指示的。”

    什么?上次的抢劫与深海市的公安局长有关?我吃惊地道:“啊?不会吧?怎么会这样?”

    “怎么不会?别以为他表面上看起来道貌岸然的,他可坏了,他……”张丕然欲言又止。

    又坐了一会儿,张丕然叹了口气,道:“算了,你还是不要了解那么多了,以后见了他们要小心就是,不要和他们接触,好了,你上去睡觉吧。”

    我听得一头雾水,不过张丕然不愿多说,也没办法。

    不过我不去找别人,别人却会来找我。

    礼拜一下班,公司楼下门口赫然停着一辆警车,本来我以为和我没有关系,想绕开走,一个身材壮硕的穿着警服的人直接走到我面前,道:“你是卫君吧?”

    我说:“干吗?”

    那人恶狠狠地道:“你给我小心点儿。”

    小心点儿?看来不是梁主任那儿出了事,不然他们应该直接就来抓我了,那会这么客气?应该是那个冯志局长的缘故了,于是我道:“怎么了?我犯了什么法?”

    “犯了什么法?犯不犯法是我们说了算,有人让我警告你,你要再跟张丕然在一块儿,就把你抓进去。”

    草,这是什么逻辑?

    那人说完话,冲我扬了杨拳头,钻进警车扬长而去,留下我傻傻地站在楼前。

    这个人应该是冯志局长派来的了,可是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上班的呢?我不知道原因,张丕然也不知道我的具体地址,只知道我在华强这块儿上班,她也没有理由告诉那个鸟局长我的消息啊。不过他们是公安机关,全深海市有1万6千名警察,加上数目更多的合同警、联防队员,对付我这个小小的暂住打工人员,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那么以后我走路都要背后长一只眼睛了,想到这儿,我的脊背渗出一丝凉意。

    晚上大约12点的时候,张丕然打过来电话,问:“今天有没有不认识的人找你啊?”

    看来张丕然那边也有了麻烦,不过为了不让她担心,我说:“没有啊,你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什么,不过你最近要小心点儿,”张丕然的声音显得很低沉,只听她接着道,“最近晚上没事情就不要出门了,还有,不要和陌生人接触。”

    嘿嘿,有这么恐怖吗?于是我安慰她道:“我会小心的,不过没关系啦,我光棍一条,没什么牵挂,你不用太担心了。”

    张丕然显然不这么认为,又嘱咐了好多才挂线。

    礼拜三上午,前台小姑娘阿月突然说有电话找我,这谁啊?打到前台?

    原来是张丕然,只听她说了一句:“中午一点钟,在赛格3楼楼梯口见面”,然后就挂了电话。为什么搞这么复杂?看她这么紧张兮兮的样子,搞得我心里面也七上八下的。

    中午一点钟,赛格三楼到处都是人,张丕然选择这么个地方看来是煞费苦心了,而她居然还带了一幅大大的墨镜,假装在柜台前挑选产品,连我也差点没认出来。

    见了我,马上左右看了一眼,拉着我朝里面走去。

    我说:“什么事情这么严重啊?”

    张丕然又看了看四周,道:“我是担心你出危险,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他们的设备可先进了,可以24小时不断的监视你,包括我们的手机通话。”

    呵呵,记得我原来曾看过一部美国大片《国稼公敌》,里面的主人翁只要一用通讯设施,就会马上报漏行踪,不过那是电影,又在美国,涉及国嫁机密,在小小的深海,为了追一个女人,用得着这么夸张吗?

    张丕然看我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就点了一下我的脑袋,道:“别不相信,我上次在天安数码城银行那儿出事情就是这样,虽然我已经很小心了,可是还是出门没多久就被盯上了……前天有人警告我,如果再和你接触,你就会很快在深海消失,你说我能不紧张吗?”

    是吗?那张丕然不和我接触不就都安全了吗?想到这儿,一刹那我心里面充满了感动。

    #

    张丕然继续道:“现在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想静一静,思考一下今后的安排,我有半个月假期一直没休,卫君,你不说要请我的客去西北玩吗?我们明天就走,我们先准备好,请了假马上就走,好吗?”

    我一下子愣住了,不是吧?就这么出去玩了?这事情来得太突然,按说我最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不过我过去从来都不愿意为了出去玩而花钱和浪费时间。

    张丕然看我还在犹豫,就道:“不用你花什么钱,开我的车去。”

    我说:“明天就去吗?时间会不会太仓促了一点儿啊?”

    张丕然的脸色淡了下来,道:“你不去就算了,我一个人去,我就知道我是自作多情。”

    呵呵,我还没见到张丕然发过火,看来是真急了。唉,不管这里面是怎么一个玄机,张丕然看来都是一番真情实意,我也只当是散散心好了。我这份工作目前看起来也没什么前途,直接请假出去吧,于是我说:“好吧,明天我们就出发吧。要不要准备什么东西?”

    张丕然的笑容重新上了脸,道:“不用拿什么东西,带几件衣服就行了,明天早晨7点钟,我去你楼下接你。”

    出了赛格,我犹自还在回味张丕然的话,这是真的吗?我掐了掐大腿,很痛,看来要逃离这座城市啦。

    回到公司,我想要不要给老板先请假呢?思索片刻,觉得还是不要请了,一来我的业务本来就没什么成绩,我请半个月假,要么老板不准假,要么让我直接滚蛋,二来看张丕然紧张的样子,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第二天早上七点钟下楼,就看到那辆“路虎”已经在马路边等待了,上了车,张丕然嗔道:“真慢,迟到了5分钟,我老早就来了。本来想打你手机,或者进去找你,想想都不妥当,只好在这里死等了,你把你手机电池取下来吧。”

    电池取下来做什么?或许又是不让人发现踪迹吧。

    车子出了南头关,张丕然似乎松了一口气,道:“我们出了深海地界,就好了。”

    到了东莞长安镇,张丕然哼起了小曲儿,笑道:“我们胜利大逃亡了啊。”

    “我们不回深海了吗?”

    “不知道,等我想好了再说,我们先享受几天自由的空气再说,好了,你可以打开手机了。”

    我先给李梅娟打了个电话,说我家里有急事,要回去半个多月,让她帮我给老板请个假。李梅娟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我想起来屋里面还有好多现金藏在洗手间镜子后面,赶忙又给张向打了个电话,问他家里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张向似乎还在睡觉,吞吞吐吐地说没什么起色,不过他说他已经准备回深海了,于是我说我要出去一段时间,让他赶忙回去,并告诉他东西放在洗手间后面的镜子里。

    “张向是谁?”张丕然问。

    “是我最好的兄弟。”

    过了一会儿,李梅娟打来电话,说老板说要么让我赶紧回来上班,要么就不要再来上班了,嘿嘿,果然如此。

    “怎么了?”

    “被老板干掉了。”

    “呵呵,”张丕然一脸坏笑,道,“这样也好,省得你三心二意。”

    到了广州,张丕然把车子停在一个酒楼面前,道:“我们在这儿吃个饭,然后再去买一些旅游装备,然后再出发。”

    吃饭的时候,张丕然走到服务台那儿用人家的电话打了个电话,回来后眼眶红红的。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却不肯多说。

    饭后开着车子去买了不少东西,张丕然似乎对广州颇为熟悉,买旅游装备也显得颇为内行,付钱的时候,我坚持一人一半,张丕然道:“你客气什么?你现在工作都没有了。”

    我说:“没有了可以再找,本来说是我请客的,虽然没有当大官,这次就算先支出了,用你的钱我心里面不舒服。”

    下午两点左右从广州出发,“路虎”一路沿着京珠高速公路飞驰。张丕然给了我一张交通地图,道:“看准路标,做好导游,回头本姑娘重重有奖,”然后放上了CD,边开边唱,显得心情甚好。

    大约2、3个小时后,就到了韶关。看着韶关远处的层层叠叠的山峦,我突然想起了叶虹,自从上次去长沙,我的手机号码一直没变,可是叶虹却一直没再和我联系,网络上也不再见到她的踪影,看来她是想将我遗忘了。

    车上的CD响起了一个女歌手哀怨缥缈的歌声,却是一首《Eyesonme》,只听她唱道:“

    Mylastnighthereforyou,

    Sameoldsongs,justoncemore,

    MylastnightherewithYou?

    Maybeyes,maybeno.

    Ikindoflikedityourway,

    Howyoushylyplacedyoureyesonme.

    Oh,didyoueverknow?

    ThatIhadmineonyou.

    Darling,sothereyouare,

    Withthatlookonyourface,

    Asifyou'reneverhurt,

    Asifyou'reneverdown,

    ShallIbetheoneforyou.

    Whopinchesyousoftlybutsure,

    Iffrownisshownthen,

    Iwillknowthatyouarenodreamer。”

    那个爱吃棒棒糖、喜欢皱鼻头的小妹妹,你是否找到了你的快乐?在拥有幸福的时候,是否还想起异乡的我?

    恍惚间,只听张丕然道:“我们今天开到郴州吧,路还长着呢。”

    我应了一声,看着张丕然娇美的面孔,突然想,她对我是一个怎样的感情呢?是真的让我做她的弟弟吗?在发生银行门口那件事情之前,我们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她会留心去注意我、或者会喜欢我这样的飘浮不定的打工浪子吗?

    那么现在呢?她想让我做她的依靠吗?可是我无权也无势,我穷尽一生的心血也换不来她的一座房子,从这个角度说,我是否很无用?而张丕然也会这么认为吗?

    天色微暗的时候,车子到了郴州。

    @

    郴州是个干净、安静的城市,华灯初上,路上的车子已经不多了,而在深海这个时候,丰富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我们开着车子在市里面转了一下,最后选了一家郴州天湖大酒店住下了,酒店装修豪华,不过标准房的价格也就320块钱。订房的时候,张丕然笑着对前台的服务小姐说:“就订一个人啊,那个人要订房的话他自己定。”

    我嘿嘿一笑,道:“没关系,我睡地板,可以不算我。”

    放好东西后,张丕然要到外面吃饭,说要尝尝正宗的郴州特色菜,谁知是盘盘菜里面都有辣椒,张丕然边吃边喝水,不停的用手在嘴边扇风,吃完埋单,我抢着付了帐。

    看着张丕然疑惑地看着我,我说:“这是睡地板的费用。”

    回到房间,张丕然说:“你今晚可要睡地板啊。”

    我笑了笑,想明明有两张床,非要我睡地板?我等你睡着了再上床就是了。

    张丕然先去洗澡,出来后穿了一件明晃晃的真丝睡衣出来,身上白花花的肉比我任何一次都见得多,我不由得把眼睛从电视上移过来多看了两眼。张丕然跑过来,在我头上爆了一个栗子,道:“我是你姐姐,不准乱看。”

    我连忙笑道:“是、是,我只是担心你的衣服没穿好,不小心掉下来被别人看到可就糟了。”

    张丕然“扑哧”一笑,道:“要你担心什么?被别人看到也比被你看到了强。”

    说了一会儿话,她躺到里面的那张床上,道:“我困了,你还不去冲凉?”

    我想她开了一天的车,的确是累了,于是赶忙去冲凉,出来后,发现张丕然似乎已经睡着了,头发散下来,遮住了半边脸,我站在床边凝视了她一会儿,替她盖了盖被子,躺到另一张床上,过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上路,张丕然道:“我们今天要开到武汉。”

    可是到了衡阳,她就喊了起来:“我的腿好困啊,踩煞车都没感觉了。”

    我说:“给我开开吧?”

    张丕然歪着头,奇道:“你不是不会开车吗?”

    “我原来开过,只是很久不开,忘记了。”

    “真的?”

    “真的。”

    张丕然将信将疑,不过到了一段车子不多的高速公路,把车子停在缓冲带上,然后让我坐在驾驶位上开一下试试。

    我深吸了一口气,调好座椅、打火、松离合、踩油门,车子猛然跳了一下,死火了。

    张丕然叫了起来:“你是不是不会开啊?别开玩笑,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没关系,离合松快了,我会开好的。”

    再来,我在心里面默念了一遍动作要领,慢慢松了离合,轻踩油门,车子缓缓启动了,张丕然在旁边教我换档,不一会儿,就开顺了,速度越来越快。

    其实我原来开得最多的就是村子里的拖拉机,小车就练过两三次,也没有去考过驾驶证,我想这么远的路,让张丕然一个人开太累了,我只开好路,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开了几百公里的路之后,我的胆子也越来越大,我打开车窗,放了一盘“beyond”的CD进去,把声音开得大大的,边唱边开,风呼呼地从耳边飞过,不断超车,吓得张丕然不断大叫道:“开~~开慢一点儿,你不想活了?”

    一路从衡阳到湘潭,再到长沙、岳阳、咸宁,下午3点半钟,我们就到了武汉。

    “你可以啊。”张丕然笑盈盈地说。

    “那是我们车子好。”呵呵,车子确实不错,无论好路、坏路,“路虎”都可以轻松越过。

    “那当然,我们别休息了,我来开,一鼓作气走到郑州。”

    天气很好,公路上车水马龙,大货车、小货车、大客车、小客车……一个个村庄飞驰而过,偶尔会看到一些傻傻的乡亲站在路点那儿拿着一些地图、水和土特产叫卖,烈日烤焦了他们的皮肤,尘土掩盖了青春的容颜。

    祖国的地域何其广大啊,我们驱车跑了差不多两天,只不过才走了三个省份,千山万水已被抛诸脑后……这片深沉的土地上,千百年来养育了我们英雄、光辉的祖先,创造了无数灿若星河的文明成果,为什么到现在我们落后了呢?并且至今仍在彷徨中摸索?

    我把从广州买来的一顶大草帽扣在脸上,边听音乐,边思考问题。

    蓦地腿上一痛,我一下子跳了起来,脑袋差点儿撞到车顶,原来是张丕然在我的腿上狠狠拧了一把,只听她撅着嘴巴道:“你怎么不理我?我累了,你来开吧。”

    不是吧?太阳西沉,但还没有落山,她只不过开了有两个小时吧?惨了,看来我这司机兼保镖的苦力是逃不掉了。

    看看路牌已经过了信阳,前面还有驻马店、漯河、许昌,幸好路不错,车子可以跑在100公里上下。

    张丕然斜着躺在座椅上,媚笑道:“谁让你不和我说话,我一个人开闷车可无聊了,”原来是没有和她讲话的缘故啊,只听她又道,“卫大爷,我给你唱个小曲儿好不好?”

    我说好,等了半天,却没见她唱,只听她假意讪讪道:“又没有赏钱,唱了也是白唱。”

    我看到车子前面板上放着一串在长沙路边买来的葡萄,就说:“用这个打赏我们张小妹吧。”

    张丕然嗔道:“是张大姐。”摘了一颗葡萄放在自己嘴里,然后又摘了一颗递过来塞到我的嘴巴里,道:“我给你唱个什么歌呢?给你唱个我小时候学的小曲儿吧。”

    说完,正面躺到椅子上,用浓重的山西口音唱道:“

    初一到十五,十五月儿高,那春风摆动杨呀杨柳梢。

    三月桃花开,情人捎书来,捎书书带信信要一个荷包袋。

    一绣一只船,船上张着帆,里面的意思情郎你去猜。

    二绣鸳鸯鸟,栖息在河边,你依依我靠靠永远不分开。

    三绣南来雁,飞过千重山,你与我那情郎哥把呀把信传。

    郎是年轻汉,妹是花初开,收到这荷包袋郎你要早回来。”

    唱到最后,只听她唇红齿白的口中的浓重的山西话唱出来的“来~~”字,婉转哀怨,热忱明了,就像一个小村姑正站在村口送别情郎,那村姑穿着碎花小棉袄,低头挽弄着长长的发辫,直接说难以启口,只好用歌声来表白自己的心迹。

    #

    我过去听张丕然唱歌,都是些英文歌曲,虽然也大致明白意思,但还是不如这一首山西民歌纯朴厚重,比喻贴切,我笑问:“这是谁教给你的啊?”

    张丕然娇笑道:“是外婆教的,虽然这么多年未唱,但一想起旋律,就自然而然地唱了出来。”

    “好歌曲,比喻贴切,情真意切,是唱给我听的吗?”

    “呸,”张丕然羞红了脸,道,“我唱给自己听的。”

    呵呵,这歌怎么可能是唱给自己听呢?我笑着问:“这个叫什么名字啊?”

    “叫~~……不告诉你,”等了一会儿,还是说,“这个曲儿名字叫做《绣荷包》,嘻嘻,不过当然不是给你绣的啦。”

    嗯,看来过去山西姑娘表达爱情也够直白明快了。张丕然呢,居外这么多年,有多少改变?

    说说笑笑,晚上9点钟左右,到了郑州。

    郑州我做U盘生意的时候来过,我们选了一家位于金水路上和东明路交叉口的很上档次的河南民航大酒店住下,280块一晚标准间,我抢着付了钱,并道:“这是床位钱,今晚不用睡地板啦。”

    安顿下来,我拉着张丕然的手去金水路吃饭,只见沿街两行灯红酒绿,KTV、海鲜酒楼次第林立,煞是热闹。

    张丕然道:“这条街看上去挺繁华的啊,郑州都是如此吗?”

    我呵呵笑道:“哪里,这条街有个外号,叫做‘白吃一条街’,”我抬起手指指着不远处,道,“那地方就是河南省的省委、省政府、省军区所在地了,全部坐落于这条街上,这地方的工作的人大都是公款吃喝玩乐,所以才会有这个名字。”

    张丕然道:“这也有趣的紧,不过这海鲜运到这中原内地,价格就贵了许多吧?”

    “这个自然,起码比深海贵了一倍还不止,不过公款吃喝,谁埋单,他们自然不用操心。对了,我们要吃什么风味的饭?”

    “当然要吃地道的河南风味了。”

    “好,那我们就拐到东明路上去吃吧。”

    东明路上的餐馆也是星罗棋布,我们选了一家“合记羊肉烩面馆”,一人要了一大碗羊肉烩面,并点了一些特色小菜。

    张丕然用筷子夹了一根烩面,长长的拉起来,却还没有见另一头,只好用嘴巴从上面咬去,咀嚼几下,道:“真好吃,跟我妈做的揪片差不多,”又喝了一口汤,道,“嗯~~,汤的味道也很鲜美。”

    张丕然把没吃完的小半碗都倒了给我吃,我们两个吃得饱饱的,结账,还不到60块钱。

    张丕然道:“还是这个实惠啊。”

    “是啊,再往前走,钞票就越来越值钱,买的东西也越来越实在啦。”

    回到酒店,张丕染依然早早地钻到了床上,问我:“你昨天晚上有没有起什么坏心思啊?”

    我笑道:“没有啊,即便是有什么坏心思,也只敢在梦里面想想。”

    张丕然猛地把一个枕头仍了过来,道:“你坏死了,梦里面也不许乱想。”

    下一站是九朝古都洛阳,洛阳和郑州很近,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洛阳,由洛水之阳而得名,洛阳三面环山,另一面是广袤的中原沃野平原,洛阳东面的虎牢关和西面的函谷关均是古代战场东西交通的咽喉,北面的孟津是古代黄河的重要渡口,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加上洛阳地处中原、土地肥沃,因此历史上曾有十三个朝代在此建都。

    我决定在此停留一下,感受一下古老的洛阳所能带来的历史厚重。于是牵着张丕然的手,观看了洛阳的龙门石窟、白马寺等,在一家很有名的“真不同”饭店吃了洛阳的特色菜“洛阳水席”,更多的时间则是在大街上信步而行。可惜,古老的古城墙已不见踪影了,闹市中只有圈起来的一些景点可以让我们些许找回这个兵家必争之地的影子,城中的便道上很多地方铺上了镌刻着牡丹图案的暗红色地砖,提醒着人们这里也是牡丹帝国。

    “这里为什么看不到皇宫和城墙呢?”张丕然问。

    “我想这于近代败家的不肖子孙有关吧,更于洛阳的地理位置有关吧。洛阳东南虽然古代也有关隘保护,但出了关,就是“四战之地”的中原纷争之地,也就是说洛阳如果作为首都,就没有战争缓冲的空间,所以在这儿建立的王朝,要么是作为衰落时代的陪都,要么屹立时间不会太久。也就是说这里永远是一个动荡不安的地方,肥沃的平原、稠密的人口,诱惑着无数次的铁蹄南下,这应该是洛阳皇宫和城墙毁灭的罪魁祸首,也是中原人民苦难的源泉。”

    那么长安呢?

    春秋战国时雄起的函谷关,以及随后屹立在黄河和秦川之间的潼关,是古都长安的两道门户,出了潼关,就是良田纵横、一马平川的八百里秦川了。车子靠近长安,远远望去,城市的后面是峰峦叠嶂逶迤相连的秦岭山脉,那是长安的天然屏障了,长安西面应该还有险峻的散关,那么北面呢?秦始皇修长城,汉唐则把长城变成了内城墙。

    长安,又曾称西都、西京、大兴城、京兆城、奉元城等,是中国历史上建都朝代最多、历时最久的城市之一,先后有西周、秦、西汉、新、西晋(愍帝)、前赵、前秦、后秦、西魏、北周、隋、唐等12个王朝在这里建都达1100余年之久。又曾为赤眉、绿林、大齐(黄巢)、大顺(李自成)等农民起义政权的都城。自公元前约11世纪至公元9世纪末,长安曾长期是古代中国的政治、经济与文化中心,是古丝绸之路的起点。

    一座城市的历史就是一个民族的历史。安顿下来后,接下来就是拿着相机穿梭于各个景点了,兵马俑、汉茂陵、法门寺……点点滴滴的历史遗迹中追寻着古老王朝的背影。

    长安北园门附近的街道据说是保存最完好的古城历史风貌,我买了一块白羊肚毛巾扎在头上,和张丕然游历于大街小巷中,“贾三灌汤包子”、“坊上人家烤肉”以及味道香浓的无处不在的羊肉泡沫似乎都有西北浓浓的味道在里面,但那些街道和建筑,怎么看都有一些拘禁和破落的味道,一问,果然,这些都是明清时代的古建筑,虽然年代也甚遥远,但那个辉煌时代的风貌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了,一个山西老乡指着远处一个地方说那里曾是韩愈的官邸所在,但触眼只见一片低矮的平房,房顶在阳光下反射出一片耀眼的亮光。

    长安的古城墙,据说是被后唐的败家大将朱温拆除之后重建的明代城墙,从永宁门至文昌门再到南门,雄厚、斑驳的城墙历经无数年风雨的侵蚀,已经透漏出灰黑色,几根野草从城墙缝里面顽强地长出,迎接自由的阳光,极目四望,只见车流雁行,钟楼鼓楼,大小雁塔,引人神驰意飞。

    有几个老人小孩在城头放风筝、一个年轻人坐在城头寂寞地吹埙,勋声忧伤而辽远,仿佛在倾诉着文明失落的哀愁,城下一片混沌,不见了往昔威震寰宇、万方来朝的景象,即便那跃马登城的将军、弯弓搭箭的英雄也都不见了踪影。

    闭上眼,一轮圆月悬挂在西方大漠的上空,汉武帝的万千铁骑从长安城整装待发,旌旗在风中挥舞,刀枪反射着冷冷的月光;法门寺的钟声悠扬地响起,阳光普照,来自世界各国的各色人种聚集在广场上聆听大唐天子的新年致词,文人骚客把酒放歌、风花雪月,把饱满的感情用浓浓的墨汁倾诉在一丈白绫之上。

    睁开眼,黄土高原干涸破裂的地表已经挡不出大漠吹过来的滚滚黄沙,困苦忙碌的市民的脸上只剩下了迷惘和麻木,千年古道的驼铃声已成绝响,只留下一群不肖的子民凭空追忆往事。

    在那些辉煌的年代,他们是不需要脚下的城墙的,他们有的是海纳百川、吐纳万方的度量,有的是威加海内、功盖八方的雄心。

    而城墙,是胆怯者的象征,真正的强者,内心中自有一道无形的钢铁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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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出长安,正式踏上千年古丝路,这条世界上最古老的伟大公路东西两头连接着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两个国家——中国和罗马帝国。随着丝绸之路的扩展,大量西域、波斯、古罗马等地的农作物、畜牧品种传来中土,现在我们吃的核桃,喝的葡萄酒,都是从西域传入中原的,但时光久远,到现在,谁也不会认为是舶来品了。

    首先来到的是咸阳,这是赫赫秦都的确切地点,是丝绸之路的第一站,已然破败许多。逛了一圈后,我在一个商店里面买了一大箱葡萄酒,搬上车来。

    张丕然道:“你想当酒鬼吗?你还要不要开车?”

    我笑道:“没关系了,出了关,到处都是宽广大路,再说,我们要怀着饱满的心情去体味古丝绸之路的氛围,没有酒多没气氛啊,古人讲,‘渭城春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这渭城就是咸阳,所以到这里就要买酒喝,才有告别长安的味道。”

    张丕然啐了我一口,虽然没再说什么,但看表情,却不以为然。

    出了咸阳,地势渐渐增高,一片崇山峻岭之间,坐落着一座城市,这就是古称陈仓的宝鸡市。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韩信的精锐部队翻山越岭后,就是在这里偷袭了雍王章邯的陈仓关,打开了通往关中的门户。

    黄河重要支流渭河横穿宝鸡市区,六七百米宽的渭河河道,不见滔滔流水,反疑到了郊野农场,两岸河床上,被市民们种满了庄稼,庄稼五花八门,一畦畦碧绿葱郁。

    春秋时期,秦穆公娶晋献公之女为妻,时逢晋国大旱,秦国因这婚姻,便向晋国运送粮食。运输即用的船,宝鸡是其起点。那时,渭水流量很大,船从宝鸡出发,浮在渭水的波浪上,悠悠向前,一直可以行到黄河对岸的晋国,留下"秦晋之好"千年美谈。现今,望着干涸只剩一线的渭河,我真怀疑诗仙李白是怎么样写出"渭水银河清,横天流不息"的句子,是否纯粹是诗仙的幻想?

    下一站是古称秦州的天水,从这里算是正式进入了甘肃陇地,这里是汉代飞将军的故居,“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我们在市区中寻找飞将军的影子,路人却多不知道飞将军的墓冢所在,最后在一个破败的小学里面找到了荒草覆盖的墓冢,墓前有一碑石,是清乾隆时修建,碑字系蒋介石先生题"汉将军李广之墓",墓前碑塔也是民国二十三年立。想是民族生死存亡之际,飞将军李广具有强大的凝聚力和号召力。

    出了天水市区,我拿出地图,道:“我们不走蓝天高速到兰州了。”

    张丕然问:“为什么?”

    “因为最早的一条古丝绸之路是从甘谷县、陇西县、再走临洮到兰州的。”

    “那好,你说了算。”

    车子一直在爬坡,地表土层渐渐变黄,道路虽然比较平坦,但都是弯路,路边都是些十几米的土坑,应该都是下雨天雨水冲刷的吧。

    天似乎越来越高,越来越蓝。我们驱车冲上了一个山坡,停了下来,环顾四周,满眼都是黄色,沟壑纵横,望不到边,几棵白杨树孤零零地站立在山坡上。两千年的古人也是面对如此的场景纵马西去吗?站在山岗上,我突然想起一首甘肃、晋北一带的民歌,于是放开喉咙唱道:“一朵朵白云天上飘,一群群肥绵羊青草弯弯里跑。青草弯弯杨柳树叶摆,红丹丹的阳婆婆桃杏花花儿开。”

    张丕然咯咯笑道:“你一个人在这里唱有个什么味道啊?像个大傻瓜,肥羊、青草都在哪儿啊?到处光秃秃的。”

    话音刚落,一阵高亢入云的歌声就传了过来:“画眉眉的羊羔虎头头,柔软软的绒毛毛绵个溜溜。一颗颗羊铃叮叮响,青山山绿水哟好地方。”

    我极目四望,却始终没有发现唱歌的人在哪里,只见歌声在山梁间环绕不息,余音袅袅。

    张丕然道:“别找了,走吧,你唱的一群群肥绵羊青草弯弯里跑的景象估计早就不见啦。”

    是啊,据史料记载,西周时黄土高原地区的森林覆盖率达到了53%。《后汉书》载:陇东至陕北黄土高原地带“厥田为土,且沃野千里”,那么肥羊、青草,青山绿水什么时候都消失不见了呢?

    继续前行,路边开始出现了窑洞,层层叠叠地点缀在黄土高坡上,不过还有很多是平房和屋架房。

    我是第一次看到窑洞,很是新鲜,就问张丕然,“你们家那边也有窑洞吗?”

    “有啊,不过我们那儿的窑洞似乎比较分散,不像这边这样集中,呵呵,我说不准啊,因为我自小就生活在城市里。”

    原来如此,我决定去探寻一下窑洞的奥秘。

    车子过了武山县城,我们在一个叫芦子岘的前面不远的小村庄边上停了下来,我说:“我们下去透透气吧。”

    张丕然被午后的太阳晒得昏昏欲睡,道:“去哪儿啊,又没个歇荫的地方。”

    我说:“去窑洞啊。”

    张丕然瞪大了眼睛,道:“你怎么去啊?人家又不认识你。”

    “一回生,二回熟啊,我原来不也不认识你啊?”

    张丕然白了我一眼,不再理我。于是我把车子开下公路,停在一个窑洞前面的平场上。场子前面用一人多高的土胚院墙围了起来,用木棍扎起来的院门却没有上锁。我推开院门走了进去,张丕然却站在院门口,不敢进来。

    场子里面依着一面土坡开了三孔窑洞,最边上的高处还另开了一个小高洞,有一条小土阶梯可以走到上面。土坡上面高高的还有一层也开了几个窑洞,估计是另外一户人家了吧。再上面就是一层层的梯田了,庄稼种类不多,远远望去,似乎种的是土豆和玉米。

    院子右边有一个大碾盘,上面有一个石磙,院墙的右边靠院墙的地方,围了一个小圈子,里面养了几只猪,圈子外面拴着一头黄牛,正卧在地上反刍,左面,用土胚垒了两间偏房,偏房旁边种了两棵大枣树。三孔窑洞的宽窄大致相同,有三米多宽,将近4米高,最右边的一孔窑洞的门已经破烂,门口还堆了一些玉米杆,看来没人居住,中间一孔窑洞的拱形四周已经用青砖砌了起来,圆拱形的正面高处是一扇窗户,右边下方又是一扇窗户,左边是进出窑洞的木门,门上挂了一把铁锁,这和我看电影得到的印象中的陕北窑洞似乎有点儿区别,应该是窗户没有那边的大。左面的窑洞除了窗户、木门外,全部是用土胚砌成,门开着,门口挂了一道布帘,门边挂了几串干的红辣椒。

    我站在院子中间喊道:“有人吗?”

    屋里面有个苍老的声音应道:“谁?”接着出来一个白眉白发的老大爷,紫膛脸色,头上扎着白羊肚手巾,穿单黑衫,腰里扎着一根腰带,手中拿着一杆旱烟枪。

    我道:“我们是游客,走累了,过来歇歇脚。”

    老大爷用浓重的甘肃口音道:“说啥子?”看来是没听懂。

    我慢慢地又说了一遍,老大爷这次听懂了,脸上的皱纹拢到了一块儿,笑道:“进屋坐、进屋坐。”

    我说不用了,就坐院子里。老大爷于是回头喊道:“老婆子,有客人来。”

    一个穿着蓝布衫的老大妈出来看了一眼,赶忙搬了两张凳子出来放在枣树下,然后又拿了一个小篮子出来,里面满满地放了一些花生、干红枣。

    我对站在院门口的张丕然喊道:“进来啊。”,张丕然却还在犹豫。

    老大爷也招手道:“进来啊,闺女。”

    我过去把张丕然拉了进来,老大妈赶忙又搬了一张凳子出来。突然,从门帘里面跑出来一个3、4岁的小男孩儿,虎头虎脑的,穿着开裆裤,赤着脚丫子,过来抱住老大妈的腿,从老大妈的腿中间探头探脑地看着我们。

    老大爷乐呵呵地说:“这是我孙子。”

    张丕然从随身带的小包里掏出一块巧克力道:“来,小弟弟,给你。”

    那小家伙脸露好奇之色,却不敢出来接,我拿过巧克力,过去递给他。

    我问老大爷:“这窑洞都是谁在住啊?”

    老大爷道:“右边是我大儿子住,后来他们盖了平房,就搬出去住了,中间是我小儿子住,开春后他和她媳妇儿就去兰州打工去了,把娃娃留在家里。”

    “你大儿子干吗不住窑洞啊?”

    老大爷瞪大了眼睛,道:“现在年轻有钱的,都盖瓦房、平房了,不住窑洞了,我大儿子也让我去住过平房,住不惯,就搬回来住了。”

    是吗?不是说窑洞冬暖夏凉吗?难道没有平房好?

    于是我提出进老大爷的窑洞里面看一看,老大爷倒是很热情地邀请我进去参观。

    进了门,就是一个灶台,上面摆放了一些盆盆罐罐,灶台已经熏成了黑色。灶台后面就是一张大炕,炕和灶台为什么挨这么近呢?老大爷的解释是便于排烟。炕后面是几个大粗瓷坛子,里面装的大多是粮食,但还有一罐是腌的辣白菜。一个大缸里面是水,老大爷说那是他从几里外的深井里面挑过来的。

    再后面有几口大木箱子,一个衣柜,最后放置的是一些农具。

    我问老大爷:“你还亲自下地干活吗?”

    老大爷道:“是啊,家里没人手啊,有时候农忙的时候小儿子会从兰州赶回来帮忙。”

    窑洞的墙壁年久失修,已经变成了黄黑色,上面贴着一些八十年代的宣传画,还贴着一些手工剪纸,有牛、马、喜鹊闹春、抓髻娃娃等,看来这是当地的一大特色了。

    窑洞并不通风,估计遇到下雨天会很潮湿,由于只有洞口的窗户,光线也不好,看来这应该是年轻人不愿住窑洞的原因了。

    整个窑洞里面只有一个电灯泡,提醒着我这已经是21世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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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爷告诉我这三孔窑洞是他父亲花了十年的工夫才挖成的,“现在的年轻人,哪里还肯花气力挖窑洞啊,”老大爷边说边摇头。

    出了窑洞,老大妈招呼我们吃枣子和花生,老大爷道:“你招呼你媳妇儿也吃一点儿啊。”

    我点头称是,然后抓了一把花生递给张丕然,道:“好媳妇儿,你也多吃一点儿。”

    张丕然涨红了脸,道:“讨厌。”不过还是接过了花生,脸露微笑。

    又说了一会儿话,起身告辞。

    老大爷一家三个人送我们出了院门,那个小家伙已经跟张丕然有点儿熟了,奶声奶气地道:“阿姨,下次再来啊。”

    张丕然笑着捏了捏他的小鼻子,把最后一块儿巧克力递给他,道:“好,下次再来看你。”

    上了车,我笑道:“媳妇儿,我们也生这么个小家伙,天天住窑洞,好不好?”

    “谁是你的媳妇儿?不好。”

    “什么不好?生小家伙不好还是住窑洞不好?”

    张丕然狠狠地扭了一下我的胳膊,道:“什么都不好。”

    过了一会儿,张丕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幽幽道:“不过那个小家伙是很可爱的,我要是有个孩子,坚决不让他呆在这山窝窝里。”

    谈起小孩儿,我突然想看看当地的学校。问了路人,被告知前面一个村子里才有小学,于是驱车过去,一片白杨林旁,几间土胚垒成的矮房子就是学校了。学校没有院墙,屋顶漏着洞,学校的窗户也没有玻璃,而是用塑料薄膜蒙着,上面破破烂烂地都是小洞,通过小洞望进去,只见课桌也是土胚垒成的,一排排穿着朴素、小学生背着双手、昂着头,一排排坐得整整齐齐的,正在大声地背诵课文。

    阳光从房顶上的洞穿下来,化成一个个的白圆圈,照在一块缺边的黑板上、一排排破旧的土胚课桌上、一个个手工缝制的书包上、一副副脏脏的学生脸蛋上、一双双神情专注的大眼睛上……

    课间时,我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男老师,就过去和他攀谈起来,老师姓郑,今年已经52岁了,但还是个民办老师,每月的工资居然只有区区的180块钱,而且他还是语文数学都教!郑老师说,学生的学费每学期也只有120元钱,但还是有很多小学生辍学回家,毕业班50多名小学生,能升上初中的也不过10人左右……

    嘿嘿,这就是我们的九年制义务教育?丝绸古道上的孩子的未来会是怎样的人?

    我把身上的钞票掏给那个老师就匆匆离开了,张丕然道:“我包里还有些零钱,要不要一块儿留下来?我们到前面县城再去取钱。”

    我摇摇头道:“不用啦,聊尽人意就可以啦,我们又不是当权者,干吗去弥补别人的责任?”

    继续上路,车子穿行在千沟万壑之中,似乎没有尽头,空气中的水汽越来越少,黄沙却越来越多。定西地区是古丝绸之路的重要通道,曾经商旅云集、繁华似锦,不知何时,变成了今日这般丑陋模样。

    路比较难走,车子到了陇西县城,天色已经微暗了,于是我们决定在这儿留上一晚,顺便补充一下给养。

    陇西是个小县城,来之前我查阅资料,说今天的陇西县所管辖的地方,比“天下李氏出陇西”的古陇西郡的管辖面积要小得多,“陇”这个词本意指田埂,古代,人们称横亘于关中平原西部的六盘山脉叫做陇山,所谓陇东、陇南、陇西的地理划分和甘肃的别称就是据此而来。

    陇西的小吃确实不错,火腿、金钱肉、烧鸡粉,吃得我们油光满面,闹得张丕然嚷嚷着只要吃青菜。

    第二天,我和张丕然驱车一块儿参观了这儿的古老的李氏宗祠“陇西堂”和“李家龙宫”,森森古柏遮掩下,袅袅青烟中的各地游人凭古远眺,思绪万千。

    下一站是临洮,记得小时候学过一首诗,是讲驻守临洮防御吐蕃的唐朝大将哥舒翰的:“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至令窥牧马,不敢过临洮。”可见临洮在当时是一个边防要塞。

    西汉时,陇西郡管辖今天甘肃东乡以东、洮河中游、渭水上中游、西汉水上游的广大区域,陇西郡政府所在地狄道就是在今天的临洮县,由于岁月久远,郡治的具体方位已不可考,《辞海》中也只是笼统地记述为“临洮县南”。

    长期以来临洮的名气很大,地理位置很重要。这里是丝绸之路通往西宁、兰州两地的枢纽,也就是连接唐蕃古道和丝绸之路中南两线的所在地,古人选择狄道作为陇西郡治是有他们的道理的。

    跨过临洮,100公里之外就是黄河穿城而过、古称“金城”的西北重镇兰州了。

    “倚岩百丈侍雄关,西域咽喉在此间”。一条黄河,横阻于丝绸古道,对古人来说无疑是一大天堑。攻城掠地的雄师铁骑要过河,步履艰难的丝路旅人要过河,于是就有了黄河古渡和金城关。

    我们选择了一间叫做兰州西兰国际大酒店的四星级宾馆居住,价钱也不贵,350块一晚。

    安顿下来,出去解决肚皮问题,首选的就是去吃一碗名满天下的“兰州拉面”了。

    路上,很多兰州汉子就坐在大街两旁,光着膀子、就着烤羊肉串喝着啤酒,感觉很是惬意。羊肉串只要5毛钱就有一大串,兰州产的“黄河小麦”、“西凉小麦”啤酒2块钱一瓶,呵呵,来他50串羊肉串,开两瓶小麦啤酒,30块钱就解决肚皮问题了。可是张丕然皱着眉头说不卫生,只好作罢,也是,她又不是孙二娘,这么一个千媚白娇的美女坐在大马路边光着膀子吃肉、喝酒,实在是有失体统啊。

    一路行来,见到很多拉面馆都挂着兰州拉面的牌子,大多都是3块钱一大碗拉面,那大碗可是真正的大海碗,一碗就能把人吃饱,看来兰州人民的肚皮有福了。

    最后打听到说一个叫做“马子禄牛肉面馆”的地方做的拉面最正宗,看名字应该也是穆斯林开的了。于是赶过去吃,mygod!好吃不好吃不知道,光排得长长的队伍就把人震住了。面馆上下两层,下面的也是3块钱一碗,上面的贵些,大厅10块,包间20块,我们自然选了包间来品尝最好的拉面了。

    一大碗拉面冒着热气,上面飘了一层翠绿的葱花,喝了一口汤,味道鲜美异常,面条筋斗、牛肉稀烂,吃得人满头大汗,果然不同凡响。

    张丕然喜欢上了兰州的小吃,有两个凉菜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雪花盖顶和凉拌皮冻,兰州的小菜里面喜欢放花生,吃起来格外香甜。

    第二天,我们去了兰州有名的风景游览区——黄河风景线,旁边有一个“白塔山公园”,里面有一座建于元代的白塔寺,登高望远,整个兰州市景尽收眼底,只见黄河宛若一条玉带蜿蜒从城区穿过,兰州市区沿黄河两岸延伸开去,东西长,南北窄。

    可惜即使在上游,黄河的水依然浑浊。中华民族,素对黄河有着崇敬之情,一直尊称黄河为“四渎之宗”、“百川之首”。西汉以前,河并无“黄”字,河即为黄河之专用名。历史上,黄土地兵患最为严重的时期,就是东汉末年至晚唐五代时期。生态破坏严重,水中泥沙含量增大,颜色逐渐变黄,黄河得名,正是在唐以后。

    河面上飘着几个最古老的交通工具——羊皮筏子。走进一看,真的是用羊皮作成的,听说要12头整羊的皮,才可以拼凑成一个羊皮筏子。

    一个脸孔晒得黑黑的船夫告诉我们,50块钱就将我们送到黄河对岸。

    我问张丕然:“我们也坐一回吧?”

    张丕然赶忙向后退了两步,道:“我不坐,河水那么湍急,我又不会游水。”

    “没关系,我会游水。”

    张丕然瞪大眼睛道:“你会游水有什么用?你说,我落水了你会不会救我?”

    “这个当然了。”

    “如果你救不了我呢?”呵呵,女人的问题真多。

    “不会的,还有那么大的羊皮筏子啊?”

    “如果羊皮筏子漏气呢?”

    不会吧?我不明白张丕然为什么要假设这个不存在的问题,想了想,道:“那我就搂着你去龙王爷那儿报道。”

    张丕然的眼睛又变成了月牙,紧盯着我,道:“为什么要搂着我去报道呢?”

    “因为我们都不是当地人啊,龙王爷又不认识你,我们分开多寂寞啊,我们两个在一块儿,无论走到哪儿都不会孤单。”

    张丕然把手伸了过来,道:“你这是真心话吗?”

    “当然,”我盯着张丕然,想,如果她落水,我肯定会奋不顾身地去救她,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仍在这儿多可怜啊。

    走回酒店的路上,张丕然显得很是开心,左看看,右望望,从路边买了一个直径有一尺来长的向日葵,说带回酒店慢慢吃。

    她右手提着东西,左手拉着我的手,一路上就再也没有松开过,只听她开心地道:“兰州真是个好地方啊,有空我还来。”

    呵呵,在其它地方也没见她这么好兴致。说实话,兰州由于化工企业比较多,天空总是灰蒙蒙的,据说春天频繁的沙尘暴来时,更是黄沙蔽日,空气很是糟糕。夏日里,由于四面都被山围住了,没有风,显得异常燥热。不过女人的心思奇怪得很,你最好别去猜。

    我们在兰州呆了两天,却发现没有多少可以凭吊怀古的地方,今日的兰州,再也见不到昔日戒备森严的关城和浮船相连的古渡了,营堡墩台的残垣、雄师铁骑的蹄痕也已随着岁月的冲刷不见了踪影。

    从兰州向西,涉黄河,翻乌鞘,就踏上了河西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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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文字记忆的时候,便知道河西走廊,知道她是古丝绸之路通往西域的咽喉要道。大漠戈壁、雪山绿洲、驼铃声声、古国碎片……提起她的名字,给人一种无限的沧桑之感,文明在这片古老的大地上,遗留下了太多的痕迹,历史赋予它少有的辉煌与荣辱。

    河西走廊北枕合黎、龙首二脉,南倚绵绵祁连,两脉夹峙,在青藏高原与蒙古高原的夹缝中,得一带狭长平坦地带。走廊的长度约1000公里,宽仅百公里许,自西汉张骞以毕生心血开通此廊,这里便绵延起两千年的苍凉与璀璨。

    汉武帝开辟河西,“列四郡,据两关”河西四郡即武威(凉州)、张掖(甘州)、酒泉(肃州)、敦煌(沙州)。甘肃是以古甘州(张掖)、肃州(酒泉)两地首字而得名。

    车子在茫茫戈壁中疾驰,风撩起张丕然的秀发,远处,祁连山顶的皑皑白雪反射着银光,偶然闪现的一片绿洲上,鲜黄的油菜花和碧绿的青稞把大地块分上色,仿佛苍穹笼罩下一块巨大的双色地毯,间或有人耕作其中,牛羊零星散落其间,雀儿低低地掠空飞过,远处炊烟随风飘散……

    ?戈壁行久,竟有湖光山色,出现在正前方,在天际尽头长长宽宽,疑为一条宽广的大河。笔直的路,快若疾风的车,可迅行许久许久,根本见不到近处湖面。但是,天际处始终有浩如烟海之湖,如江南水乡烟笼雾罩风光,在远处若隐若现,诱惑着我。甚至,我可清晰见到湖边的茂密树林……行车许久,努力辨识,终见强光的照射下,沙尘随热流快速滚动。竟是遇上通过不同密度大气层对光线的折射,叠影成山水相接幻影的“海市蜃楼”!

    “太美了,”张丕然喃喃地说。

    河西四郡的第一郡武威就是建在一片绿洲之上的,这里南靠祁连山,北依腾格里沙漠,祁连山清冷的雪水滋润着这里的土地。

    武威,地处水草丰美之地,但由于地理位置的关系,天生就是为人间作战场的。

    我对张丕然道:“武威在三国的时候改称凉州,你知道唐代诗人写的凉州词吗?”

    “我知道,唐朝诗人王之焕写的《凉州词》: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嗯,这首词其实是在金州郡的兰州写的,当时这一带统称为凉州。还有呢?”

    “还有啊?”

    “有,”我拿起放在车前的葡萄酒喝了一口道,“唐朝诗人王翰也写过一首《凉州词》: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呵呵,你只记得喝酒的诗,这下找到理由了。”

    说说笑笑间,车子到了张掖市。张丕然问:“为什么这个地方叫叫张掖呢?”

    “我来之前看历史书讲,汉武帝先派骠骑将军霍去病,受命将万骑出陇西击匈奴,过焉支山千余里,匈奴浑邪王降汉,汉就在他的地盘上设置了武威、酒泉两郡。后来霍去病英年早逝后,又使将军赵破奴出令居,就分武威、酒泉的地方另外设置了张掖、敦煌郡。就好像断了匈奴的右臂,张开大汉之掖,掖也就是胳膊的意思,所以有这个名字。”

    “那么酒泉呢?”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据说西汉大将军霍去病在今酒泉之地带兵打了胜仗,为了犒劳三军,将汉武帝赐给他的一坛好酒分与士兵,可是酒太少怎么分,于是将酒倒进一甘泉中,三军都喝到了酒,此泉名为酒泉,以后此地名为酒泉。”

    “敦煌呢?”

    “敦,大也,煌,盛也,是汉代形容该地繁荣昌盛的象征。”

    “我知道敦煌,有着悠久的历史、灿烂的文化,很多历史遗迹,莫高窟、鸣沙山、月牙泉。”

    如果只是一种情怀吸引你到了丝绸古道。那么敦煌就是你心中那颗丝路上永不坠陨的璀璨明星。所有属于丝路的经典镜头仿佛都聚焦在这座小小的城市——辽阔的戈壁大漠,斜阳残照下商旅的驼铃沿路叮叮叮响,西域天竺“飘飘九霄外,下视望仙宫”的飞天彩绘,还有晨钟暮鼓的佛颂梵音……

    莫高窟也称千佛洞,始建于前秦366年间。据说最初云游至此的乐僔和尚,在夕照下见到附近的三危山,出现了金光闪闪的万佛飘浮景象,因而觉得这里是佛教圣地,便在这里凿建了第一个修行虔佛的石窟。历经了数代跟进后续的修建工程,现保存下有几百个类型不一的洞窟。

    景点的讲解员说,若将所有洞窟内的壁画连串起来,长达4万多米。洞窟里尚有彩塑佛像千计,部分藏经洞也发现了经书文物等,题材广泛、内容丰富、艺术精湛。“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霓裳曳广带,飘佛升飞行。”连诗仙李白传神的诗句,也难描尽飞天女神的丰韵;“飘然转旋回雪轻,嫣娥纵送惊游龙。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裙时云欲生。烟娥敛略不胜态,风袖低昂如有情。”天才诗人白居易所作《霓裳羽衣歌》,同样也难窥飞天女神全貌。

    敦煌亦是一山水优美的自然风景区,鸣沙山不高,但细纱圆润柔和,很有浪漫情调,黄昏时登高远望,只见天地辽阔,人微如尘,也更能体会尘世万千中那份一步一脚印得来不易的心情。漠漠黄沙之间孕育了一汪神水,就是著名的月牙泉。泉面宛如新月,静落在道道沙岭之间,清莹透澈,碧波漫漫,引来清风徐徐,为这苍黄的沙漠之地平添了许多风韵。

    河西走廊尽头,就是古代著名的玉门关,汉武帝“列四郡,据两关”,两关就是阳关和玉门关,西汉军队打败匈奴,取得了对河西走廊的控制权,并在敦煌之北修筑长城,在西部设立阳关、玉门关,构成汉王朝的一南一北两大边陲要塞。

    阳关和玉门关以西之广大区域,便是中国传统意义上的西域了。古人赴西域前,必须经阳关或玉门关,茫茫沙海,举目无亲,“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文人们的词句中总是透漏出凄凉悲婉的情调。

    我们看到玉门关附近的一段汉长城遗址,可能由于戈壁上的沙砾无法筑成墙体,因而敦煌一带的长城大都以柴草加沙砾层层夯筑而成,残墙虽经两千多年的风雨仍屹立在荒漠戈壁上。因风化所致,墙体上的柴草和沙砾层显得越发清晰。

    玉门关外,向来被人列为荒芜凄凉之地。再西行,就是最为艰险的莫贺延碛沙漠。昔日,玄奘途经,写下此碛的记录:“长八百余里,古曰沙河,上无飞鸟,下无走兽,复无水草,是时顾影惟一。”当是时,玄奘打翻水囊,几乎命绝于莫贺延碛,幸发现一泉,遂得延命,死里逃生。莫贺延碛再往西,就是中国最大的沙漠――塔克拉玛干,其维吾尔族语意为"鸟也飞不过去的地方"。东汉初年,名将班超出使西域30年,晚年曾上书皇帝,“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足见关内关外,差别显著。

    绿洲、荒漠,仅以玉门一关所隔,太乎奇妙也。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张丕然不停地念叨着这一举古诗,玉门关游览后,见时间尚够,便直驱阳关。

    阳关在敦煌的南湖乡,路途中,只见阳关所处之山,沙色皆成朱砂色。伫立沙中,掬起一捧细细流沙,欲从中获得答案,显是不可能。只能想象千百年来,此地为频繁鏖战之沙场,“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屈原《楚辞·国殇》描写古战场的残酷激烈场面,屡在此地出现,“白骨似沙沙似雪,凭君莫上望乡台。”悍勇忠贞之战士,血流成河,碧血染红流沙,遂留千年血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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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至阳关古址附近,始有绿洲出现。这里村村造园,户户栽树,杨、柳、桃、苹果、枣、葡萄等各类林木,琳琅满目。这其中,尤以满山遍野的葡萄慰唯壮观,当地农人便以葡萄为题,经营起内地颇多的“农家乐”餐馆来。

    一个餐馆老板讲,凡来阳关旅游之人,到餐馆就餐时,可随时到葡萄园采摘就食,哪怕你不到餐馆就食,农人也喜游客进园采食,不图金钱之利,惟得赞美之颂词。其用意,或许尚包括游客诸君至阳关,不用担心无故人相识,阳关处处均有陌生的“故人”,殷勤款待。据说中国古代文献中,准确提到西域种植葡萄的,首推《汉书——西域传》,西汉初,长安就已有了葡萄。

    张丕然跑到院子里采摘了一大串葡萄过来,喂了我一颗,细细品味,一股甘甜直沁心脾,可能在于此地气候干燥,阳光极为充足,昼夜温差大,有利于糖分的积累吧。

    可惜询问当地农人,被告知古时阳关已深埋地底,就在那朱红的流沙之下。同遭被流沙掩埋命运的,还有古城寿昌县。由于战争频繁,大规模的开荒屯垦,破坏了这里的植被和水源,使生态平衡遭到破坏,黄龙滚滚东来。宋辽之后,人们迁离阳关,元代以后,阳关和寿昌古城,以及大片绿洲,终于被流沙吞没。

    在餐馆吃完晚饭,我们准备返回敦煌,一个农人说,出门不远,有一山丘,当地叫做红首山,是昔日阳关古城的堡垒所在,山丘下面的戈壁滩上,到处可见古陶器残片,甚至还可以找到玉片、兵器等遗留物。我们听了怦然心动,决定去观摩一番,张丕然笑道:“说不定我们还能发现大将的盔甲、玄奘出关的遗物呢。”呵呵,女人的幻想总是让人新奇。

    果然,出门不远处有一个红色的山丘,戈壁滩上都是乱石,夕阳西下,一些光滑的石头反射出一片炫目之光。我们去的时候戈壁滩上还有两辆车子,不过很快都开走了,只剩下我们。

    戈壁滩上的烂陶片是有不少,我和张丕然拣了一些放在一个小布袋里,然后放在车上。

    突然,张丕然指向西方,道:“快看那太阳。”

    我驻足看去,只见一轮巨大的红日正从远方一个沙丘上面慢慢坠下,天边却没有一丝云彩,那个沙丘和整片沙海慢慢从橘黄色变成了朱红色,接着整个沙海似乎都燃烧了起来,空气也仿佛被烧得冒出了青烟,晃动不已,如梦如幻,让人想到了海市蜃楼。

    “好壮观啊,”张丕然拿出相机赶紧拍下了这难得的美景,接着道,“在城市里,你永远也看不到这样的美妙的自然大场面。卫君,我们回去吧,等一下看不到路了。”

    我说好,过去跳上车子,启动,刚走,就发现不对劲,赶忙下来一看,傻了眼,原来后面一个轮胎被戈壁滩上一片尖锐的金属片给扎破了。

    张丕然在旁边道:“赶紧换上备胎吧。”

    我说好,车子的后面捆着一个备胎,不过周围用螺栓固定着,于是我去后备箱里去找工具箱,可惜找了半天却没找到。

    我问张丕然:“工具箱呢?”

    张丕然说:“在后备箱里面吧?”边说边赶忙过来前前后后寻找,后来连车子的前面部分也找了,却始终没有找到。

    张丕然哭丧着脸道:“可能我放在深海就没带过来。”

    不是吧?唉,也怪这款路虎汽车太出色了,我们开着它跋涉了上万里路,上山下坡的,愣是一点儿毛病没有,每每在坡路上超越其它车辆的时候,一阵子骄傲还油然而生,所以过去就没用过工具箱,这下麻烦了,在这个不毛之地,周围没有人影的时候,它给你来了一个破胎。

    张丕然道:“卫君,要不你去农家餐馆那儿去借一下工具?”

    下午我见到餐馆门口停着一辆小货车,应该有工具可以借,转身欲行,又觉不妥,到这里虽然开车用不了多少时间,但走路打来回、加上还要去找工具,可要费上不少时候,就把张丕然一个人孤零零地仍在这里吗?天已经渐渐黑了,沙漠里面有没有危险?会不会有狼?

    我把想法跟张丕然讲了,果然她害怕起来,说:“那你别丢下我。”

    那让张丕然跟我一块儿去吧,张丕然却道:“那我们的车子怎么办?”

    我说:“应该没问题吧?这里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那如果来个人呢?”

    “来个人也没所谓啊,我们把车子锁好就是了。”

    “那不行,这里可不比城市里,荒郊野外的,人家就是用石头把我们车子砸烂,估计也没人听得到。”

    说得也有道理,那怎么办?

    张丕然道:“我们等一下吧,说不定有过路的车,可以借他们的工具来用。”

    我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否晚上有车通过。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四周一片静寂,时间在此也仿佛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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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小星星顽皮地睁开眼睛,开始在天空不停地眨着眼,紧接着漫天的星斗都像钻石一样发出灿烂耀眼的光芒散落于天际。天空是那样的高,那样的静穆辽远,如同一个亘古走来的神话背景,覆盖了整个苍穹。

    我从未见识过在沙漠之中见识过如此深邃神秘的夜空,四周没有一丁点儿的声音,我和张丕然只是手拉手,仰望苍穹,呆呆地矗立着,彼此倾听着对方的心跳。相比之下,深海的天太矮了,让人艰于呼吸视听。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塞外的天气真是变化多端,白天那么燥热的天气,一到晚上就迅速冷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张丕然不停地哆嗦着,我让她上车,她又说车里太闷了。

    我打开车灯,围着山坡转了一圈,意外发现山坡北面还有几棵枯死的空心树桩子,我找来一块大一点儿的石头,砸了几段下来,在车旁边找了一片柔软的沙滩,生起了一堆篝火。

    我从车上拿了两瓶葡萄酒、一包牛肉干,拉着张丕然在篝火变坐了下来。我打开酒,先喝了几口,然后递给张丕然,道:“你也喝一点儿吧,喝了会暖和点儿。”

    张丕然这次没有拒绝,拿过瓶子喝了一大口,过来靠在我的肩头,仰望星空。我搂着张丕然的肩膀,一同感受大自然造物主给我们带来的旷古苍凉之美。

    “你说,女郎和织女星在哪儿?”张丕然遥指天空那一条光彩夺目的银河,问道。

    呵呵,这个问题在我小时候的记忆中,也曾无数次在盛夏的夜晚,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问过我那年迈的祖母。当我指出他们在天上的位置时,张丕然哀怨地说道:“他们一年只能相会一天,多寂寞啊,剩下的364天,只能剩下苦苦的相思了。卫君,有一天我们两个分开后,一年也见不到一次面时,你会想起我吗?”

    “会想啊,不过我会主动去找你啊,只要你愿意见我,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我进了监狱。”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说出了这番话来,难道在我深夜的梦魇里,监狱真是我恐惧的归宿?

    “不许你这么说,”张丕然用手堵住了我的嘴巴,过了一会儿,只听她叹了一口气,道,“卫君,你知道吗?在我没认识你之前,我的一门心思全部都用在如何争取关系,利用别人,赚取金钱上,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才会想起我缺乏真情,活得像个木偶,天天的笑脸都是为了别人。”

    张丕燃又喝了一口酒,接着道:“见到你,我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我在英国的生活,想起了那段简单、自由的生活,想起了我的第一个男朋友,你的笑容是那样的灿烂、那样的无所畏惧,很多时候,和你接触越多,我越是不敢正视你的眼睛。”

    张丕然扭过身来,脸蛋儿微红,红彤彤的篝火在她的眼睛里跳动,只听她道:“卫君,你说,我是不是个坏女人?”

    我一愣,却不知道如何回答,说“不是”又太简单了些吧,想了想,我道:“你不蓄意伤害别人,就不是坏人了,或许每个人都有他的宿命,个人的力量在社会面前太渺小了,为了活着,很多人不得不被动地适应别人,不过这样也好,女人嘛,很多时候想的是首先自己不被伤害。不像我,永远不相信自己会被套上命运的枷锁。”

    张丕然“嗯”了一声,抓起我的胳膊,轻轻抚摸着我胳膊上的那条伤疤,这伤疤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在银行门口,被那个高个子刺伤的,只听张丕然喃喃道:“自从你那天那么勇敢地救了我之后,我就喜欢上你了。”

    我心头一阵温暖,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记得张丕然曾说过要我做她的弟弟,加上她自身生活的背景,我一向很少去思索在张丕然的内心中,她是怎样定位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的……是真正的姐弟情,还是若即若离的情人关系?但就在这样一个空旷宁静的沙漠暗夜里,张丕然轻声自如地说出了这番话来,我相信,这是她心底最真挚的心声了。

    张丕然靠在我的肩头,闭上眼睛,接着道:“我妈妈常说我在深海呆得久了,人就变得越来越势利,所以才会没有安稳日子,其实我何尝不想有个安稳的生活?我们一块儿走了这么远,我一路上不断地想,我究竟要的是什么?感受着丝绸古路的沧海桑田,我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人在大自然面前的渺小,人生短短几十年,一个女人,忙忙碌碌一辈子,能有一份属于自己的真情,有自己的亲密爱人,也就心满意足了……海枯石烂,永不变心。”

    张丕然低声地诉说着自己的心情故事,但这平常的“海枯石烂,永不变心”八个字,还是在我心中掀起了阵阵的波澜,她这是对我的期望还是她自己的心中理想?

    篝火下的张丕然神态娇媚,虽经千里奔波,但更增添了一分憔悴动人的神色,由于葡萄酒的缘故,光滑细腻的脸蛋上增添了一层淡淡的晕红,只见她长长的睫毛合在一块儿,不住地颤动,我心中一荡,低头向她那干燥的嘴唇吻去……

    良久,张丕然抓着我的肩头,火光中,大大的眼睛里渗出一层泪光,颤声道:“卫君,你不愿做我的弟弟了?”

    我一字一句地说:“我要你做我的老婆,阳关城的古堡为证,我要娶张丕然做妻子。”

    张丕然咛嘤一声,扑倒在我的怀里,紧紧搂着我的脖子,道:“我要做你的妻子,卫君,我要给你生儿子,我们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今生今世都不要分离。”

    她搂的是那样得紧,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我的肉中……我心中怦怦乱跳,口干舌燥,低下头去寻找她的唇,张丕然也急切地扭头来亲我,然后用力地撕扯我的衣衫……

    火光中,张丕然光滑柔美的胴体恍若祁连山上的女神,柔软的沙滩在我们的身下被踢出了深深的沙坑,天上的星星也羞赫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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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边翻起了鱼肚白,启明星的星光渐渐消失,张丕然颤抖了一夜的身体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我吻了吻她的面颊,搂着她看着一轮红日从沙漠的边缘缓慢而又坚定地跳出来,将整个沙海抹上了一片金黄。

    一阵清凉的微风吹来,空气纯净的犹如祁连山上的雪水……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有车子到来,我们借了工具,修好了车子。

    返回敦煌,我和张丕然好好休息了一番,修好车子、买好工具,晚上,我们手牵着手逛遍了敦煌的大小巷子去吃小吃,心里面充满了甜蜜。

    西出阳关,告别中原王朝向西伸出的长长右臂,踏上漫漫西域征程。

    如果走古丝绸之路的南路,我们应该沿着313国道取道新疆南疆的若羌县,不过张丕然嚷嚷着要见识哈密的瓜、吐鲁番的葡萄,于是我们折向西北行走,这是古丝绸之路在新疆的北道。

    无论是古出阳关或玉门关,还是按今道路西行,万里丝绸之路进入新疆,都要踏入茫茫翰海。从敦煌出发,经安西柳园,向西行入星星峡,即进入新疆东大门哈密境内。进入新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仍让我大大吃惊,车子竟然穿越了长达400公里的无人区,才抵达古称昆吾的哈密。

    在河西走廊西端,戈壁沙漠面积广阔,令我吃惊。而进入新疆,河西沙漠与之相比,就如小巫见大巫,以“平沙万里绝人烟”来形容,一点儿也不过分。

    常言道:不到新疆,不知中国有多大。但千里戈壁,寸草不生,鸟兽绝迹,对老百姓来说,这就是一块白地。

    哈密的瓜顶呱呱,“哈密瓜长径尺,形如橄榄,两端锐,外皮色青翠,白蒂至脐,白筋密布如织,其脐周围大逾钱,无白筋;剖之利刃,久之乃入肉;色黄明如缎,味甘如蜜;爽脆如哀家梨,无渣滓。”在哈密停留的日子,是我和张丕然吃过得最多的瓜的时期,甘甜如蜜,价钱便宜,还犹豫什么?

    张丕然嚷嚷着要去看古楼兰古国的遗址看看,的确,“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誓不还”、“愿将腰下剑,直到斩楼兰”的壮丽诗句和近日出土的古楼兰精美文物,都为这个消失的绿洲王国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等我们询问导游的时候,却被告知古楼兰古国已经深埋在浩瀚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中了,陪伴她的还有早已干涸的罗布泊。

    据《河源纪略》记载,直到17世纪,罗布泊仍是水天一色、飞鸟难以逾越的汪洋大湖。罗布泊,《山海经》中称“泑泽”,《史记》中载“盐泽”。最大面积曾达5300多平方公里。《汉书》记载其“广袤三百里,其中亭居,冬夏不减”。当时其湖曾是塔里木河、疏勒河、车尔臣河、孔雀河等河流的汇聚之地,为此,湖面宽阔,湖畔蒲菖、芦苇、野麻丛生,湖滨、湖中生息繁衍着各种各样的水生植物和水禽、动物,是一块充满生机的绿洲。

    但缘何到了近代罗布泊突然就变成了不毛之地的戈壁荒滩,又由谁该为这笔历史责任埋单?

    下一站是有着八百里火焰山的吐鲁番。

    “火山突兀赤亭口,火山五月火云厚。火云满山凝未开,飞鸟千里不敢来。”唐著名诗人岑参的形容火焰山的诗,让我们在炎炎夏日里更产生了对滚滚热浪的无限恐惧,火焰山果真如此炎热吗?

    一路驱车,热浪果然袭来,只要下车几分钟,马上就会汗流浃背,但走进火焰山深处的葡萄沟,却看到另一幅动人的景象。

    毛驴车悠悠,蹄踏蹄踏在街道马路上行走,斜倚在车上的维族大爷,同样悠悠地晃着悬在空中的腿。山沟上面,举目望去,树木繁茂,空气湿润,气候凉爽宜人,与火焰山上的炽热形成鲜明对比。耳边流水潺潺,始知有水渠将天山雪水引入沟内。举目望火山,赤红砂石壁立千尺;纵眼看沟谷,藤蔓枝柯漫延而上,棚架上挂满玛瑙珍珠般的葡萄。一架接一架,一片接一片,绿得纯洁而耀眼,绿得滴翠而迷人。长辫飘飘、衣着艳丽、高鼻深目、肌肤胜雪的热情的维族少女漫步其间。

    坎儿井是吐鲁番人用来引导产生水源的井穴,外面骄阳似火,但井洞中丝毫不感到气闷,源于每隔二三十米打的竖井,不仅通风透气,且维族人还在竖洞里种植有参天大树。在里面行走、浣洗非常方便。坎儿井是酷暑之都吐鲁番人的天然大空调,人们可以在里面避暑聊天、做手工或其他生活。

    透过宽敞的竖井,可以看到井上有绿荫匝地、果实成串的葡萄架。当在炎热野外疲惫奔波了一天的人,在清沏晶莹,飞溅着雪白浪花的渠水旁洗过手,摘一串碧如翠玉、黄似玛瑙的马奶子或无核白葡萄,钻进井内,细细品尝,实有超尘脱俗的神仙感觉。

    吐鲁番盆地,没有被塔克拉玛干沙漠吞没,反而成为人们向往的美丽绿洲,并进一步成为丝绸之路历史上东西方文化交流的舞台明星,一切都得益于天山融雪的滋润。

    出吐鲁番城,随着西行的车轮,戈壁赤红砂石渐渐变色,先是轻轻点染石青,再用笔锋醮墨,斜斜点上几笔赤红,青红杂染,直至天边。

    路途中间或有绿洲出现,呈现在眼前的草原茫茫无边。草色青青,牛羊骆驼悠闲地在其中觅食,五颜六色的帐篷点缀其间。天山雪水滋润下的绿洲,水草丰美,一片繁华景象。

    不经意间,天山从远方轻轻地向我们走来,巍然屹立,仿佛驻守西北的英雄将军。新疆地形呈"三山夹两盆"之势,众山之中,却数天山最为伟岸神奇,不仅南北疆以天山为界,而且众多绿洲之所以富饶无比,均得益于天山雪水滋润。

    草原尽头,有城镇赫然献身,查地图,原来就是赫赫有名的达坂城啦。我放开喉咙唱了起来:“达坂城的石路硬又平啦,西瓜大又甜啦,那里住的姑娘辫子长啊,两个眼睛真漂亮。你要是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嫁给我,带着你的嫁妆,带着你的妹妹,赶着那马车来。”

    张丕然道:“想人家新疆的姑娘啦?”

    我说:“没有啊,我在想,你应该怎样嫁到我家来。”

    张丕然咯咯笑道:“我可没有妹妹,我家也没有马车。”

    我笑道:“没关系,我会驾着马车去娶你。”

    吐鲁番的风已经很猛,抵达坂城风更烈,而到了天山山口风势已然变得可怕。风有多烈,唐朝诗人岑参写道:“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轮台是乌鲁木齐附近的古称,据说,这首诗就是此地春天猛烈风势的真实写照。

    轮台在汉朝已经设立,相当年,轮台一带曾号称10万屯田人马,7座连城的遗迹,而如今轮台古城也同样湮没在茫茫戈壁滩中了。

    乌鲁木齐,在蒙古语中就是“优美的牧场”的意思。维吾尔、汉、回、哈萨克等民族和睦生活在这里,创造出了灿烂的古代西域文明,是古丝绸之路北道的必经之路,中国文化体系、印度文化体系、伊斯兰文化体系、欧美文化体系的汇集之地。

    参观完风景秀丽的南山天然牧场,花草芬芳的甘沟菊花台,飞流直泻的白杨沟瀑布后,我们沿着宽阔的市区“高速公路”——河滩公路,向天山出发。出市区又入戈壁,很快有绿洲出现,即进入丝绸之路新疆北路的昌吉回族自治州。昌吉今辖之地,相当于古时丝路北道重镇庭州辖区。由敦煌至哈密,然后沿天山北麓、准噶尔盆地南缘,西行至乌孙,过塔什干,抵波斯、罗马的丝路,必经经济文化十分发达的庭州。庭州,曾在天山北路盛极一时,为当时北疆政治军事中心,也为交通要塞。

    天山依连哈比尔尕山脉深处,半山腰密布云杉林,下面有呈梯次分布的两层草地,一条大河从山脚下滔滔流过。

    路途中路过风光迷人的榆树沟,哈萨克族风光渐显,那大群大群的羊儿,竟在公路中不让道,与车争行平坦的马路,煞是可爱。河谷中,七八家哈萨克毡房,散布草原。

    “瑶池阿母绮窗开,黄竹歌声动地哀,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李商隐的诗,让人神驰遐想,以高山湖泊、杉树和雪山景观著名的天池,还居住着一位与天地同寿的西王母。

    天池是高山冰蚀冰碛湖,湖呈半月形,湖水碧澄,高天湛蓝,四周群山环抱,雪峰皑皑,朵朵白云缀生其顶,丛丛云杉,倒映湖面,恍临人间仙境。

    ?蹲在池边,以手为瓢,舀水而饮,水甘甜滋润,沁人心脾。清澈碧透的湖水,阳光熠熠随水波旋射,浅水处水底的卵石,清晰可数。

    走向另一边的河谷,只见满山游骑的哈萨克少男少女,策马绕游客而行。我和张丕然也分乘两骑,扬鞭策马,风驰电掣,树木和毡房不断倒退。回首身边美女,只见风姿绰约,肌肤胜雪,妙不可言。

    道旁有哈萨克农妇在卖水果,果形甚是奇怪,如柿一般扁圆,然而又有桃之毛绒。问之,始知是蟠桃。原来《西游记》中孙悟空大闹天宫,偷食并大肆糟蹋的仙果,即是此桃了。买来以水洗涤,饕餮入腹,只觉肥美多汁,堪称人间鲜果。我问张丕然:“《西游记》中说,吃了蟠桃就会长生不老,你说我两个会不会变成老寿星?”

    张丕然笑道:“活那么大岁数干吗?到时候你就变成小老头了。”

    “呵呵,那你也变成老太婆了。”

    “我变成老太婆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当然会啦,到时候我不喜欢你,我们的儿子也不会答应。”

    张丕然脸现红晕,做势来捶我,道:“谁说要给你生儿子啦?”

    池畔远眺山腰,毡房密布,想是哈萨克民居。走近一问,原来可以做旅馆来用,于是我们就租了一间,只见毡房以红色为基调,整个呈一个穹庐形,毡房项部为圆形,有一通风口,走进后,见四壁以木头作支架,大半都铺着厚厚的地毯,后半圆形的毡墙,挂着毛毯等物,为生活必需品。

    出门漫步河谷,张丕染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面目清新,银铃阵阵,恍若天山上走下来的圣女。天是无比的蓝,云朵像刚出炉的棉花糖,空气清新,青草的香味弥漫期间,炊烟袅袅、青草遍地,牛羊满山、悠悠觅食,令我们怀疑来到了世外桃源。

    夜宿毡房,我找了一块红毛毯盖在身上,道:“开始洞房啦。”

    张丕然左右观望,道:“外面还有人说话呢。”

    我笑着说:“你想让人家进来闹洞房啊?”

    张丕然嗔道:“谁让人家进来了?人家闹洞房前都有三媒六婆、拜天地、拜父母呢。”

    “天山就是我们的媒人,蓝天为父,草原为母,来,拜天地咯。”

    我掀开毯子,把脱得赤条条的张丕然拖了起来,张丕然羞红了脸,连忙去抓毯子,不过最后还是给我拖住,跪下,拜了洞房。

    #

    我压低嗓音,庄重地道:“苍天为证,今时今日,我,卫君,和张丕然结为夫妻,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张丕然喃喃地道:“好,我们永远在一起,生生世世永不分离。”边说,边搂住了我的脖子……

    黑暗中,响起了张丕然销魂的呻吟,激情过后,张丕然紧紧搂住我的脖子,道:“高山和草原就是我们的爱情见证,卫君,我们以后就找这样的一个地方生活了。”

    我胸膛中填满了幸福和甜蜜,却不知怎样表达,只是一味的说“好”。

    天亮启程,赶往古称宁远的伊宁,这是古丝绸之路在国内的最后一站。

    终于水多了起来。雨水充沛的伊犁地区,位于巍峨壮观的南天山沟谷,冰山雪水,冲积出肥沃的伊犁河谷地带;西风没有阻碍,富含水汽的大西洋气流,在新疆仅造就出伊犁河江南景观。

    车子在戈壁中行驶了大约八个小时的时候,远方的地平线上逐渐呈现出一抹新月形的闪亮蓝色——赛里木湖。赛里木湖古称“西方净海”,蒙古语称“赛里木淖尔”,意为“山脊梁上的湖”。赛里木湖的水是真正的水,有着海的气质和天空的深远。湖水在蔚蓝天空的映照下,湖蓝得不可思议,纯净得一尘不染。

    伊宁是一个花的世界,,市内街道呈放射型布局,伊斯兰风格建筑物触目皆是。

    我们在伊宁看到了自东向西流的水量充沛的伊犁河,体验了这里鲜明浓郁的民族特色:维吾尔族的伊犁赛乃木、锡伯族的贝伦舞、俄罗斯族的踢踏舞、哈萨克族的赛马、叼羊、姑娘追等少数民族多姿多彩的传统娱乐活动,为这个西北边城增添了无穷魅力。

    再向西,就是帕米尔高原了。帕米尔,古称不周山,《山海经》里面的共工怒触不周山,就是指的这里,汉代这里被称为葱岭,翻越葱岭,就进入了中亚地区,进入了古波斯,再到达蔚蓝地中海岸的古罗马帝国。

    虽然通往西域道路的开辟,可追溯到遥远的传说时代,但这条联结欧亚的国际商路正式开通,则始于张骞的凿空之行,“于是西北国始通于汉矣”。

    通过茫茫大草原、沙漠、戈壁为主的世界上最古老的伟大公路,西去的物品主要有丝绸,而由罗马、波斯等地由西向东运输来的货物,则以黄金和其它贵金属、羊毛、象牙、珊瑚、琥珀、宝石等为主。东西方的物产就通过“丝绸之路”艰难的道路不断地进行着交换。丝绸之路,是一个物产交流的历史,也是民族迁移交融的历史,是文化传播的历史。

    透视历史的长河,我们却发现这条世界上最古老的伟大公路,却时断时续。漫漫万里丝路,任何一个环节出现脱节,如西域、波斯等地战争等诸多因素影响,可能都会导致丝路随时的中断;然而长时间的中断,寻找其中原因,则只有一个——华夏帝国周期性暴发的政权更替。然而灾难深重的华夏民族,何时才能迎来一个又一个真正的平和安定时期?

    我搂着张丕然的肩头,仰望帕米尔高原上的皑皑白雪,思绪万千,层峦迭嶂的大山的那边,是否才有一个无忧无虑的世外天堂?可惜,我们没有翅膀,也不会像两只羊儿一样可以偷偷地走到那一边。

    张丕然道:“卫君,我们出来多久了?”

    我想了想,说:“我不确定,超过半个月了吧?”

    张丕然笑道:“我刚才查了日历,已经19天啦,昨天我妈打电话,说我们都玩疯了,不准备回去了。”

    哎,深海,像蚂蚁一样忙碌个不停的深海,找对象、买房子、眯缝着眼睛的冯局长,我突然讨厌起这个城市来,我问张丕然:“我们真的要回去吗?”

    张丕然看着我的眼睛道:“要回去吧,不回去处理一下怎么行?”

    “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抽刀断水水更流,绕了上万里路,到头来,还是要面对这个问题。

    张丕然道:“最近一段时间,那个冯局长也没有打电话过来,大约是知道我们已经不在深海了吧?前天我们台长打电话过来,催我回去上班,不过也没提冯局长的消息。”

    我点点头,并未答话。

    张丕然过来搂住我的腰,道:“卫君,这几天我也想了,我们要是不呆在深海的话,就回太原吧,我爸爸妈妈可能比较喜欢回老家,或者去上海,我有个好同学在那儿,让她帮忙想想办法……其实能出国最好了,但我是深海的户口,而没有公安局的首肯,是出不了国的。如果那个冯局长不来找我们的话,留在深海也是可以的,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我爸妈年纪大了,可能不太想动,还有我那些房产,可能也不是一下子都能处理得掉的,再说了,天下乌鸦一般黑,我太了解哪些当官的嘴脸了,到哪儿能不受他们欺负?。”

    嘿嘿,难道这个创造出丝绸古路文明的中国,到现在都没有一块净土了?

    看我沉默不语,张丕然又柔声道:“你不要担心了,回去后我会尽量将房子快速处理掉的,这样不管结局怎样,我们都可以很轻松地离开深海。”

    看来也只好如此了,毕竟张丕然和我这样的光棍不一样,她的牵挂太多了,让她就这么跟着我一走了之也不太现实。

    我打了个电话给张向,得知他前天已经回到了深海。出来这么多天,我几乎已经忘记了我曾经是一名强盗。

    折返回去,张丕然说她想回山西一趟,看看亲戚,不然不知道下一次啥时候才能再回老家。

    #

    张丕然的老家是山西应县,一路走来,千沟万壑,和甘肃、陕西没什么两样。“人说山西好风光,地肥水美五谷香。左手一指太行山,右手一指是吕梁。站在那高处望上一望,你看那汾河的水呀,哗啦啦啦流过我的小村旁……”而汾河也只剩下了一条小河沟,全不见往日模样。

    她老家有一个舅舅,一个叔叔,都住在县城里,我们买了些礼物分别去探望了他们,两个老人家见了我,都笑眯眯的问张丕然:“这是你的对象啊?”

    张丕然也是红着脸点点头,道:“是啊,回深海后,有机会我们就结婚了。”

    应县有一座建于辽代的木塔,张丕然兴致勃勃地拉着我去看,走在大街的时候,我发现应县的姑娘们大多都很漂亮,虽然并没有张丕然那样光彩照人,但也个个唇红齿白,煞是好看。

    我把问题抛给了张丕然,只听她道:“这有什么稀奇的?我们这儿是有名的出美人的地方,历史上还出过好几位皇后呢?”

    “是吗?看来我的眼光不错啊。”

    “什么?”张丕然一愣,旋即明白我是在夸她,美滋滋地给了我一粉拳。

    踏上回深海之路,路上,我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弄这么多房子啊?”

    张丕然思考半晌,深吸一口气道:“是这样了,我原来有一朋友,托关系给我从开发商弄了不少低价的房子,我转手卖出,然后从中赚钱,我现在手上剩下的房子,都是没处理掉的,原来更多呢。”

    “开发商哪儿的房子能底价搞到吗?”

    “一般人自然搞不到啦,不过我那朋友是管着开发商的批准商业用地的,内部搞几套房子不是很轻松?再说了,那些房子即便不低价给我,开发商也会通过内部认购把它低价卖给自己。”

    我奇道:“卖给自己?”

    张丕然扭头看了我一眼,道:“是啊,找亲戚或者朋友的身份证去买房,然后炒高了房价再去银行转按揭啊。”

    “我还是不太明白。你能不能说详细点儿?”

    “其实很简单,我给你打个比方,假是你是开放商,有一处100平米的商品房,开盘价6000元/平米,那么房屋总价60万元。贷款8成,首付12万。几个月后,开发商将房价炒到了10000元/平米。这时房子总价是100万,贷款8成,首付20万,通过转按揭,然后你将房子卖给你自己—当然了,是以另外一个假买主的身份买的。你说,这时候你的账面上多了多少钱?”

    “嗯,表面上好像是赚了房屋差价40万吧,可以拿到减去第二次的首付20万,应该账面上有20万进帐吧?那么房子呢?”

    “房子实际还在你的名下啊,你现在的负担是要还8成80万的贷款,加上利息,看起来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可这有什么关系,大不了还不起贷款,银行把房子收回去呗,收的还是价值100万的房子啊。你还是稳稳当当不怕亏钱的净赚20万啊。况且如果还能找到买主,即使以第二次的成交价卖,那你至少又拿回了第二次的首付20万,那么这时你就净赚40万啦。当然,这中间会发生一些交易费用,但比起房价是微不足道的。并且很多时候房子的价格还会更高,因为你的买房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的是100万买来的,按现在的楼市,你很可能买家超过100万,这样你就会赚得更多。”

    “明白了……可是问题银行能给那些开发商贷款吗?”

    “当然能啊?银行那帮人员谁不想赚钱啊?反正这转按揭所贷出去的钱是国嫁的钱,而开放商分给他们的钱,却一分不少的落入他们自己的口袋,他们一个月的工资能有多少?哪个少哪个多啊?这帐对他们来说并不难算。至于最后的买房者能不能通过支付贷款利息为银行赚钱,他们是毫不关心的。”

    “可是政夫为什么不控制土地呢?”

    “政夫?他们也要赚钱啊,这中间其实他们赚的是大头,你想想,几千块一平米的地价,谁不想多卖两块增加政夫收入啊,他们恨不得多一点儿土地,并且每平米都能买个一万两万的。”

    “可是这房价越来越高,最后买房的人还不起贷款,银行没钱了留下很多坏账怎么办?”

    “呵呵,怎么办?我家卫君真是不明白吗?对国嫁来说最简单不过了,他们可以印钞票啊,想印多少印多少,向银行注资,直到把银行的窟窿堵住,或者还可以上股市圈钱啊,反正他们有的是手段,你放心好了。”

    原来如此……

    嘿嘿,印钞票,印钞票的结果是什么?不外乎通货膨胀,物价飞涨了,也就是老百性的钱不值钱了,或者说老百姓的钱被抢了。被谁抢了?被国家抢去堵漏了,堵开发商和银行蛀出来的大洞。这个洞是如此之大,堵住了也是一个丑陋的疤,而疼的永远是辛辛苦苦一辈子为了一小块天地安身立命的老百姓。

    而我们能指望谁呢?法院、检察院、军队?不要告诉我,你最后转了一大圈,回到原地,说,原来他们都是一伙儿的。

    其实,政治就是生活,它就在你日常行走的小路中,在你吃的每一颗米粒中……

    张丕然看我沉默不语,道:“卫君,这些事情,说清楚后谁心里都不好受,不过,国内的现状也就是如此了,生活在这片天空下,你还有什么办法?大家都是能够关注自己不饿肚子就行了,谁还能关心别人的死活?”

    哎,就是这种得过且过的思想了,张丕然是个女人,也不是直接当权者,还好说,那么多已经把钞票拿进口袋的人肯定是想拚命维持目前这种状况了,肯定想更多的百姓给他们的永无尽头的消费埋单了,但,他们难道想让人人都变成我这样的强盗吗?

    #

    车子过了南岭,前面就是韶关了,这上万里美景走下来,又有温柔可人的心上人陪伴身边,真是恍如隔世……如果是一场梦,我宁愿这梦能多做几天,可惜,美梦虽好,终有梦醒的时候,天色变暗的时候,我们终于回到了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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