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一個人的寂寞兩個人的錯 文 / 夜場點支煙
“嗤,我從來不認為有哪個行業適合男人干,男人哪,最適合的職業就是找個有錢的好老婆,然後在家教子,打扮得帥氣,逛逛街打打小麻將,高興了發發嗲,女人還覺得你溫柔,又舒服又討好,”他講得眉飛色舞,突然臉色一轉,“不過呢,有些男人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一天到晚只知道把老婆看得像只寵物狗,走到哪里都要跟蹤追擊,要不就拿信用卡賬單和對來對去,惟恐天下太平,這種男人,換我是女人我也不要。”自從和余素芬好了之後,陸豐說話的口氣越來越尖刻,他自己大概沒有覺察,我听著卻替他感到心酸。做人情人,無論心胸多寬,大概或多或少都有這種情緒,覺得好像自己去逛街時好容易發現一件期慕已久的孤品名牌,卻偏偏已經被哪個平庸但好運的男人捷足先登捏在手里,憑你相貌趕得上超級名星也毫無辦法。有些東西,講的不是條件,是先來後到。你指望那件衣服爭點氣,自己從人家手里跳出來,談何容易。
不過,一轉眼,他的臉上又雲開霧散,“余素芬說這次回來以後想見見我的朋友呢,到時候我們找你和澤西一起吃頓飯吧。”
“好啊,這樣以後在公司看見她也不用裝不認識了。”我看得出陸豐很開心,余素芬想見我們,從很大程度說明了她的誠意。如果說陸豐已經打定主意來個“八年抗戰”,這頓飯說不定就是“台兒莊大捷”。
幾星期後,陸豐果然約我和澤西吃晚飯,地點在水心一家餐館,他說︰“這家的菜很好。”
那天是星期六,晚上我下班以後回家換條褲子,就去餐館,時間剛好,居然是第一個到的。我沒事干,就對著菜單研究蛋糕,陸豐告訴我,這種蛋糕是用油、巧克力加朗姆酒,一層疊一層澆出來,再撒上巧克力粉,相當費工夫,而且每樣配料的多少都有講究,尤其是朗姆酒,加多了太沖,加少了沒味道,要“不多不少”,畫龍點楮,全靠做蛋糕師傅的功夫。
過了一會兒,陸豐來了,看得出,他刻意打扮了一番︰一件合身的黑色衣服恰到好處地勾勒出他肌肉,不知是不是由于又開始吃藥的關系,我覺得他的身材越來越引人犯罪了;一頭烏亮的頭發,隨著他的步子輕輕舞動;明眸皓齒,顧盼生輝,臉色晶瑩勻淨。無論在人還是外國人眼里,他都算得上一個大帥哥。說實話,我已經很久沒有見他這麼神采飛揚了。陸豐遠遠地看見我,微笑著輕輕揮了一下手里的小包,款款走過來,我能明顯感覺到周圍桌子上向他投去的目光,成分比較復雜,但基本上可以分兩大類︰色迷迷的和酸唧唧的,前者來自男人,後者來自女人。
陸豐見我一個人坐在那里,有點意外。他看看表,撇了撇嘴,“余素芬說她下了班就直接過來的呀,怎麼還沒到?”
“大概塞車了吧,”我說︰“不著急,反正澤西也還沒來。”
十分鐘以後,澤西來了。我們各要一杯飲料,一邊吃餐館免費供應的那種香噴噴、里面嵌了碎核桃的面包,一邊領。澤西這個月拿到了業績,他猶豫了半天,還是決定不在那里,出來工作,雖然老板一再挽留,說只要他再堅持兩年,就爭取讓他做經理位子。
“我爸不大高興,他是很希望我拿到這個位的,這樣說出去多好听。我告訴他我已經怕了,要拿他自己去拿,”澤西在一家器械公司找到了工作,公司不算大,工資也不能跟我和陸豐同日而語,但工作要輕松許多,“還有,男人學歷太高了不大好。”他一心希望早點工作還有一個原因︰黃慧英只有高中學歷,她認為女人的學歷不應該高過男人,也說不上哪里“不大好”,然而就是有點“不大好”。
“我這個人不喜歡跟人家爭,只要有一份穩定的工作,不要太累,工資少一點也無所謂。”看上去,澤西對自己的選擇很滿意。
我們把餐桌上一碟面包吃光,話也講得差不多了,余素芬還是沒有現身。
吃完飯,澤西打電話叫黃慧英來接他回家,剩下我和陸豐兩個人往停車場走。
路過一家酒吧,陸豐突然拉住我,“賺我們去喝一杯。”我拗不過他,于是跟進去,每人要了一杯SDO。陸豐痛快地喝了一大口,“這才叫酒,剛才蛋糕里那點酒頂什麼用?”
“是不是她老公不許她出來?”我決定開門見山。
他搖,又喝一口酒,“真滑稽,其實她人都到餐館門口了,結果發現我們後面一張桌子上正好坐著他老公從前的一個同事,她說那個男人很喜歡傳謠言,所以想來想去還是決定不進來了。”
的女人大概都有“眼觀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對周圍環境的不亞于偵察兵。說來也好笑,在一個男人的世界里頂天立地的女人,被某個王八的眼光隨便一照,竟然成了臨陣脫逃的小丑。
“怕什麼?還有我們呢,她老公問起來可以說是同事聚會啊。”
“她心虛,”陸豐苦笑一下,“每次都是這樣,去人多的地方,就怕被熟人撞見,感覺像做賊;去人少的地方呢,更加感覺像在做賊,心里特別委屈。”他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干,“每次都是這樣。”
兩杯SDO喝完,陸豐還是不過癮,一抬手要了一瓶過來,拿過來倒進杯子,也不加冰也不對水,“咕咚咕咚”開始往喉嚨里灌,一杯完了,再倒一杯。
我意識到他是在借酒澆愁,伸手要去搶他的杯子,“不要喝了,你這樣會喝醉的。”
“讓我喝嘛,”他一把推開我,把散在臉上的頭發很瀟灑地往腦後一甩,“今朝有酒今朝醉,你沒听說過嗎?”他半歪著臉,格格傻笑起來,幾滴眼淚打在腮邊的酒窩上,他伸手去把它們抹掉,然後擤擤鼻涕,“什麼東西,死三八。”
“陸豐,跟她分手吧。”我看著他這個樣子,很難過,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鄭陸豐已經半醉了,臉頰通紅,听見這句話,抬頭看我一眼,咧嘴笑笑,然後接著喝。
“陸豐,你想想看,那根本就是個膽小鬼,什麼老公的前同事就嚇成這副樣子,真要跟她老公短兵相接還了得?我告訴你,女人都是愛偷腥的貓,明明家里有貓食罐頭,還偏偏喜歡鑽到餐館後門下水道去偷啃魚骨頭,等啃完了,再乖乖地回家去吃貓食罐頭;攆當真一盤魚骨頭擺在面前,她又會喜新厭舊想去吃蝦米了。還有,我听說現在離婚很花錢,她老公又沒有工作,就算真的答應,經濟上也一定很吃虧,他會願意嗎?男人啊,其實骨子里比女人還看重錢,而且越有錢的男人越看重,男人啊……”我開始振振有詞地說男人,從前小報雜志上七零八落看來的那些怨婦文章竟然也有了用武之地,“開卷有益”這句話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