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序章完... 文 / 木隐
何传礼眼看着胡老爹一系列近乎于非人的表现，再想想自己先前自以为是的种种鲁莽行径，心中羞愧万分，恨不能有条地缝让自己钻进去才好。记得爷爷很早以前就对自己说过：‘别以为二十多岁就算成人了，一个人的成熟与否主要看他经历过甚么，与年龄的大小基本无关，八十岁还没活明白的照样不少。自己甚么时候能改了这遇事鲁莽糙切的毛病，甚么时候才算是真正长大成人。’
恐怕自己这大半年来的种种行径，在孙、周等人的眼中，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何传礼正在心中认真地开展自我批评，忽听孙川叫道：“咦，不对呀！怎么没了？天呐！……全埋啦！”
众人闻声皆向孙川看去，孙川盯着中微子设备的屏幕，口中道：“陆老，先前空念大师那一下，雪崩的范围比较大。另一侧的雪崩，恰好把离咱们最近的那支队伍给埋了。十二辆车，全员五十四人，无人生还。”
陆明轩眉头一皱，随即展开，问道：“能确定身份么？”
孙川道：“根据前几次观察，虽然这只队伍的成员各人种都有，但应该是日本人的队伍。”
陆明轩闻言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头向胡老爹那边看去，似乎刚才的小插曲从来就没发生过。
周远山拍着秃脑门，撇嘴道：“小日本的队伍啊？那埋就埋了吧！反正这会儿想救人也过不去了。不过倒是他们背后的内奸，估计这回麻烦大了。小日本可从来都不是甚么肯吃哑巴亏的善茬，派出来的队伍就这么不明不白的集体遇难了，事后要不折腾才怪呢！”
孙川闻言一笑，忽然转头对何传礼道：“你小子有福啊！出了这样的意外，一旦外界确定咱们失踪，局面肯定是乱上加乱。估计你爹、你爷爷他们被人暗坑的可能性就很小了，你这次参加科考队，也算是没白来一趟。”
何传礼明白孙川的意思，有自己先前让孙川发出的短信提醒，再加上高层内奸要应对必然将出现的乱局，爷爷和父亲的身份从有可能被替罪羊牵连，变成了失踪遇难者家属。这样一个可以堂而皇之问责的身份，以爷爷和父亲的精明，不但不会被人阴了，甚至还很可能找到机会反戈一击。
爷爷以前常说：“一个人要想有所成就，必须具备能看得懂‘静水深流’的素质。当然，实在看不懂也没关系，那就老老实实过日子，别总想着往上爬，否则很可能撵连自己怎么死的都搞不清楚！”
自己以前总觉得这话很玄，可今晚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陆老、孙川、老周、胡老爹这些人，看似谈笑风生、行若无事，实际上却在那些自己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的庞大势力压迫下，走出了一条对他们来说最为有利的路。许多眼前看起来简单的选择，却无不牵引着山谷外局势的风云变幻，不知背后又经过了多少次的殚精竭虑。而自己既然有机会恰逢其会，只要肯用心，未必不能真正成就一番事业……！
何传礼想到这些，顿时觉得有了目标，平日里心底那些得过且过、颓废无聊的阴微情绪一扫而空，整个人立刻显得神清气爽、生机勃来。
此时，闷雷般的雪崩之声再度传来。胡老爹指挥的那条落叶苍龙，终于爬过了对面的雪线。落叶苍龙所过之处，大片大片的积雪开始崩落。随着它的身躯愈来愈细小，雪崩的速度逐渐加快。短短几分钟后，落叶、枯枝、碎草等等组成的庞大苍龙便消失在白雪皑皑的山巅上，雪崩扬起的雪雾，也再一次将笼罩起来。
胡老爹松了口气，缓步走向众人，由于事前准备充分，显得比空念老和尚方才的样子轻松许多。他随手将洞箫递给沈鸿叶，叹道：“和空念大师比起来，相差实在不可以道里计！”
但也就仅止于此了。随着箫音袅袅、余韵散尽，苍山幽谷依旧、月色如银未改，任何变化都没发生。
七台观测设备，加上孙川手中的中微子断层扫描仪，周远山、孙川、陆曼曼、何传礼四人正好每人监控两台。数据无变化……，数据无显著变化……，回报声依次响起。
眼见与此前上千次尝试的结果没有任何不同，沈鸿叶心中极为懊丧，正所谓‘希望愈大，失望愈大。’他抬眼向陆明轩望去，陆老爷子脸上却没有丝毫失望之色，极为淡定地吩咐道：“记录各项观测数据，五分钟后开始第二次试验。”说着转头对沈鸿叶笑道：“准备好，这次别忘了运用内息。“
沈鸿叶猛地一拍额头，心中暗道：“对啊！当然是要有内息配合才会起作用，自己怎么能紧张到把这个都忘了？看来以前的上千次失败，给自己留下的心理阴影太重了。可自己的内家功夫修为实在太浅，要是还不成呢？不管了，反正还有胡老爹和空念大师，大不了实验第三次、第四次……。”
其实陆明轩也并未对他作甚么特别的鼓励，可沈鸿叶此刻却偏偏感到信心百倍，以前的失败阴影一扫而空，觉得只要照眼前这么搞下去，似乎早晚能成。
他按照空念老和尚所教，运气调息，意守丹田，气行周天圆满，后复经喉头十二重楼，自唇齿间绵绵而出，向洞箫吹口喷去。
呜咽箫声复起，沉厚悠扬依旧，一切似乎都与方才那次尝试没甚么不同。但很快众人便都察觉到了异常，四周显得愈来愈静，山谷外整夜呼啸未停的狂风，仿佛正在渐渐远去。整片天地间好像孕育着某种的变化，如果非要形容，很像是暴风雨前气压大幅降低的那种感受，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
孙川和其他几人交流了一下，高声汇报到：“其他数据均无异常，但山谷内大量中微子产生规律性链式反应，并且反应范围正在向山谷外扩散！”
陆明轩闻言并未开口，只是挥手向沈鸿叶做了个‘继续吹，不要停‘的示意。众人大多转头向山谷外望去。
猛然间，一声声凄厉的尖啸从四面八方响起。先前已渐渐停息的狂风，似乎就在这片刻之间，积蓄出千百倍的力量，重新杀回了这片天地。
月光朗照之下，一副前所未见的恢弘画卷，在众人面前逐渐展开。目光所及之处大大小小的所有，山巅上的积雪都被尖啸的狂风高高卷起，仿佛瞬间化身成为一个个青色衣裙、白色长发飘扬的婀娜少女，在月光中款款起舞。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至少在陆曼曼看来，今夜这场漫长的篝火夜话，已经从有点神秘，转变成了无限妖异。
我只会讲些冰天雪地里，燃起一堆篝火的故事。
愿那点温暖，能让朋友们常来围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