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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 第八部 文 / 古鐮

    附體記第八部

    第六六章◆命門失守

    繡工精致細巧的抹胸兒,並不能將她遮得嚴實,相反,在她胸前乳峰高高頂聳之下,抹胸顯得「小」得過分——中間攏緊了,邊緣自然收縮,以致連腰旁、肚皮等不該露的地方也四處露白。

    抹胸的顏色雖艷,但色澤已顯暗舊,且為稚氣的花色與款式,我懷疑她穿戴這個已很久了,只怕從她少女時就用上了。

    她是年近三十的大齡姑娘了,成熟穩重,不遜於已婚婦人,怎地貼身卻穿著這樣一件稚氣的小物件兒?

    豆蔻初芽的遮體之物,本難約束瓜熟之體,何況她又「熟」得格外傲人?因過於窄小,不合身的抹胸只能系得寬松,更像道布簾兒披掛於身前。如此一來,那被紅綾遮覆的雙峰,越發失了約制,肉蕩蕩的,滿蓬鼓帆,形如兩只玉兔,呼之欲出。

    那小小的布片兒,似乎只夠勉強遮擋那兩座顫巍巍的乳峰。

    之前,有過系魂那次的一抱,我便知道她胸乳肥美,頗是有「料」,卻沒想到她的乳波竟到如此驚人的地步!

    我心下突突起跳,好不容易將目光從她攝人的雙峰挪開,她身上盡如玉環之肥的豐膩肌膚,又閃著令人心驚的白皙,眩惑著我的雙眼。

    ——也許,只有體肌豐滿的女子,才會有這種「亡如羊脂」的感覺吧?

    我眼兒躲避著光芒一般,不敢朝她身子見肉的地方多看,尤其是兩腋之下,乳側那腴嫩的肥白……不僅使人心癢,簡直連手也會癢啊。

    她體肌如此豐滿,身段卻玲瓏有致,不見肥胖。玉頸縴秀,香肩圓潤而不臃腫,若隱若現的緊致鎖骨,兩旁延伸,支起縴巧的身子骨架。豐乳下的一截腰肢,多肉卻見細條,綿軟如蛇。可以看出,她正屬於那種體格嬌小、肉多於骨的女子。

    平日,這一切被嚴整的繁衣遮蓋,她看上去也僅是胸形頗豐,身姿窈窕而已,絕難想到她衣底下的風景,竟如此內秀,如許出眾!

    面對這驚心動魄的誘人秘景,我腦門變得遲鈍迷糊,一時怔痴痴的,竟忘了替她解衣露懷的初衷,雙手十指也遲拙起來,木木的,老半天不敢去踫觸察視她的身子。

    待心跳漸漸平伏,我方將視線落到她的紅綾抹胸上,尋查傷處。

    雖然很勉強,但這小巧的抹胸兒,總算遮住了大部分胸腹,也護住了她身前要害——而兩枚佛珠,也恰好打在了紅綾抹胸上,一枚在右乳側下方,靠近兩乳溝壑之處,另一枚則險險地射在抹胸邊緣,右腹附近。

    出奇的是,佛珠雖夾衣陷肉,深嵌入體,卻未能穿透紅綾,還能看見有小半珠體露在體外。

    難道這紅綾抹胸兒,還有護體之用?

    不管如何,見她未受穿體之厄,我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大半。

    我小心地褐開她抹胸下緣,衣角卻被佛珠壓著,薄衣扯緊,拉拽不起,我略略使力,微顫片刻,右腹上那枚佛珠,陡然脫離掉落。

    「啊……」

    霍錦兒被疼醒,身子打顫,雙眼微張,旋又咬牙閉目。

    我揭開抹胸,低頭察看,只見衣下腹間,留著一個殷紅的傷洞,傷口附近,腫起如墳,卻像魚肚一般光滑肥白,毫未沾染血跡,想必血水均被紅綾吸走了。

    按說,綾絲不吸水的,但這紅綾抹胸拈在指尖,卻覺微微沉手,抹胸的下半截,色澤均變深、變暗,顯然吸透了血水。

    「霍姨,你覺得怎樣?」

    我知道她此時閉目吁喘,只為忍痛,神智並未昏迷。

    霍錦兒喘著氣,再度睜開迷糊的眼兒︰「咱們還……還活著麼,逃……逃出來了?」

    「沒錯。」我不欲多作解釋,盯著她蒼白的容色,心下憐意難抑。

    「那便好了。」霍錦兒嘴角擠出一絲虛弱而欣慰的笑意︰「若是因我拖累,少主遭那和尚毒手,我便萬死莫贖了。」

    「霍姨,」我不禁緊緊握住她的手,雙目深望著她︰「你何必這麼說?」

    白衣僧將我倆逼到絕境的那一瞬,我與她臨難對望,眼神交會,隱然達成「同生共死」的默契與平靜,我的心意,她不會不知,此時說得這麼生分,難道是心底想逃離或是退縮了?

    「我……」霍錦兒臉上不易察覺地一紅,彷佛被嗆著一般,連連咳喘。

    見她氣息不穩,我也不忍逼她,只道︰「你身上疼得厲害麼?」

    霍錦兒卻未應答,又如花兒萎謝般合上了雙睫。因失血過多,她嘴唇有些發白,傷痛使她仰著的蒼白面龐,有種遺世獨立般孤靜的聖潔,楚楚動人。平日容光明媚的她,在重創之下、萎靡之餘,似乎連氣韻都變了許多,整個人變得更荏弱嬌柔,令人望之心痛。

    我心下雖急,卻忍著沒敢驚動她。

    過了好一會,才听她細聲問道︰「遠處什麼聲音?」

    我微微一怔,適才專注於眼前,全然顧不上其餘,此際側耳一听,風聲中,遙遙傳來遠處的酣戰聲,隨口應道︰「應是咱們東府正與敵廝殺。」

    「好生熟悉的聲音啊。」霍錦兒目露遙思,道︰「我能亡於陣前,總算好過深閨老死了!」

    此乃不祥之語,我听著大覺刺心,道︰「不必擔心,你的傷並不太重。」

    「你不用安慰我。」霍錦兒蠕動嘴角苦笑,卻轉而皺眉,吸了口氣︰「我的傷…

    …自己知道,我本以為……血蠶衣能擋過一擊,未料那和尚內勁如此強橫……」

    「血蠶衣?是這件紅綾抹胸麼?」

    「什麼?啊,你……你怎麼能……」她聞言垂頭尋望,才發覺自己身衣大敞,當下又驚又羞,慌道︰「快……快替我遮上了!」

    「你平心靜氣,切勿牽動了傷處。」我將她輕輕按住,褐起她的抹胸兒︰「我剛才已驗過,傷勢並沒你想的那般重,你寬心養神,我這便替你療傷。」

    「不……不……」霍錦兒面色通紅,柔弱無力的雙臂極力推操。

    我見她心神激蕩下又是咳喘不止的荏弱之態,心中又是憐惜,又是焦急,道︰「霍姨,你舍命救我,我……我也不願棄你獨生,咱倆……既是以性命相見,何須拘束於區區禮法?再說,還有什麼事能大過生死之關?這些細枝末節……」

    「你……你不知道。」她目光躲閃,道︰「我不是顧忌什麼……而是傷重難治,實在……不必多此一舉了。」

    「你不讓我試,又怎知傷重難治?」

    「不要再說了。」霍錦兒決然地搖了搖頭,一番掙動後,她臉上漾起病態的紅暈,仰面盯了我片刻,遲疑著,抬起一只白酥酥的手兒,在我臉旁輕輕踫了一下,一霎似喜若羞,痴痴道︰「少主,若真有生機,我何嘗不眷念……只是,只是……」說著,她眼中沉下一片黯然。

    我心下奇怪,何以她鐵了心似的認定自己沒救了?道;「霍姨,你有所不知,我是如何擊退那和尚的?我能有法子化解和尚的真氣,治愈你的內傷,真的!」

    霍錦兒似乎倦極了,不願再听,搖了搖頭,閉目不語。

    不能任由她這樣耽誤下去了!男女肌膚接觸,她羞縮難免,但我怎可見她傷重不顧?當下硬著心腸,道︰「霍姨,不管你是否怪我,我絕不能眼見你傷重不治。好了,我要行功運氣了。」說完,強行拉開她的手,將手伸入她衣底。

    「你……」她遮護無力,羞急之際,抬首望來,眼中已是淚花一片。

    「要是哪處弄疼了,你告訴我。」

    我雙眼並不看她,暗中凝氣,轉眼掌面火熱燙人,觸著她冰膩軟綿的腹肌,傳來奇妙難言的滋味,我心間一蕩,忙屏卻雜念,專意行功,打算先助她行氣散瘀,疏通經脈,再將敵勁驅出體外。

    隨著我在她衣底觸體行氣,衣亂紛紛,她羞得面赧頸赤,滿身皆顫,仰面哀喘道︰「少主,你听我說。」

    「我不听。」

    「你先停下,我……我跟你說!」情急之下,她終於說出了實情,道︰「我……

    我的命門受創!故此,那是沒得救了。」

    「命門受創?」我大吃一驚,修練者最忌命門被擊,那確是足以致命的,不由急道︰「那……那是何處?」

    她紅著臉兒,低瞧了一眼。

    「是胸口?」

    她含羞點頭,神色頗是窘迫。

    听她吞吞吐吐地道出其中緣故,我不禁完全愣住,失神無語。

    命門是元氣的根本所在,修練的起步,便是始於命門;隨著功力見長,命門也越來越重要,一旦命門遭外襲,則有「破氣」之危,全身功力潰散,難以活命。故此,命門是修練者最大的秘密,也是終生須小心守護的首處要害。

    世間各門各派,功法不同,命門位置也有異。大多根基淺顯的門派,命門即在常指的丹田,一般以下丹田或後丹田為多;而所謂「丹田」,本為聚氣結丹之所,其實全身處處都可以視為丹田,可因氣行而異,也可因意守而移,原本就沒有固定不變的部位,許多道法高深的門派,為了不讓他人輕易找到命門要害,往往將命門修練至更隱秘的地方,如腋下、肚臍、胯下、腳底,或其他易守難攻之處。

    乳山派的命門便在中丹田,即胸口的羶中穴。將命門設於此處,看似毫無道理,因所處太過顯眼,不易為防,但其中也是頗具苦心的︰乳山派傳人皆為女子,一來女子呵護胸前,乃天生本能,不用刻意也可嚴加戒備;二來但凡修道高手,向來不屑對女子的避諱處出手,此處反倒成為最安全之地。

    霍錦兒十四歲由乳山出關,投身從軍,其師不能相攔,唯恐她於亂軍中有何閃失,特意尋得世間罕見的血蠶絲,送給了她。血蠶絲刀槍不入,吸汗沾水後,更是堅韌無比;由霍氏巧匠制成這件寶衣,貼身而穿,遮覆命門,形如護甲。

    霍錦兒以身遮擋佛珠,一方面是情勢危急,護我心切;另一方面也因血蠶衣在身,有所恃仗之故,才會犯險行此一舉。不料,佛珠來勢太疾,終慢了半步,她身形來不及全然躍起,未能避開胸前命門要害。

    血蠶衣雖使她免受了致命的外傷,卻不能阻擋佛珠的內勁在她胸口爆發。

    「少主,敵勁……已侵入靈墟,到了這地步,便是華佗再世,也難救治了。」霍錦兒目光黯淡,垂睫道︰「你想,死便死了,我何苦再白受一番折騰?」說著,她面色又不由微微一紅。

    「靈墟?」我听了,卻是心下一陣激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你是說,敵氣走的是靈墟?」

    「嗯。」霍錦兒困惑地瞄了我一眼,點了點頭。

    「他娘的!」我不禁脫口罵出聲,心中格登一下輕松不少。

    靈壙穴,正是胸口命門羶中穴旁的一個穴道。靈墟之靈,神靈也;與鬼相對,所指為天部之氣。墟,土丘或故城遺址,指穴內空虛荒蕪。靈墟穴可謂易守難攻,一旦遭外氣侵入,會使人煩悶、嘔吐,若解救不得法,則內氣漫散,危及性命。

    在別派武學中,靈墟穴是比較不太受人注重的穴道,因其既非人身三十六致命穴,又非七十二大穴,但神龍門倡導的是人身沒有哪個穴道是無關緊要的,尤其是離魂附體術,對靈墟格外關注,因其與心脈相通,是十分關鍵的要穴,故此我對其極為熟稔。

    靈墟離命門羶中極近,但不屬於同一經脈。依傷口所處的方位看,佛珠恰好打在胸口的靈墟、羶中、乳根三穴之間,殘留的氣勁竄走靈墟,未往四周均衡擴散,那麼,最弱的命門羶中實則得到了一定程度保護,即使靈墟棄守也是凶險萬分的事。

    「不要擔心!」我信心大增,目爍灼光︰「敵氣若走的是羶中或乳根,我或許便要束手無策了,但恰好是靈墟!簡直與本門……」

    我一時失口,忙咽住了,頓了頓,道︰「靈墟向來繁難,有奇奧之名,但正因其繁,衍發沖擊較緩,尚可著手施為!」

    「當真?」霍錦兒半信半疑︰「你莫哄我。」

    我將靈墟失守後應有的細微癥狀,與她一一印證,實際上靈墟導入適微量的元氣,煉氣化虛,有虛靈頂勁、提魂合道之效,正是我們神龍門獨得的修練竅門,在這方面,我自然體會極深,她听了顯然大為信服,一時沉吟未決,緘默不語。

    「其實即便命門被正面擊中,若解救得法又及時,也不是無可挽回的,況且你的命門僅是受內勁波及?」我趁熱打鐵,道︰「不能再延誤了!霍姨,你且放松周身,不要與我的外氣相抗!」

    說著,我不由分說,大掌滑入她衣底,舍了腹部的傷先不管,逕奔她胸口的致命傷而去。血蠶衣被我頂起,嵌體的佛珠便滑然掉落。我的手觸到她隆起的乳根,動作不由變得十分小心,緩緩地移動摸尋著。霍錦兒此際再難阻攔,只得閉著眼兒,忍羞道︰「右……右邊一點。」

    「嗯!」我低應了一聲。其實憑著目測,我大致也清楚,傷處還應往右些,只是指掌已侵臨她乳丘之沿,再往右便爬上豐滿的乳峰了,心有顧忌,一時不免遲疑;現既得她「出言指點」,那更算師出有名了。

    我吸了口氣,手指沿著她隆起的乳肌一點點摸上。

    此舉雖為療傷,不得不然,但也可說是侵犯著她的胸前禁地,我心下不禁「怦怦」

    狂跳,待那脂膩軟滑的乳波蕩漾於手底,我的喘息更是粗重起來。

    「要不……還是先將血蠶衣脫下了?」

    紅綾看似松敞,真要伸進一只手掌,卻無隙可入,我的指掌硬生生擠入後,她豐乳登時一陣搖蕩變形,形如以巨力抓捏,手掌被繃緊的衣料約束著,在里頭著實不便,更別說行功走氣了,我只覺進退失據,甚是尷尬。

    霍錦兒聞言大駭︰「不要!」

    「霍姨,這樣很難著手……」

    「你……」她此時既羞又怨,哪還說得出話來?

    我生恐她再扭捏推托,白耽誤工夫,便趁她失神之際,另一只手迅疾松了她抹胸系帶,將血蠶衣一把扯脫,只見兩只白馥馥的雪乳,顛頭擺腦,羞顫不已,敞露於我眼底。

    「啊!」霍錦兒驚叫一聲,羞急欲哭,道︰「你……無賴!」

    「事……事急從權。」我慌亂地應了一聲,驚異地盯著那兩只顫巍巍的大白兔,掙脫束縛後,正活突突地奔動跳躍,那鮮滴滴、紅嫩嫩的乳頭,傲立峰尖,舒然挺立,一議人恨不能撲下去哨上一口。

    乳上的傷與腹部不同,因乳肌飽軟,只留下一個深紅的傷印,看上去就像一粒大大的紅痣,點染在毫無瑕疵、蓬然欲涌的肥大雪乳之上,顯得異常艷媚。

    一時間,我整個身子如木塑了似的定住,欲動不能。霍錦兒眼角窺見我的呆狀,更是羞藏無地,憤然道︰「你……只顧看個什麼!」

    我臉上一熱,定了定神,琢磨白衣僧所說的話,極力回思彼時出掌之狀,冥思迅速進入朦朧之境,試圖找回那奇異的「空明」氣感。

    所謂陽極生陰,陰極陽生,彼時油盡燈枯,應是真氣一哀竭至極處而新生的氣勁,那氣勁極弱,本不足擋擊白衣僧指勁,然而卻偏偏將他指勁降服,想來「空明勁」乃是超出一個層次境界的真氣。

    可恨的是,我急出了滿頭大汗,試了多遍,卻再也難召回心身皆空、撫化萬千的空明氣感,不禁又是狼狽,又是氣餒。

    「說了不行的,還是……還是算了!」

    我著急,霍錦兒更急,忍受我推捏拿胸的她,又羞又氣,打起了退堂鼓,要結束這羞人的處境。

    彷徨無計中,我忽然想起,消弭白衣僧指勁時,頗有同質而化之感,與采煉青陽丹情狀相似,遂改以采煉聚氣之法,在她傷處附近貼膚施為。

    「嗯……」

    火熱的掌心不停地推擠著她柔軟的酥乳,霍錦兒無奈地閉目隱忍,身抖不已。

    我的一對掌兒彷佛化入她豐膩的腴脂之中,那團軟堆堆的雪白美乳在我手底,千姿百態地生出許多迷人的形狀,腴紅鮮麗的乳頭更是無奈地仰頭歪顫,彷佛在埋怨什麼。

    縱然在運功行氣中,不能分心,我體內的沖動還是如潮漲起,胯下冬蛇甦醒,不安地在她平躺著的腰下挺伸脹直,硬不可擋。

    霍錦兒紅唇喘張,如哀似怨的眼神四下羞望,彷佛在尋找令她不安的來處。

    「不要動了。」

    忽然,手底癢絲絲的若有響應,我加緊催掌運功,一面出言止住她掙動。

    過得片刻,貼著她肌膚的掌心,氣感滋蔓更盛,我心下大喜,全力施為;不一時,白衣僧所遺氣勁終被我一點一點地從靈墟拔除,隨即我又依法拔除了她命門羶中、乳根諸穴的殘餘外氣。

    「好了。」

    她外傷本不重,大部分敵勁被我拔除後,除了暫時不能驅動內息,總算是脫離了險境。腹部之傷更是不妨,適才我行氣時已查過,傷口周沿並無要穴,雖然紅腫,也僅是外傷的延伸,只須敷上藥將養幾日,傷口就能愈合。

    我氣喘吁吁地凝息收功,戀戀不舍地將雙掌自她胸口移開,被壓迫的雪乳如充盈的水袋一般瞬即彈回舒展飽聳的原狀,她乳波大得驚人,卻未肥蠢走形,有著極為優美的聳翹之態,所謂胸前養兔,養的是如此肥白可愛的雪兔兒!

    「哼……」

    霍錦兒壓抑許久,此際終得解脫,不由大口喘氣,胸前大起大落之下,乳波搖麗萬端。她一手揪過身畔的血囂衣,欲系遮上身,卻桃腮酡紅,喘而無力,眼兒眯成一絲,不敢睜開,似望非望的,其態媚不可言。

    令人驚異的是,雪兔上那一對乳頭,腫脹挺立,乳暈一圈,幾如要脹破皮兒地鼓滿,煥發誘人之極的粉色,那分明是情欲燒撩的灼艷。

    我心口一熱,體內氣血飛走如流,迷迷糊糊的,彷佛見她那粉紅苞頭舒然張舉,如被叼吸,而那滿蕩蕩的玉乳離我越來越近,愈見雪白豐龐,直至白花花的滿堆淹沒我的視線……

    「啊!你……你干什麼!」

    猛然遭她叱喝,我神智一驚,只見羞亂掙扎的霍錦兒無所依憑,其身自仰,胸前那瑟瑟欲顫的紅嫩乳頭近在我的唇邊。

    「嗯……」

    此情此景,像極荒唐的夢境一樣,讓人不克忍耐,我略一張口,紅櫻桃般的妙物兒便脹滿了我整個腦際,霎時我滿身心都飛旋著醉意的瘋狂,模糊地抒發著滿足的輕古了。

    「……不要!」

    哀嗚聲中,霍錦兒花容失色,手中猶揪著血蠶衣,雙掌軟軟地來推我的雙肩。

    迷亂間,我隱約知道,定是那失控的念力作怪,適才我行功方歇,體內真氣行走兀自活躍,微一起意,念力便迎合了我的欲念。事已至此,我什麼都拋開不管了,隨著我貪婪的猛吮,連她幼嫩的乳尖部分也一道吮進了,彷佛一下將她整個神魂吸入了口中。

    「呵!」

    無可比擬的銷魂滿足,讓我喘吐出聲,濕漉漉的乳頭從口中滑了出來,我又將它「吞沒」,同時被「吞沒」的還有我的耳頰,陷入了一片致命的柔軟中。

    「啊你……你亂來……」

    霍錦兒音帶哭腔,身子像被點了麻穴,僵凝中不住痙攣發顫,臂力軟軟地推了片刻,卻絲毫推按不動,便舉起粉拳紛亂地捶打我肩身。

    她傷體無力,柔弱的推拒非但無法阻止情魂如燒的我,反激起我雄性的獸欲,同時,我驚異地發現,她縱然在抗拒中,身體的反應依舊十分火熱敏感。

    「嗯……不……嗯……」

    霍錦兒夾雜痛楚似的嬌吟,听在我耳中,恰似人間至美的樂聲。一且吟聲中,她揚起的粉拳,越來越無力,雖兀自拍打著,再落下之際卻似軟趴趴的扶在我肩上,漸漸又滑向了我頸後,尖利的指甲一陣茫然地樞掐、抓撓。

    朦朧中感覺到她的拒意不堅,甚至頗有接納,我又驚又喜,更是情興昂然。

    正如草原遼闊,放縱了駿馬馳騁;她豐美過人的胸前,像一片碧波蕩漾的大湖,一讓人忘情載入,迷游不返。我像孩童般一陣大肆噙咬,沉醉留連,直到她聲聲喚疼,才驚覺自己狂亂之下,不小心踫痛了她的傷口。

    從她腴美的雙乳抬起頭,只見她嬌喘吁吁,欲訴不能,濕亮的眼波羞怨地一閃,扭頭躲開我的視線;縴縴粉頸之下,那雪脯上紅紅白白,涎水濕亮,被我哨咬得一片狼籍。

    「霍姨!」

    我大口喘息著,雙目灼亮,激動的雙唇又尋向她粉唇,卻親到她閃躲的臉腮,嫩滑的腮邊將我的唇抹得一嘴甜膩。

    「不可以︰二︰」

    她羞逃的唇被我攝定,發出微弱的含糊的抗議,口中的芬芳隨著她吐氣漫了出來,讓人沉醉。掙動中我瞥見她嬌柔的舌頭,腦際又是轟嗚一聲,就勢低頭埋下,舌尖侵入她香津津的口中,她被動地承接著我狂亂與火熱,間雜著「嚶嚶唔唔」的掙扎聲,听在耳中,極是銷魂。

    糾纏中,不唯我情欲如焚,霍錦兒也迷亂了;最讓我發狂的是她幽一兄的閃躲眸色,黑白分明卻游移不定,里邊幾乎藏著她全部的隱羞與驚亂、矜持與渴望。我著了魔般四下追擊著她掩藏的嬌羞,她的眼神躲到哪,我偏往那處逼堵,直至她無處可逃。

    我小心地壓著她的身子,看似豐滿的她,卻顯得如此嬌柔婉轉,每一番貼緊,都似乎能把她呻吟著的魂魄壓擠出來!

    我不停地摸索、揉搓,豐膩綿軟的腰肢、飽滿圓翹的嬌臀、細嫩舒滑的大腿,她身體每一處都帶給我莫大的新奇與激動,激起我強烈的反應,陽根壯碩,悍不可遏。

    而方從死亡關口逃離的她,情欲似乎格外旺盛,身子又如熟透的果子,極為敏感,全然無力阻擋我的侵襲,整個人潰成了一灘酥軟。

    若非顧忌她傷體虛弱,我定然無法收停止步了。

    一番捕捉與侵略後,我大口喘氣,她細喘幽幽,激情的餘韻許久未從兩人身上消褪。

    「把手拿……拿開……」

    她仰面嬌喘著,半啟的羞眸兀自不敢直迎我的視線。

    我依言將手從她裙中緩緩撒回,卻禁不住那光滑柔膩的肌膚誘惑,大掌又潛然滑入,方及飽嫩的大腿,被她的手緊緊按住了,我的掌面翻過,隔裙捏著她的幾根軟尖指頭,她掙了兩下,沒有掙脫,就那樣停著不動了。

    「真像作夢一樣啊……」

    我勾頭埋在她肩窩,微微身抖,暢吸她身體的芳香,對自己如此攻破她的關隘,兀自不能置信。

    這突破界限的秘情,彷佛將人領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四處都充滿了狂喜與甜蜜。

    我心里久久 蕩著感恩的悸動;她的豐美,她的柔媚,像一座迷人的寶藏,恩賜給了我,盈滿的心是無與倫比的。

    沉醉半晌,我抬眼瞧去,卻見她張目望空,神若有失,天邊初升的晚霞,似乎落了一塊在她臉上,使她猶帶餘醉的臉兒絢麗,而不可方物。

    「錦兒……」

    我不禁痴迷地直喚她的名,以確認這段秘情的真實,一邊將手從她裙內抽出,在她身上四下輕撫。

    她既未應聲,也未推拒;靜了片刻,悄然把我的手兒推開,將分敞的衣襟合掩,又無聲地坐起,烏發散亂,眼睫覆垂。

    我心中微有不安,追視她的舉動,輕搭過一只手。

    「你胡鬧……乘人之危……」她背過身去,頭垂得很低,聲音也低如怨訴。

    「是我魯莽,」我道︰「可是……錦兒,我心里真是歡喜極了……」

    霍錦兒飛快地回望了我一眼,又徐徐回轉頭,低頭不語。

    我伸手輕輕捏了捏她的香肩,見她沒有反應,又探起身,從身後將她擁進懷,將臉兒貼著她耳根,、心意激蕩,輕聲道︰「錦兒,你怎地不說話?」

    半晌,才听到她憤有餘羞的一聲︰「教我說什麼?全……全都被你攪亂了!」

    的確,被攪亂的不僅是身子,更有姨佷、主僕之分。主僕倒也罷了,畢竟錦兒並非真為奴僕身分,頂多算是客卿;這姨佷關系,加上年齡差距,倒真教人不好意思了,雖非血緣之親,但名分卻切切實實地擺在那。

    「錦兒……」我一時不知以何言相慰,伸手輕撥著她耳後細發。

    名分之限雖不能拘束於我,但對她卻是莫大的難題,我的心也隨之沉重起來,然而沉重之中,我心間某處卻時時涌動兩情初證的甜喜與沖動。眼前玉人,容貌雖依舊,情態卻因嬌羞幽怨而煥然一新,坐在那兒的動人身姿,對我是簡直個心癢難禁的存在。我輕撫她,憐惜她,撩撥她,幾番勾攀,她雖不言不動,但被我一扯之下,身兒卻也如風吹倒,轉瞬,我的少年俊秀,她的成熟豐沃,又是一番糾纏,我貪戀不舍,她似乎也漸漸放任自己於這初嘗的歡情中了。

    男女肌膚之親的力量極為奇妙,一旦突破那層戒防,施加於身的層層牽系負累全都打碎了、剝離了,除了眼角偶爾的含羞嗔怨,她平日的神氣再難擺到臉上,更多的時候,是沉靜的羞默與柔順。

    「羞死人了,我們這樣……」她幽幽道︰「究竟算什麼?」

    當激情稍退,籠罩在兩人頭上的陰雲,再次讓她感到迷惘,輕憐蜜愛的甜蜜中夾雜了難以言喻的不安,她清亮的星眸時時露出如哀似怨的眼神來。

    「不要想太多了,總會有法子的。」她那眸色讓我既心疼又痴迷,只不斷以親昵的小動作來緩解︰「不是……也有父子同娶姊妹花的佳話麼?」

    「佳話?」她微微咬牙,丟過來的滿眼嗔惱,卻因嘴角微翹,看著像隱含說不出的春意︰「你……欺姨犯上,似乎還唯恐大家不知道?」

    不知為何,這話從她嘴里說出來,竟然倍具淫褻的意味。

    話中隱涉的藩籬,既是禁忌,卻更是燃劑,讓人心生莫名的熱意與邪勁。

    我又鼻息喘喘地逼近︰「我就犯上了,我就欺姨了……」

    「啊……」

    四片火熱的唇再次黏在一塊,我只覺滿山傾倒,霞空壯闊。風中不時傳來遠處隱隱的鏖戰聲,更襯得我們像逃離人群、避世偷歡的男女,無所顧忌……

    第六七章◆瞳中人影

    人說陳酒最醉人,以此形容霍錦兒也不為過。

    她多年來一直是小姑獨處,守身如玉,便如深埋的女兒紅;此番情壺初開,那種香醇的迷人氣韻,撲面而來,濃烈得幾乎讓人窒息。

    而我與她之間的年齡差異,以及名分攸關所成的畸戀,卻約制著她,使她的心懷始終未能盡然放開,以致她分明情欲高燎、欲罷不能,卻矜持推拒,其羞若哀,那番滋味更是教人深深陶醉。

    她平日行事,可謂沉穩從容而不失機變,在男女接觸方面,卻拙於應對,澀如少女,相比之下,我雖年少,卻是老練多了,控馭之間,大有調狎新人之趣。

    一時間,我完全沉溺於她這矛盾糾葛的異樣風情中了。

    兩人暫分後,都是一陣氣喘,我撫弄著她軟突突的奇美雪乳,帶著幾分迷醉的張狂,道︰「錦兒,你這里……真是堪稱天生尤物啊。」

    她羞不能應,悄然把我的手兒推開,將分敞的衣襟掩上。

    「那兒不能踫的,一踫就……」

    在我懷中,我摸著她的手兒,她仰躺著,情眸如醉,出神半晌,向我吐露了一段少女的憂愁,內中更牽涉到了乳山派的隱痛。

    乳山派弟子長年以胸口為命門修練,造成了兩個意想不到的結果︰一是女弟子們的胸峰之勝,與尋常女子相比,格外豐聳;二是,命門重地,呵護精養之下,致使乳波加倍敏感。

    關於乳山派命門這些隱事,隨著乳山弟子行走江湖多了,漸漸的變得再也不是什麼秘密。乳山派的「乳山」二字本為地名,卻被江湖上有好事者,戲稱女弟子們胸前的「乳山」才是其門派之名真正的來歷。以訛傳訛之下,使得乳山派變成江湖人口中極香艷的門派。

    若僅是眾人口風戲傳之語,只當玩笑听听,倒也罷了,偏有那不良之徒,專朝乳山女弟子下手,乳山命門成了極大短處,不僅成了受制於敵的破綻,更成了敵人手中狎褻馴服的利器。乳山女弟子陷身於敵後,許多成了淫蕩女子,於是乳山派「以女色事人」之名大盛,被引為乳山派之恥。

    在乳山長大的霍錦兒,對叛逃變節的同門,深以為恥,同時內心深埋恐懼,雖然從未向誰提起,卻一直活在此事所成的陰影中。出關後,既恐遭賊人侵犯,更怕一旦與男子結緣,親近之下,把持不住,會被誤認為淫蕩女子。她至今孤身未嫁,有很大的原因是怯於接近男子,不料,左躲右逃,今日卻……

    「卻慘遭我手!」

    我听了既詫異又暗覺慶幸,打趣道︰「難怪為你治個傷,也這般作難。」

    「若不是你……」她低頭微聲道︰「我寧死也不願讓人替我療傷的。」

    這是她第一次吐露情意,我听了心花怒放︰「錦兒,你這話簡直讓我發狂啦,我以為……只有我在苦苦暗慕著你呢。」

    「我整整比你大一輪……」她欲言又羞,垂下了頭,掠了掠散亂的發鬢,又鼓起勇氣,抬起濕亮的羞眸︰「你……怎麼會喜歡上我的?」

    「我向來喜歡比我大些的女子……」我灼熱的目光低頭朝她瞧去,同時腦中憶想初見她的情形,彷佛又見她紅裙閃搖的身影。昔時的漫不經心,今時的纏綿情熱,愈發有種不能置信的不真實感︰「何況,你與眾不同……讓人一見難忘。」

    「我哪里與眾不同了?」她臉上雖現羞腆之色,眼眸卻深幽幽的,欲盤究到底。

    我咳了一聲,故意盯向她雪兔般酥乳,饞相畢露。被她掩緊的衣襟,方才又被我弄亂了,乳尖探頭露腦,其上猶可見被我適才揉過的紅痕。

    「呸!」

    她驀地耳根通紅,狠狠白了我一眼,忙轉過身,將襟口掖緊。

    兩人互吐心意,再加這麼一逗,倒似將她心結打開了些,她臉上粉暈溢動,眉舒氣展,較方才的郁郁之態,又是一番明麗之韻。

    我心魂一蕩,抬指踫觸她頰邊,還欲待言,忽听遠處傳來一長兩短的嘯聲。

    「是三哥的嘯聲!」

    「不管他們!」

    「他們還沒擊潰敵人,這嘯聲召令我方結陣卻敵,看來,此際雙方還是勢均力敵的局面。」

    「唔,那怎麼辦,少夫人有何指示?」

    「你!別胡說了!」她羞惱道︰「戰勢拖久了,咱們東府傷亡就會加重。」

    「走罷!」我嘴里雖逗她,已起身整束︰「快穿好衣裳!」心下暗暗奇怪,天邊已起晚霞,從我與她脫離戰陣,至此足有半個多時辰,東府、雀使等各方齊出,怎地還未擊敗怨憎會?

    「你……你來幫我。」

    我微微一怔,不覺好笑,地上還掙扎著一個勉力起身的嬌羞俠女呢。

    「我只擅長解衣,」我戲謔地將她扶坐而起,貼著她臉兒起膩︰「穿衣則非我所長。」

    「世間男子……都像你這般似的麼?」她低面咬唇,幽幽地翻來一眼,頗有指心問肺的鄭重。

    「錦兒,我說著玩的。」我唬了一跳,起誓似的︰「我……我是替女子穿衣的高手!」

    她抿嘴一笑,垂頭道︰「那還不快點呢!」

    如聞綸音妙旨,我忙不迭地提著血蠶衣圍向她胸前,忽然發覺坐姿之下的她,胸前玉乳更是驚人,乳峰直直探出,有翹然奇秀之傲。我不禁伸出兩掌托於她乳根下,輕輕抬弄,乳沉於手,豐碩充盈,那生命充實之美,讓人心生感動。

    「不要鬧了。」雖是這麼說,她見我痴迷,垂下頭,眼眸中溫柔地灑下一片朦朧波光,半似含羞半似嬌喜微微仰靠我懷,目迷神醉的,身兒軟了下來,直到我越發放肆,她方急喘了幾下,眉凝正色,又道︰「停……停下!不能再鬧了,咱們得加緊!」

    這臨行前最後的流連,讓人最是不舍,我貪戀片刻,正要替她系上抹胸,她忽然靜了下來,凝目俯近,蔥指點上我的染血左臂︰「啊,少主,你這傷得怎樣?」

    「一點外傷,並不礙事。」我側看了一眼,心下也奇怪,我臂上手三里諸穴,皆受白衣僧指勁劃傷,為何除了受時的疼痛與肌膚的外傷,尚能輕然如許?轉而思及替錦兒療傷的情形,愈感迷惘。

    世間道派林立,各有獨得之秘,爭斗中施予敵方的傷害,往往只有同門才能治愈,便如密宗門的真氣最是特異,非密宗門人極難解救。

    我能「采」出白衣僧的氣勁,莫非與他真是勞什子同門?或有什麼「師友之緣」?

    「你別動!」凝思間,只听得霍錦兒柔聲道︰「我先幫你捋高袖子瞧瞧。」

    「不用……」

    我甩了甩臂膀,尚未說完,忽地一把抱起霍錦兒,飛越過所處的空曠之地,投入林中,躍身上樹。

    「作什麼?」

    「噓,不要作聲,有人朝這邊掠來了。」我輕輕將她放落,撥開枝葉探頭張望。

    「莫不是東府有人尋咱們?」霍錦兒急促而低聲道。

    「不是的!」我道︰「方向不對,來者是從官道那邊趕過來的。」

    「哎呀!」霍錦兒微聲驚叫,聲音輕如在我耳邊呵氣︰「我的衣裳尚未穿好。」

    我扭頭一看,見她傷體站立不穩,一手緊緊攀扶著我一邊肩臂,弱弱地軟倚在我身後,那嬌美的雪峰紅蕾,從半掩的衣襟間跑出來,模樣甚是「豪放」不拘,不禁微微一笑,一邊傾听動靜,一邊將捏在手中的血囂衣替她系上,匆匆掩好她中衣及外裳。這時,听到輕微迅捷的腳步聲逼近,我回轉頭,發現數道身影突然出現在適才我與錦兒逗留的林中空曠處,身手皆甚為矯健,其中一人游目環掃,道︰「此地有人待過!」

    「剛才還有聲息,溜得恁快!」

    「咱們快追!」

    「且住,這是什麼?咦,地上還有血跡!」一人彎腰從地上拾起一件物事,拿在手上,凝目細看。那人眉目古峻,此時看清,正是吳七郎。

    「是七哥!」霍錦兒也看到了,隨即面色一紅,甚是扭捏︰「該死,我的隨身香囊被你慌手慌腳的弄掉啦。」

    我道︰「他怎麼來了,好像在追什麼人?」

    「奇怪了,」霍錦兒細聲解釋︰「那四個拿棒的短衣漢子,皆為臨安城北『棒頭幫』的人,原是咱們『賈家軍』前鋒精銳,七哥當年的手下;七哥專程去了趟城北,將他們召來幫忙。三哥與亢總管命他領著『棒頭幫』人馬留守賈府,他們……本應都留在賈府的。」

    說話間,吳七郎幾人朝這邊奔來,迅疾掠過我們樹下;我抱著霍錦兒躍下,正欲追趕,忽地,身邊掠過一陣輕風,我警覺四望,毫無發現,然而我感覺懷中的霍錦兒,卻心跳走緩,頭面軟沉,昏迷了過去。

    「什麼人?」我大驚止步,施展靈覺,游察四方,叱喝道︰「隱身術!偷施暗算算什麼,何不現身一見?」

    山風緩吹,四周毫無動靜,我卻有種被盯視之感。

    「我雖未動『隱形身』,但在你知覺之外,亦如隱形了。你不必尋我,我不欲駭人耳目,現只有一言相告!」

    果然有人發話了,其聲飄忽游蕩,彷佛山風入耳︰「怨僧會那領頭的和尚,身上懷揣的碧玉珠,與你干系甚大,你須設法取獲!」

    我滿頭霧水︰「你是何人?我為何要听你的?」

    「因我知你乃神龍門弟子李丹!」那人峻聲道︰「切記!我去了!」

    「讀靈者!」

    我失聲驚喚,提神入微,忽然發現,路邊一叢枝葉中,葉片成蔭的其中一片樹葉上,懸凝一滴露珠,宛如人的眼瞳,瞳中一道小小的人影,看著像是個少年的身形,轉眼輕煙般遠逝了。

    我獨自怔了半晌,本以為自己功力大進,今非昔比,卻不料連讀靈者的衣角都摸不著,這也太讓人泄氣了!

    好在霍錦兒被我按捏人中弄醒,察後並無傷害,我心上略寬。

    「少主,剛才是怎麼?」

    「沒事,你傷體虛弱,一時昏迷了。」

    我心事起伏,朝吳七郎等人方向默默追去。

    途經一處狹道,驀地,數道虎虎生風的棍棒挾勁而至,角度極為刁鑽,我身前、身側盡遭封襲,形如牢枷之困,來勢迅猛,也不及分說,我拍出一掌,身子借勁反彈,向後滑飄丈外,數名短衣漢子舉棒追來。

    「住手!」一道灰影身法最捷,斜竄而出,正欲撲擊,忽見是我,忙出聲喝阻,道︰「少主!你怎會在此?」

    原來卻是吳七郎,他們幾人約莫是听到了後方動靜,返身伏擊於此。

    幾名短衣漢子听了七郎招呼,都吃了一驚,齊收了棒,躬身行禮,道︰「參見少主!」幾人動作忙而不亂,雖執禮甚恭,卻氣度從容,臉上並無卑色,直目望來的目光,更透著犀利干練。

    吳七郎望向我懷中,目光閃爍不定︰「果然是十妹?十妹她……怎麼了?」

    我低頭向懷中瞧了一眼,方才好端端的霍錦兒,此際又「昏迷不醒」了,不覺暗下好笑,道︰「霍姨受了傷,現在傷勢算是穩住了,並無大礙。」頓了頓,舉頭直視,道︰「七郎,你們忙乎乎的在追什麼人?」

    吳七郎面露慚色,道︰「少主……屬下失責,竟讓府中一位僕婦將少夫人劫去了!」

    我失聲道︰「小漁?」

    吳七郎點頭,愧色更濃,道︰「正是。听說那僕婦是照料園中花草的,宿於少主生母院中,她藉著送新摘鮮花,進入新房,誰也沒想到,她會暗暗將少夫人挾持出府,我們听到消息後,一路追到前邊官道,入了天門山這片林子,卻失去了她們蹤影。」

    我听了,不由怔住。

    秘室尋石之後,連護法在賈府的使命算是了結了,我本以為她會悄無聲息地離去,沒料到,臨末了她竟會來上這麼一手!她與陸家本有仇隙,那是不錯,但她竟趁賈府忙亂的時候對小漁出手,那麼表示她心中早打定主意,要與我徹底決裂了!

    想到這里,我心下不禁隱隱刺痛,轉而又想︰「她掠走小漁有何用意呢?嗯,想來因師姐被擒,她欲以小漁脅迫陸夫人,若能換回聖女,那自然是大功一件!所以,她才會押著小漁趕到這里,卻不知師姐早已脫身了。」

    弄清了其中關節,我斷然道︰「七郎,你們全都隨我來!」

    焦急與憤怒之下,我暗自沉思,不覺全力展動身法,真氣浩蕩不竭,將他們遠遠甩在了後邊,待自己醒察過來,不禁腆臉汗顏︰錦兒不會笑我太過情急了吧?

    低頭向懷中看去時,忽覺腰邊一道微微的掐痛,霍錦兒兀自垂面藏在我懷中,其聲微不可聞︰「快去!」

    不知她是不欲被七郎等人跟上來呢,還是心切小漁,但那嬌昵之音讓我心中一陣甜醉,當下更不遲疑,不一時掠至天門山口。

    眼前漫泱泱的戰勢,讓我大為吃驚︰人數眾多的東府一方,雖將怨僧會團團圍住,卻居於守勢;被困的怨僧會一方,群聲亢叫,勢如顛狂,奮力撲擊,看來,不須多久,圍陣便要告破。

    以東府眾人、雀使門下與全真、師姐、青袍人的合力,應是大佔上風才對,怎會至此?

    「少主,怨憎會情形有異。」霍錦兒在我懷中翻轉身子,探頭張望,道︰「那千人魔布置的召喚生靈術法,原來召喚的卻是貞苦士與冤士自身!此乃令人神智亢奮、不忌傷身的迷魂邪法!」

    迷魂?我微微一怔,此法與那迷魂酥風散,皆與心魂有關,怨僧會定然有專研此道的高手,會不會便是那白衣僧呢?天下修道者,以真氣元丹修練為主的階段一過,莫有不叩問心魂的,舉世皆名的所謂「元神出竅」,便是眾多修練者罕能跨越的難關。道門各派,苦究心魂的不少,但能以心魂成術的卻可謂鳳毛麟角,在這方面,我們神龍門的離魂附體術涉及雖淺,好歹勉強可以算上一個。而怨僧會的兩種術藥,均基於心魂見功,實屬罕見。

    「有何法子,能破此邪法?」

    我低頭問道,臂上傳來那肉乎乎的豐膩身子一波一波的扭動感,讓我很是享受,而更讓我欣喜的是,她好像很習慣在我懷中待著哩!

    「看情形,此法乃術藥合一而成,若非知其根底,極難破解!」

    霍錦兒似乎看到我臉上異樣,說話間眼風含嗔,身子也不再動彈了。

    我投目場中,細瞧之下,才發現全真此前傷亡慘重,均在左邊一處林邊休整,並未參與戰斗,解道樞這狡猾的老道士居然在好整以暇地運功療傷。師姐與青袍人本是半個局外人,分別守於全真道士與陸幽盟旁邊,雖也迎敵,卻未盡全力,想來兩人皆意在白衣僧與渡劫石,互有顧忌之下,均保存實力,待機而動,真正與怨憎會對抗的只有東府與雀使門下。

    烏合而集的東府人馬,能有這樣的戰力,大大出乎我的意料;然而欣慰之餘,我卻有種錯當冤大頭的感覺。

    喊殺聲中,人影相錯,戰局混亂,一時也未尋見連護法與陸小漁身影,我不禁又是焦急又感躊躇︰「怎麼辦?難道任由東府陪這些失去理智的狂人斗下去,徒增傷亡?」

    此番一去一回,我心境已大為不同。忽然與霍錦兒突破男女界限,得以親近,此刻玉人又無大恙,溫香在抱,我心意甜足,絲毫提不起殺意,只覺眼前場面亂糟糟的,彷佛離自己極為生疏遙遠。再者,陸小漁被劫,下落未明,更是無心與敵糾纏。

    只是,眼前情勢如此,想要收手,卻也極難。

    躊躇間,我腦際浮現白衣僧飄然離去的樣子,又想起讀靈者的話,心中糾葛愈發難明難解。

    「少主!」

    這時,身後風動,卻是吳七郎等人趕到了。

    吳七郎默望片刻,緩緩走近我身後,低聲道︰「屬下听說怨僧會有『隱、毒、狂』幾大殺陣,看來這便是『狂』陣了。三哥約束眾人三五成陣,布成龜形守勢,那是不欲過多傷亡,並非處於劣勢、全無還手之力!」

    我看向場中,微微點頭,心道︰「宋恣他們不欲吳七郎、吳剛兄弟相攻相殘,沒讓吳七郎趕來,卻是錯了,若有吳七郎在,或許蝙蝠、小狂蜂不致誤入毒瘴。」

    忖思間,只覺身後一陣悄靜,吳七郎執於手中的長劍,在我身側微微挑顫,劍刃反射天邊金黃的光芒,不知為何,我有一瞬竟陷入敵我難分的昏眩迷思,不敢輕妄一動。我暗暗運起天眼術,將目光繞向後方一瞧,心神不由一震︰「他瞧向錦兒的眼神怎地如此反常?」當下卻無暇細究,道︰「咱們且殺進去,先與宋恣等人會合再說!」

    「是!」

    幾人均見過我施展功力,自然不會小瞧於我,但因我懷中抱有一人,他們幾個還是將我當作須守護的對象,緊緊圍護在核心。

    吳七郎在前開路,五名執棒的短衣漢子分隨左右及後方,眾人呈兩頭露尖的小舟狀向戰陣內快速接進。吳七郎劍式剛猛凌厲,正適沖鋒,幾名短衣漢子,棒法強悍,互相配合間又不失矯健奇變,單人戰力也僅略遜於宋恣、關西魔等幾位東府頭領而已,我見了不由暗贊︰「昔年『賈家軍』精銳之名,果然無虛啊!」

    初時還算順利,待深進丈許,敵勢愈強。在迷魂術催驅下,貞苦士們如醉似狂,群蛾撲火般,傷之不能使其挫,擊之不能使其退,極難對付。激昂入迷中,許多貞苦士竟然做出以身軀直迎劍刃的蠢舉,但也生發出許多匪夷所思的古怪戰法——有的馭器為牽引,舉身作飛鳥撲擊;有的推擁同伴為盾,伺機偷襲;至於半途變招,其反應迅捷,更勝過常人多倍。

    七郎遭數名貞苦士夾阻,一時前進不能,我喝叫他讓開一側,閃步突前,發掌擊敵,卻如推波擊浪,敵退而復返,甚是難纏。眼見敵眾紛紛,連下方的腿腳也是密密麻麻,層層疊疊,我心中一動,默運玄功,一道道氣箭由地底穿出,敵眾齊聲痛叫,跳腳不定,一時人群大亂,我趁勢以龐大的氣勁與擬念配合,掌勁席卷處,下盤不穩的眾敵輕如紙兵草馬,散潰傾倒一片。

    斗至身熱,我精神振奮,飛步竄前,搶位爭勢,掌勁一波接一波,前起後擁,前壓之勢如排山推浪,所經之處,沒了敵手的東府人眾,紛紛附隨,小舟翻成大浪,將像一塊巨幕般如粥沸騰的戰陣掀開一角,倒卷而回。

    「少主!」

    高處遙觀指揮的宋恣察覺這邊情勢有變,回頭望見我,遙聲招呼。

    「啊,少主在哪?」

    「在那邊,好像領吳七郎等援軍來了!」

    「少主!少主——!」

    東府人眾听見少主親臨,又見這邊戰局迅速推進的勢頭,以為我率眾來援,都是士氣大振,齊聲吶喊。

    這聲浪與激動立時傳遍東府各方向人馬,眾人高聲酣戰,奮力猛進,一時氣勢如虹,沛不可擋,在勢頭上壓過了敵方。

    局面變了,東府的攻勢被點燃,打亂了宋恣暫避敵鋒的布置,也不知是好是壞。

    敵方見苗頭不對,當即有不少高手撲向我這邊攔截。

    「噗!」

    前方遠處,陣中酣戰的吳剛,百忙中回望,忽遙發一劍,劍氣與我的掌勁兩強相遇,破氣聲怪異地悶響了一下,我掌臂受他氣勁鑽錐,陡覺一股刺痛。眼前閃來一名貞苦士,我無暇細看,閃避之餘,窺其來勢,只匆急地一掌印向他腰側。指掌方觸,那人腰肢膩滑,縮避還算麻利,加上我刺痛中吐勁不足,這一猛擊直似拍推,即便如此,那貞苦士也不能受,身子被我的掌力遠遠送上了高空。

    我抬目追望,不禁一驚︰乖乖的娘,我道是哪個如此腰軟,竟是我的丈母娘陸夫人!若非受了吳剛劍氣,這一掌還不把她給拍死了?

    眼見陸夫人便要落於槍劍陣中,總算她反應極快,香足於槍頭借勁一踏,凌空翻回,裙衣像倒開的油傘般,滑落腿根,修長豐潤的兩只森白大腿袒露無遺,連圓瓜狀的兩瓣玉臀也半隱半現,她猶自不覺,凜凜然挺劍飛撲而至。

    我又好氣又好笑,無心與她纏斗,讓過來勢,掌運柔勁,一蘊一放間,將她遠遠送出了事,正在這時,突覺前方潛勁洶涌,當是高手逼臨,我急運真力,推掌攻去,氣勁交擊,我周身大震,敵勁漫涌,無止無休,似無止境。我真氣騰然高拔,頂發皆揚,口中喝念一聲,正欲死力相拚,敵勁倏然潛收,消無蹤影。

    我內盈外空,整個人險些向前栽倒,心覺震駭,投目看去,卻是師姐梨渦微現的一笑。

    原來臨近全真群道所在,師姐見我領人趕來,大發神威,將身前敵人遠遠迫退,以作接應,不料,忙中誤認,致使我卻與她換了一招。

    想起小白遭遇,我忙低頭向懷中霍錦兒望去,見她安好如故,方舒了口氣。想來,我是出於誤擊,師姐卻是明知故意,以功力相試,故此留了餘地。

    我心中苦笑,正待招呼,身前又撲來數敵,退敵之後,再望去時,只見師姐已翩然轉身,收掌退回,眾聲嚷嚷中,我生生被她調戲了一回,竟連一句話也與她搭不上,也只能是咬牙暗恨了。

    不須一刻,我率人清除前方障礙,與休整的全真道士會合。隔著人群,遙見胡氏與賈似道母子倆拉拉拽拽,似有爭執,胡氏打了賈似道一個耳光,身子搖搖晃晃站起,披頭散發的,張口呼喊什麼,酣戰聲中卻是听不清。

    胡氏見了我,蹌步奔動,揚臂讓我近前,這時,不知從哪飛來一道暗器,忽然擊中了胡氏肩胸,她「啊」的一叫,仰身栽倒於地。

    我飛身竄前,見霍錦兒的侍婢也在全真道士的防圈內,順手將錦兒交由她們照護,回轉身,胡氏已被賈似道扶坐而起,肩胸交接處血流涓涓,她卻渾然不顧,挺著氣,朝我道︰「快,筠兒……讓大家都罷手,不要多造殺孽了……」

    「娘!」賈似道手忙腳亂地捂住她胸上傷口,道︰「你受傷極重,快別說話了,眼下混亂,誰也管不了——快來人,幫老太太治傷!」

    胡氏不理會自身傷勢,固執地央求︰「筠兒,听話,快讓大夥兒住手,東府那頭會听你的……」

    賈似道眸中閃露憤恨之色︰「今日不將這幫賊人除滅,後患無窮!」

    胡氏回頭厲聲道︰「你……非要逼死娘不可麼?」她吁喘著,定定盯了自己的兒子,直至將賈似道瞧得垂低了頭,她嘴角蠕動作顫,終也說不出其他狠話,轉頭又來望我。

    胡氏頭面身衣均狼狽繚亂,身經今日劫難,她渾身上下,已無絲毫安詳尊貴之態,與鄉間隨處可遇的尋常婦人無異,但反倒顯露出她本色的良善柔弱之美。我俯身靠近時,非常奇異地,腦中竟然泛起她胯間黑毛密布的畫面,感覺極為荒唐。

    「老太太且先治傷……」

    我說了半句,不知如何安慰於她,她原是極為善良單純的人,一生卻輾轉流離,身世淫穢不堪,讓我涌起許多復雜怪異的思緒與感慨。紛亂中,我卻瞬即下了決斷,緩緩立起,提氣一呼,聲聞數里︰「東府眾人听著!全都罷手退後!」

    宋恣听了,發嘯傳令,東府眾人齊聲吶喊,由數人組成的一個個龜形陣,如長出許多長刺,向前猛力推進,人潮涌動前壓,勢如波浪。

    我幾疑宋恣听錯號令了,卻見東府一陣強攻之後,漸次有序後撒,方知原是以攻掩退的章法。

    我正擔心怨僧會一方不由控制,藉機攻擊,忽听敵方陣後一陣清亮尖銳的笛聲,正是白衣僧旁邊那胖大婦人吹起了竹笛,眾貞苦士與冤士聞笛漸失狂躁,也都緩退。

    「少主,怎麼?」

    宋恣飛身而下,掠至我身畔,喘道︰「敵勢雖凶,好在咱們頂住了,等敵方這陣瘋勁過去,其勢必頹!雀使也遞話說,眼下須全力拖住敵人呢。」

    「哦?」我皺眉望向敵陣,道︰「大伙傷亡如何?」

    「還好,這幫老油子倒沒忘了當年防守的烏龜陣,咱們人又多,相互為援,傷亡並不重。」

    我點了點頭,一邊留意怨增會動靜,一邊低聲吩咐道︰「小漁被人挾持至此,此刻多半還在附近這片林中!速多抽調人手,分路探查,須得盡快把人找到!」我此刻最擔心的是,連護法見了師姐後,小漁無可利用,處境反而更險。連護法與陸家有仇,天知道她瘋起來,會干些什麼。

    宋恣听後大驚,道;「少主,咱們是否這便退兵,先救少夫人再說?」東府的籌劃大計,均仰賴小漁,她如今在東府諸人心目中,位分極重,只怕不下於我,萬萬容不得半點閃失,故宋恣才會如此緊張。

    我搖了搖頭,沉吟片刻,命吳七郎與幾名短衣漢子各領二十名東府舊屬,分路探尋,並誡之以避開滅門瘴之法。提及這點時,我突然想起,連護法押著小漁,若是誤踏滅門瘴就糟了!不過,連護法向來機警,又精熟用藥之術,應該不至於。心下惴惴之餘,也只能這麼想了。

    吳七郎等在眾人後方悄悄去後,我立即閉目提功,晉入靈境,知感鋪展延伸,向林中追去。功力大進後,我靈覺倍加靈敏,感知的範圍擴大許多,吳七郎等幾撥人分路探尋,恰似為我伸展耳目,只須他們其中任何一撥人有何發現,招呼傳信,我當可即刻趕去,比自己在林中沒頭瞎撞,有效得多。

    不料,全力提功之下,我的靈覺超乎所料;此際正值雙方罷兵的短暫沉寂,干擾又小,我的知感不僅「越過」吳七郎眾人,還在往外迅速擴張,意念越過無數林木亂草,不斷穿越呼嘯。

    知感無疆無界,遍尋林間無獲,我心下反倒松了口氣。

    知感浮游間,正不知所去多遠,突然,我捕到東南方隱約有股「氣雲」,如雁陣行空般朝這邊快速逼近。這種「氣雲」,往常只有在道法大戰或是浩大法會上才能見到,乃聚集的修道高手齊施功力所致,顯然,有大批高手正朝此趕來!

    我倏然一驚,睜開眼來,見眾貞苦士兀自在陸續退回已陣,心道︰「難道對方的援軍湖州一眾終於趕來了?敵方見我們罷手,並未趁勢強攻,莫非施的是緩兵之策?」忙暗命宋恣傳告東府眾人小心戒備,提防敵方的突襲夾攻。

    不過,我也並未太過擔心;現下除了兩敗俱傷,別無他途,我們固然無法一舉除去對方,對方也奈何不了我們,即便湖州軍趕臨,也只是使敵勢增強,卻扭轉不了這樣的局面。

    這時,只听敵方陣中有人高喊了一聲︰「張寧有話要說!」

    過了一會,貞苦士中一人越眾而出,腳步遲重,正是張寧。他滿身破敗,一張略帶風霜的娃娃臉龐,毫無表情,高聲叫道︰「張胡氏,你身上的傷是我下手的,心中可有怨恨?」

    「不要再打了,寧兒……」胡氏又咳又喘,道︰「有對不住你父子的地方,也該找我,我死也無怨,何苦……連累他人?」

    「你還是當年是非不分、一味濫好的女子啊!」

    張寧嘆了口氣,似乎滿身疲倦,眼里閃著一抹輝亮︰「你並沒有變,只是隨遇而安,沒有半分主見!」言及於此,他神情又見憤色,似乎頗有餘恨。

    胡氏雙唇哆嗦︰「是我不好。」

    張寧望了一瞬,忽然沖動起來,突兀道︰「還記得新婚那一日麼?二「我……記得的。」

    「你見新郎是我,羞憤欲死,哭鬧著要自盡,最後……你卻沒死。」

    「我……沒死。」

    胡氏微微垂頭,似有含愧;然而那低傾的姿態與唇角風霜中,卻透著幾分隱羞與溫柔。

    兩人旁若無人,一遞一句,竟當眾說起驚世駭俗的過往。秋風吹過,兩人的聲音顯得格外蕭索、平淡,滿帶蒼涼之意。我腦中卻閃過當年那紅燭高燒之夜,輕狂少年與風韻婦人的無盡糾葛與情歡褻亂,不禁向霍錦兒偷眼瞧去,她目光與我一觸,登時俏面泛暈,急忙閃避。

    「方才……」

    張寧直目而望,不知尋思什麼,半晌才澀聲道︰「我方才本可取你性命,臨到動手,卻……我竟連你也不忍殺害,再拉拽他人有什麼意思?」說著,不禁搖頭自嘲,慘然一笑︰「今日一見,你竟也老了,不再是我念想中的女子……那麼,何不來個徹底了斷?我再也沒有什麼可牽掛的了,原來歡愛是空,怨恨也是……」

    「二十四!」這時,一直氣閑神定、宛如旁觀的白衣僧忽然晃身一顫,面色倏變,似乎對張寧語涉喪氣的話甚是忌諱,急急出言打斷︰「你是否想了結此案?」

    「了結……已經了結了!」張寧再不向胡氏望一眼,緩緩轉過身,抬首痴望;夕陽落在頸後與耳廓上,瓖了一層薄暈,說不出的安和寧靜。

    我怔了一怔,掀起偌大血海仇殺、勞師動眾的賈府與怨僧會恩怨,竟這般輕易了結了?

    「寧兒……」

    胡氏望著張寧的身影,也不知是欣慰還是失落,低喚了一聲,心氣激蕩間,傷體不支,挺著身子昏了過去。

    「娘、娘!」賈似道喊了兩聲,至愛關心之下,他不復沉穩的氣度,抬首憤聲道︰「你們……哼!想了結便了結麼?我娘的傷能好倒也罷了,若有個好歹,我誓要報此血仇!」

    「你要如何,悉听尊便!」白衣僧顯是神思不屬,目光閃爍,四下游望,冷冷道︰「有一事好教你知,賈府那邊,一早便由湖州眾友照應,現已在掌握,本宗欲以賈府闔家性命,換回靈兒,如何?」

    此言一出,眾人大驚,賈似道面色慘白,作聲不得。

    我心中一跳︰來的果然是湖州軍麼?難怪他們遲遲未趕來與怨僧會會合,原來白衣僧暗地里又改了主意,趁約眾前來之際,賈府空虛,安排友軍抄大伙後路,行圍魏救趙之策。現下湖州軍將賈府眷屬全擒了來,我方可算一敗涂地了,但白衣僧卻要以此換回區區一個靈兒?

    解道樞忽緩緩立起,嘿笑道;「大師運籌帷幄,兼且耳目靈通,審勢而變,實是令人佩服!不過,今日殺劫,你們怕是逃不過了!」

    一听解道士語風不對,我當即猛醒︰慚愧,大錯特錯了!莫非趕來的高手,並非湖州軍,而是全真道士?也許,只有他們才能憑空召來這麼多高手!

    第六八章◆真武顯形

    「解道樞!」白衣僧頗為不耐,皺眉道︰「本座想听的,並非這個。」

    解道樞點頭,緩道︰「靈兒嘛,我們不想留難,卻也不會在此刻放虎歸山!」

    「好,君子一諾!」白衣僧神色有些匆急,大有深意地望了我一眼,揚手飛來一串玉珠,道︰「賈公子,這碧玉珠乃是信物,可向湖州眾友討還貴府家眷。」

    「不必了!」

    只听一個雄渾沉厚的聲音響起,林邊矮樹上多了一名蟒袍大漢,一身熠熠生輝的官服在他身上穿得威風凜凜,毫無文氣,他指掌虛探,飛臨我身前的碧玉珠倏然改向,斜斜投入他掌心。

    听見「碧玉珠」三字時,我心神大震,全沒提防竟有人會居中奪珠,等回過神來,不禁又驚又怒,喝道︰「喂,你干什麼?快將珠子給我!」

    暮色下,細弱的矮樹枝梢承受蟒袍大漢那像座石塔般雄壯的身軀,卻紋風不動,直似上頭站著一個鬼影一般,他傲然道︰「湖州叛軍餘孽,已盡數伏誅受擒!要這珠子何用?」說話間,碧玉珠在他手中如和尚持珠誦經,一粒接一粒快速滾動,指勁捏處,玉珠頃刻化為一蠻粉,簌簌而落。

    我驚呆了,不管那讀靈者的話是真是假,碧玉珠都永遠找不回了!或許,也因我對讀靈者並不信任,行動遲疑,方有此失,一時間,我心中不知是氣憤還是茫然,完全愣住。

    「真武白虎使?」白衣僧微微挑眉,朝那蟒袍大漢喝道︰「來得恁快!」

    說話間,他如臨大敵,揮臂傳令,只听鼓聲咚咚不絕,眾貞苦士與冤士一陣人頭攢動,眨眼間,怨憎會人數好似縮水一般,憑空消失了多半。我以靈覺暗探,方知貞苦士數人並作一人,以身互隱,看來,宋恣所言非虛,怨僧會與東府久戰之下,銳氣漸失,「狂」勁已頹,沒有靈兒偕隱術的配合,他們依舊想發動另一所擅的隱殺陣。

    「大哥勿忙!」羅侍衛喊道︰「這樊大個子徒有其表,最愛虛張聲勢,就憑他手下的幾只小山貓,只怕連朱雀那幫活寶的實力都比不上,莫說為難湖州舊友了。」

    谷口處雀使紀紅書冷笑道︰「羅侍衛,扯上我們朱雀門干什麼?哼,你龜縮蟲藏,耳目塞閉,又怎知山君今非昔比,早已榮升總教執法了!」頓了頓,遙聲招呼道︰「二師兄,你們手腳未免也太慢了,此刻才到!」

    蟒袍大漢沉面不應,略一揚手,從林中步出兩列黑衣衛士,左右各四人,其中一名黑衣衛士押著一個散發遮面、滿身血污的麻衣貞苦士,出列之際,隨手將貞苦士推按在地。

    那麻衣貞苦士掙扎著抬起頭來,羅侍衛驚聲道;「十九弟!」

    那麻衣貞苦士目光散亂,滿面涂污下,牙白驚人,擠出的說不清是哭是笑︰「十五……咱們的報應到了,他們……全都來了!」

    「你說什麼?」

    無須麻衣貞苦士回答,怨僧會四周,突然無聲無息地涌出許多持劍的蒙面黑衣人,成合圍之勢,緩逼而前,凝聚的氣勢,宛如實質,幾欲將周圍空氣凍結。

    黑衣人雖眾,但與貞苦士與冤士的人數相比,尚不及其一半,以少圍多,卻能有這般的氣勢,當是黑衣人均功力高強之故。

    羅侍衛又驚又怒︰「好個樊大個子,你……你竟然請動了教中『誅邪令』?」

    「邪魔外道,雖遠必誅!」

    那「虎使」手舉令牌,聲若沉鐘︰「因果宗以邪法為禍世間,今自投羅網,可謂作惡自斃!眾侍衛!叛教者務須生擒,餘者,殺無赦!」

    宋恣面色有異,在我耳邊低聲解釋道︰「這些黑衣人全是隱侍者!真武教有三道御賜令牌,分至尊『伏魔令』、『誅邪令』與『除奸令』,其中『伏魔令』為首令,可號令全教且召集天下其他道派戡亂,甚至朝廷二品官也得見令遵行;這『誅邪令』也是數年難得一現,可抽調百名隱侍者,持令便宜行事,視同官方行動,故持令者須著官服。」

    此前兩番誤猜,最後卻是真武教突兀出現,隨後碧玉珠一出現便遭誤毀,我心中正自驚疑,也低聲道︰「他們插手怨僧會一事,莫非是領了娘娘的密旨?」

    「不會!娘娘非但不能調動隱侍者,且因其間牽涉諸多忌諱,甚至連代賈府請命也是不便的,」宋恣目光閃動,道︰「少主,此事……或與湖州一案有關,咱們不必夾纏里邊!」

    看隱侍者聲勢逼人的架勢,也不像要旁人相助的樣子,我點了點頭,當下暗令東府人眾全都遠遠後撒。

    「樊大個子!你要對付我濟王府兄弟幾個,直說便是,何須借名生事?有什麼需要掩人耳目的嗎?」羅侍衛揚刀譏笑,環顧左右︰「四使之中,能夠馭令隱侍者的唯有玄武李大哥而已,何時輪到你這只山貓?有本事你下來與我見個真章,看你有無資格使喚我們隱侍者!」

    「待誅叛賊,尚且猖狂?」虎使冷笑道︰「元虎、伯虎,命你二人將此賊拿下!」

    「是!」

    矮樹旁兩列侍衛中閃出二人,舞動鐵爪,奔赴戰陣。

    早在虎使發令之際,眾隱侍者已群劍閃動,由四方殺入怨憎會人陣中。雙方甫一交手,高下立分,冤士們非隱侍者一招之敵者不在少數,頃刻間,便有十多人成為劍下亡魂。然而身亡者也非白死,前邊一人首當其沖、直受重創之際,身後冤士陡如分身,或左右齊出,或彈展一翼,予敵重擊,比之尋常數人圍攻,其要訣是當首者渾如棄子,舍命拖住敵人,後方藏形者,其出莫測,攻敵不意。

    如此奇詭凶悍的戰法,不失為以眾弱擊強的良策,可惜的是,雙方實力相差過巨,真正受困於此的隱侍者只在少數。更有數名的隱侍者,一擊創敵之後,兀自鋒芒未盡,身影如一道道黑線,迅速切入白茫茫的貞苦士陣中。

    遠觀其形,隱侍者身法迅捷,出手凌厲果斷,端的是狠辣非常!

    怨僧會痛亡同伴,齊聲怒叫,陣後鼓催更急,整個怨僧會人陣怒沸如狂,氣勢一展,人人戮力反撲,外沿被打開的空隙瞬時關閉。其後,陣中傳來厲聲慘叫,接連高高飛起數顆頭顱,卻是怒漢吳剛陡然發威,時躍時隱,飛身竄閃,對身陷重圍的隱侍者痛施斷頭斬,而隱於陣中的怨僧會高手,也紛紛出手偷襲,領頭入陣的隱侍者當即被絞殺於陣中。陣心之亂,像投入石子的水面,又歸於平靜。

    易進難出,整個怨僧會的隱殺陣,透出森森殺機。

    隱侍者中一名首腦打了聲忽哨,比了比手勢,眾黑衣人全都暫退,隨即身影奔行竄動,重整陣形,蓄勢待攻。

    「且慢!」白衣僧皺眉道︰「秦虎使!我有一言相勸!」

    「哦?」虎使冷然道。

    「我們此番南來,並非針對貴教,倘是如此,你我今日痛快一戰,倒也罷了。」

    白衣僧指了指解道樞,道︰「全真解道長向來足跡不出皖北,現今已在此,據聞,劍聖裴元度也為此下山了!若我們所得消息不假,雷峰塔之事,已暗傳天下,『天地大震,亂魔動世』,眼下天下道門紛集臨安,貴教自顧且不暇,徒然折損高手,與我們糾纏,實為不智!實話說罷,我們此番行險南涉臨安,也是鑒於此,有藉機 避貴教之意。言盡於此,閣下三思!」

    「說得倒也有理,且讓我想想……」虎使假作沉吟,卻面似譏嘲︰「嗯,這麼隱秘的事你們也能探到,嘿嘿,若我猜得不錯,消息當是源自藏金閣趙老板了?」

    「十四弟?」白衣僧面色微變,轉身尋望,見羅侍衛身旁的一名前隱侍者異樣的神情,不由失聲道︰「中計了!」

    「哈哈……非如此怎能請得你們來?」虎使面現獰笑,揮臂斥道︰「眾侍衛,你們還等什麼!」

    隱侍者重又撲上,這回不再孤軍深入,撕開怨僧會防守的一道口子後,前者守於豁口,餘者陸續跟進,迅速將豁口擴大,後邊一道道黑影如蜜蜂附巢般,至怨僧會的陣形「傷口」縱身沖入,向深處進攻;不一時,怨僧會的白陣中多了數道蜿蜓挺進的黑龍,陣形迅速衍成潰堤之勢,被切割成凌亂的小塊,難以聚合,雙方轉為亂戰之局。

    白衣僧與吳剛等少數幾位怨增高手背受多名隱侍者緊盯追襲,猶四處竄奔,以救危局,卻也難挽亂勢,陣中大致形成了隱侍者以一敵二的局面。

    一方是白衣蒼茫,怒聲連連,以命相拚,浴血狂戰;一方是黑衣冷肅,緘口默聲,凌厲狠辣。雙方接戰才不過一會,場面比適才東府與怨僧會慘烈多倍。

    正在此時,居高遙望的虎使陡然厲吼一聲︰「大斜式!」

    聲若奔雷,滾動數里,令人耳嗚。幾乎所有的隱侍者在剎那間同時飛身傾撲,棄己敵不顧,突襲旁敵;倉猝驚變之下,貞苦士與冤士功力本就弱於對手,當即被這突發一擊,生生折損二成有餘。

    吳侍衛擊退兩名黑衣人夾擊,憤聲高叫︰「卑鄙!樊大個子!隱侍者在你手上本功荒廢,卻添了這些見不得人的下作伎倆麼?」

    那虎使毫不理會,忽又振聲一吼︰「回雁式!」

    所有隱侍者轉身掉頭,回劍撲殺身後之敵,又有一批冤士慘亡劍下,其中,張寧尤慘,被一名隱侍者抽劍之際,順勢斬為兩截,身首異處。

    隱侍者變陣殺敵的戰法,極是罕見,近百人齊動如一,乍一眼瞧去,在混亂的戰局中,猶可辨出黑衣人移位之齊整,配合其靈捷的身法,煞是壯觀悅目;一擊而殺戮甚眾,又可謂極為慘厲。

    此間可行,大半仰賴於隱侍者的實力超出敵手甚多,故於酣戰中,隱侍者一則能留意周遭情勢,二則能從容抽身旁擊,以本就佔據優勢的功力實施突襲,自易得逞。

    而眾人聯手齊動之下,敵方人人均受功襲沖擊,無法對隱侍者藉機加以反擊,等同預補了破綻。

    如此幾度來回,場上怨僧會人手,像棋股中被大塊大塊吃掉的白子,此消彼長之下,局面加速向隱侍者一方傾斜,怨僧會只剩下數十名貞苦士,眾寡之勢完全扭轉,滿眼俱是黑衣人閃動撲擊的身影。

    怨僧會本有三大殺陣,千人魔一死,「毒」算被我拔除了,「狂」陣又與東府相斗中大為消耗,最後的隱殺陣,也因靈兒被擒,大打折扣,唯有以力相拚,以致淪為真武教屠刀下的草薺。

    見隱侍者如此乾脆俐落的殺戮,觀者無不震駭。尤其與怨僧會剛有過交手,深知敵眾的頑強,卻見敵手如此迅速潰於黑衣人之手,體會就更深了。我暗窺身旁宋恣等東府諸人,盡皆色變無語,不禁暗道︰「若換了是東府,面對高手如雲的隱侍者,即便人數再多,只怕也是同一下場!」

    南方教派中,真武教因與皇家關聯密切,向來幽微不顯,世人只知「符三宗」

    盛名而不知真武教的大有人在,但以今日一出手便是百名高手來看,其實力委實可怖,絕不會在符三宗之下!

    換而言之,真武教此番不惜顯露身形,對付怨僧會,其中緣故,煞是令人深思。

    此際想來,真武教早就掌握怨僧會的底細,顯然並非偶然,其覬覦之意,不在一朝一夕。如虎使所言,真武教以假信設局,誘使怨僧會傾巢而出,協同湖州舊眾舉事,此番與賈府糾纏,不過是其中一環,螳螂捉蟬,黃雀在後,其間紀紅書側身賈府,一切早心知肚明,卻一直隱忍不言,任由大家左疑右思,身迷局中,只待怨僧會人馬現出了全形,才傳引教中勢力,悍然出擊。思及雀使與眾門下素日嘻嘻哈哈,彷若全無機心,用心卻如此深密,我心中五味雜陳,不知是何滋味。

    舉頭望去,但見隱侍者在陣中殺敵,雀使門下雖未參與戰斗,卻緊守谷口與戰陣外圍,真武教今日擺明了要將怨僧會斬草除根,不肯放過一人!

    不足一盞茶功夫,場上怨僧會只剩下不到三十人,遍地橫尸,慘不忍睹。不過,剩下的卻大多是怨憎會中功力高強之輩,人人悲憤盈目,拚死血戰,傷亡之速倒緩了下來。

    「大哥!」眼見已方傷亡如此慘痛,吳侍衛再難沉住氣,悲音似哭︰「大哥!是我們幾個累了眾弟兄們!」嚎叫聲中,他顯然殺紅了眼,身影幻處,其動莫測,時隱時現,忽大忽小,穿閃飛旋於元虎、伯虎與兩隱侍者之間,四人聯手密圍,竟絲毫奈何他不得。

    突然,那元虎的兩只飛爪盤旋呼嘯間搭上羅侍衛雙肩,斷喝一聲︰「躺下!」飛爪收回的卻是一襲白衣,羅侍衛現身於一名隱侍者身畔,喝道︰「去死!」

    那隱侍者跌跌撞撞地向前撲跌,另一名隱侍者伸手欲扶,羅侍者忽然從撲跌的隱侍者身上「長」了出來,刀光揮處,扶人的隱侍者雙臂齊斷!

    羅侍衛傷敵之後,倏地隱去,片刻後拎著血淋淋的彎刀現身於兩虎身後,憤聲道︰「兩只小貓崽,今日就拿你們祭我兄弟們在天之靈!」說話間,渾然不顧身後數名隱侍者追襲,咬準兩虎連施殺手!

    「十五勿躁,小心身後!」白衣僧受里外數層隱侍者圍擊,猶縱東投西,奔突無礙,僧袍四處濺血,猶如畫上了幾枝紅梅。他橫掃一眼滿地伏尸,痛現於面,啞聲嘆道︰「罷了,十五,是我滯於道境,久靜思動,犯險將眾兄弟引來臨安深潭,墜入了真武教算計,又怎能怪你?」語罷頹然罷手,寂身不動,似乎連抗爭也放棄了。

    「大哥!不要!」吳剛失聲道︰「這些人誰也動不了你!大夥人人身負血仇,雖死無懼,卻要指靠你替眾弟兄一一討報!」

    「大哥替我們討還血債!」

    怨僧會眾聲告請,齊勸白衣僧為仇存身。

    隱侍者見白衣僧呆滯,怎肯錯過良機,群撲而上,劍光凜凜,盡向白衣僧身上招呼。

    「吁!」

    白衣僧似大夢初覺,一口吸足了元氣,陡然振臂展腰,身晃臂動;臂影千萬,一陣令人眼花繚亂、狂風暴雨的出擊,但聞慘呼不絕,白影動處,隱侍者紛紛避易,更有數人倒地身亡。

    「大伙且隨我身後,殺出敵陣!」白衣僧狂喝間,身如飛電,四下出擊,意圖將怨憎會餘眾重新聚起,然而好不容易收攏來幾名貞苦士,其他人卻沒有他神出鬼沒的身法,身周隱侍者揮之不退,愈集愈多,轉瞬又陷入重重密圍之中,白衣僧自己也接連受了數道劍傷。

    「大哥且去,休要耽擱!小弟這里殺敵為你送行!」

    怒漢吳剛長發飛散,渾身浴血,如披血衣;鼓足餘勇,持劍縱橫,勢不可擋。怨僧會餘眾齊聲響應,奮力攻敵。許多本重傷躺倒的貞苦士,掙扎著單腿或獨臂,紛紛爬著、抓著,起於隱侍者身後,或撲或拽,拚卻殘軀,只求換取哪怕是對敵人的微弱一擊。

    滿場瘋狂,鬼氣森森,幾似修羅場。

    白衣僧亢聲悲呼︰「諸位弟兄!待我證完因果,再與大伙相聚!」

    「大哥走好!」

    「眾侍衛!」虎使冷聲喝道︰「不許放過一人!」

    白衣僧施展天羅步,奇走八方,在陣中左穿右閃,隱侍者雖眾,層層圍堵,卻如捕風捉影、竹籃撈水,留他不住。

    眼見白衣僧沖出重圍,即將遠逸,全真教中忽然射出兩道人影,正是師姐與青袍人。師姐飛身發掌,氣勁過處,滿地殘刀斷劍激射飛竄,布成一道道詭異的無形氣牆,青袍人則身虛影峙,掌劍待發,遙遙截守白衣僧去路。

    「若要從此過,留下買路錢?」白衣僧身形略頓,冷聲譏笑,從懷中掏出玉石,身前一晃︰「此物委實累身,兩位如此貪急,不嫌有礙修行麼?嘿嘿,身外之物,便舍予你又如何!」陡然間,揚手一抖,玉石挾勁呼嘯,襲向師姐!折身一縱,卻朝青袍人撲去。

    師姐不敢大意,遙拍一掌,以氣卸勁,方待探手取石。玉石未至,青袍人已合身飛撲,挺劍攻來,師姐若此際取石,則形同受兩大高手合力相擊,只得閃身避開,棄石取敵,先出掌攻向青袍人。

    萬不曾想,青袍人非但不改前勢,反陡然加速,硬受師姐掌力一擊,身影過處,人石遙遙逸去。

    因青袍人掠行極速,掌力未曾受實,甚至所受之傷都不重。

    師姐這一氣非同小可,玉面陡白而倏紅,當下奮力直追。

    那頭白衣僧原是料定青袍人必追石而無暇糾纏,撲空在所當然,當下足不停留,閃過雀使門下的攔擊,身影如一道白光,急掠而去。掠行中,忽然被紀紅書所發一團火球擊中,帶血的濕衣竟熊熊而燃,白衣僧不顧火迫眉睫,回首一字一頓道︰「今日血仇,我必討報!」

    火苗狂肆,火光將白衣僧的怨怒之氣照得深印人心;火還在繼續燒著,燃衣萎地,白衣僧就此遁去無蹤。

    奇怪的是,那矮樹上的虎使眼見白衣僧突圍,本可搶佔先機,窺其去路協力攔截,卻面色冷沉,神若有待,未則一動。

    然而我此際也無暇揣測了,只見那頭青抱人被冷不防竄出的美貌少年攔擊,只匆匆換了一招,便甩脫了糾纏,眼看將從東府與雀使眾人交界處遠逸,卻奇怪地停住了。

    「站住!將渡劫石留下,否則……」

    清叱聲中,竟是東府眾人中掠出的兩人,將青袍人攔住。

    我大吃一驚,難怪遍尋連護法與小漁不獲!連護法竟不知從何處撿得東府舊屬的衣裳,與小漁改換了男子衣冠,潛藏在東府人群中,此時方竄了出來。

    「連護法,快將小漁放了!」

    我怒聲喝道,急急掠向三人對峙處︰「否則休怪我無情!」

    東府人眾中,不少知機者反應過來,立時將連護法後路團團圍住。

    「賈大公子,對不住了!」連護法容色慘淡,似有愧色,眼角卻忍不住向青袍人身後的美貌少年瞥了一眼。

    雖只匆忽一眼,從連護法眼色中,我已隱約猜到,連護法定是為了這少年,不惜與我決裂的,當下心中又怒又酸,正欲重施故技,襲她足底,只听青袍人啞聲道︰「好罷,玉石給你,快放了小姐!」隔著面具,只見青袍人閃動的目色,瞧不見他臉上是何神情,但顯然他視陸小漁極重,以致沒多猶豫,便將千辛萬苦搶得的玉石交出。

    渡劫石緩緩飛至陸小漁與連護法身側,連護法面露喜色,卻頗警覺,直待玉石飛近,才突然閃身而出,伸手接石。

    我窺準機會,一抬手,暗蓄已久的氣勁凝如石柱,悄無聲息地撞向連護法肩側,欲將她身子擊退,藉機營救小漁。

    「啊!」

    連護法一觸玉石,周身劇震,看似飛行極緩的玉石竟挾有巨大潛勁,將連護法手臂帶回,重撞於身,她另一手尚抓著陸小漁,重創之下,身無借力處,本能地將陸小漁扯得傾歪,這時,我所發的氣勁卻已襲至!

    「不好〔」我急撲上去。

    氣柱險些傷到陸小漁,不過,最後還是打在了連護法身上,但落點處偏移了,正中她胸口上方。連護法身受兩大真勁,立時口噴血箭,仰身栽倒。

    暗嘆之中,我縱身而至,伸臂將陸小漁攬回懷中,眼見青袍人、師姐、美貌少年均朝這邊撲來,忙攜小漁避往一旁。

    師姐發動攻勢,將青袍人拖住,口中清叱︰「樵兒!速去取石!」

    「你這狗賊!我殺了你!」

    美貌少年氣勢洶洶,竟挺槍朝我刺來,听得師姐斥喚,他才返身回望,只見連護法伏身處,早有一人,正俯身取石,一抬頭,竟是不知從哪鑽出來的齊管家!

    美貌少年大喜︰「齊潘,將玉石給我!」

    齊管家討好地笑了笑,站起身來,忽然笑變詭異,踏著連護法的身子,轉身飛奔。

    美貌少年錯愕一瞬,飛身追去,怒聲斥道︰「齊潘,你干什麼?大膽!給我站住!」

    「砰」的一聲,齊管家身後騰起一大陣紅霧。

    「本門的紫血障!」

    早與青袍人罷手的師姐揚掌劈開紅霧,恨聲斥道。紅霧那頭,只見齊管家胖溜溜活似滾動的身影,滑稽卻迅疾地奔掠著,其行之速,絕非一個失去功力的人所能施展!

    雖是本門毒霧,師姐也不敢從飄散的霧氣中穿行而過,閃身繞了一大圈,才朝齊管家追去。

    眾人見了此狀,紛紛遠避,美貌少年忙奔回將連護法身子移往他處。

    青袍人自不甘落後,早也追去,卻听「砰、砰」連聲,齊管家身後不斷騰起紅霧,掩護他身影竄入林,顯然他是早有所備。

    霧障幾乎將齊管家身後全部截斷,師姐與青袍人兩大高手一時間也奈何他不得,只有繞行入林,兜遠路前去追截。

    我望了片刻,不由倒吸了口涼氣,心道︰「好個齊管家!去見敢火中取栗!以他的狡猾,只怕還有其他脫身之法!」搖了搖頭,也不去管他,在小漁身上探尋許久,才找到並解開她被制的穴道。

    「筠哥兒!」

    小漁剛能活動,便抬起焦急的目色望我,唇張了幾張,卻說不出話。

    她易裝之後,模樣瞧著像個伶俐的茶樓小二,雖有幾分滑稽,但更透著新鮮別致的嬌俏,我正欲打趣幾句,見狀忙道︰「我忘了替你解開啞穴了?啊,你方才說話啦。」

    「我娘……」陸小漁轉身望向場中的殺戮,神色又是焦急又是為難︰「可是……」

    我心下猛醒,陸夫人雖離家棄女而去,但畢竟與小漁是母女血緣至親,這天緣無論如何泯滅不了,怎能見母遭難而不救?我之前絲毫未慮及於此,只因她一家反目,心目中並未真將陸夫人當岳母加以親敬,自己又從未體會過俗親,以致未系於心念,幾乎將這層淵源給忘了。

    無論如何,這總是未替小漁設身處地深想之故,我暗下愧疚,更覺虧欠於她處極多。

    轉身回望,只見場中怨僧會只餘十多人,陸夫人在蓬須大漢的拚死相護下尚在苦苦支撐,但身形狼狽,出招散亂,顯然維持不了多久了。

    「你放心!」

    我心下柔情與豪情交替涌動,在小漁耳旁低道了一聲,將她雙肩輕輕推離。

    「不,筠哥兒……」轉身間,我的一只手卻被她緊緊拉住︰「不要去……太危險了!」

    「少主,不可魯莽!」

    宋恣適才見我與小漁重逢,不便太過靠近,但顯然旁听知情,忙來阻攔。

    我心意已決,甩脫小漁的手,朝場中縱身飛去。

    我孤身向戰陣逼近,立時吸引了在場所有視線,虎使冷目如電,喝道︰「任何人不得干擾本教執法!」

    賈似道喊道︰「筠兒莫胡鬧,快回來!」

    我听若不聞,腳下加速,奔掠中,我不覺效法白衣僧以天羅步行進中的蓄勢,不斷提升體內真勁,功力急速攀升,一線清明則沉降眉心印堂。

    將至戰圈外,數名隱侍者返身攔擊。

    遠奔而至,他們的舉動反應早在我預料中,在幾人剛轉身回望,情勢未明之際,我腳下陡然發力,身子如彈丸一般從幾人間隙飛入,他們連抬手也不及。

    下一刻,我凝蓄已久的掌勁沛然爆發,落在第一個遇到的倉卒前來攔截的隱侍衛身上,將他擊得飛退不止,帶累後方數人,乘亂間,我又越過幾人,終於遇上幾名圍合而至的隱侍者,雙方戰成一團,我意在救人,不在傷敵,真氣充盈鼓蕩,以念致動,左突右竄,在亂陣人隙中身縱如飛,向內深進。

    「真武道友听著,本府少主只為迎回陸夫人,不得傷我少主!」宋恣阻攔不得,無奈之下,只得提聲宣告。

    「休得傷我少主!」

    數百名東府舊屬亦紛紛向前涌動,大聲鼓噪,以張聲威。

    虎使見勢不妙,嚴聲警告︰「東府諸位,莫謂我言之不豫,違抗『誅邪令』者,視同叛逆,你們擔得起嗎?」

    「法不外乎人情,虎使莫要因小失大了。」霍錦兒的聲氣有些虛弱,卻勉力提聲道︰「若是本府少主有何閃失,府眾固然失去理智,致加罪於身,只怕虎使你同樣也擔當不起呢!」

    「不錯,你們有御賜令牌,難道我東府便沒有?」京東人語道︰「況且為此開罪貴教的大香主陸家,虎使你回到教中也不好交代吧?」

    「眾侍衛仔細了,那是賈府大公子,須有分寸!」

    雀使也出言關昭一。

    外邊眾人皆為我助長聲氣,我都听在耳中,尤其是向來靦腆的錦兒竟肯當眾張口,替我申辯,我心下甜暢,精神大振,愈覺身力無窮,當下長嘯一聲相應,以傳心意,施展身法,縱肆如飛。真氣使暢,疾轉如意,非但靈覺入微,身法也臻巔峰,身於劍光重影之中,卻有枝葉繁密、片羽不沾的逍遙,恍惚間,稍稍也體會到了白衣僧那種於敵陣飛縱無礙的自由。

    隱侍者听外邊亂語紛紛,舉動不免遲疑,被我連闖多關,此時陸夫人正在半丈外,縱身可至,隱侍者情急之下,紛撲而至,築起一道密不透風的人牆與劍叢。

    「攔住他!」虎使喝道,末了又加一句︰「加緊誅賊!」受壓之下,他聲氣也略為見緩,不似方才嚴峻,用心卻頗為深沉。

    不少隱侍者恍然大悟,稍稍放松了這邊,多人返身加緊圍殺陸夫人,我見陸夫人危急,真氣一線沖頂,身子直竄而起,越過人牆,又直直撲降,這下倏起倏落,身如提線木偶,圍攻盧陸夫人的隱侍者不防有此,被我發掌擊退,我探指抓於陸夫人肩上,喝道︰「快隨我去!」

    「不!」轉首回顧的陸夫人卻嘶聲一叫,瘋狂地甩肩掙脫,舍命朝左側撲去,悲呼道︰「九哥!」

    原來隱侍者加緊殲擊之下,與陸夫人並肩協力的蓬須大漢本就傷重難支,又見我將陸夫人救去,心氣一松,登時遭隱侍者數劍穿身。

    「啊!」

    陸夫人見蓬須大漢遭難,返身瘋撲,心神全在前方,卻被旁邊竄出的一名隱侍者一劍直刺,將她刺了個透心涼。

    我又驚又怒,一掌將襲擊後未及拔劍的隱侍者擊得鮮血狂噴,身子倒飛,撞跌多人,掌風卷起的餘氣猶向四周漫涌。

    入陣以來,他們都算留有餘地,我也未施辣手。此番含怒出手,掌底再未留情。旁邊隱侍者見我一掌之威,竟至於斯,都不禁驚退數步。省過神後,方有幾名隱侍者怒聲撲來,卻被一人止住。那人打了個手勢,示意陸夫人已難活命,揮令眾人轉攻他敵。

    陸夫人背插長劍,雙膝跪地,顫抖地將蓬須大漢攬於懷中。

    蓬須大漢氣若游絲,勉力睜目道︰「十七妹,對不住,那晚……那個人是我!」

    陸夫人竭力想擠出一絲安慰的笑︰「我早猜到的……我並沒怪你。」說著,低垂的慘白容色上,微現紅暈。

    蓬須大漢唇角方動,便垂頭而亡,笑意有如凝固。

    我將陸夫人橫抱而起,兩人方才片語道盡孽情,使我陡覺懷中的半老婦人,風情無限,我邁步出陣間,宛如自己是那多須多情的「九哥」,舉目向空,甜蜜而悲愴。

    第六九章◆見身如感

    方才隱侍者將我層層相圍,陸小漁未必能瞅清陣內細情,但見了我橫抱陸夫人出陣的情形,她臉色一霎白了,戰栗著不敢上前相迎。

    那一剎那,我感覺她外表雖安然無恙,內里某一處卻破碎了,容色蒼白而晦暗,可見這個自小棄她離去的陸夫人,在她心中的分量遠比我料想的要重得多。這也難怪,人的感情本就很奇妙,也許正因陸夫人的出走,她心中才保存了兒時記憶中完美的印象,加上多年隱約的重逢企盼,這份感情會變得更加濃烈也說不定。

    「娘……」

    陸小漁的嗓音一向低沉,這一聲混合著嘶啞,卻比呼天搶地的哭喊,更具真實的傷痛感。

    我既愧於未能達成她的心願,又憐惜她現下的悲痛,默默走至她身前,將陸夫人輕輕放落,運功渡氣,替臨危的陸夫人提振最後一口氣。

    小漁跪於陸夫人身側,陸幽盟也無聲挨近。陸夫人睜開虛弱的眼眸︰「小漁,娘很對不起你……你不要怪娘。」

    「娘……」小漁拉著陸夫人︰「我知道你是心傷丟了弟弟……」看來陸幽盟對女兒提及妻子離家與幼子身亡時,與實情並不全然一致。

    陸夫人搖了搖頭,卻也不相駁分辨,只抬望陸幽盟︰「你負了我,事至如今,我也不來怪你了,你卻要照顧好女兒。」

    陸幽盟沉重地點了點頭。

    「小漁,」陸夫人喘了片刻,面似不安,轉首游視︰「剛才我看見連麗清那賤人了,那賤人還想害你,她……她逃去了麼……」

    幾人听了,都忍不住向一旁望去。

    「啊,快去殺了那個賤人!」

    陸夫人面色倏變,瞬間不知從哪生出的力氣,突然挺著身,指著連護法憤聲嘶叫。

    半丈之外,美貌少年一直運功替連護法療傷,剛將連護法救醒,正扶她坐起,聞言倏地拾槍躍起,怒喝道︰「你這死老婆娘!你罵誰來?你敢叫人動一下清娘試試?

    我再在你身上補上一槍,早些送你歸西!」末了,提槍指著我道︰「還有你!你重傷清娘,遲早找你算帳!」

    眾人听了駭然相視,這少年不知是生性暴烈魯莽,還是腦子少根筋,滿場都是我的屬下,他身於其間,居然敢朝我挑釁!眾人甚至無法因此生怒,只三三兩兩地發笑。

    「陸姐姐!你恨我殺害你孩兒,也難怪你,唉,起初,我只想令你家著急傷心,後來你又不肯听我解釋……」連護法望向垂死的陸夫人,面現不忍之色,嘆了口氣,提氣道︰「其實,我並沒殺害你孩兒,現在,我便將他還給你!」

    「你這賤人……失心瘋了,胡說什麼?」

    連護法並不理會,抬首望著美貌少年,道︰「樵兒,我問你,你姓什麼?」

    「我姓連。」

    「不,」連護法決然搖頭,道︰「你姓陸!」

    眾人聞言一震,都朝美貌少年望去,他倒渾不在意︰「隨便,你說姓什麼便姓什麼好了。」

    「樵兒,你小時不是一直問我,你親娘是誰麼?」

    美貌少年似乎也不傻,轉首向陸夫人看去,冷眼睨視。

    「不錯,她就是你親娘!」

    連護法這句似乎用完了力氣,側身伏地,連聲咳嗽。

    忽然之間,附近一片鴉雀無聲,陸夫人雙目放光,盯著美貌少年猛瞧,陸小漁緩緩立起身,陸幽盟亦不覺挪步走近。

    我也仔細打量這俊俏的小舅子,一經點破,真是越瞧越像,尤其是那雙大眼與嘴兒,幾與小漁同出一轍。

    「小樵,還是我起的名字。」半晌,陸夫人無聲淚流,啞聲道︰「連……連麗清,我謝謝你!」

    陸小漁眼中淚花滾動,陸幽豐則瞬間蒼老許多。

    眾人目視中,美貌少年卻默默收起搶,俯身將連護法抱起,轉身欲行。

    「怎麼?」連護法身子微微掙動,驚訝中帶著幾分焦急︰「你不信我的話?」

    「我自小是你養大的,我只有你一個娘!」美貌少年冷冷的聲音傳來︰「我為何要認一個不相干的人作娘?」說著,腳下加速,漸去漸遠。

    「小樵……」

    陸夫人的臉色越來越白,兀自凝神追視,喃喃︰「這不怪他,他還小……小漁,往後,你要照顧好弟弟。」

    陸小漁哽聲應道︰「是!」

    「還有,」陸夫人眼中神光發散,聲氣弱如夢語︰「那個……那個被你們捉去的靈兒,靈丫頭,這麼些年,娘一直當女兒看,也跟她說了你,你要……你要……」

    陸夫人最後一口氣始終轉不過來,轉回頭,死盯著女兒,陸小漁忙接著她意思,點頭道︰「我會當她是妹妹,照顧好她!」

    話沒听完,陸夫人已溘然長逝。

    自始自終,陸夫人並未向我看一眼,垂危之際,也不肯以女相托,我隱約猜到,她應是對我與霍、王二氏的悖倫事知道得很清楚,心中絕不願接受我為女婿,卻又無力阻止,才會如此。

    這讓我感到一絲遺憾的惆悵。

    「娘……」

    陸小漁嗚嗚低哭,哭聲被風兒吹著,飄得很遠,听起來,似乎連哭聲也顯得那麼輕飄無依。

    望著她微微顫抖的肩背,我陡然覺得,失去娘親的她加倍的楚楚動人,身上這里、那里,處處都教人格外生憐,不禁伸了一只手,加於她身背,我的手臂隨她身子一道起伏顫動,彷佛融為了一體。

    眾人均垂頭默哀,這時方才出去搜尋小漁的東府舊屬陸續返回,見了此狀,詫異間也默默走近,垂首附隨一旁。

    「哈哈……我殺了你們七人!傷了數十!老子他娘的……夠本了!」

    一陣狂笑打破這邊的肅穆沉靜,我皺眉尋望,只見渾身浴血的吳剛目露瘋光,神氣散亂,執劍的右臂齊肩而斷,已失去了反抗之力,連腳下也站立不穩,身子搖搖晃晃,跌跌撞撞地欲朝隱侍者撲去,他身周圍了一圈隱侍者,靜靜的執劍冷望。

    「來呀,再……」

    話未說完,一名隱侍者揚手一劍,他的另一臂離身飛去,鮮血狂噴!

    「打……」

    耳、肩、右腿,隨即吳剛的腦袋沖天飛起,半截身子未倒,又被攔腰斬斷,隱侍者很他狂殺多人,竟片刻間將他分尸了!

    這一幕,正落入趕回的吳七郎眼中,吳七郎驚呆了,兩膝一軟,不覺跪身於地,唇角發顫,說不出話……

    「六哥……」

    身處重圍的羅侍衛驚聲悲呼,奮力擊退一人,憤聲道︰「秦大頭,隱侍者在你手上,武道高風,蕩然無存了!羅某不屑死於爾等宵小之手,你也休想生擒於我!」

    此際場上的貞苦士僅剩兩、三人而已,已如風中殘燭,微弱的反抗隨時都將熄滅,若非虎使交代,叛教者須生擒活捉,羅侍衛與另一前隱侍者也挨不到此時。

    累傷於身的羅侍衛自知無力再戰,狂笑間,晃身一閃,避開幾名隱侍者近身撲擊,當即橫劍於頸,便欲自裁!

    「十五不可!」

    另一名前隱侍者本與羅侍衛相鄰抗敵,見了返身撲來阻攔。

    「十四哥,你攔我作什麼?咱們一道追隨眾弟兄們去罷!啊——你快放手!」

    那「十四」將羅侍衛橫劍自裁的手臂拉下,牢牢將他抱住,一邊喘吁吁道︰「前路未絕,何須自尋短見?」

    說話間,黑衣隱侍者早紛涌上前,將他們撲按在地。

    「十四你……」羅侍衛瘋狂掙扎片刻,再也無法動彈,驚恐地望著身旁的十四︰「你忘了與兄弟們同生共死的血誓?你……你背叛了眾弟兄!」

    「怎麼能說背叛呢?」十四嘆道︰「十五,你難道忘了,三十年前,咱們入教之日,便立過誓,終此一生,永不叛教。今日不過迷途復返,戴罪立功啊!」

    「我殺了你!」羅侍衛狂吼一聲,作勢欲咬,卻構不到十四耳旁,隨即鼓腮一吹,將最後凝聚的一口真氣噴向十四!

    「啊……」

    痛呼聲中,十四捂著一只耳朵,不住打滾,想來耳孔內脆弱的耳膜受襲,不勝其創,隱侍者忙將兩人遠遠分開。

    「唉……」

    只听一聲沉重的嘆息,不知何人而發,那聲息低啞,彷佛就在人耳邊吁氣,遠遠壓過了十四的痛聲慘號,我左右張望,卻見人人亦如我然。

    「你終於來了!」

    虎使渾身一震,面色大變,矮樹上的身子一飄一蕩,氣勁虛浮提揚,似乎隨時都會飛身撲出,道︰「閣下究竟是何人,為何一路潛隨?」

    「我一直也沒弄清,」那人的聲音宛如郁郁自語︰「餘杭梁氏母子究竟是你們四個誰的外室?連探望自己妻兒都易容化名,嘿嘿,苗正芳,你的心機可是真深啊。」

    他的聲音在眾人耳旁不疾不緩地響起,身影卻未出現場內任何一處,彷佛隱在所有人的知覺之外,又似乎遠在灰蒙蒙的高空,正低頭漠然俯望地面上所有人。眾人唯一能知道的,那人似乎有些心灰意冷、郁郁難舒。

    那「十四」渾身發顫,舉頭尋望,嘶啞地吼道︰「你……你是人是鬼……你究竟是誰?」

    天光昏暗,夜風將人人都吹得身上發寒,而那人好一陣沒有聲息,彷佛忽然消失了。

    數十名殺光敵人的黑衣隱使者,幾乎同時感到不安,人人手中提劍,警然四望。

    「苗正芳!」

    羅侍衛被多名隱侍者在人群中推擁移動,心有不甘地回望,口中連聲斥問︰「原來你還有家眷沒被殺光!哼,我不信你早有叛心。你說!是否上次潛回臨安被收服,設下這個圈套出賣大家?你這又陰又蠢的混蛋!你以為這樣自己會有好結果嗎?他們要生擒我們幾人,只不過想拿到他們一直害怕的那件東西!哈哈……那事至今只有我知道,也只有玄武使才可能猜到我會藏於何處!而你這沒用的人,轉眼就會被拋棄,你就等著報應吧!大哥一定會來尋你的,哈哈!」

    「眾侍衛!為何不讓他閉上鳥嘴?」虎使一面留意四周,一面皺眉喝斥。

    擁著羅侍衛的幾名隱侍者都是一副失神呆滯的神情,彷佛正有令人生畏的毒蛇游走在他們身畔,縮著身子,一點也不敢動彈。

    「小心!」

    瞧出情形不對,虎使將身一傾,勢如猛虎下山,直向陣中破空掠去,身下六名黑衣虎侍疾奔相隨,將至陣前,虎使氣竭處,回躍於眾虎侍上頭,略一借力,又彈身而起,雄壯的身姿在半空展開,落向押著羅侍衛的隱侍者上空。

    但虎使還是慢了半步,羅侍衛身周一亂,數名隱侍者朝四向散撲,一人突然出現於人群,奪著羅侍衛在陣中快速游移閃動。

    「苗正芳,你還有何遺言交代?」

    一道劍光霹靂一閃,那「十四」捂住胸口,滿面驚恐︰「你……你是……」

    「放心,我不會為難你的妻小。」

    那「十四」苗正芳面露苦笑,身子軟軟撲倒,一命嗚呼!

    呼喝聲中,隱侍者東聚西涌,紛紛欄截追擊那人,那人推著羅侍衛卻如魚兒穿游草藻,進退自如。趕來的虎使凌空追撲,喝道︰「眾侍衛勿亂,外圍布陣!」

    眾隱侍者讓開中心,退防四方。

    陣中露出那人身形,卻是個少年體態,蒙面束身,捷勁如豹,而又卓然超脫,身陷重圍之中,卻有臨崖獨峙的從容。

    我心上劇跳,不知為何,見身如感,彷佛猝逢未曾謀面的親人,讓我一陣氣窒、迷糊。

    「閣下藏頭露尾,插手本教事務,意欲何為?」

    撲臨的虎使一凝虎爪,一團氣勁在那少年與羅侍衛立身處悶聲爆響,衣片碎飛!

    那少年拉拽羅侍衛之身如陀螺般左旋右轉,避開虎使連施爪勁,身子趨閃之隙,揚劍回擊,虎使停墜六虎侍上方,身落而又起,凝爪殘攻,那少年身畔如被捏碎無數個氣泡,紛然炸響,六虎侍舞動鐵索飛爪,八方抓襲,外邊層層密圍的隱侍者,也伺機出劍夾擊。

    那人身受多方群襲,劍隨身走,以快擊亂,如千手解萬絲,忙而不慌,時而推著羅侍衛四下沖陣,牽引得餃尾追擊的人陣左右擺動,如龍狂舞。

    「本教的劍法!」

    「玄武劍氣!」

    眾人紛紛嚷道,虎使暴喝一聲︰「爾乃何人,給我現出原形!」

    「波!」的一聲,又一團氣勁在沖陣中的少年耳旁炸開!少年身一閃,頭也未回,一劍當先,破開人牆,挾羅侍衛沖入人頭躓動的黑衣隱侍者人潮之內,破浪而前;沿途隱侍者紛往兩旁跌退闢易,隱侍者高手眾多,竟無人能絲毫抗其鋒芒!

    雀使紀紅書見勢不對,飛身迎擊那少年,一只手上火球狂拋,另一只手上綢帶挾勁飛襲,少年只以一柄長劍敵匹萬變。

    忽一剎那,火光照徹那少年面龐!

    我腦門一暈,頓如天旋地轉,險些站立不住。適才虎使爪勁雖未能傷及少年,卻將他面上蒙著的巾布炸得粉碎,此際雀使火球一照,那少年俊秀的面孔眉目分明,印堂至下頷,一道凌厲的血色劃傷,使他俊容平生一種灼人的魅力,令人不敢置信!

    怎麼會?我喉間有一絲絲發苦,身背涼沁沁的有如寒意灌澆,心中說不出的恐懼——世上不可能同時有兩個自己!我好端端在這,又怎能在那身抗眾敵?

    望著那少年「李丹」雖身陷重圍,猶處變不驚,意若逍遙,我恍如置身於夢中。

    那姿態,那神氣,的確是多少回臆想中完美的自己!那舉手投足散發的無敵氣概,令我痴迷,令我心狂,宛如臨鏡自照,自許自嘆,心醉神迷間,有那麼一點恍惚。

    眾敵聲囂,劍光飛閃,隱侍者黑衣如潮,卻淹沒不了那灰白相間的影子;灰的是少年李丹,白的是重傷昏迷的羅侍衛,兩人匯合的身影始終像驚濤中飄著的一截浮木,浮蕩在潮頭頂端。比之白衣僧在敵眾中令人眼花繚亂的倏來倏去、縱橫無礙,少年李丹的身法,則更多了一點從容高遠之意,就像深諳水性之人,在水中順流而飄、回波而蕩,看起來毫不費力,甚至身旁、身後有看不見的敵人逼近,那道身影也能如意感應,漫不經意地飄滑,始終保持著一份警覺的間距。乍一眼瞧去,少年「李丹」

    宛如與敵眾合一,渾然一體,彷佛同一塊圓球上的斑點,無論如何使力團捏擠動,斑點隨勢而動,依然存在。

    這種幾近天人合一的身法境界,直令觀者贊嘆,我見東府眾人目瞪口呆,舉哀中的小漁也忍不住拿眼窺望,而身具功法的霍錦兒簡直可稱得上是眼露激賞了。

    這個人,竟然是「我」?我心中瘋狂,幾乎要狂喊出聲。

    「你!是玄武門下弟子?」

    激戰中,雀使幾番撲擊,皆被擊退,不禁生疑。

    「不錯,我乃第二十一代玄武使……李丹!」

    那少年「李丹」手示令牌,喝道︰「玄武門下听著!听我玄武令,速速閃退!」

    「李元其指任傳人了?」

    人群中有人驚詫地喊道,更有許多人凝目張望,舉劍遲疑,虎使怒道︰「誅邪令下,誰敢違令!」

    兩令互脅,眾隱侍者不禁一陣茫然發愣。

    這時,人群後方忽然傳來一陣騷亂,眾隱侍者微微身震,腳下立足不穩。

    「地震?怎地提前了?」

    不少人驚聲疑問,轉瞬,那地面震動陡然劇烈,地面活似翻江倒海,眾隱侍者紛紛閃避。那少年「李丹」縱聲長笑,忽抓起羅侍衛擲向翻動的地面,眨眼間,羅侍衛沒地不見!

    「有人地底搗亂!」

    醒悟後的隱侍者挺劍撲身入地,片刻後,卻一個個狼狽躍出,駭然紛喝︰「地行尊!」

    虎使喝道︰「莫讓他逃了!」虎目游尋,連發數掌,氣勁炸得周遭一片轟然巨響,土石橫飛,地底卻不見半點動靜。

    忽然,地底傳來一陣悶聲狂笑,忽左忽右,好似得意炫耀,巡游一陣,才伴隨隆隆轟聲,遙遙遠去,虎使忙喝令追擊。

    「閃開!」

    那少年身形一輕,劍勢鋪開,更見靈奧,劍光揮動處,身周隱侍者傾跌紛退一片;隱侍者出劍本就凝聚自身功力,被少年「李丹」擊在劍身弱處,勁力倏然改向,或蕩去揚飛,或返流自身,都止不住身子。

    「他深悉本門劍法,出劍須留餘勁!」虎使喝道︰「結劍陣困住他!」

    「閃開了!」那少年冷喝道︰「你們留不住我的,我不欲多傷同門,全都給我閃開!」說話間,劍芒一吐,光華大盛,劍芒突如流光且長且竄,旋飛一圈,殺退多人,回凝劍尖,猶自明滅吐閃不定。

    「劍丸!劍丸!他竟然練成劍丸了!」

    受襲的隱侍者驚聲紛道。

    劍丸是劍道修練的一個極高境界,劍氣修練至如火純青之後,化氣歸虛,煉虛為實,形如體外之丹,是為劍丸。劍丸一成,意味著身劍合一,一身功力由劍氣凝結為丸後,劍丸不受實體所限,奔如流光,意動殺人,只在剎那之間。劍丸之術亦有高下,傳言其極高境界者,足不出戶,殺人於千里之外,幾乎接近劍仙之境了。

    這少年李丹竟然練成了舉世罕見的劍丸!難怪眾隱侍者皆為之驚恐了。

    「讓道!」

    少年「李丹」劍鋒所向,劍尖凝聚的光華刺人眼目,劍勁涌處,當其鋒芒者無不闢易,少年「李丹」以劍氣迫開一道,飛身出陣,雀使與虎使被其劍丸所震懾,一時竟不敢阻攔。

    我見他以劍芒開道,便知其此去不返,急欲探明真相之下,我不及多想,飛身迎頭攔截。

    兩個「我」途中相會,那一個身形略頓,這一個顧盼遲疑。

    「可惜碧玉珠被毀,」他臉上模糊一笑,低聲道︰「我會來尋你!」

    說話間,他袍袖一拂,我忙提勁相抗,他身影如一道灰光,溶入了夜色中。

    讀靈之人是另一個「我」?為何我沒有半點知覺?

    我滿腹疑竇,心事沉沉地緩步走回,見虎使正沉著冷面,清點戰場。

    這一戰,隱侍者折亡三成有餘,雖將怨僧會剿滅,卻未竟全功,虎使顯然心有不甘,面有不豫之色。

    「解道長,請將那怨僧會餘孽交出來罷!」

    「什麼?」解道樞愣了一愣︰「你說那個女孩兒?唉,適才手下一時不慎,竟讓她逃了去了!」全真教眾中,此時確實沒有那靈兒蹤影,適才也未見有人離陣而去。

    「解道長,莫開玩笑了!」虎使寒聲道︰「免教本教為難!」說話間,虎使身後集了越來越多的黑衣隱侍者,有意無意地,將全真教眾團團圍定。

    「貧道豈敢?」解道樞環視左右,面不改色,道︰「貧道若真想為難貴教,一早便放了那女孩,只怕貴教高手死傷必多,且未必能剿滅敵眾罷?」

    虎使默然,冷盯半晌,轉身喝道︰「收令!大家這便退了罷,」說著,領著本門八名虎侍,倏然而去。

    餘下眾隱侍者,各自抬扶死傷同伴,悄然四散,其中卻有十多人,先至雀使處施禮,方才退去,想來,這些人乃是出自雀使一門的隱侍者。

    雀使紀紅書也領著門下眾人,訕訕的到我身前告退。

    真武教人去一空,戰陣處遺下滿地白衣死尸,我默望半晌,傳令道︰「挖一個大坑,全都埋了!」

    宋恣揚聲道︰「四下找一找,看是否有現成的填埋處。」

    舊屬中一人道︰「山口伐木場壘有不少土牆,山壁又多是岩石,附近定有挖地取土的大坑!」

    有人領命去尋,一會傳回消息,谷口附近,果然有伐木場為建土牆而挖下的大坑,東府舊屬紛紛動手,將怨僧會死者盡數拖去掩埋。

    怒漢吳剛死無完尸,有人跑來徵詢吳七郎,一直沉默不語的吳七郎啞聲道︰「不必細檢了,就讓他與他的兄弟一道!」

    陸小漁忽回頭,抬起帶有餘淚的眼兒,望著陸幽盟︰「爹爹,回去辦完喪事,也將娘立墳於此罷?」

    陸幽盟微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我心想︰「只怕陸夫人寧願與蓬須大漢一道,與眾合葬呢。」只是,這話卻不便提起。

    東府舊屬人多手快,很快將怨僧會尸體掩埋妥當,當手下跑來回告,我想起一事,忽然失口驚道︰「哎喲,糟了!」

    宋恣道︰「怎麼?」

    我臉上一紅,口吶吶道︰「沒、沒什麼。」我本是想起羅侍衛譏笑全真道士有斷袖之風,兩、三名道士同棺合葬,正是合宜得體,那麼,怨僧會被我大坑同埋又算什麼?自見不是陰間路上男男女女、熱鬧非凡,極為不堪?罪過!罪過!也虧得我丈母娘逃過一劫!如此一想,我又覺得小漁單葬陸夫人之議,甚是「合宜得體」了。

    當下更無他言,眾人各自收拾。許多東府舊屬趁大事已了,藉此時機,一來參見我這東府少主,二來順道辭行告退,不少人都是頭回參見,宋恣、京東人語在一旁替我引介,我听了之後,頓覺市井藏龍,不可小覷,東府舊屬三教九流,稱得上是人才濟濟。

    胡氏的傷勢,在一個全真道士的救治下已然穩住,能夠挪動,賈似道便與全真道士領頭返行。東府這邊,將陸夫人尸首抬往車中,也欲啟行,卻在這時,吳七郎半跪於地,朝我辭行,道︰「少主,家兄未能親踐血仇,卻已身亡,我想他死也不會瞑目。我要完成他的心願,此去尋家師復仇!」

    宋恣詫道︰「此去何急?你要報仇,大伙並不攔你,但你家中尚有妻小,難道也不交代穩妥後再啟行?」

    吳七郎臉上有一絲異色,決然道︰「我既立志復仇,便決心斬斷俗緣,以免拖累!」

    我心知他痛傷其兄慘亡,此時也勸不得,點頭道︰「你放心去罷!你的家小自有東府照護,不必牽掛。」

    吳七郎磕了個響頭,便頭也不回,轉身行去,月色將他孤單冷峭的身影拖得極長,腰間褡囊垂露一道暗紅絲穗,一搖一蕩的,約莫是他撿到的霍錦兒的隨身香囊……

    第七十章◆陽毒異變

    怨憎會,這片壓在賈府上方的陰霾,終於算是煙消雲散了。不過,經過怨僧會夜襲與天門山口一戰,許多事都悄然改變了。

    胡氏身受重傷,可想而知,「精神」也會不太好,雖有重金聘請的名醫悉心救治調理,一直也未見起色,說是怕風,屏絕探視,除了賈似道誰也不讓入內問安。賈似道顯然大受打擊,有逃遁之思,府內之事一概拋開不管,每日至胡氏房中探視後,便轉去解道樞處,除了下棋閑談,便是尋仙問道。可以看出,經過怨僧會一番波折,賈似道非但更加信任解道樞,而且慕道之心,愈發急切了。听得隱約傳言,賈似道似乎有意拜解道樞為師,修練道術,而解道樞以賈似道有官名家累在身,未便答允。

    說起官職,實際上,賈似道此趟急回臨安,依照常理,是要以擅離職地論罪的,不過,賈似道歷官多年,自然不會魯莽行事,啟行前便作了安排,他人到臨安,召他入京述職旨意也同時傳下。賈似道當初外放為官,本是以積累歷練為主,小舅子家有變故,皇上當然加意關照,也許此行回來後,連江州任上也不必再去了,直接便會有調任京官的差事下達。

    龔護院的事,令賈似道極為震怒。若是換了其他人家,或是東家將人驅逐,或是下人引愧離府,也就罷了,但龔護院顯然不敢卷席自去,賈似道卻又一直未對此作出任何處置。數日來,龔護院膽顫心驚、誠惶誠恐,彼折磨得不成人形,最後跪於前院,泣求賈似道降收為奴,以贖己過。如此一來,非但龔護院自己降身為奴,他的妻小也淪為家僕了。

    下人背地里議論紛紛,有人說龔護院習武出身,壯年方娶,其妻甚美,這下美妻未免不保;又有人說,其妻早已不保,又何待此時?

    對於作出奇行異舉的齊管家,賈似道的態度則要曖昧許多,似乎齊管家突然為此消失,倒讓他松了一口氣。

    府中少了兩大頭目維持,賈似道又無心打理,事情便都落在霍氏身上,由深閨內院而步出廊外,里外兼挑,一面另行覓尋妥當的人,一面操持起府務,所幸霍氏不僅有此才干,也有此心氣,且並不嫌煩,一切均有條不紊。

    由天門山返歸當夜,我並未在賈府停留,而是與陸氏父女一道去了陸府,直至辦完陸夫人喪事。京東人語遣人來催行,小漁亦請我先行返回,與解道樞交涉釋放靈兒,以完其母心願。

    我甫回賈府,便領著東府諸人逼迫解道樞交出靈兒,怎奈解道樞死豬不怕開水燙,一口咬定靈兒已逃,下落不明。為此,雙方鬧得極為不快,險些當場便起沖突。

    賈似道對我大為不滿,認為我對貴客「無禮」,加上此番怨僧會外擾中,東府眾屬對我的擁捧,顯然讓賈似道感到我的威權不下於他;而我偶獲奇丹,平地入道,也讓賈似道極為羨妒。此後「父子」會面,總覺尷尬,有意無意地,都盡量互相 避,我返歸東府,另立門戶的事便很自然提到了日程上,只是,一來胡氏病重,為孫不便此時離府,二來新婚未久,不宜即去,故此耽擱了下來。

    而我這陣日子,過得可謂「苦不堪言」。本來美妻新娶,正是日一日一而伐的神仙日子,卻因陸夫人新亡,小漁居喪守七,圓房之期只得後延。這倒罷了,偏偏浣兒、小菁幾個妾婢,也陪隨小漁舉哀,誰也不肯在小漁傷心之際,背著干那越禮逾分的勾當,於是我每日早起,淫根都是怨天恨地、怒目沖天。

    至於本分之外,霍氏那邊忙得腳不沾地,居處又人多眼雜,無法下手。而那日我與霍、王二氏的亂倫褻歡,已成三人共有的秘密,雖說是下過頭場雪,何妨隔日霜,已然著墨,下筆不難,但是呢,若少了霍氏啟頭,打破頭罐,直接去尋王氏,未免顯得母子倆太也……此事給霍氏知道,王氏顏面難抬。我想王氏定然放不下臉面答允,還是暫時不去觸那霉頭為妙,以免打草驚蛇,將好事弄成壞事,難以收拾。

    如此一來,唯有霍錦兒,還羞答答地住在我的院里。但那日我憐她有傷在身,未一舉直搗黃龍,卻是大大失算了。這幾日,這株宜喜宜嗔的晚開美人花,如驚弓之鳥,一見我便躲,偶爾被我堵在牆下廊角,也是神色羞慌,左顧右盼,接話則顧左右而言他,一副「那事且休提,奴家羞難洗」的躲閃神色,令我空自扼腕,恨不能將滿院礙眼之人統統打發出去,踏馬直逼宮,生姜炒大蔥,冷熱生熟一鍋見分曉。

    因此上,府中雖眾美如雲,明的,暗的,皆色色動人,卻像滿席珍餞送到了眼前,偏無箸下咽;分明自己有萬貫之富,可惜手頭無現銀,其奈若何?只熬得我滿身熱癢,口舌焦乾,幾欲撞牆。

    無可奈何之餘,轉回頭冷靜一想,不禁唬了一跳︰自己何時竟變得像個上蹤下跳的發情猴子了?雖說前一陣食髓知味,很有些貪,但以我多年的清淨修為,尚不至如此毫無定力。

    這一下疑心既起,尋根探由,才赫然發覺,那該死的陽毒未除,終於釀成禍患!

    以前,毒力內勁徑渭分明,尚可憑皆真力壓制於它,漸漸的,陽毒侵融內息之後,便如染劑滴入水缸,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雖然毒性也被沖淡了,但卻變得像慢性春藥,持續透發,且內勁愈強,欲念愈蒸,造成我現下夜夜難安的境況。

    若是說這算糟的一面,另一個變化,則不知是喜是憂。

    以我如今超絕的靈覺,府內僕婦、婆子、丫鬟的私議都逃不過我的耳力,我陸續听到眾人對我容貌變化的反應,其中幾名年輕僕婦的說得尤為露骨,簡直讓人毛骨悚然。

    「……噓,我問你,郭家的,你前日見了公子爺,怎地像是挪不動腳步了?」

    「你不也是,這衣裳一直見你也舍不得穿,來這院子,不過拾掇點粗活,弄這身打扮作什麼?難道他會向你看上一眼?」

    「那你呢,梳這俏頭,抹這些粉?」

    「嘻嘻!」

    「沒尋思的!」

    「也不知怎麼的,大病好了之後,越長越抓人,你瞧他那眉眼,那身肉,白瑩瑩的像上了光一樣,有幾回,我恨不能撲去上咬他耳朵一口,或是拽下一塊肉來,己「真是的哦,盯你一眼,會讓你渾身麻酥酥發飄哦,哪天呀,我就索性假裝暈了,酥倒於他懷中,任他胡為,嘻嘻!」

    「呸!瞧你浪的!我比不上你了。」

    「唉,要我說呀,咱們這般貨色,浪也沒用,犯什麼心思呢?縱肯倒貼,人家願睬你嗎?還是干活罷!」

    這些悄議,大體的意思是說我越來越「俊」,而這俊氣幾如「妖異」,簡直像妖魔一般讓人心動,這點上,從屋內幾名丫鬟偶爾朝我抬眸迎面時,發愣迷糊的失態也可得到印證。

    起初,我也疑過,會不會是意象大法促使此異變,或是功力提升,造成「變相」?然而幾經排查,最後發現事情絕非那麼簡單。

    的確,我施展意象大法已有些時日了,體貌上的變化雖不大,卻將「李丹」俊秀中獨有的一絲山野氣,移到了「賈大公子」身上,使得柔秀如女子的面容與身形,添了一股略帶稚氣的男子之「俊」,整個人的神采便如畫龍點楮般更出眾了,這是我特意從水中模糊身影容貌中發現的,在旁人看來,或許要以為這是「賈大公子」越長越開了罷?

    但這不是最主要的,作用更大的卻還是那陽毒!本來一個人功力修為大進,整個人便會體潤氣足,看著精神飽滿,而我的內力與眾不同,滲了陽毒,陽毒之氣隨內勁外透,從肌膚、神光中潤溢於外,加上體內無時不刻發散著若有若無的欲念,便成了烈日煦煦般對女子的致命吸引。

    說來說去,只能說太乙派的藥真是他娘的十足的「良藥」,效用太厲害了!

    我挾真氣入主這個身軀後,百般壓制毒力,長久之下,連體內髒腑的毀壞都愈合了,這毒性卻依舊如此頑強,竟然在我身體內不屈不撓地又結出了這意想不到的奇異之花,更不知以後還會有何其他變化。

    這陽毒糾纏不止,大有與我「永結同心,白頭偕老」之勢,影響所及,更波及了……縈繞於我腦中的隱秘念頭。

    那日天門山一戰,見了另一個「李丹」,初始的迷糊與震驚一過,我便知道鐵定是有人盜取了我的遺棄肉身了。雖不知那人怎會找到並治愈我已毀之身的,但不論內中有何蹊蹺,肉身猶存,這便是個大驚喜!從那刻起,尋返已身,重回本來面目的念頭就從未沒斷過,現在發現自己體內真勁是徹底甩不脫那毒力糾纏了,那豈不是說,即便重回己身,也將「禍」延於彼了?他奶奶的!

    關於重返已身這件事,我起初盡是興奮,然而驚喜過後,略經細思,卻覺其間有諸多煩難。

    如今我不僅與小漁、浣兒結夫妻之緣,與霍、王二氏也有孽情糾纏,錦兒、棋娘、賈妃等賈府中許多女子,都是我無法拋下的,我此身現為東府少主,斷然離去,非但會引起軒然大波,前陣子醞釀的復仇謀畫,均是立足於東府而發的,這一去,一切豈非轉頭成空?

    不知不覺,我在賈府陷入已深,再也無法簡單地回到過去了,之前青陽山師門的那個人是我,如今與眾女結緣、身居東府少主的這個人,也不能說不是我。

    天意冥冥,造化弄人,有讓人煩惱時,亦有讓人感恩處。然而無論如何,「李丹」

    猶在,可見天無絕人之路,此刻,我心中的感恩是遠遠多於煩惱的,此外,那人曾先後以「李丹」與「禿鷹」的面目出現,更讓我見到一絲希望,彷佛能望見更開闊的天地,莫名地興奮與期待起來——他能以神游道力,「分身散形,不拘一軀」,我為何不能?

    功力大進與心魂之道的全新領悟,給了我極大的信心迎對此事,一切均有待尋回肉身,弄清根由,有了兩全之策後,再行定奪了。

    我的這些驚喜憂疑,均無法向外人道,只有避人時獨自品嘗,展露在人前另一面的我,卻是少年才俊,雄風初展。

    隨著功力脫胎換骨般的大幅提升,與天門山小顯身手,東府諸人對我的態度大為改變,凡事均會找我商議,有何情況,也會及時向我呈報,若說此前好比「登基」,那麼,現下總算有點「親政」的味道了。

    「少主,怨僧會之患既除,這邊無事,咱們當日的籌劃應加緊實施了。」

    「不錯,眼下最急的便是將閑置的大筆錢財啟用,可是小漁方遭喪母之痛,怎有心思理會東府的爛帳?」

    「這倒不妨,生死人之常情,少夫人也不宜過哀,將此事請問於她,正可讓她分分心,振作起來。」

    我甚覺有理,便狠下心,讓京東人語天天捧著帳冊,跑到陸府去「煩」小漁,數日之後,小漁居喪無事,也漸漸拾起東府帳冊,閉門潛讀一番,遨游於中。這也是小漁天性使然,換了其他女子,誰會有興致翻閱那些枯燥的陳紙爛冊?

    眾人與陸幽盟見了,均是心中暗喜,再不拿旁事驚擾小漁。

    這邊東府幾人,雖隨我留在賈府暫時未去,卻也非閑著無事,而是都風風火火地忙了起來。

    原來,此番舊屬因事重聚,同心協力,奮力一戰,出人意料的一個結果是,大大地起到了凝聚人心的作用,東府復出的消息在舊屬間不徑而走,未宣而傳。

    連日來,許多久未聯絡的舊屬紛紛投來致問,主動上門申表「願勞大馬之勞」的突然多了起來。

    這件事很奇怪,上回只是在府內確立新主,尚未宣示方略以及動向,而有這樣的傳言,與其說舊屬們猜到東府會有所舉動,不如說,他們心中有熱望,願隨東府一起再做一番大事。

    本來擔心東府沉寂多年,眾舊屬未必會與東府同心,見了如此情勢,我與宋恣幾人均是大喜過望,當即決定趁熱打鐵,將一盤散沙的東府舊眾重新組織起來。

    霍錦兒聯絡水軍舊部,將「西湖阿九」等船運人馬約攏於東府旗下,與東府各行建立更密切的配合;宋恣奔走四方,說服未依附東府的舊人與東府同進退,一道發起設立各行頭會首;京東人語著手整治依附東府的各業,不像以往,除了遞交利頭,幾乎不相聞問;關西魔則代七郎收編了城北「棒頭幫」,組建東府的護衛隊,並從東府舊屬中選才入府任事。一時間,死水一潭的東府忽然熱鬧起來,往來傳信遞告不絕。

    這日,霍錦兒事畢在府,宋恣與京東人語攜手同歸。一見宋恣神色,我便知道他有事欲報,當下幾人在東廳相聚。

    「少主,」宋恣道︰「茅山副掌教已率人返回宗陽宮,遞來一信,說是茅山祖庭遣來使者,數日內便會趕到,欲與東府續結法緣,請少主出任教中護法,此事……還須少主定奪!」

    「哦?」

    我向京東人語與霍錦兒兩人瞧去,京東人語身姿微躬,傾身一笑,而霍錦兒粉面微暈,避開我的目光,側頸旁望。

    我心上一蕩,斂起漪思,略作沉吟,道︰「定在哪一日?」顯然,東府諸人皆當此事為理所當然,沒有異議。這本是東府立主那日之事,挨到今日,已算延遲,我這一點頭,東府便算與茅山結盟了。

    「未定,大約便在這幾日。」宋恣如釋重負,吐了口氣︰「屆時,少主略作收拾,咱們幾人同去宗陽宮成禮。」

    我點頭答應,以另一個身分重返故地,會見故人,讓我心中還是有點惴惴然,心神未定間,宋恣卻神色有些異樣,忽然道︰「少主,咱們東府耳目閉塞,險些被真武教蒙住了。」

    「咦?」我滿頭霧水︰「真武教瞞我們什麼了?」

    宋恣道︰「少主是否還記得,怨僧會那和尚說,『雷峰塔之事,已暗傳天下,天地大震,亂魔動世,眼下天下道門紛集臨安……』?」

    「是的,」我點頭道︰「這不是虎使放出的假消息,引怨僧會入彀的嗎?」

    宋恣道︰「真武教鎮安天下,以他們的立場,顯然不欲此事張揚;既然事機已泄,虎使便虛而實之,實而虛之,故布迷障,可笑我們竟然信了,這次我剛得知,宗陽宮與全真教在甦北鬼堡罷戰,便是因接獲此信,各自趕回臨安,可證此事不假。」

    「那虎使貌似粗莽,心計深密卻為四使之首,往後跟真武教打交道,最須提防的便是此人,否則給他賣了都不知道。」京東人語道︰「我看,這是虎使將計就計之策,假消息要讓人相信,何其之難,怨僧會定會多方求證,不如索性放出已走漏的真消息,果然將怨僧會引蛇出洞了!」

    「若是如此,」我被逗起好奇心,疑道︰「如那和尚所言,真武教此時折損實力,對付怨僧會,豈非讓人不解?」

    「據我猜測,」宋恣道︰「怨僧會得一算,卻又失了一算,他們本以為羅侍衛之事已過多年,真武教都未著急追剿,故此行險賭上臨安之行。羅侍衛手握教中秘辛,以他的能耐,或許翻不出大浪,落在一人手里,卻足以掀動真武教,他們不知前陣子玄武使逃出關,羅侍衛之事遂變得極為緊要,真武教為此不惜費盡心機,全力出擊,便理所當然了。」

    京東人語道︰「三郎此言有理。否則,那玄武弟子也不會突然出現,救羅侍衛脫身。」

    我也覺得他們推測極有道理,想不到一件事里會藏有這麼多彎彎道道,宋恣與京東人語經事極多,一時看不清,事後稍加推敲,也就明白了;而我若不經點撥,只怕此刻尚在迷糊之中,可見察事歷練,也是學無止境。我怔了一會,見霍錦兒忽閃著幽亮的明眸,正靜靜地望著我,不禁面上一紅,沉吟道︰「怨僧會慘滅,此事足以為誡,咱們諸事後知後覺,實乃大患……」

    宋恣拍掌大喜道︰「少主明見!這才是關鍵,適才我與亢總管一路行來,議得最多、擔憂最甚的便是咱們東府廢閑多年,耳目如閉,就此復起入局,無論是躋身商圈還是與臨安各勢力打交道,均有不測之險!」

    「耳目不張,行路皆難,何論他事?」我甚是贊同,道︰「此事既然如此緊要,兩位有何高見,可使東府盡快重開耳目?」

    「首先,須動用人手,用人則須財力。」京東人語皺眉道︰「可惜,咱們不像真武教受官家供養,財大氣粗,撒出去的探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有何風吹草動,均能盡覽無遺。」

    宋恣卻不同意,道︰「說到人手嘛,咱們東府倒是百行各業,三教九流,遍布臨安,又怎會缺人?只須善加利用,必可少花錢,多辦事。」

    我喜道︰「三郎說得不錯!何況,錢多錢少,事在人為,亢總管,你先提出個數目來。」

    「東府用錢處極多……咳,可得仔細般算盤算,」提到錢,京東人語不自覺露出一臉吝嗇相︰「那麼……由誰挑任此事?」

    我略一尋思,微笑道︰「霍姨心細,又通役物探敵,非霍姨莫屬了!」說完,我心中大為得意,這幾日霍錦兒盡是躲著我,她一旦負責此事,從今往後,不免要天天向我呈報消息,看她卻往哪躲?

    霍錦兒顯然有所意會,面色微紅,嗔道︰「少主!我……我不行的……」

    宋恣道︰「十妹且勿推卻,的確是你最合適!」

    京東人語也笑道︰「上回我們勞動霍姑娘大駕,原是有先見之明的,哈哈!」

    此事轉眼成定局,霍錦兒推也推不掉了。

    其後幾人商議,均覺雷峰塔之事甚是蹊蹺,為何一經傳出,竟能牽動天下道門紛集臨安?非但全真教與宗陽宮聞信棄戰,連劍聖裴元度也不遠萬里而來?「天地大震,亂魔動世」究竟是何所指,難道說一個地震,竟能引變全局?

    側身臨安局中,對這等大事自然不能不聞不問,關於此事,並未交予霍錦兒,而是請宋恣專程跑一趟宗陽宮,探知根由。

    第七一章◆指奸夫人

    「少主,小白剛縮回原形大小,今晨不知何故竄動不安,我……我去照料!」

    宋恣抬腳剛走,京東人語也請辭要去東府一趟,我見時機大好,正想留霍錦兒問個究竟,怎地我從陸府歸來,才沒隔幾天,就似乎「變心」了?霍錦兒忙借詞脫身。

    「稍候片刻,我……」

    這時,小荃奉霍氏之命,前來邀駕︰「大公子,夫人請你去一趟!」

    還真是姊妹連心啊,偏趕這麼巧,姐姐卻來救了妹妹一駕!我只得放過局促不安的霍錦兒,隨小荃一道趕去前院。

    「小荃,夫人究竟喚我何事?」

    我心下撲撲亂跳,與霍氏有過魚水之歡後,這母子關系再非單純了,她忽然午後邀我,很是讓人想入非非啊。

    「我也不知道哦……」

    小荃低頭前行,神色頗是怏怏。

    這也難怪,龔護院事發,意外受此牽累、遭受無妄之災的卻是眼前這丫頭。小荃姐妹倆自幼家貧,賣身為婢,雖然始終都是奴婢之身,但往昔在賈府,尚有母舅龔護院可略作照應,而今其舅自己也成了戴罪奴才,僅有的一點依靠,也化為烏有了,還須盡量躲避他人難听的議論旁涉於她;加上前陣子其妹妹小茵無故而亡,小荃的處境可謂極為可憐。

    「小荃,我知道……嗯,若有人欺負你,就告訴我,我替你做主!」

    「奴婢不敢。」

    小荃微聲應道,縴白的頸後微微紅了。

    「小茵是我房中丫鬟,唉,我未能照應得她周全,真是心中有愧!格外看顧你一點,也是理所當然嘛!」

    「奴婢多謝公子……」

    小荃猛然停步回望,眼圈泛紅,淚珠盈眶,當真是楚楚動人。

    「噓,莫哭!真有人欺負你?」

    「不是,奴婢想到妹妹死得毫沒來由,忍不住傷心,謝謝……大公子關心!」

    我心下黯然,小茵之死,究竟是怨僧會下手,還是霍氏聯同齊管家滅口,尚未分明。想起霍氏曾狠心對我這「賈大公子」不惜奪命相害,其後卻諸多曖昧籠格,如今更有秘情糾纏,到底霍氏心意如何?態度為何轉變恁快?

    思及於此,我腦中浮現霍氏那粉面含春、笑亦蘊威的姿容,她所行種種,閃爍不明,讓人真是又愛又恨,檔中不由沖褲暴起,似乎憤氣下走,化為壯怒之形,恨不能即刻將霍氏按於身下,得她遍體開花,出她口中真情來!

    「啊,你……」

    我下體的驚人變化,被小荃察覺,羞得她臉面通紅,掩口急走。

    見人傷心,而起邪欲,這叫什麼人嘛!我苦於辯解不得,只有尷尬地遠隨於後。

    到了霍氏居處,只見房中站立數名婆子、僕從,正听詢議事。

    「娘,你喚我?」

    「筠兒,稍坐片刻,我這頭很快就完。」

    情形與我所想全然不同,我微覺失望,環顧屋內,見可坐之處只有霍氏身旁,便慢慢挨到那處,移步坐下,觀其議事。

    「小荃,你捧些瓜果來,讓筠兒解解口淡!」

    霍氏一面听著下人呈報,一面使喚小荃,臉上神色如常,彷佛與我「渾然無事」。

    因近日走動人多,座榻前的幾案被撒走,小荃臨時搬來一個布裹軟凳,以置果盤。將果盤放落時,她的視線恰好對著我的褲襠處,當下不由一怔,視線停了那麼一霎,臉色一紅,急忙轉身躲避。

    被她這若驚含羞的眼色一撩,我的淫根登時不自在起來,噫!人同此心,情同此理,「受人垂顧」的東西就是不一般,總是那麼不安分啊。

    小荃未受命不便離廳,亭亭玉立地侍立於廳側,竭力不向我這邊張望,但只須她頭面一動,便感覺那是在朝我不文處望來般。一時間,我的襠處與她的眼兒彷佛結上了冤家對頭似的,她粉面微暈、身姿僵凝,我胯下藏龍、局促不安,滿堂議事者眾,內中兩人間卻僭濤暗涌,氣氛凝結到極點。

    「這小妮子!改日本公子讓你瞧個全形,看你還羞是不羞!」

    我暗下嘀咕,佯裝大大咧咧,一邊檢起身前瓜果嗑著,一邊百無聊賴,四下游望。

    忽然,我抬動的肘彎撞了霍氏腰畔一下,忙側首望去,只見霍氏察若不覺,只顧抬眸前望。

    細一打量,她今日非同一般,許是忙於府務,棄了繁衣盛裝,一身簡素伶俐。在我身旁,她身姿微微傾提,頷首听事,那一身的玲瓏輕俏,便從雙肩閑始,緊背細腰,翹臀飽滿,體態撩人。

    一剎那,我宛若置身於棋娘身畔,香澤微聞之餘,佯裝苦思棋步,暗下卻時時走神,偷賞伊人的體態,那段日子真教人無限懷念。

    似曾相識的身姿體態,棋娘含蓄約制,讓人意想無窮,霍氏則春風撩懷,教人心癢難禁。

    若是棋娘,那便只能乾巴巴地瞧著眼饞,霍氏嘛,既有污裙縱送之歡,解一解手癢有何不可?!

    我心下一個激靈,暗暗留意,自己身前有高高的軟凳遮擋,凳旁置有兩盆大葉花木,將僕從與主人隔開間距,對座榻這邊也有所掩映。從迎面望來,即便站著,也是看不見我胸部以下的。再說,榻面甚寬,霍氏身後離榻背上有大片空處,我在後邊尋摸閑玩,也不足為奇啊。如此想著,便猴了賊膽,我一只手便貼著榻面,移到了霍氏身後……

    「龔余氏!」霍氏忽然將身一振,臀肌繃縮,提聲喚道。

    我唬了一跳,忙將手從她滑突突的香臀上移開。

    卻見一個姿容頗俏的僕婦臉色一白,顫聲應道︰「是,夫人有何吩咐?」

    霍氏頰面微暈,藉著環視僕從,側瞄了我一眼,微微咬牙,意似沉吟,道︰「你初來乍到,我也不知你究竟擅長什麼……」

    「啟稟夫人,龔余氏工於女紅,尤擅刺繡,前陣子,老奴還想薦她入府教丫鬟們女紅呢!」說話的人正是賈似道乳娘林婆婆。

    「啊!」霍氏失口一聲叫出,掩口的縴手落下,好似驚詫︰「那太好了……時值涼秋,正可領著眾丫鬟備辦冬衣。」語畢,狠瞪了我一眼︰「筠兒,你房中的丫鬟也不可恃寵而驕,偷閑躲懶,屆時一道喚來!」

    「是!」

    我自然知道那一瞪眼的本意所在,我的半截手掌被她沉落的豐臀坐實,掌上玉瓜,又飽又綿,讓人煞是銷魂,當眾干鬼事,我心間如火燎原,大燒大燃起來,道︰「娘怎麼說,便怎麼做,孩兒還敢不依麼?」

    「你最胡鬧,己霍氏斥了一聲︰「不要又藉著下棋呀、捉蟲呀,替你房中丫鬟推托。」口中吐言,依然是只有我能听懂那「胡鬧」兩字。

    嘿嘿,你也有今日,落到了我手上!我瘋痴痴地暗念著,她越是機敏善遮掩,我越想戲鬧於她,一時間,五指活動,在底下更加「胡作非為」起來,忽然,我靈覺察到小荃氣息不穩,身子微微發顫,腿也在抖,那丫頭莫是看見了?

    滿廳之中,也只有她立身的角度能望到這邊更多些,不知為何,我對她沒有絲毫顧忌,相反,一個更大膽的念頭升起。

    「小荃呀小荃,你好生看著,權當我替你妹妹報仇吧……」我心下作念,對霍氏我很有幾分無奈,即便查知小茵確是死於霍氏陰謀,我也不能、當然也不會將霍氏怎樣,這也算聊以報復吧,所謂世事無奈又無常,人間正道在淫掌……

    抽出手來,真勁運處,霍氏腰後衣裳被我無聲撕開,露出一片白生生的玉肌,我的魔爪由隙口鑽入,魂不溜丟地向下探去,腰凹一過,兩瓣又柔又綿的玉臀起如峰巒,抓一手,似欲流汁流蜜,溝壑間微微陷落處,開綻得幾欲繃裂,肌膚摸起來又緊又滑,油光潤澤。

    這時,霍氏的臀肌擺動,極力躲閃我的指頭勾探聲氣發顫︰「罷了……我身覺不適,你們……且都告退罷!」

    「夫人萬安!」

    「夫人,我尚有一事,片言即可。」

    我的指頭向下勾滑,在她玉臀疊壓榻面的一線,忽然探到緊突密簇的後庭菊,那處肉兒又嫩又熱,吸人指面,火已燒到喉頭,我乾咽了一口氣,一根指頭無法無天就隙揉入。

    「快說!」

    霍氏幾乎支撐不住,身腰抖抖地,身姿微抬,氣息已見促亂。她身子一輕,我感覺她好似掙扎著活在指端,又好似我的指頭將她整個人頂起了。霍氏身無落處,以巾掩手,向旁一扶,藉機地在腿旁狠掐了一把,我則報復地向內挺進,首個指節全然陷沒,於菊洞中輕拖慢拽。

    林婆婆道︰「齊管家已失蹤離府多日,他的屋子是否讓人清掃一下,以備他用?」

    「嗯……暫且不必……退下罷!」

    霍氏有氣無力,只能略抬玉臂,稍作揮擺,那臂還是抖的。

    「夫人臉色很難看,要不要緊?」

    「羅嗦!」

    遭霍氏情急喝斥,眾僕忙都慌退。

    「小荃……呃!你……你去老爺處問問,晚間回這邊用膳呢,還是……依舊與道士食素?」

    霍氏忍到此際,已是花容失色,說話磕磕絆絆,小荃听了吩咐,如釋重負,臉上卻不敢顯露什麼,低應了一聲,轉身快步去了。

    廳內一空,霍氏倏然轉身,揪住我胸衣,粉面似笑似怒︰「小惡魔,好大的膽子!你老子都沒踫過的地方,你……你也敢胡來?」

    沒了旁人,我倒氣焰大落,縮了手,訕笑耍賴道︰「好些日沒見娘了,孩兒念想得緊!既是娘一直留著的,那便舍給孩兒罷!」

    「呸!虧你還說……」霍氏臉色一紅,閃了一眼大開的窗扇、廳門,低聲逼喝︰「我不叫你,你便不來看我,是不是?」

    這避人耳目的聲氣讓我心間一蕩,渾身又熱了起來,滑了手在她臀上滿候游移︰「娘不能怪孩兒,娘這邊總是很忙,就是今日,也還有這麼多人……」忽然,指尖觸到一處湯濕濕毛茸茸的所在,微微一怔,更覺筋骨提拽,氣息急促道;「娘既已恩賜甘露……便給孩兒嘗嘗……」

    「放開你的髒手!」霍氏大羞,吐著氣,豐臀扭甩,柔臂撐推,道︰「叫你來,可不是讓你亂來!坐好了,有話……跟你說……」

    「那好,」我抽出濕膩的手,將她按身於榻,似笑非笑︰「咱們娘倆邊『敘』邊說……」

    「你……」掙動紛亂間,霍氏身已淪落,仰面盯著我俯逼而下的俊容,亦不無情動,微微咬牙,手在下方一掏,捉住了我怒起的淫根,暈布雙頰,眼波流蕩︰「你老實給我說,去過三娘那里了沒?」

    「長幼有序,孩兒自然先來看娘!」說著,我火急火燎,掀裙翻開,扯下她小衣。她胯間奇葩,驚唇羞張,惑人眼目,我舉著她兩腿略略分開,秘唇更是盛放如迎,我心一緊,就勢掏出搖頭顛腦的淫具,急不可耐地朝那扎去!

    霍氏神氣迷亂,急道︰「小冤家,莫要在這里!」

    「偏在這里!」

    廳內門戶大開,但我的靈覺鋪展甚遠,只須有人靠近,必可先行察覺,絲毫不擔心有人會撞見。

    霍氏卻毫不知情,瞻顫心驚,鳳目大睜︰「老天!你要害死娘嗎?」

    我一聲不答,挺著怒槍,落在瓣唇繁密的花苞處,如刃切腐般捅入熱融融的緊鮮牝戶!

    霍氏身涌如浪,聲抖抖地哀吟一聲,頰面宛如流下一道紅光,王頸染暈,聲息卻被她咬唇止住,鳳目如怨如嗔。

    「娘怎地不叫了?」

    我正欲大起鞭撻,尚未抽動,便覺有人自長廊快速走來,一升嚎一聲,極不心甘地將濕淋淋的槍身提出,忙亂收拾。

    霍氏不知就里,抬目怨望,兀自在那吁吁而喘,忽然一霎也明白過來,也慌亂起身整衣,急掠頭鬢。

    「夫人,老爺來了!」

    小荃從窗口行過,好像在廳外絆了一下,尚未入廳。

    霍氏急向內房走去,剛到房口,賈似道從廳外走進,霍氏折身回迎,笑道︰「老爺怎地回來了?」

    「筠兒也在?」所幸門戶窗扇大開,賈似道環看一眼,絲毫不疑︰「方才听林姑姑說,夫人身子不適,到底如何?」

    「還不是這陣子忙的,」霍氏不緊不慢地走近︰「歇息一會就好了,林婆婆也真是,一點小事,就傳嘴傳舌的。」

    「你不要怪她,她也是關心你。」賈似道走近座榻,轉身望見霍氏身背揚起的碎衣,道︰「咦,你衣裳怎地劃破了?」

    「啊!」霍氏臉色一紅︰「午後園中被樹枝扯了一下,以為沒事,原來竟破了。

    筠兒,你也瞧見了是不是?也不肯提醒娘一聲!」

    「孩兒不好意思說。」

    霍氏狠狠白了我一眼。

    賈似道呵呵一笑,撩袍落座︰「筠兒,你來得巧,宮內賜來佳釀,咱們爺兒倆個一起嘗嘗。」說著,命小荃道︰「傳話下去,整備酒食。」

    「老爺今兒不吃素了?」霍氏笑道︰「你們父子聊會兒,我先去更衣。」

    「爹爹,老太太身子可有轉安?」我襠中猶有黏濕,此時與賈似道並坐,心覺極為怪異。

    「暫且不能見風,其他一切尚好。」賈似道略略皺眉嘆道。

    一時,酒食在西廳備好,三人移步就食。

    三人坐定,賈似道就席一望,忽道︰「啊,忘了叫笙兒、芸兒一起來,也算小團聚。」

    「別提笙兒,」霍氏怨道︰「日日纏著我,叫幫忙弄幾只上品蟋蟀,說是再過十天,要去迎戰本年最後一次促織大賽。我這頭哪忙得開?這不將筠兒喚來,東府那邊什麼人都有,找起來也容易!」

    說著撩眉撩眼的,向我望了一望。

    我微微一笑︰「我會吩咐他們盡力找一找。」

    「對了,」霍氏忽然想起,向賈似道說道︰「你那里從任上帶回不少,給笙兒兩只,不就是了?也不必驚動大伙為些許小事亂忙,說出去給人笑話!」

    「促織之道豈是小事?怡情養性之雅,也不怕人笑話。」賈似道肅然道︰「不過,我求得的那些盡是齊魯異種,備著下月月圓之夜,皇上來府中同玩共賞的,豈能給笙兒拿去玩?」

    霍氏疑道︰「到了下月,促織還能存活?」

    「這是我新獲的本事,天下沒幾人能做到,如今宮中養蟲之法也是傳自我這里。」

    說到這個,賈似道頗見得意︰「從今往後,秋季過了,尚能玩蟲賞斗的,普天下就皇上與我二人了,哈哈!」

    「皇上來府?唉,又得大忙了!」霍氏神色說不清是喜是憂,還是喜憂兼具。

    「夫人,我正擔心此事,你身子不適,乃因事忙勞心,身衣劃破,只怕也是行步匆忙,腳不沾地之故,須得盡快找個幫手。」賈似道執杯沉吟道︰「沒找著合適人選前,何不放手讓林姑姑幫你?她一向管領著眾丫鬃,經事極多,面面俱到。」

    「又是你的林姑姑!」霍氏神氣有些異樣,不悅道︰「婦道人家,有我足夠了,你不怕將她寵上天了?」

    「你不用便算了,當著孩兒說這些作甚?」賈似道顯然有些情虛︰「好在龔余氏入府,也能幫你些忙。」

    霍氏垂頭低聲道︰「都是一路貨色!」

    「罷了!」賈似道愀然不樂︰「我也不管了,你自個拿主意。」說罷,朝我道︰「筠兒,你已成人,我同樣不便管你,但既為人父,有些話也不能不說,我上回給你一個『理』,凡事依理而行,有理走天下,違理不可長。今兒呢,我再說一個『禮』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尊師敬道,均須切記,國有國禮,家有家禮,萬事妥諧,否則倫亂綱常……」

    霍氏白了賈似道一眼,打斷道︰「筠兒沒讀書麼?老生常談,何須細講?喝酒罷!莫待放涼了!」

    我心上亂跳,若非前些日與解道樞沖撞,賈似道斥我「無禮」,我定要以為賈似道別有所指了。

    當下三人話頭不盡投機,轉為品酒閑談,桌底下,我與霍氏偶爾抵足傳意,偷來紅杏別有香,家和酒歡喜盈堂,大享天倫歡聚之樂。

    我不勝酒力,先行告退,一出廳外,夜風吹面,皓月當空。從被霍氏撩起的、幾欲將我焚燒的火熱情欲中脫身出來,站在廊外,忽然格外想念其妹霍錦兒若即若離、有如皎月般的幽情——那月色就像錦兒明眸的波光,明靜照人。

    「你去其他房罷,我這陣子身子不適。」

    「嗯,你累啦,好好歇一歇,三娘那里我去過了,她卻是常病。唉,」

    「二娘盼你許久了,你何不去坐坐?」

    「這些天,娘病沒大好,我心焦得很,還是夜里讀些書,更能入睡。」

    「對了,你在江州任上新娶的小九李氏,幾時到府?」

    「呃,慧娘得待調任的旨意到了,收拾任上的東西再回,應能趕得及下月的圓月之賞。」

    嘿嘿,賈似道與霍氏不知我靈覺過人,私話被我听了個一清二楚。知道賈似道不會相擾我的兩位美娘,我心里舒服了多了,沿著園中緩步走去,明月隨我一路。

    回到自己院中,聲息比平日冷清許多,忽然想起,宋恣去了宗陽宮,京東人語回東府,而胡九,更早便回府養傷了,今夜此院中,除了幾名丫鬟,便只有此刻我心中最惦念的錦兒,她肯不肯出屋陪我賞月呢?

    第七二章◆藉酒問情

    心有牽系之下,我不覺投目朝霍錦兒居處望去,那兒門戶掩閉,毫無響動,只見燭光映窗,且灑照窗外一地昏黃,不知窗內人此時在做些什麼?

    正痴想間,只听「噠!」的一聲,在靜夜中,听起來十分清晰,正是合上門閂的聲響。

    這一聲雖極輕微,卻將我震得心里微微錐疼了起來——與自己期盼的恰好相反,霍錦兒听到我入院的步聲,悄然將門自內扣上了。

    愣怔中,我不覺有些身冷心涼,漸漸的,又自慚形穢起來。

    她是否以系魂之法發覺了我與霍氏的胡纏?我心下閃過此念,隨即推翻天門山戰後,威脅一除,我與她魂系雙身的聯結便切斷了,適才,我也未感應到她的探測。

    那麼,還是在躲著我麼?怕我登門滋擾?

    微醺的酒意將我多日郁郁有憤之氣,徹底提揚發散,我胸口一熱,酒氣上涌,陡然大步流星,向她居處走去,行至一半,卻見窗上人影一動,倏地,竟連屋內的燈燭也熄滅了!

    好呀,且看你怎麼躲!若在平日,我或許便會情怯而退,酒意驅使下,我卻是愈挫愈強,當即逕奔房口,舉手拍門。

    「啪!啪!啪!」

    屋內沒有動靜,我又固執地繼續敲著。

    「誰?」

    半晌,霍錦兒才略為慌亂地應了一聲。

    明知故問麼?我也不答,只將門拍得震天響。

    「……我睡下了,有事明日再說。」

    听得出,錦兒既羞又慌,聲音壓得很低,像是生恐院內人听見。

    我卻不管,使勁打門,其實,我早將朝院中的聲息施法禁閉了,才無所顧忌,不怕驚擾他人。霍錦兒卻不知就里,忍得片刻,無奈之下,終於「唆啦」一聲將門閂拉開了。

    「你喝酒了?」

    我推門入屋,錦兒已背轉身,朝屋內遲步行回,她頭也沒回,聲音略帶委屈。

    「唔!」我跟在她身後,故意使呼吸濁重,呵出陣陣酒氣,以遮臉面,道︰「是喝了不少,今宵月色不錯……想來看看你。」

    「喝了酒……便早些回去歇息。」

    霍錦兒手落桌案,身背微顫,柔意似勸,情若忍藏。

    我不答,吁著酒氣,游目四望;屋內雖未點燈,但毫不昏暗,月色從大開的後窗披灑入屋,清輝光亮一片。她迎窗而立的背影,被月光剪出一身起伏有致的曲線,腰細臀豐,柔婉中略見豐熟,風致獨呈,楚楚動人。

    我心中涌起將她攬入懷中的強烈渴望,心念方動,霍錦兒卻仿若有察似的,身形忽移,拾起桌上的火石,欲點亮燭火,擦了兩下火石,尚未點著,卻停下道︰「少主,我這便要歇下了,你……你還是回去罷!」

    「我……」

    這時,只听「噗!」的一響,兩人均是一驚,隨聲望去,卻是籠中的小白醒來了,在內撲撲竄動。兩人投目怔望,均未收回目光,而我已改了口氣,仗著酒意,逕自道︰「你這些日,為何總躲著我?」

    「早知你會有此一問。」霍錦兒手一顫,火石落於桌上,腴柔的縴掌滑過桌面,默默轉身,移步窗前,半晌,方幽幽道︰「錦兒心中好難,前日還曾收拾衣物,想要索性一走了之……」

    「那你為何不走?」我的視線隨她移動,只見月色將玉人照得淒影如傷,讓人心頭作酸,我心中一軟,隨即咬牙恨聲道︰「你是舍不得東府眾友,還是舍不下我?你若走了,我便好宣告眾人,上天入地也要把我心中人找到!」

    也許,正是對她不告而別之舉的無奈和恐懼,才讓我這般硬聲粗氣,以壓心底的驚慌。

    「不要!」霍錦兒嬌軀一震,回首哀望,眼中已是淚波盈盈︰「少主,你……你是人中龍鳳,正值少年,舉府上下,誰不對你……世間好女,任君采擷,何必垂青風華已逝、黃花凋瘦的錦兒?」

    「你瘦麼,你可一點也不瘦!」

    霍錦兒頓足道︰「你醉了!我不跟醉酒的人說話!」說著,別轉嬌軀,好似賭氣。

    她說我醉,我索性佯醉,打了一個一隔,身搖搖地走至她床榻坐下。身一落,頓覺四下素淨整潔,屋內陳設雖簡,卻無處不見巧思,榻內遞來陣陣清芬的幽香,紗帳上偶有小件飾物懸墜,別有女兒情致,這暫時居停之所,竟被她巧手弄得色色宜人。推物及人,想其主人的蘭蕙之質、玲瓏心性,思慕佳人之心,愈發難以自抑。我思緒浮游,一時氣涌沖動,一時踟躕自憐,斟酌半晌,方道︰「錦兒,你也听到那些僕婦閑語?沒錯,她們人人都喜慕我,而唯獨你,卻要棄我如草芥!」

    我故意拿話逼她。

    「錦兒並非……」

    霍錦兒接了半聲,轉眺窗外,鬢發飄動︰「少主俊采飛揚,身擁榮華,而有出塵之清,不入凡流,錦兒雖愚頑任性,亦非草木,豈能……不動心?只是名分有隔,年歲懸殊,這些日來,錦兒再三思量,均覺前路渺茫,無以自處……」

    說著,垂頸低聲道︰「旁的不說,便只教三哥他們知道了,錦兒……就見不了人,無顏存身了!」

    也難為她掉文遮面,肯掏出這番肺腑之言,想來這陣日子她也是蘊思已久,心苦難申。

    她口中雖道自己「愚頑任性」,我卻能意會到,實際上這四字應該換為「秉性孤傲」才對。莫看她平日沉靜溫婉,其實她性子暗藏的一面,卻是相當傲氣,眼高於人,凡事均不肯屈就,否則以她的容色與才情怎會延誤青春至此?她多年瞞著東府諸人,鉅額耗費均從霍氏娘家取用,我後來才知道,她並非白白從霍府支用銀錢;霍氏最出色的許多奇珍異品,若缺了她苦心施為的靈異法術,與別出心裁的巧思妙構,其價值只怕不到現價三成,僅此一項抵她所費數倍有餘。而她恥於「以力換財」之名,寧願被霍氏家人誤會,也從不加以申辯,可見她是多麼要強。

    這般傲氣要面子的人,偏偏遇上「名分有隔、年歲懸殊」的我,要她面對這段悖於人常的孽戀,自然是加倍為難。

    思及於此,我心下憐意大起,道︰「錦兒,你說的這些我全都知道,陡然公之於眾,當然令人驚詫側目,若是瞞住一些時囗……日久天長的,慢慢露出些苗頭,相信眾人也就見怪不怪了!」

    「羞死人了,怎麼可以?」

    我心意激蕩,不覺起身挨近,撫她後肩,柔聲道︰「男女私慕,乃兩人秘事,與旁人何涉?世間情緣生發,向來也沒有一定之規,若真是都循規蹈矩,你早屬意年歲相彷、名分合宜之人了,是不是?」

    這番話,我也是想了許久,今日才一吐為快。實際上,一如她自承,她向來「任性」,也是不甘凡俗的人,我很希望此語能激起她的傲性與勇氣。

    霍錦兒咬牙不語,月光半照其面,能望見她眉心擰起柔中蘊剛的兩道彎蹙。

    如此好月色,玉人又端然在近,偏有許多阻隔禁囿,我胸臆之中灼悶難言,恨不能一把攬倒她,恣意歡憐。但也許,我是太在意她了,近在咫尺,我竟不敢魯莽地將她摟於懷中,心意難舒之下,只將置於她香肩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

    「你……你不明白的。」霍錦兒蠔首低垂,默受我撫肩遞意,我心下正蓄積了幾分欣喜,她卻側肩微避,瞥了我一眼,長睫覆垂︰「東府也還罷了,若給我大哥知道了,更不知鬧成怎樣,只怕要對東府大大不利!」

    「你大哥……對東府不利?」

    「是的,錦兒自幼任性,浪跡江湖,不愛受人管束,但始終是錢塘霍家的人;霍氏乃吳越舊族,極重家聲,這種事,他們絕然不許!大哥身位權重,最惜顏面,盛怒之下,若率霍氏勢力與東府為抗,實非……實非錦兒所願見!」

    「這……這全是你自憂自擾!我看,你孤身未嫁你大哥才會著急。唔,其妹不擇人則已,一下手就得個少年如意郎,只怕他高興還來不及呢!」

    「呸,你胡說八道!」霍錦兒被逗得繃不住臉,忍不住聲恨氣笑,擺頭不理。

    我見玉人顏開散雲霾,雖僅忽忽一現,卻也心身為之一輕,不由愈發神出鬼沒,貼著她耳邊道︰「好,你說了這麼多,就算有理,也均非今日方有的事,上回在天門山你為何只字不提?嗯?」

    「要死了!」霍錦兒頓足羞道︰「人家那是一時迷糊……」

    這麼說,那日她也是情難自抑了?望著她幽微婉轉、亦羞亦愁的姿容,我心間忽然一片敞亮,真相並不在那些繞來繞去的話頭中,而在她為情自苦的樣子,在那眉頭,在那嬌婉的身姿,真相遍布這月下訴情的小屋!我真是傻!既然她並非對我無情,道書上不是說了,「此心之外,皆為虛幻」麼?說來說去,東府也好,霍家也罷,那些重重顧慮不過是外擾,真正困住她的,說到底還是一個「臉嫩」而已!我怎能見她陷於為難,不作進取?如此一想,我心中打定了主意,再不為他情迷惑……

    「啊!少主,君子不欺暗室!你……你……」

    「我不是君子!你也非『暗室』!」

    我喘吁吁地道,入屋以來,我一直行為「端好」,這下忽然發難,霍錦兒猝不及防,嬌軟豐膩的身子被我一把抱入懷中。

    「嗯!」

    她近日為事奔忙,回屋解去外邊披風後,便是一身緊衣打扮,通體皆為傲幽幽的深黛色,體態玲瓏,英姿清爽。這幾日來,我早已瞧得上火了,數日久忍,思渴已極,此刻玉人充盈於懷,登時激起我陣陣銷魂之嘆。

    「唔……你……你不可以發酒瘋的……唔唔……快放開我!」

    霍錦兒嬌軀震顫,嘴里噴著濕漉灑的喘息,那緊身衣下顫動的身骨兒,被我蘊著一團火的熱懷攬納,便糖飴遇熱似的軟化了,卻兀自不甘心地極力扭身,掰著我環扣在她縴腰的手,往下朝外推揉,但我的雙臂,卻像生了根似的,任她如何掙扎,毫不放松。

    懷中那曼妙輕盈的身段,讓我有種錯覺,彷佛那是可任意揉捏的泥團兒,只要我再加使力,她的一身肉兒便會朝四周漫去,她的腰骨便會被我折斷。

    我掌底扣著的縴腰,軟膩脂彈地微微隆起,有著無法形容的女性豐饒,我下體緊貼著的翹臀,則更要命——她下裳著的是羅褲兒,薄薄的絲料將她肌膚的溫熱與肉感全透了出來,甚至那兩瓣玉瓜的隆起與開隙的形狀,也凸露無遺。

    「唔……你欺負人……」

    幾番掙扎未脫,霍錦兒身子軟得只剩下吁喘的力氣,整個人也從此乖了下來,繳了械,嬌啼作怨,微垂其面,似有無盡的委屈。

    看來我押寶是押對了,她此時這般情態,哪還像個奇術層出不窮、讓人頭痛的俠女?全然一個惹人疼惜的嬌嬌女子嘛!

    「錦兒,我不欺負別人,只欺負你,還要欺負一輩子,你今生都休想逃了……」

    我心底透徹,愈發信心十足,一邊貼著她耳鬢痴迷囈語,一邊手中踐言,渾身上下「欺負」她,欺負她軟膩的腰,欺負她滑圓的臀,沿著她身子的丘陵緩緩移動著。

    上回在天門山,因她有傷在身,我始終有所保留,不敢過於撩逗她的情欲,今日大為不同,許多上次不敢涉及的地方,也大逞手欲,下及臀胯,上至豐胸,所行之處,摸到哪兒,她哪兒便起了一陣顫栗。我能感受到臂彎中的她,身子極為敏感,遠不如她的心志「堅貞」,當下更是乘勝追擊,高山越嶺,深谷滑陷,只攪得霍錦兒呻哀不絕,身抖不止。

    一番探摸下,非但她氣喘難挨,也惹起我滿身火竄,胯下塵根暴舉,直抵她扭動的嬌臀,這又激起她新的一輪猛力掙扎。

    「啊,莫……莫……莫動!」

    我的塵根承受不了她下體連番擠壓摩擦的快感,陡然一線酸酥如飆,咻咻欲噴,我急忙縮弓身子,驚慌地顫叫。

    也許是我臉上神情奇怪,語氣又與平日大為異樣,她被唬住了,停了下來。

    她畢竟是熟齡大姑了,雖不似已婚婦人的情欲反應,但也非毫無所知的毛丫頭,對我的狀況,她似乎出於本能地有所意會;然而猝臨蒙昧未明的事,卻又讓她發了懵,不知如何應對,她豐膩的大腿微微顫抖,忍耐著我的塵根在其上脈動,她竟那樣等著,愣睜著明亮的羞眸,一動也不敢一動。

    她那樣子,真是有趣之極,半是驚羞,半是無奈,彷佛屏息忍受著未知的猛獸從身前路過。

    過了狂噴的泄意,我「吁」了口氣,霍錦兒萬分羞惱地道︰「少主,你若是只圖一時之快,我……我……」

    望著她語無倫次的狼狽與羞怨,身心略略松下來的我,忽然有種智珠在握的感覺。也許見了她在男女之道上的生澀,我心中陡然有了極大的優勢,我嘴角噙笑,毫不理會她的怨責,一手托起她的下頷,在她驚羞地扭頸擺動中,覷準她芳唇,就勢印下,封住了她張動的唇瓣。

    「啊!」

    宛若失而復得之物,彌足珍貴,此番重嘗香吻,讓人煞是魂迷,我感覺整個身子虛飄起來,浮在月色中。

    「唔唔……噫!」

    乘她吁喘吐氣,我的舌頭狂熱地叩開她貝齒,霍錦兒似乎要以舌尖將我闖入的狂舌卻之門外,不料,卻引火燒身,我的舌頭趁機勾纏上她的柔滑香丁。她身如電殛,嬌聲呻吟,頭頸使勁朝窗外傾避,我緊追不舍,這一來,兩人上半身均折往窗外。

    外邊碧空如洗,明月高照,霎時,月色映照下,她鬢發如墨,面白似雪,眉目分明有如輕筆勾畫,美得幾乎不似存於人間,宛如少女般純淨。這倏然間的變幻,讓人心神痴迷,月光下的別樣異境,感染了兩人,一撲一仰,久久沉醉停駐。

    縱身長吻中,我眼角的最後一點餘光,窺見她長睫幽幽的眼眸悄然合上。

    這悠長的一吻,似乎耗盡了兩人渾身力氣,也燃盡了心魂,分開後,兩人都是一陣氣喘,片語不能。

    「硌……硌得人腰……疼死了!」

    被我拉回身子後,霍錦兒低傾著頭,臉上依稀有模糊的羞色,藉著側身擺頸,尋摸腰畔,躲著我的視線。

    「很疼麼?」

    「你……滿嘴都是酒氣……害死人了!」

    霍錦兒蹙眉怨道,這話真是奇妙,也不知是為我的魯莽遮掩,還是為她自己遮羞。

    我領受薄責,細品其中的意味,心下暗喜,不覺將手擁去,她初時猶有抗拒,但在我臂力漸漸收緊之下,相持未多久,便幽幽嘆了一聲,彷佛嘆盡了她一生的堅持,終於低頭弓身,依依入懷,我滿心甜喜,輕撫她額際秀發,道︰「錦兒,真好,我又親著你、抱著你了!」

    「好什麼!」她嗔了一聲,低伏臉兒,幽幽道︰「你撒酒瘋,一點也不管人家心里情願與否……」

    我心有憐惜,擁摟更緊︰「錦兒,你說我醉也好,沒醉也罷,我此刻比什麼時候都明白,我……其實我早就該來了,為何讓你一人自苦如此?」

    「總之我……我是沒臉見人了……」

    「世事縱有萬難,皆由人迎對,會有法子的。」

    霍錦兒伏在我肩旁沉默不語,過了好一會,才抬頭羞道︰「你說……先瞞住大家?」

    「唔,先瞞一陣子……」

    這麼一說,兩人的擁聚,恍惚有了種避眾偷歡之感,讓人倍感珍惜。我低望了她一眼,忍不住又尋向她嬌軟的芳唇,這回她仰面容我長長地親了個嘴,方將手來推。

    迷迷糊糊地,我聞到她頸窩漫上一股異香,不禁低頸深深吸氣︰「錦兒,你身上抹的是什麼?好香,好香!」

    「哪有抹什麼,人家身上臭都臭死了。」她仰頭吁吁怨喘︰「這些日外頭替你奔走,連停下來沐身的工夫也沒有,回來還要……受你這般欺負……」說到後邊,她語音轉低,嬌羞不已。

    想及她的「苦況」,我心中又是好笑,又覺甜暢,道︰「欺負?瞧你……嘻,比我還貪呢!」方才,她初學會交舌,吸得我舌尖發麻,扭身迎湊,豐乳抵人,情熱之態,一點也不亞於我。

    「啊,不許你說!」霍錦兒大羞不依。

    「錦兒,」我貼在她頸窩,又深吸一口氣,柔聲道︰「往後奔走累了,回來乖乖到我房中,先讓我好生疼惜你一番,你說好不好?」

    這對來日的「展望」,令霍錦兒更羞,她喘聲喃喃︰「不好,人家外頭累了,回來還……還要……」

    「還要什麼?」

    「服苦役!」

    「苦役嗎?」

    我呻嘆著,不禁又將她攬近,經過一番波折,兩人心歷煎熬,此番重越雷池,情熱更勝從前,轉瞬覓唇覓舌的,又膠在了一塊。

    唇分,我窺望玉人神色,心意甜足,唇角輕笑,霍錦兒不勝其羞,白了我一眼,身兒微退,撥著散亂的鬢發。這矜持的動作,我恍惚平日在她身上多次見過。不知為何,熱纏之中,還不覺怎樣,這分開的間歇,因年齡差異導致的訕然之感,忽然又回到兩人身上,她也顯得格外生怯起來。

    不過,這並未讓我困擾,反而如品汲了風味異樣的甘冽之釀,陶然有醉,我甚至嫌她臉上的嬌羞看得不夠分明,沖口而出︰「錦兒,咱們……點上燈罷!」

    「不要!」霍錦兒揚手來攔,兩眼嗔望著我,似別有意味︰「就這麼待會兒,你……你也好回屋去了。」

    我的手中接著一只冰軟的柔荑,順勢捉去,觸到她短衣袖口露著一截皓臂,依舊是一議我心動不已的豐腴白皙,摸上只覺軟滑而膩,有種水嫩嫩的沉手之感。

    除了她豐美過人的雪乳,我最喜她這雙玉臂,似乎能從中想像她通體斗白如羊脂」

    的玉肌。

    呼吸輕噴間,我就著月色,細細把玩著她白酥酥的玉臂,想及她衣下的光景,我不禁周身皆熱,心底的欲望一點一點地暗下滋長,全堵在了喉間,我顫聲道︰「錦兒,我想看看。」

    「唔,看什麼?」

    「一直沒來瞧你,也不知你傷好得怎樣,我想……看一看。」掩藏下的欲望迫近,一讓我喉間乾澀變聲,說著,毛手毛腳的,便去撥她胸口。

    「啊,下流!」

    真是萬萬沒想到,正被欲火攻心的我,胸上猛挨了一掌,腳下後退,吸氣吃驚︰「錦兒,你……你竟用內勁打我?」

    霍錦兒不答,臉上繃得凜凜然,眼中卻閃動一絲狡黠,彷佛已洞徹了我所有私欲,她唇角凝著模糊的異笑,向後漸退,全身隱入窗側的黑暗中。

    她這不知是頑皮還是矜羞的神氣,蠱惑著我,而胸口挨的那一掌,還在火辣辣的疼,我渾身雄性彷佛都被打醒了,呼著熱氣,撲往那光」兄照不到的地方。

    「啊!」黑暗中傳來霍錦兒短促的一聲驚叫。

    我捉到了那縮於屋角、瑟瑟發顫的身子,不由分說,頂膝貼面,大肆侵犯,黑暗之中,錦兒的羞澀似乎也隨光亮一道大為斂收了,身子時有應和,嬌吟不絕。

    兩人一個是少年情狂,一是熟齡大姑,漸漸的,再也不滿足蜻蜓點水、淺嘗輒止的親近了,止不住的向情欲深處越陷越深,在暗處瘋狂地熱纏在一起。

    不知不覺中,我的手已拉開她腰間束帶,從她衣底鑽了進去,貼皮頂肉地滿身游走,她那一身肉兒,又膩又滑,撩得我口乾舌燥,心焦難耐。

    「呵!」

    我喘著粗氣,把持她酥成軟泥似的身子,移回窗口,「嘶啦」一聲,內勁運處,我將她胸衣撕得大開,兩只雪兔兒,活蹦亂跳,在月下歡騰。

    「啊!」

    霍錦兒大羞,扭身欲逃,卻被我從後死死地頂住了身子。

    兩只雪兔,滾波浪動,映著月輝,白得怵目驚心,讓人氣窒。

    我屏息注目,一時倒靜了下來,雙手環過她肩頸,伸至她胸前小心地觸撫著,捏著乳兒撥見上回那個傷口,我下頷抵著她頸側,輕輕噴氣︰「還在呢。」

    霍錦兒唯有低頭細喘而已。

    那傷疤點染在雪乳上,深黑如痣,卻絲毫沒破壞她雪白膨大的胸乳的美感,反而顯得世間獨有,別具風致。

    「錦兒,你的一雙乳兒真是人間絕品!」

    這乳山獨門修練秘法,所養成的傲人乳峰,非但飽滿圓軟,且膚滑肉彈,觸手即陷,一手抓下去,乳肌滿帶著水盈盈的熱意,彷佛要從指縫流出,可是一旦放開手,瞬即彈回原狀,傲聳如瓜,有著處子的挺拔舒挺,彷佛在彰顯主人守身如玉的驕傲。

    月色下,她乳蒂的顫動、雪肌的紛涌,我手背的青筋、指爪的抓捏,都看得異常分明,鉅細入目。

    「唔……好羞人……你盡胡鬧……啊……」

    霍錦兒也不禁被自己眼底的景象迷惑,垂頸羞望,呻泣聲中,身子軟綿綿的後依著,渾圓的屁股驚顫顫地向下滑墜,彷佛整個人在我掌底化為一灘水,要從我懷間流走。

    「啊,你瞧,它、它生氣了,在發怒呢……」

    兩團雪乳,便似一對活活的小獸,在我的魔爪下歪頭斜面,慘遭蹂躪。一時,彷佛被我捏得憤怒了,她乳蒂勃然怒立,迎風而顫。我心間一蕩,喉間貪咽不止,不禁伸頸越過她,以唇去親。怎奈胸前一失,她忽然身軟滑落,我抽出手,把她沉墜的臀兒一撈而起,竟似將她整個「端」了起來。

    「啊!」

    一對玉足舉空而翹,霍錦兒身子弓曲,被我如抱小兒,擱於窗沿上。可世上哪有這般成熟到流汁流蜜的「小兒」?我心火大盛,褻手從她分敞的懷前一勢摸下,她的嬌吟亦像我的撫摸一般拉得悠悠長長。

    她覆及膝上的短衣下擺內,尚有羅褲兒的阻隔,我貼肌擠入她羅褲系帶內,掌背運勁一震,系帶舒然繃散,至此,柳暗花明,一路酥滑如脂,美不可言,指間一澀,忽然觸到她腿間濃密的陰毛。

    「啊,不……不可以!」

    迷糊中的霍錦兒突然驚慌起來,雙腿緊夾,我魔掌使力掏摸,也只摸到腴丘上的一片毛兒,只覺滿腦空空如也,心緊欲瘋。

    我急急喘道;「錦兒,我今兒便要了你!免得……你又胡思亂想!」說著,猛地抱起她,轉身奔往臥榻……

    第七三章◆熟女破瓜

    「嚶嚶」有聲,掙動著的霍錦兒,宛如受傷的鳥兒一呆嗚。

    我轉身望見房門兀自大開,騰出一只手,念力揮運,將屋門掩閉,門閂也插上了。這時,我肩上驀地一沉,臂間卻忽輕,霍錦兒竟想在這要命的時候,使出輕功,躍身逃離!我忙朝上一抱,卻抱住了一個渾圓滑膩的臀兒,在我臉面上甩動掙扎!

    她羅褲兒半是滑落,滿滿的一截美白肉兒與時隱時現的溝壑,就在我眼角上方晃閃。

    「錦兒……」

    將她擱落榻上,心焦如焚的我喘著粗氣,不由分說,一把將她羅褲拽及腿彎,便去窺她陰部,適才那沒著沒落的一摸,讓我心里空得發狂。

    只閃了一眼,什麼也沒看清,她雪白的雙腿一夾一傾,便翻過身欲逃。我低吼一聲,像被激怒的野獸,按定她身背,掀開她短衣下擺,這一下,月色披灑,一彎如脂似玉、遍體雪白的腰臀,帶著令人發狂的溫潤與形狀袒露無遺。內無寸絲的她身背匍伏,雙腿疊跪,由脊梁骨而下,細腰浮起一寸寸柔骨,到了臀部,陡然雌性地膨脹豐滿,曲線卻又約束得那麼渾圓,那麼優美!就像剝了皮的熟蛋兒,難以形容的女體之美中,又散發著女子下體掩藏最深的哀羞與淫褻。

    我目力發緊,喉頭乾渴,顫抖的手探去,沿著緊致的玉背滑下,爬上酥滑的翹瓜,觸感陡然腴美脂膩起來,順著臀尖的彎弧挖下,指掌於她臀腿相疊處一陣狂蕩地掏擠。

    「那里不可以!啊……少主……求你不要!嗚嗚……」

    霍錦兒的頭面被摁在榻面,嬌軀陣陣發抖,發出含糊的羞吟哀泣。

    我的掌尖觸到臀瓣分隙處一點柔不可言的濕嫩,使勁一擠,整截掌面掏入她花底,霎時,一只爛熟得皮破肉綻、果汁橫流的毛桃兒浮於腦際,豐肌隆起處,一點又嫩又熱的柔物兒燙著掌心,我心中格登一下,暗念︰「摸到她陰戶了!」

    下頭指掌麻酥酥的立地成仙,上邊緊按她身背的手不由分神,她使勁一扭,傾身而翻,我剛成仙的手也滑了出來,霍錦兒似乎極為羞惱,一聲不吭,收腿後縮,藏於榻內的一角,忙不迭地提著羅褲。

    也許羅褲滑在腿彎時被疊得太亂,或是太過著急,她兩只白腿兒蹬來踢去,始終收不進褲管里,胯間黑蓬蓬的一片也跟著扭來閃去,時藏時露,只急得霍錦兒口中「嗚嗚」低叫,幾欲哭出聲來。

    而我早被她胯間的那蓬神秘燎得我上不著天、下不著地了,氣喘中,急火燎身似的將身上除了個一乾二淨,略嫌文弱的身子,因體內真氣充盈,肌體瑩潤,秀勁條條,輕捷有靈,胯間欲望脹著青筋,抖卜卜地躍著活力,朝她逼近。

    「啊你……你……嗚嗚……」

    霍錦兒最後撲騰出幾聲焦急,慌亂的動作陡然停住了,羞紅的頭面緩緩抬移,彷佛靜候大難臨頭的命運。

    在矜持靦腆的她面前徹底暴露,我感覺異樣刺激,每寸肌膚都繃緊,滿身熱辣辣地興奮起來,可是她臉兒黑黑、散發默垂的受傷樣子,讓我狠不下心來侵犯,我深吸了口氣,竭力壓伏著沖動的欲望。

    「錦兒。」

    「……」

    「你生氣了?」

    「……」

    她依舊不答,腦袋更向一旁垂去,半轉的肩身側對著我。而她身子下方,短衣下擺分敞松垂,羅褲兒猶亂亂地疊在腿間,除了側屈一只腿兒微微擋著,竟不再用衣物遮覆了。

    我急欲探知她的心意,撥轉她的頭頸,抬高她下頷,讓她迎著我的俯視,她絲毫沒有抗拒,只是仰面之際,毫無表情,長睫微顫,將眼兒閉上了。

    她眼角掛著一點陰影,整個神情奄奄然,瞧上去似傷非傷,似惱未惱,渾如失了魂兒似的,隨我擺布,一時倒讓我迷惑惶恐了。

    ——莫非方才那一下,將她徹底惹惱啦?

    我想要哄,卻也無從哄起,低頭接其又涼又軟的唇兒,抿動間,卻覺她唇瓣軟軟而啟,微有應和,心下一激靈,當即狂吮狂吸,欲以熱力感染她。

    「嗯嗯……」

    長吻中她透不過氣,終於拿手來推揉,鼻間亦微微輕哼,似有「活」轉跡象,我心下大喜,噙定其唇,更不將她放過,一只手來回捫弄她的雙乳,漸漸的滑了下去,指尖打著花,流水般游弋於柔腹、滑腰,又沿著大腿摸上,於膝頭勾回,在她大腿內側停停走走,漸摸漸下……

    「嚶嚀」一聲,她雙腿合閉,將我的手卻之門外。

    「我終於將你救活啦,你怎麼……怎麼謝我?」我離開她芳唇,喘著粗氣,含笑盯望她的臉色。

    她兀自不答,吁吁嬌喘,只拿眼兒羞怨地瞥著我。

    我心口一熱,這絕非惱恨難消的神氣!我險些被她方才奇怪的反應給騙了!

    在她矜持的面具背後,還藏著一個霍錦兒,畏羞不肯出來。

    朦朧中窺見她掩藏的東西,這發現的快樂,讓我滿心熱癢,心道︰「好呀,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

    她越是逃躲,我越是要讓她無所遁形!暗運念力,以火刀火石點燃火絨,引亮了桌上的油燈,見一旁尚有未燃盡的兩節紅燭,也點亮了,一時屋內光亮灼目,煌煌如晝。

    「啊……」

    霍錦兒像怕光的小動物似的,抬臂遮擋眼兒,我冷不丁的一望,忍不住心下狂跳,那幼嫩的膀彎褶子,竟窩了一叢意態飛揚的腋毛,黑得讓人遐想。

    眼兒澀澀地一眨,再一細看,只見她腦門後仰,綿綿地癱在我臂彎,衣敞揮褪,白條條的玉體酥滑起伏,彷佛那兩座高聳的雪峰融化了,流下如脂如玉的一身雪白,似傾瀉的飛瀑一般,落到了腿彎,又平滑地淌出去,窩出了腿心那蓬讓人心旌蕩漾的烏黑陰影。

    燈火映照下,她靜謐如月的嬌軀,陡然驚心動魂地生動起來,那一身艷白霎時刺痛了我的眼楮!

    ;原來她的臉兒竟這麼紅!

    昏暗中,本以為她臉暗暗的,好似生氣,有了燈火,她的嬌羞再也隱藏不住,那雙頰的深色原來卻是涂了紅脂一般的羞色,久駐不退。

    「錦兒!」

    我乾渴地伸下了手臂,在那脂膩的起伏間游蕩,同時狂亂的唇落下,尋著她腋窩一點腴嫩如嬰孩的肌膚親去,她似不禁癢,手臂滑了下來,我又吻上她清亮的額、她長睫顫動的眼簾,她隆滑的鼻,最後顫抖落到了她豐潤的唇兒,她整個身子畫龍點楮般的活了,花兒展瓣似的張開了臂、彈開了腿。

    「嗚嗚……」

    她模模糊糊的嬌吟,讓我更狂了。迷醉間,我感覺背上沉了一下,是她落下的手臂,屋內燭光搖動,原來她揚手撲滅了一枝紅燭。

    我詫異地抬起身,盯視著她。

    「燈!」

    她喘了一聲,臉兒跟紅布似的。

    「你要我熄燈?」

    她咬唇不語,水光艷媚的眼兒嗔嗔的。

    這是點燈後她首次毫無遮擋地與我迎目相對,在昏暗中,我只感覺她的羞澀宛如少女,而此際,那份嬌羞,卻是真真切切地從那張飽含閱歷的臉上,繃繃的透了出來,真實得讓我怦然心動,我盡情賞著她的羞色︰「熄了燈你就隨我擺布,是不是?」

    她被逼到了絕境,嬌顏似燒,「啊」的一聲,朝燈燭發去一掌,手卻被我捉住了。

    她的小手柔若無骨,豐若有餘,看似肥嫩可愛,偏偏又靈巧無比……我感覺身子某處熱了一下,硬生生地將她的手兒拉向我胯下。

    「嗚嗚……」

    霍錦兒陡然明白我的意圖,手使力往回奪,我順勢一放,推著她的手回去,消去她的勁力,繞個小圈瞬即又勾了回來,她再發勁已遲。這本是以勁卸勁之道,想不到床第之間,竟得用上高明的擒拿手法!這……這也算是別樣風情麼?

    「啊……」

    她的手背觸到我熱跳的塵根,驚慌地推了出去,將塵根按在了我肚皮上,低呼一聲,又忙縮回手。這時塵根卻打了下來,彈在她手心,她抽手似欲滑退,被我以勁頂住了退路。彷佛出於無奈,她的五指怯怯的,枝枝蔓蔓地勾攏了,滿滿攥住了粗壯的淫根。!竟然真的抓住了!居然可以!

    我全身僵住了,俯著勢子,虎虎地噴著鼻息,全落在她仰著的面龐上。

    近在咫尺,她臉上神情無法形容,氣息奄奄的,眼波流轉,又似乎想窺望我的臉色,兩人緊繃繃地對視著,呼吸噴觸。

    下方她的手兒,好奇地摸索著,此時沒人逼迫她,她自己卻羞得欲哭︰「壞死了……你讓我摸它……」

    霍地一下,我騰然爆發,彎動身子撲倒了她,火熱的身子滾到她涼膩的腴柔,激靈得我滿身火苗劈里啪啦亂竄,而她也被燙著了似的,喘聲哀吟。

    「嗯嗯!」

    這個熟齡女子,歲月的滋養與守貞的幽秘,使她保有處子的鮮嫩又兼具婦人的豐熟,往昔未遇人,到此際呈遞給我,已是個不折不扣流汁流蜜的糖人兒了。我接觸她身子的部分,包括手臂、胸腹、下體……全都觸及,舉著嘴兒,極力貪吮她肌膚的溫膩與甘美……

    我胯下的壯熱擠著她、羞著她,貪急的手按捺不住最急的渴望,忙乎乎順著她腹臍滑了下去,摸出一手凝脂豐膩,摸出一手恥毛澀澀,正要叩問玉門,她「嚶」的一聲驚呼,雙腿絞緊了,死活不肯打開,渾如本能地守護著處子之寶的雌獸,猛烈推揉掙扎起來。

    「錦兒,給我,給我!」

    我急哄哄地吼道,顫抖的指尖一會從隆起的陰丘樞探,一會順著她大腿間隙猛鑽,奔忙而不得要領。

    「不不……」她懶懨懨地喘著氣,全身都任我擺布了,卻緊守最後一道防線,就像被攻下的皇城,滿城失陷了,卻兀自守緊宮門,負隅頑抗。

    那根弦越繃越緊,欲望脹得我心房要爆炸,我的手在她下體蛇兒般游來游去,沿著豐龐的胯,勾向她聳滑的臀丘,尻後光膩如脂,溝壑間探去、意外地發現此處不如前邊夾得緊,松松美美的有可乘隙處,一根指頭一鑽,陷入一片嬌嫩火熱的脂膏中。

    「啊啊……你不能……那里……哦嗚嗚……」

    霍錦兒身兒急挺,高聳的雪胸送了上來,峰浪搖動,打著我的下頷,我一張嘴,噙住一枚柔嫩的紅鮮,似乎就那般將她整個身子叼了起來,躍到極處,她又跌了下去,跌得軟軟蕩蕩,一身豐盈水花亂濺。

    「呵……」我的手指兀自陷在她尻後的牝縫,腦門狂躁之下,指頭打浪似的上下勾動,勾出滿指膩乎乎的水澤,黏沾如絲,塵根受她陰物淫濕的誘惑,急火火地抖擻著,貼她大腿淫乎乎戳著、摩著,急不可待要撞開門,噬上她一口。

    她急扭急動,腰也松了,腿也散了,我霍地跪身而起,推撥她腿兒,卻發現她雙腿被羅褲纏繞,欲開不能,當下扯著她羅褲,褪了下來,連她足尖的鳳頭靴也掉落。

    強力分開她雙腿的瞬間,她胯間噴吐的一道肥縫兒,閃電一般,擊中了我的眼!

    千呼萬喚,此刻看得異常分明,她兩彎白腿間,隆起一道飽滿的弧丘,牝戶腫得高高的,如肥滴滴的胖饅頭切了一刀,飽裂一道鮮麗的粉縫。她的陰毛蓬勃茂盛,卻全長在恥丘上方,烏黑亂卷,瞧上去欲望極盛,但延到牝戶上,卻是又柔又稀的幾根縴毫,濕卷在水嫩嫩的肥白肉色上。陰唇像吐著的嫩芽兒,羞澀地縮在牝縫內,整個陰戶外形,乾淨肥美,望去只是一道肥嘟嘟的肉縫兒。

    「嗚……你殺了我吧……」

    霍錦兒羞急欲哭,此際放棄了抵抗,兩只勾魂奪魂的美腿,被我舉高,腿彎軟綿綿的落下來,大腿彎成一道眩目的豐滿白皙曲線,由兩邊交匯並合,夾著那顆熟桃。

    ——怎會這樣的?她年近三十,私處卻如未成年的幼女!

    我腦門里瘋轉,心氣緊窒,死盯著那幼嫩肥美的地方,心下涌動著一股要搗毀它、貫穿它的欲望,陽具硬極而脹,險些疼彎,此際火到咽喉,當下不管不顧,挺著陽具,抵在她腿間,才抬目朝錦兒盯去。

    霍錦兒咬唇使力搖頭,醉饌的眼波閃著光,露出羞懼乞憐的神色。

    我喘道︰「不要怕。」身往下沉,卻滑滑地戳到了一邊,原來,她花澗暗流,水肥而美,濃稠黏滑,牝口肉豐,濕不溜丟的毫不受力。

    我心上打著抖,逼著氣兒,扶了粗長的陽物來回抹著她的嫩縫,龜首挑起絲絲黏液,滑滑地全涂在她牝縫沿口,那縫嘴兒被我戳開一道羞裂,露出里邊嫩芽兒似的花唇,苞內蠕動紛紛,水光擠動,淫靡不可目視。!錦兒,你全都給我看到了!

    我心氣發狂,沉身下去。

    「要死了……不能踫……啊不要看……」霍錦兒猶在嚷著羞,突然駭目圓睜,顫口大張,卻只發出一聲小獸似地嗷嗚,身子打著抖,驚愕地盯著我。

    龜首尋著那潤意一點點透入,熱烘烘頂著她堅貞的緊密,絞著勁,浸著滑。她的玉蚌遭外敵入侵,在內里不停地翕張著,泛吐花蜜,由交合處漫上一圈濕光。辰光似乎突然在這一刻停頓了,那緊攫之感迫人而來,揚上提筋拽骨的快意。

    她牝縫兩旁鼓蓬蓬、緊繃繃,牝內卻肥嫩柔軟,花團錦簇,異感紛呈,即便按身不動,僅憑花體蠕動,也疊得人陣陣舒爽。

    「啊!」我滿身緊繃,身條驚顫顫的,幾欲崩如山傾。欲火熊熊間,我略略收了收,陽物欲退未退,陡然鼓足了勁,一勢挺刺!

    「疼!」

    她像被狠狠噬了一口,花容失色,嬌巧的下頷高高揚起,半天才咬牙迫出一字,淚花瞬即縊上雙眼,從她眼角滾落。

    我心下止不住的千憐百愛,但她婉轉悲嗚中那驚人的嬌媚,卻誘得我倍加昂然,下方逼上身來的緊美,更是令人難棄難舍,陽具熱通通被一股黏潤引著,向深處潛然滑陷,便是欲退也難,當下狠下心腸,順勢猛擠。

    「嗯嗯!嚶!」破身的巨痛中,霍錦兒胡亂地推操著我,哀哀呻楚,其聲幽微,听得人骨子里都蹦出硬來。

    結合的艱澀在她揪疼我手臂時達到極點,我恨不能昂頭大叫,突然之間,前路已開,睫身一路推波破浪,披著無可名狀的滑溜,所觸皆腴膩嫩滑,融融美美,窄道深幽,美不勝收。彷佛那荒蕪已久的地方,久盼苦候,終於等得人來,喜極而「泣」,此際紛涌而近,圍緊了,密不透風地擁簇著我前行。

    我低頭一望,睫根緊糾糾地埋入她陰戶,一點不剩,數滴鮮紅,從交合處泌了出來,我心下狂跳︰我成了她第一個男人!她,是我的了!眼見她那濃密的恥毛,凌亂地撩到我下體,與我的陰毛攪在一塊,難分彼此,不由顫聲道︰「錦兒,咱們……在一起了。」

    霍錦兒聞言竟羞懨懨的點了點頭,淚珠還掛在臉上,梨花帶雨,嬌楚動人,一只小手似爪的勾撓在我臂上,喘道︰「下面好……好脹!」

    我噙了一絲狡猾在嘴邊,喘道︰「那是我在里面!錦兒,你已是婦人身了。」

    霍錦兒面頰似燒,羞吟道︰「你……你好霸道……弄得人……」底下卻羞於出口。

    我喘噓噓地望著她︰「可還……疼得緊?」

    霍錦兒嗔了我一眼,卻沒作聲。

    我道︰「如此,我卻要大動了。」

    霍錦兒听了,急得拿手緊緊揪住我腰邊,顫唇微啟,卻遲疑未語。

    我低笑道︰「到底要我怎樣?」

    霍錦兒頭頸羞側,躲開我的視線,聲音吞吞吐吐,低如蚊語︰「你先拔……拔出去!」一語未了,臉兒已羞得如紅布一般。

    我貪戀她牝內快美,還是試探著略作抽動,霍錦兒咬牙呼疼,連聲催停,方依依不舍地緩緩抽出,霍錦兒瞥了我一眼,紅著臉翻過身去,向榻內掏掏摸摸,尋出一塊巾帕來。

    我這才猛醒,她是要取巾拭紅,對女子而言,這是看得極重的一件事,初經破瓜,落紅珍藏一生,不由道︰「原來你早有所備。」

    霍錦兒大羞︰「誰說的,這是人家素日就有的。」說罷,又道︰「你……你轉過身去。」

    我邪笑道︰「你身上早被我看光了,還躲什麼?再說,沒有我的功勞,哪來你的落紅?」

    霍錦兒羞嗔道︰「你……你還說!人家……人家都恨死了!」

    我道︰「恨我麼?過來,先幫相公擦擦。」

    她竟真的暈著臉兒,垂了頭,回過身要幫我抹拭。

    我塵根上纏繞著絲絲紅跡,兀自硬舉著,經她小手一觸,更是蹦蹦起躍。我感覺她借抹拭之機,正細細打量那害她受苦的禍根,下邊不由挺得又傲了幾分。

    她不由脫口道︰「好大!」語罷,怕我接話,連忙輕巧地抹拭起來。

    她此際低了頭細心侍候,溫婉柔順,宛如新婦。或許為了這一刻,這番舉動,在她腦海里已演過許多回,準備了多年,既然我已成為她事實的郎君,她便當我新郎一般服侍,一板一眼的,格外盡心盡責。

    這輕柔的抹拭,與偶爾被她巧手摘一下、撥一下的溫柔,美得我心下熱乎乎,腦門暈飄飄的,止不住莫名的輕喜,摸著她耳邊,道︰「錦兒,你是我的人啦。」

    霍錦兒垂首「唔」了一聲,也沒見她怎麼動作,悄沒聲息的低了一低,將自己胯下落紅也抹拭了,拿在手上看,怔目出神。

    「錦兒……」我歪了過去,與她並著肩,一道看著那白巾上的紅梅點點,心中說不清感激還是愧疚,她守了那麼多年的女紅,被我今夜幾乎半是強迫地橫奪了。

    我不覺摟過她的香肩,柔情不盡,道︰「收好了罷!」

    「唔。」她半偎身子,乖柔地貼於我肩胸,少年俊郎配大齡美婦,燭下風光,讓人意想翩翩,心熱難禁。

    霍錦兒暈著臉兒,將巾兒疊好,爬向枕下藏了,她做起這種事情,總是那麼細致到位方休。

    見她伏身翹起的滾圓雪臀,我心下一動,悄悄掩了上去,從後抱著她身子,塵根頂在她美臀上。

    霍錦兒手尚未從枕下抽出,身子僵了一僵,鼻息輕喘,回轉頭,臉紅紅的道︰「少主……你……你想干嘛?」

    「不要叫我少主,叫我筠兒好了。」

    「筠……筠哥兒……你坐好了。」

    只有陸小漁才叫我「筠哥兒」,她竟然乖巧地沿用了。

    初次見面以來,她便一直叫我「少主」,听起來,我的輩分雖然不一定顯得比她高,但至少也像同輩的樣子。若是改呼「筠兒」,則是其姐霍氏等長輩對我的昵稱,不免一讓人聯想起我與她名分上的「姨佷」關系。

    她這靈慧委婉的心思,真是讓人嘆服,想到她以姨母之尊,居然被我剝得下體光光,壓在身下,我心底更多了一股熱意,故意道︰「就這樣便了……為什麼要坐好呢?」伸了一只手,勾開她被我撕壞的短衣,伸入她玉背,游掌輕撫。她玉背出汗最盛,多日未沐,方才又被整出了一身新汗,這新舊汗氣混合了她的處子幽香,低嗅之際,讓人心醉迷狂。

    霍錦兒遭我又撫又噢,呼吸不勻,喘道︰「你……你太沉了,壓……壓得人難受。」

    「娘子不就是被相公壓的麼,你習慣了就好。」我大掌滑了下來,在她翹臀上摸了一回,沿著她香腹往上,要捏她玉乳,乳兒疊在她身下,竟摸不著。

    我抬高她屁股,讓她跪起身,這才摸到她的奶子,因是垂落之勢,乳形更是驚人,碩果累累地墜了兩大團,溫綿飽軟,比仰立之際更甚,手心接著她軟彈彈的乳尖,迎著那蕩動,觸感極為迷人。

    沒逗多久,她乳蒂勃然而硬,捏在指上,彷佛能捏碎她心魂。霍錦兒不由喘聲哀泣,我貼在她後臀的肚皮兒,漸漸感覺到了一點熱濕,心中一動,當下棄了上方,伸手掏她花底,摸玩她的牝戶。

    「啊……」霍錦兒抬頭回望,喘唇吐氣,滿是羞怨︰「不要!」

    我將她短衣高撩至背,眼底一一兄,登覺一陣目眩心跳,她縴軟的蛇腰高高拱起一個白花花的滾圓雪臀,羞顫顫的撅著,奇景惑目,逼人氣緊。她紅皺皺的菊眼也冷不丁的映入我眼簾,緊小粉嫩,色澤竟與牝戶相似,她身上真是無處不鮮鮮淨淨,讓人垂涎。

    我吸了口氣,欲焰高燃,不由低頭狂舔著她的白臀,眼底窺見她牝戶向後腫艷艷地鼓起,如腿間夾著個裂口粉桃,心下又是一狂,當即落舌其上,熱熱地撩舔不止,舌尖卷成半硬,探她紅溝,指頭則掰著那可愛的菊花,指面滑觸。

    「嗚嗚,好髒……不可以的……羞人……我……我怎麼動不了了!」

    她沒運真勁,自然動不了,我一邊舔弄,一邊以念力禁固了她身子,正習練一心二用之術呢。

    霍錦兒羞撅著臀,渾身軟顫,撲了臉兒在下方,弱聲哀嗚,她一時未想到運真勁掙脫,便只能擺著這羞恥出勢子,任我胡為。

    不過一會,她牝戶淫汁橫流,水淋淋的,淫景逼人。褻玩半晌,我暈陶陶的,抬面喘道︰「好重的味兒啊!」

    「都是你!」听到我的話,霍錦兒更是羞藏無地︰「要……要死了,叫你別……

    別這麼鬧了……」

    我直起身,有意道︰「不這麼鬧,那要怎麼鬧?」

    霍錦兒嬌喘吁吁,神氣奄奄︰「你不能好好的……」說著,垂下眼睫,一臉嬌羞。

    原來,這奄奄然似無表情的樣子,竟是她情動之態,我終於再不會錯認了!

    我爬上去,在她耳上咬了一口,輕聲道︰「就這樣。」

    「什麼?」她兀自不解。

    我閃著一絲笑意,扶穩她雪臀,將塵根湊向她牝戶。

    「啊你……」霍錦兒驚羞不已,口吃吃道︰「怎麼能……不……不要這樣……羞死人!」

    「這叫『狗兒交』!」

    霍錦兒听了更羞︰「我們又不是……你……你……」完成那儀式一般的拭紅後,她舉止大不一般,瞧情形,已默允委身,但這個勢子,還是讓她驚駭抗拒。

    不待她掙扎,我已挺身插入,牝內依舊緊簇難動,生澀刮人,但比之適才破瓜,卻完全不可同囗而語,跋涉雖難,尚可抽添,只是難為了霍錦兒,喘聲哀喚,咬牙吸氣,繃得臀上鼓起一粒粒疙瘩,摸上去澀手。

    「不要了……少主,饒、饒了我罷!」

    霍錦兒苦眉苦臉,投來哀怨。

    那穴內熱嫩的緊箍,美得我齜牙咧嘴,心下雖憐,止不住緩進緩出,喘聲道︰「忍著點兒,一會……你叫我什麼?」

    「筠哥兒……啊!」

    霍錦兒撲在下方,一陣身抖,半晌方活了過來,嬌眉緊蹙︰「你……你好狠。」

    我停下不動,俯身構近,湊向她的唇。霍錦兒扭著頭,吁吁哀喘,唇口被我一觸,便主動地遞舌相迎,又狂吮我的舌兒,彷佛要從我這里汲取勇氣。

    這般連尾似的煨了一陣,停停動動,她牝內潤意漸濃,我悄然聳動,略經幾抽,見她大喘大吸,似弱不能勝,但一會兒便發現,這卻是假象,她自幼習武修練,體氣勝過尋常女子許多,其後我加快聳動,她的喘氣也隨之加快,原來這只是她床中迎合的表現。

    我微感驚訝,當下淫動更歡,她蒼白的容色漸暖,腰肢搖擺也不似方才僵硬,她臉上的紅暈越來越濃,伏著身兒,老半天沒听到她的聲息。

    聳動之際,我見她髻上玉釵搖搖欲墜,替她拔去了,一束烏發落了下來,在一旁輕輕搖晃,我喘吁吁道︰「錦兒,你……怎麼樣?」

    「你……嗚……」霍錦兒歪露半個紅撲撲的臉兒,嬌喘道︰「你輕點……」投來眼色已有一絲媚意。

    「呵!」我深深地聳了一起,將她挑得全身一晃,雙手狼狽地趴據,方能止住。

    「嗯……好深……」她顫唇哆嗦,氣息懨懨道。

    這話立時招來一通劈頭亂棍,霍錦兒哀喚不絕,腰身軟條條直抖,雙手將榻上錦被、褥墊一陣亂抓。

    隨著她玉體活泛,那拱腰撅臀之勢,愈發起伏如浪,滑溜動人,這般按著她聳動,讓人格外有「奸淫」之感,騎乘之興,加上那身浪的起伏落差,菊眼的翕動,淫褻撩人,我情興高漲,勢力愈猛。

    這一勢子,我與連護法也曾試過,只是一旦女子淫液泛濫之後,依這勢子聳動起來,卻會太過滑溜,觸感不實,未免讓人美中不足。

    但使在霍錦兒身上,卻再貼合不過,她初破新瓜,突突其內,牝中緊糾糾的拿人,即便淫水繁盛之後,她牝中潤泛了,也僅是變得肥熟地吞吐纏繞,卻不失緊熱密實,一聳一抽,俱是刻骨銘心,嬌嫩刮人,緊滑實美,只爽得我牙根發酸,如火如荼,口中發顫︰「啊,錦兒,錦兒,你的陰戶箍得我好緊啊,你該改名叫『緊兒』才對……松緊的緊哦……」

    霍錦兒听了大羞,連連哀喘道︰「我不要了……嗚……你總是欺負人……」口中乞停,那臀勢卻繃得高高的,推到我眼底,低頭可及,那屁眼兒更是在我眼皮底下羞恥地鼓張著,一會臀兒又矮了下去,如塌了一座雪峰,如此高低起伏著,隨我聳動,她竟學會迎逢了起來。

    我故意停了一停,霍錦兒兀自掀腰款擺,扭臀迎湊,動了幾動,她才赫然驚覺,大羞之下,撲在那兒,再也不肯動了。

    我撥開她頭面︰「錦兒,相公弄得你美不美?」

    霍錦兒美目如絲,羞答答的不肯睜開。

    我道︰「換你來動一動嘛。」

    霍錦兒只是搖頭,兀自被自己方才的舉動羞著。

    我心火狂躁,當下撈高她的臀兒,一邊五指深掐著她滑嫩的大白屁股,窺著淫具在她肥美幼嫩的蜜洞出入之勢,一邊掀臀聳動,狂進狂出,將霍錦兒鞭成了一團軟泥。

    此際弄得熟溜了,她牝內的瓊漿開始汨汨而流,卻是止也止不住,彷佛她一身水靈靈的豐滿體肌,經過這番戳弄捅動,全都熬化成湯水,順著下體的泉眼往外冒著。

    「卜哧!卜哧!」

    細流成涓,終於匯成了淫響,交合處歡快地唱了起來,我的欲焰被那交媾激勵著,愈發毛發緊提,一輪頻密的猛刺,「嘖嘖」聲響個不停。

    「嗯……好羞人……心泛麼癢的……停、停不下來了……啊,筠哥兒,快快……人家受不了……啊……弄啊……」

    霍錦兒漫聲嬌吟,身姿迷亂,漸擺漸狂,神迷之際,顧不上矜羞,語無倫次地嚷著,那身腰美臀,掀擺得絲毫不像初破瓜的處子,反而像深閨久曠的熟女怨婦,貪婪地索取著。

    「啪!啪!」

    我再也不顧不上憐香惜玉了,狠狠撞擊她的玉臀。

    霍錦兒的喘氣再也跟不上我的步伐,玉背如花枝般輕抖,擺頭回望,目色哀羞,顫口微張,嬌柔的舌頭在口中軟搭著,竟如狗兒吐舌一般,熱熱地喘著,發不出聲息。臉上紅霞,淹透了雙目,雪白的身背,也多處泛起淡淡的紅暈。

    我按著她的腰背,一番不歇氣的狠搗,彷佛要將她就地死。

    「壞了……啊要……要壞掉了……嗚嗚……死啦……要尿……」霍錦兒的痙攣從僵抬的玉頸開始,接著玉背細不伶丁地一顫,豐滿的雪臀不停晃抖,菊眼兒狂翕狂張,陰戶內也抽搐著,熱灑了一股又一股溫汁,連有三噴方止。

    我兀自猛挺了幾下,將她撞翻,彎了半個身子,她臂勾下一窩雪乳探頭而露,才深抵不動,一陣哆嗦︰「錦兒……給了你了!」醞釀已久的陽毒之精,全奉獻給這晚開已久的熟美肉體,她牝中被我陽精一燙,又是一番翕動痙孿,伴著我塵根最後的脈動,一吸一吸的。

    我抽出身來,淫具猶湯湯如淋,涂得她大白屁股四處都見白污。

    兩人泄身後都是一陣死寂,我萎在了她身上,她軟軟翻面朝上,那軟突突的豐乳一起一伏,承托著我,伴著我的餘喘。

    良久,我的頭上、耳面,有一只手在輕輕觸撫,是霍錦兒正羞喜地摸玩。

    我眼皮發沉,一只手在她身上朦朦朧朧地摸著,睡了過去。

    不到五更時分,霍錦兒將我推醒,死活要催我回屋,以免晨起後會被人察覺。

    「這麼早,再睡會不遲!」

    「不要啦,你說的,先瞞著大家……」

    「唔,有什麼好瞞的?」

    「呸,你!不跟你說了,快……快起來!」

    「總得先吃吃早點吧。」

    「對不住,我這屋里,什麼都沒有,你餓了?」

    「怎麼沒有?你身上有香丁兒,饅頭兒,紅果兒,毛桃兒……足夠我充饑了!

    「啊……」

    我酣睡方醒,精力充沛,又將霍錦兒狠狠吃了一回。初遭破瓜,一夜被吃了三回,也虧得她身子美熟,體豐能戰,不過,饒是如此,她最後也是渾身如軟泥一般,一動也無力動了。但我離去之際,那「早點」還是搖搖晃晃,勉力爬起身,收拾一身凌亂。這是她的性子,若非床第之間,想要瞧她衣裳不整的媚樣兒,那是千難萬難了。

    次日晨光熹微,我正戀睡,外邊一大早的,卻來了個宗陽宮道士,遞來消息,說是宋恣被留在了宗陽宮,幫助救治從甦北鬼堡返回受傷道士,讓我們即刻啟程,今日便趕至宗陽宮成護法之禮,並有要事商議。至於雷峰塔一事,想來不便傳告,卻是只字未提,不過,屆時只須到了宮中,細情自知了。

    我詫異成禮之儀忽而轉急,心下暗罵,匆匆起身穿衣,忙命人飛傳東府,叫京東人語、關西魔、轅門獸等人於賈府門前匯合,一道前往觀禮。

    听見院內動靜,不一會,霍錦兒也推開房門出來了。

    經過一夜雲酣雨足,玉房和諧,我與她都忍不住投眉致意,拿眼窺望對方。

    我餘貨盡出,檔中乖順老實,整個人體捷身輕,意氣風發。霍錦兒臉上卻隱隱約約浮動著新婦之羞,雙腿一夾一夾的。待她走近我身旁時,我低聲道︰「怎麼了?」

    霍錦兒略蹙其眉,其聲微不可聞︰「腫了!」

    我愣了一愣,失聲道︰「一會還得騎馬!」

    霍錦兒滿面是苦,恨聲嗔道︰「都怪你!」

    我欲忍又笑,笑得霍錦兒臉兒愈紅,當下兩人略作收拾,出了府門,與京東人語等人一道,策馬揚鞭,朝宗陽宮進發。只可憐霍錦兒不良於騎,怕人瞧出不對,只能故意收韁緩騎,遠遠落在了眾人後方。

    趕到宗陽宮時,遠遠望見有長長的兩列道士,網巾道冠,禮服整盛,迎候於宮門外,許多趕早的香客在旁圍觀。

    「這麼隆重?」京東人語大樂,其餘幾人面上也洋洋有光,均將座騎收緩,讓我行於前頭。

    一行人行近宮門,擊磬頌樂之聲陡然大作,道士們齊聲念唱,宋恣與洞真子一干道人迎了上來,眾人忙下馬,雙方見過禮,洞真子道︰「李掌教與祖庭來使在內門迎候。」

    我點了點頭,讓他前頭領路,步入宮門,回頭一望,卻見那兩列道士並未隨眾返入宮內,宋恣低聲道︰「今日恰逢符三宗集會,一會尚有許多三山高道要來。」

    我心中一跳,既是符三宗齊聚,那麼龍虎宗道士也會趕來了,不知能否獲知師兄們的消息?

    第八部完,欲知後情如何,且看下部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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