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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 第八部 文 / 古镰

    附体记第八部

    第六六章◆命门失守

    绣工精致细巧的抹胸儿,并不能将她遮得严实,相反,在她胸前乳峰高高顶耸之下,抹胸显得「小」得过分——中间拢紧了,边缘自然收缩,以致连腰旁、肚皮等不该露的地方也四处露白。

    抹胸的颜色虽艳,但色泽已显暗旧,且为稚气的花色与款式,我怀疑她穿戴这个已很久了,只怕从她少女时就用上了。

    她是年近三十的大龄姑娘了,成熟稳重,不逊於已婚妇人,怎地贴身却穿著这样一件稚气的小物件儿?

    豆蔻初芽的遮体之物,本难约束瓜熟之体,何况她又「熟」得格外傲人?因过於窄小,不合身的抹胸只能系得宽松,更像道布帘儿披挂於身前。如此一来,那被红绫遮覆的双峰,越发失了约制,肉荡荡的,满蓬鼓帆,形如两只玉兔,呼之欲出。

    那小小的布片儿,似乎只够勉强遮挡那两座颤巍巍的乳峰。

    之前,有过系魂那次的一抱,我便知道她胸乳肥美,颇是有「料」,却没想到她的乳波竟到如此惊人的地步!

    我心下突突起跳,好不容易将目光从她摄人的双峰挪开,她身上尽如玉环之肥的丰腻肌肤,又闪著令人心惊的白皙,眩惑著我的双眼。

    ——也许,只有体肌丰满的女子,才会有这种「亡如羊脂」的感觉吧?

    我眼儿躲避著光芒一般,不敢朝她身子见肉的地方多看,尤其是两腋之下,乳侧那腴嫩的肥白……不仅使人心痒,简直连手也会痒啊。

    她体肌如此丰满,身段却玲珑有致,不见肥胖。玉颈纤秀,香肩圆润而不臃肿,若隐若现的紧致锁骨,两旁延伸,支起纤巧的身子骨架。丰乳下的一截腰肢,多肉却见细条,绵软如蛇。可以看出,她正属於那种体格娇小、肉多於骨的女子。

    平日,这一切被严整的繁衣遮盖,她看上去也仅是胸形颇丰,身姿窈窕而已,绝难想到她衣底下的风景,竟如此内秀,如许出众!

    面对这惊心动魄的诱人秘景,我脑门变得迟钝迷糊,一时怔痴痴的,竟忘了替她解衣露怀的初衷,双手十指也迟拙起来,木木的,老半天不敢去碰触察视她的身子。

    待心跳渐渐平伏,我方将视线落到她的红绫抹胸上,寻查伤处。

    虽然很勉强,但这小巧的抹胸儿,总算遮住了大部分胸腹,也护住了她身前要害——而两枚佛珠,也恰好打在了红绫抹胸上,一枚在右乳侧下方,靠近两乳沟壑之处,另一枚则险险地射在抹胸边缘,右腹附近。

    出奇的是,佛珠虽夹衣陷肉,深嵌入体,却未能穿透红绫,还能看见有小半珠体露在体外。

    难道这红绫抹胸儿,还有护体之用?

    不管如何,见她未受穿体之厄,我悬著的心总算放下了大半。

    我小心地褐开她抹胸下缘,衣角却被佛珠压著,薄衣扯紧,拉拽不起,我略略使力,微颤片刻,右腹上那枚佛珠,陡然脱离掉落。

    「啊……」

    霍锦儿被疼醒,身子打颤,双眼微张,旋又咬牙闭目。

    我揭开抹胸,低头察看,只见衣下腹间,留著一个殷红的伤洞,伤口附近,肿起如坟,却像鱼肚一般光滑肥白,毫未沾染血迹,想必血水均被红绫吸走了。

    按说,绫丝不吸水的,但这红绫抹胸拈在指尖,却觉微微沉手,抹胸的下半截,色泽均变深、变暗,显然吸透了血水。

    「霍姨,你觉得怎样?」

    我知道她此时闭目吁喘,只为忍痛,神智并未昏迷。

    霍锦儿喘著气,再度睁开迷糊的眼儿:「咱们还……还活著麽,逃……逃出来了?」

    「没错。」我不欲多作解释,盯著她苍白的容色,心下怜意难抑。

    「那便好了。」霍锦儿嘴角挤出一丝虚弱而欣慰的笑意:「若是因我拖累,少主遭那和尚毒手,我便万死莫赎了。」

    「霍姨,」我不禁紧紧握住她的手,双目深望著她:「你何必这麽说?」

    白衣僧将我俩逼到绝境的那一瞬,我与她临难对望,眼神交会,隐然达成「同生共死」的默契与平静,我的心意,她不会不知,此时说得这麽生分,难道是心底想逃离或是退缩了?

    「我……」霍锦儿脸上不易察觉地一红,彷佛被呛著一般,连连咳喘。

    见她气息不稳,我也不忍逼她,只道:「你身上疼得厉害麽?」

    霍锦儿却未应答,又如花儿萎谢般合上了双睫。因失血过多,她嘴唇有些发白,伤痛使她仰著的苍白面庞,有种遗世独立般孤静的圣洁,楚楚动人。平日容光明媚的她,在重创之下、萎靡之馀,似乎连气韵都变了许多,整个人变得更荏弱娇柔,令人望之心痛。

    我心下虽急,却忍著没敢惊动她。

    过了好一会,才听她细声问道:「远处什麽声音?」

    我微微一怔,适才专注於眼前,全然顾不上其馀,此际侧耳一听,风声中,遥遥传来远处的酣战声,随口应道:「应是咱们东府正与敌厮杀。」

    「好生熟悉的声音啊。」霍锦儿目露遥思,道:「我能亡於阵前,总算好过深闺老死了!」

    此乃不祥之语,我听著大觉刺心,道:「不必担心,你的伤并不太重。」

    「你不用安慰我。」霍锦儿蠕动嘴角苦笑,却转而皱眉,吸了口气:「我的伤…

    …自己知道,我本以为……血蚕衣能挡过一击,未料那和尚内劲如此强横……」

    「血蚕衣?是这件红绫抹胸麽?」

    「什麽?啊,你……你怎麽能……」她闻言垂头寻望,才发觉自己身衣大敞,当下又惊又羞,慌道:「快……快替我遮上了!」

    「你平心静气,切勿牵动了伤处。」我将她轻轻按住,褐起她的抹胸儿:「我刚才已验过,伤势并没你想的那般重,你宽心养神,我这便替你疗伤。」

    「不……不……」霍锦儿面色通红,柔弱无力的双臂极力推操。

    我见她心神激荡下又是咳喘不止的荏弱之态,心中又是怜惜,又是焦急,道:「霍姨,你舍命救我,我……我也不愿弃你独生,咱俩……既是以性命相见,何须拘束於区区礼法?再说,还有什麽事能大过生死之关?这些细枝末节……」

    「你……你不知道。」她目光躲闪,道:「我不是顾忌什麽……而是伤重难治,实在……不必多此一举了。」

    「你不让我试,又怎知伤重难治?」

    「不要再说了。」霍锦儿决然地摇了摇头,一番挣动後,她脸上漾起病态的红晕,仰面盯了我片刻,迟疑著,抬起一只白酥酥的手儿,在我脸旁轻轻碰了一下,一霎似喜若羞,痴痴道:「少主,若真有生机,我何尝不眷念……只是,只是……」说著,她眼中沉下一片黯然。

    我心下奇怪,何以她铁了心似的认定自己没救了?道;「霍姨,你有所不知,我是如何击退那和尚的?我能有法子化解和尚的真气,治愈你的内伤,真的!」

    霍锦儿似乎倦极了,不愿再听,摇了摇头,闭目不语。

    不能任由她这样耽误下去了!男女肌肤接触,她羞缩难免,但我怎可见她伤重不顾?当下硬著心肠,道:「霍姨,不管你是否怪我,我绝不能眼见你伤重不治。好了,我要行功运气了。」说完,强行拉开她的手,将手伸入她衣底。

    「你……」她遮护无力,羞急之际,抬首望来,眼中已是泪花一片。

    「要是哪处弄疼了,你告诉我。」

    我双眼并不看她,暗中凝气,转眼掌面火热烫人,触著她冰腻软绵的腹肌,传来奇妙难言的滋味,我心间一荡,忙屏却杂念,专意行功,打算先助她行气散瘀,疏通经脉,再将敌劲驱出体外。

    随著我在她衣底触体行气,衣乱纷纷,她羞得面赧颈赤,满身皆颤,仰面哀喘道:「少主,你听我说。」

    「我不听。」

    「你先停下,我……我跟你说!」情急之下,她终於说出了实情,道:「我……

    我的命门受创!故此,那是没得救了。」

    「命门受创?」我大吃一惊,修练者最忌命门被击,那确是足以致命的,不由急道:「那……那是何处?」

    她红著脸儿,低瞧了一眼。

    「是胸口?」

    她含羞点头,神色颇是窘迫。

    听她吞吞吐吐地道出其中缘故,我不禁完全愣住,失神无语。

    命门是元气的根本所在,修练的起步,便是始於命门;随著功力见长,命门也越来越重要,一旦命门遭外袭,则有「破气」之危,全身功力溃散,难以活命。故此,命门是修练者最大的秘密,也是终生须小心守护的首处要害。

    世间各门各派,功法不同,命门位置也有异。大多根基浅显的门派,命门即在常指的丹田,一般以下丹田或後丹田为多;而所谓「丹田」,本为聚气结丹之所,其实全身处处都可以视为丹田,可因气行而异,也可因意守而移,原本就没有固定不变的部位,许多道法高深的门派,为了不让他人轻易找到命门要害,往往将命门修练至更隐秘的地方,如腋下、肚脐、胯下、脚底,或其他易守难攻之处。

    乳山派的命门便在中丹田,即胸口的膻中穴。将命门设於此处,看似毫无道理,因所处太过显眼,不易为防,但其中也是颇具苦心的:乳山派传人皆为女子,一来女子呵护胸前,乃天生本能,不用刻意也可严加戒备;二来但凡修道高手,向来不屑对女子的避讳处出手,此处反倒成为最安全之地。

    霍锦儿十四岁由乳山出关,投身从军,其师不能相拦,唯恐她於乱军中有何闪失,特意寻得世间罕见的血蚕丝,送给了她。血蚕丝刀枪不入,吸汗沾水後,更是坚韧无比;由霍氏巧匠制成这件宝衣,贴身而穿,遮覆命门,形如护甲。

    霍锦儿以身遮挡佛珠,一方面是情势危急,护我心切;另一方面也因血蚕衣在身,有所恃仗之故,才会犯险行此一举。不料,佛珠来势太疾,终慢了半步,她身形来不及全然跃起,未能避开胸前命门要害。

    血蚕衣虽使她免受了致命的外伤,却不能阻挡佛珠的内劲在她胸口爆发。

    「少主,敌劲……已侵入灵墟,到了这地步,便是华佗再世,也难救治了。」霍锦儿目光黯淡,垂睫道:「你想,死便死了,我何苦再白受一番折腾?」说著,她面色又不由微微一红。

    「灵墟?」我听了,却是心下一阵激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你是说,敌气走的是灵墟?」

    「嗯。」霍锦儿困惑地瞄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他娘的!」我不禁脱口骂出声,心中格登一下轻松不少。

    灵圹穴,正是胸口命门膻中穴旁的一个穴道。灵墟之灵,神灵也;与鬼相对,所指为天部之气。墟,土丘或故城遗址,指穴内空虚荒芜。灵墟穴可谓易守难攻,一旦遭外气侵入,会使人烦闷、呕吐,若解救不得法,则内气漫散,危及性命。

    在别派武学中,灵墟穴是比较不太受人注重的穴道,因其既非人身三十六致命穴,又非七十二大穴,但神龙门倡导的是人身没有哪个穴道是无关紧要的,尤其是离魂附体术,对灵墟格外关注,因其与心脉相通,是十分关键的要穴,故此我对其极为熟稔。

    灵墟离命门膻中极近,但不属於同一经脉。依伤口所处的方位看,佛珠恰好打在胸口的灵墟、膻中、乳根三穴之间,残留的气劲窜走灵墟,未往四周均衡扩散,那麽,最弱的命门膻中实则得到了一定程度保护,即使灵墟弃守也是凶险万分的事。

    「不要担心!」我信心大增,目烁灼光:「敌气若走的是膻中或乳根,我或许便要束手无策了,但恰好是灵墟!简直与本门……」

    我一时失口,忙咽住了,顿了顿,道:「灵墟向来繁难,有奇奥之名,但正因其繁,衍发冲击较缓,尚可著手施为!」

    「当真?」霍锦儿半信半疑:「你莫哄我。」

    我将灵墟失守後应有的细微症状,与她一一印证,实际上灵墟导入适微量的元气,炼气化虚,有虚灵顶劲、提魂合道之效,正是我们神龙门独得的修练窍门,在这方面,我自然体会极深,她听了显然大为信服,一时沉吟未决,缄默不语。

    「其实即便命门被正面击中,若解救得法又及时,也不是无可挽回的,况且你的命门仅是受内劲波及?」我趁热打铁,道:「不能再延误了!霍姨,你且放松周身,不要与我的外气相抗!」

    说著,我不由分说,大掌滑入她衣底,舍了腹部的伤先不管,迳奔她胸口的致命伤而去。血蚕衣被我顶起,嵌体的佛珠便滑然掉落。我的手触到她隆起的乳根,动作不由变得十分小心,缓缓地移动摸寻著。霍锦儿此际再难阻拦,只得闭著眼儿,忍羞道:「右……右边一点。」

    「嗯!」我低应了一声。其实凭著目测,我大致也清楚,伤处还应往右些,只是指掌已侵临她乳丘之沿,再往右便爬上丰满的乳峰了,心有顾忌,一时不免迟疑;现既得她「出言指点」,那更算师出有名了。

    我吸了口气,手指沿著她隆起的乳肌一点点摸上。

    此举虽为疗伤,不得不然,但也可说是侵犯著她的胸前禁地,我心下不禁「怦怦」

    狂跳,待那脂腻软滑的乳波荡漾於手底,我的喘息更是粗重起来。

    「要不……还是先将血蚕衣脱下了?」

    红绫看似松敞,真要伸进一只手掌,却无隙可入,我的指掌硬生生挤入後,她丰乳登时一阵摇荡变形,形如以巨力抓捏,手掌被绷紧的衣料约束著,在里头著实不便,更别说行功走气了,我只觉进退失据,甚是尴尬。

    霍锦儿闻言大骇:「不要!」

    「霍姨,这样很难著手……」

    「你……」她此时既羞又怨,哪还说得出话来?

    我生恐她再扭捏推托,白耽误工夫,便趁她失神之际,另一只手迅疾松了她抹胸系带,将血蚕衣一把扯脱,只见两只白馥馥的雪乳,颠头摆脑,羞颤不已,敞露於我眼底。

    「啊!」霍锦儿惊叫一声,羞急欲哭,道:「你……无赖!」

    「事……事急从权。」我慌乱地应了一声,惊异地盯著那两只颤巍巍的大白兔,挣脱束缚後,正活突突地奔动跳跃,那鲜滴滴、红嫩嫩的乳头,傲立峰尖,舒然挺立,一议人恨不能扑下去哨上一口。

    乳上的伤与腹部不同,因乳肌饱软,只留下一个深红的伤印,看上去就像一粒大大的红痣,点染在毫无瑕疵、蓬然欲涌的肥大雪乳之上,显得异常艳媚。

    一时间,我整个身子如木塑了似的定住,欲动不能。霍锦儿眼角窥见我的呆状,更是羞藏无地,愤然道:「你……只顾看个什麽!」

    我脸上一热,定了定神,琢磨白衣僧所说的话,极力回思彼时出掌之状,冥思迅速进入朦胧之境,试图找回那奇异的「空明」气感。

    所谓阳极生阴,阴极阳生,彼时油尽灯枯,应是真气一哀竭至极处而新生的气劲,那气劲极弱,本不足挡击白衣僧指劲,然而却偏偏将他指劲降服,想来「空明劲」乃是超出一个层次境界的真气。

    可恨的是,我急出了满头大汗,试了多遍,却再也难召回心身皆空、抚化万千的空明气感,不禁又是狼狈,又是气馁。

    「说了不行的,还是……还是算了!」

    我著急,霍锦儿更急,忍受我推捏拿胸的她,又羞又气,打起了退堂鼓,要结束这羞人的处境。

    彷徨无计中,我忽然想起,消弭白衣僧指劲时,颇有同质而化之感,与采炼青阳丹情状相似,遂改以采炼聚气之法,在她伤处附近贴肤施为。

    「嗯……」

    火热的掌心不停地推挤著她柔软的酥乳,霍锦儿无奈地闭目隐忍,身抖不已。

    我的一对掌儿彷佛化入她丰腻的腴脂之中,那团软堆堆的雪白美乳在我手底,千姿百态地生出许多迷人的形状,腴红鲜丽的乳头更是无奈地仰头歪颤,彷佛在埋怨什麽。

    纵然在运功行气中,不能分心,我体内的冲动还是如潮涨起,胯下冬蛇苏醒,不安地在她平躺著的腰下挺伸胀直,硬不可挡。

    霍锦儿红唇喘张,如哀似怨的眼神四下羞望,彷佛在寻找令她不安的来处。

    「不要动了。」

    忽然,手底痒丝丝的若有响应,我加紧催掌运功,一面出言止住她挣动。

    过得片刻,贴著她肌肤的掌心,气感滋蔓更盛,我心下大喜,全力施为;不一时,白衣僧所遗气劲终被我一点一点地从灵墟拔除,随即我又依法拔除了她命门膻中、乳根诸穴的残馀外气。

    「好了。」

    她外伤本不重,大部分敌劲被我拔除後,除了暂时不能驱动内息,总算是脱离了险境。腹部之伤更是不妨,适才我行气时已查过,伤口周沿并无要穴,虽然红肿,也仅是外伤的延伸,只须敷上药将养几日,伤口就能愈合。

    我气喘吁吁地凝息收功,恋恋不舍地将双掌自她胸口移开,被压迫的雪乳如充盈的水袋一般瞬即弹回舒展饱耸的原状,她乳波大得惊人,却未肥蠢走形,有著极为优美的耸翘之态,所谓胸前养兔,养的是如此肥白可爱的雪兔儿!

    「哼……」

    霍锦儿压抑许久,此际终得解脱,不由大口喘气,胸前大起大落之下,乳波摇丽万端。她一手揪过身畔的血嚣衣,欲系遮上身,却桃腮酡红,喘而无力,眼儿眯成一丝,不敢睁开,似望非望的,其态媚不可言。

    令人惊异的是,雪兔上那一对乳头,肿胀挺立,乳晕一圈,几如要胀破皮儿地鼓满,焕发诱人之极的粉色,那分明是情欲烧撩的灼艳。

    我心口一热,体内气血飞走如流,迷迷糊糊的,彷佛见她那粉红苞头舒然张举,如被叼吸,而那满荡荡的玉乳离我越来越近,愈见雪白丰庞,直至白花花的满堆淹没我的视线……

    「啊!你……你干什麽!」

    猛然遭她叱喝,我神智一惊,只见羞乱挣扎的霍锦儿无所依凭,其身自仰,胸前那瑟瑟欲颤的红嫩乳头近在我的唇边。

    「嗯……」

    此情此景,像极荒唐的梦境一样,让人不克忍耐,我略一张口,红樱桃般的妙物儿便胀满了我整个脑际,霎时我满身心都飞旋著醉意的疯狂,模糊地抒发著满足的轻古了。

    「……不要!」

    哀呜声中,霍锦儿花容失色,手中犹揪著血蚕衣,双掌软软地来推我的双肩。

    迷乱间,我隐约知道,定是那失控的念力作怪,适才我行功方歇,体内真气行走兀自活跃,微一起意,念力便迎合了我的欲念。事已至此,我什麽都抛开不管了,随著我贪婪的猛吮,连她幼嫩的乳尖部分也一道吮进了,彷佛一下将她整个神魂吸入了口中。

    「呵!」

    无可比拟的销魂满足,让我喘吐出声,湿漉漉的乳头从口中滑了出来,我又将它「吞没」,同时被「吞没」的还有我的耳颊,陷入了一片致命的柔软中。

    「啊你……你乱来……」

    霍锦儿音带哭腔,身子像被点了麻穴,僵凝中不住痉挛发颤,臂力软软地推了片刻,却丝毫推按不动,便举起粉拳纷乱地捶打我肩身。

    她伤体无力,柔弱的推拒非但无法阻止情魂如烧的我,反激起我雄性的兽欲,同时,我惊异地发现,她纵然在抗拒中,身体的反应依旧十分火热敏感。

    「嗯……不……嗯……」

    霍锦儿夹杂痛楚似的娇吟,听在我耳中,恰似人间至美的乐声。一且吟声中,她扬起的粉拳,越来越无力,虽兀自拍打著,再落下之际却似软趴趴的扶在我肩上,渐渐又滑向了我颈後,尖利的指甲一阵茫然地枢掐、抓挠。

    朦胧中感觉到她的拒意不坚,甚至颇有接纳,我又惊又喜,更是情兴昂然。

    正如草原辽阔,放纵了骏马驰骋;她丰美过人的胸前,像一片碧波荡漾的大湖,一让人忘情载入,迷游不返。我像孩童般一阵大肆噙咬,沉醉留连,直到她声声唤疼,才惊觉自己狂乱之下,不小心碰痛了她的伤口。

    从她腴美的双乳抬起头,只见她娇喘吁吁,欲诉不能,湿亮的眼波羞怨地一闪,扭头躲开我的视线;纤纤粉颈之下,那雪脯上红红白白,涎水湿亮,被我哨咬得一片狼籍。

    「霍姨!」

    我大口喘息著,双目灼亮,激动的双唇又寻向她粉唇,却亲到她闪躲的脸腮,嫩滑的腮边将我的唇抹得一嘴甜腻。

    「不可以:二:」

    她羞逃的唇被我摄定,发出微弱的含糊的抗议,口中的芬芳随著她吐气漫了出来,让人沉醉。挣动中我瞥见她娇柔的舌头,脑际又是轰呜一声,就势低头埋下,舌尖侵入她香津津的口中,她被动地承接著我狂乱与火热,间杂著「嘤嘤唔唔」的挣扎声,听在耳中,极是销魂。

    纠缠中,不唯我情欲如焚,霍锦儿也迷乱了;最让我发狂的是她幽一兄的闪躲眸色,黑白分明却游移不定,里边几乎藏著她全部的隐羞与惊乱、矜持与渴望。我著了魔般四下追击著她掩藏的娇羞,她的眼神躲到哪,我偏往那处逼堵,直至她无处可逃。

    我小心地压著她的身子,看似丰满的她,却显得如此娇柔婉转,每一番贴紧,都似乎能把她呻吟著的魂魄压挤出来!

    我不停地摸索、揉搓,丰腻绵软的腰肢、饱满圆翘的娇臀、细嫩舒滑的大腿,她身体每一处都带给我莫大的新奇与激动,激起我强烈的反应,阳根壮硕,悍不可遏。

    而方从死亡关口逃离的她,情欲似乎格外旺盛,身子又如熟透的果子,极为敏感,全然无力阻挡我的侵袭,整个人溃成了一滩酥软。

    若非顾忌她伤体虚弱,我定然无法收停止步了。

    一番捕捉与侵略後,我大口喘气,她细喘幽幽,激情的馀韵许久未从两人身上消褪。

    「把手拿……拿开……」

    她仰面娇喘著,半启的羞眸兀自不敢直迎我的视线。

    我依言将手从她裙中缓缓撒回,却禁不住那光滑柔腻的肌肤诱惑,大掌又潜然滑入,方及饱嫩的大腿,被她的手紧紧按住了,我的掌面翻过,隔裙捏著她的几根软尖指头,她挣了两下,没有挣脱,就那样停著不动了。

    「真像作梦一样啊……」

    我勾头埋在她肩窝,微微身抖,畅吸她身体的芳香,对自己如此攻破她的关隘,兀自不能置信。

    这突破界限的秘情,彷佛将人领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四处都充满了狂喜与甜蜜。

    我心里久久荡著感恩的悸动;她的丰美,她的柔媚,像一座迷人的宝藏,恩赐给了我,盈满的心是无与伦比的。

    沉醉半晌,我抬眼瞧去,却见她张目望空,神若有失,天边初升的晚霞,似乎落了一块在她脸上,使她犹带馀醉的脸儿绚丽,而不可方物。

    「锦儿……」

    我不禁痴迷地直唤她的名,以确认这段秘情的真实,一边将手从她裙内抽出,在她身上四下轻抚。

    她既未应声,也未推拒;静了片刻,悄然把我的手儿推开,将分敞的衣襟合掩,又无声地坐起,乌发散乱,眼睫覆垂。

    我心中微有不安,追视她的举动,轻搭过一只手。

    「你胡闹……乘人之危……」她背过身去,头垂得很低,声音也低如怨诉。

    「是我鲁莽,」我道:「可是……锦儿,我心里真是欢喜极了……」

    霍锦儿飞快地回望了我一眼,又徐徐回转头,低头不语。

    我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香肩,见她没有反应,又探起身,从身後将她拥进怀,将脸儿贴著她耳根,、心意激荡,轻声道:「锦儿,你怎地不说话?」

    半晌,才听到她愤有馀羞的一声:「教我说什麽?全……全都被你搅乱了!」

    的确,被搅乱的不仅是身子,更有姨侄、主仆之分。主仆倒也罢了,毕竟锦儿并非真为奴仆身分,顶多算是客卿;这姨侄关系,加上年龄差距,倒真教人不好意思了,虽非血缘之亲,但名分却切切实实地摆在那。

    「锦儿……」我一时不知以何言相慰,伸手轻拨著她耳後细发。

    名分之限虽不能拘束於我,但对她却是莫大的难题,我的心也随之沉重起来,然而沉重之中,我心间某处却时时涌动两情初证的甜喜与冲动。眼前玉人,容貌虽依旧,情态却因娇羞幽怨而焕然一新,坐在那儿的动人身姿,对我是简直个心痒难禁的存在。我轻抚她,怜惜她,撩拨她,几番勾攀,她虽不言不动,但被我一扯之下,身儿却也如风吹倒,转瞬,我的少年俊秀,她的成熟丰沃,又是一番纠缠,我贪恋不舍,她似乎也渐渐放任自己於这初尝的欢情中了。

    男女肌肤之亲的力量极为奇妙,一旦突破那层戒防,施加於身的层层牵系负累全都打碎了、剥离了,除了眼角偶尔的含羞嗔怨,她平日的神气再难摆到脸上,更多的时候,是沉静的羞默与柔顺。

    「羞死人了,我们这样……」她幽幽道:「究竟算什麽?」

    当激情稍退,笼罩在两人头上的阴云,再次让她感到迷惘,轻怜蜜爱的甜蜜中夹杂了难以言喻的不安,她清亮的星眸时时露出如哀似怨的眼神来。

    「不要想太多了,总会有法子的。」她那眸色让我既心疼又痴迷,只不断以亲昵的小动作来缓解:「不是……也有父子同娶姊妹花的佳话麽?」

    「佳话?」她微微咬牙,丢过来的满眼嗔恼,却因嘴角微翘,看著像隐含说不出的春意:「你……欺姨犯上,似乎还唯恐大家不知道?」

    不知为何,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竟然倍具淫亵的意味。

    话中隐涉的藩篱,既是禁忌,却更是燃剂,让人心生莫名的热意与邪劲。

    我又鼻息喘喘地逼近:「我就犯上了,我就欺姨了……」

    「啊……」

    四片火热的唇再次黏在一块,我只觉满山倾倒,霞空壮阔。风中不时传来远处隐隐的鏖战声,更衬得我们像逃离人群、避世偷欢的男女,无所顾忌……

    第六七章◆瞳中人影

    人说陈酒最醉人,以此形容霍锦儿也不为过。

    她多年来一直是小姑独处,守身如玉,便如深埋的女儿红;此番情壶初开,那种香醇的迷人气韵,扑面而来,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

    而我与她之间的年龄差异,以及名分攸关所成的畸恋,却约制著她,使她的心怀始终未能尽然放开,以致她分明情欲高燎、欲罢不能,却矜持推拒,其羞若哀,那番滋味更是教人深深陶醉。

    她平日行事,可谓沉稳从容而不失机变,在男女接触方面,却拙於应对,涩如少女,相比之下,我虽年少,却是老练多了,控驭之间,大有调狎新人之趣。

    一时间,我完全沉溺於她这矛盾纠葛的异样风情中了。

    两人暂分後,都是一阵气喘,我抚弄著她软突突的奇美雪乳,带著几分迷醉的张狂,道:「锦儿,你这里……真是堪称天生尤物啊。」

    她羞不能应,悄然把我的手儿推开,将分敞的衣襟掩上。

    「那儿不能碰的,一碰就……」

    在我怀中,我摸著她的手儿,她仰躺著,情眸如醉,出神半晌,向我吐露了一段少女的忧愁,内中更牵涉到了乳山派的隐痛。

    乳山派弟子长年以胸口为命门修练,造成了两个意想不到的结果:一是女弟子们的胸峰之胜,与寻常女子相比,格外丰耸;二是,命门重地,呵护精养之下,致使乳波加倍敏感。

    关於乳山派命门这些隐事,随著乳山弟子行走江湖多了,渐渐的变得再也不是什麽秘密。乳山派的「乳山」二字本为地名,却被江湖上有好事者,戏称女弟子们胸前的「乳山」才是其门派之名真正的来历。以讹传讹之下,使得乳山派变成江湖人口中极香艳的门派。

    若仅是众人口风戏传之语,只当玩笑听听,倒也罢了,偏有那不良之徒,专朝乳山女弟子下手,乳山命门成了极大短处,不仅成了受制於敌的破绽,更成了敌人手中狎亵驯服的利器。乳山女弟子陷身於敌後,许多成了淫荡女子,於是乳山派「以女色事人」之名大盛,被引为乳山派之耻。

    在乳山长大的霍锦儿,对叛逃变节的同门,深以为耻,同时内心深埋恐惧,虽然从未向谁提起,却一直活在此事所成的阴影中。出关後,既恐遭贼人侵犯,更怕一旦与男子结缘,亲近之下,把持不住,会被误认为淫荡女子。她至今孤身未嫁,有很大的原因是怯於接近男子,不料,左躲右逃,今日却……

    「却惨遭我手!」

    我听了既诧异又暗觉庆幸,打趣道:「难怪为你治个伤,也这般作难。」

    「若不是你……」她低头微声道:「我宁死也不愿让人替我疗伤的。」

    这是她第一次吐露情意,我听了心花怒放:「锦儿,你这话简直让我发狂啦,我以为……只有我在苦苦暗慕著你呢。」

    「我整整比你大一轮……」她欲言又羞,垂下了头,掠了掠散乱的发鬓,又鼓起勇气,抬起湿亮的羞眸:「你……怎麽会喜欢上我的?」

    「我向来喜欢比我大些的女子……」我灼热的目光低头朝她瞧去,同时脑中忆想初见她的情形,彷佛又见她红裙闪摇的身影。昔时的漫不经心,今时的缠绵情热,愈发有种不能置信的不真实感:「何况,你与众不同……让人一见难忘。」

    「我哪里与众不同了?」她脸上虽现羞腆之色,眼眸却深幽幽的,欲盘究到底。

    我咳了一声,故意盯向她雪兔般酥乳,馋相毕露。被她掩紧的衣襟,方才又被我弄乱了,乳尖探头露脑,其上犹可见被我适才揉过的红痕。

    「呸!」

    她蓦地耳根通红,狠狠白了我一眼,忙转过身,将襟口掖紧。

    两人互吐心意,再加这麽一逗,倒似将她心结打开了些,她脸上粉晕溢动,眉舒气展,较方才的郁郁之态,又是一番明丽之韵。

    我心魂一荡,抬指碰触她颊边,还欲待言,忽听远处传来一长两短的啸声。

    「是三哥的啸声!」

    「不管他们!」

    「他们还没击溃敌人,这啸声召令我方结阵却敌,看来,此际双方还是势均力敌的局面。」

    「唔,那怎麽办,少夫人有何指示?」

    「你!别胡说了!」她羞恼道:「战势拖久了,咱们东府伤亡就会加重。」

    「走罢!」我嘴里虽逗她,已起身整束:「快穿好衣裳!」心下暗暗奇怪,天边已起晚霞,从我与她脱离战阵,至此足有半个多时辰,东府、雀使等各方齐出,怎地还未击败怨憎会?

    「你……你来帮我。」

    我微微一怔,不觉好笑,地上还挣扎著一个勉力起身的娇羞侠女呢。

    「我只擅长解衣,」我戏谑地将她扶坐而起,贴著她脸儿起腻:「穿衣则非我所长。」

    「世间男子……都像你这般似的麽?」她低面咬唇,幽幽地翻来一眼,颇有指心问肺的郑重。

    「锦儿,我说著玩的。」我唬了一跳,起誓似的:「我……我是替女子穿衣的高手!」

    她抿嘴一笑,垂头道:「那还不快点呢!」

    如闻纶音妙旨,我忙不迭地提著血蚕衣围向她胸前,忽然发觉坐姿之下的她,胸前玉乳更是惊人,乳峰直直探出,有翘然奇秀之傲。我不禁伸出两掌托於她乳根下,轻轻抬弄,乳沉於手,丰硕充盈,那生命充实之美,让人心生感动。

    「不要闹了。」虽是这麽说,她见我痴迷,垂下头,眼眸中温柔地洒下一片朦胧波光,半似含羞半似娇喜微微仰靠我怀,目迷神醉的,身儿软了下来,直到我越发放肆,她方急喘了几下,眉凝正色,又道:「停……停下!不能再闹了,咱们得加紧!」

    这临行前最後的流连,让人最是不舍,我贪恋片刻,正要替她系上抹胸,她忽然静了下来,凝目俯近,葱指点上我的染血左臂:「啊,少主,你这伤得怎样?」

    「一点外伤,并不碍事。」我侧看了一眼,心下也奇怪,我臂上手三里诸穴,皆受白衣僧指劲划伤,为何除了受时的疼痛与肌肤的外伤,尚能轻然如许?转而思及替锦儿疗伤的情形,愈感迷惘。

    世间道派林立,各有独得之秘,争斗中施予敌方的伤害,往往只有同门才能治愈,便如密宗门的真气最是特异,非密宗门人极难解救。

    我能「采」出白衣僧的气劲,莫非与他真是劳什子同门?或有什麽「师友之缘」?

    「你别动!」凝思间,只听得霍锦儿柔声道:「我先帮你捋高袖子瞧瞧。」

    「不用……」

    我甩了甩臂膀,尚未说完,忽地一把抱起霍锦儿,飞越过所处的空旷之地,投入林中,跃身上树。

    「作什麽?」

    「嘘,不要作声,有人朝这边掠来了。」我轻轻将她放落,拨开枝叶探头张望。

    「莫不是东府有人寻咱们?」霍锦儿急促而低声道。

    「不是的!」我道:「方向不对,来者是从官道那边赶过来的。」

    「哎呀!」霍锦儿微声惊叫,声音轻如在我耳边呵气:「我的衣裳尚未穿好。」

    我扭头一看,见她伤体站立不稳,一手紧紧攀扶著我一边肩臂,弱弱地软倚在我身後,那娇美的雪峰红蕾,从半掩的衣襟间跑出来,模样甚是「豪放」不拘,不禁微微一笑,一边倾听动静,一边将捏在手中的血嚣衣替她系上,匆匆掩好她中衣及外裳。这时,听到轻微迅捷的脚步声逼近,我回转头,发现数道身影突然出现在适才我与锦儿逗留的林中空旷处,身手皆甚为矫健,其中一人游目环扫,道:「此地有人待过!」

    「刚才还有声息,溜得恁快!」

    「咱们快追!」

    「且住,这是什麽?咦,地上还有血迹!」一人弯腰从地上拾起一件物事,拿在手上,凝目细看。那人眉目古峻,此时看清,正是吴七郎。

    「是七哥!」霍锦儿也看到了,随即面色一红,甚是扭捏:「该死,我的随身香囊被你慌手慌脚的弄掉啦。」

    我道:「他怎麽来了,好像在追什麽人?」

    「奇怪了,」霍锦儿细声解释:「那四个拿棒的短衣汉子,皆为临安城北『棒头帮』的人,原是咱们『贾家军』前锋精锐,七哥当年的手下;七哥专程去了趟城北,将他们召来帮忙。三哥与亢总管命他领著『棒头帮』人马留守贾府,他们……本应都留在贾府的。」

    说话间,吴七郎几人朝这边奔来,迅疾掠过我们树下;我抱著霍锦儿跃下,正欲追赶,忽地,身边掠过一阵轻风,我警觉四望,毫无发现,然而我感觉怀中的霍锦儿,却心跳走缓,头面软沉,昏迷了过去。

    「什麽人?」我大惊止步,施展灵觉,游察四方,叱喝道:「隐身术!偷施暗算算什麽,何不现身一见?」

    山风缓吹,四周毫无动静,我却有种被盯视之感。

    「我虽未动『隐形身』,但在你知觉之外,亦如隐形了。你不必寻我,我不欲骇人耳目,现只有一言相告!」

    果然有人发话了,其声飘忽游荡,彷佛山风入耳:「怨僧会那领头的和尚,身上怀揣的碧玉珠,与你干系甚大,你须设法取获!」

    我满头雾水:「你是何人?我为何要听你的?」

    「因我知你乃神龙门弟子李丹!」那人峻声道:「切记!我去了!」

    「读灵者!」

    我失声惊唤,提神入微,忽然发现,路边一丛枝叶中,叶片成荫的其中一片树叶上,悬凝一滴露珠,宛如人的眼瞳,瞳中一道小小的人影,看著像是个少年的身形,转眼轻烟般远逝了。

    我独自怔了半晌,本以为自己功力大进,今非昔比,却不料连读灵者的衣角都摸不著,这也太让人泄气了!

    好在霍锦儿被我按捏人中弄醒,察後并无伤害,我心上略宽。

    「少主,刚才是怎麽?」

    「没事,你伤体虚弱,一时昏迷了。」

    我心事起伏,朝吴七郎等人方向默默追去。

    途经一处狭道,蓦地,数道虎虎生风的棍棒挟劲而至,角度极为刁钻,我身前、身侧尽遭封袭,形如牢枷之困,来势迅猛,也不及分说,我拍出一掌,身子借劲反弹,向後滑飘丈外,数名短衣汉子举棒追来。

    「住手!」一道灰影身法最捷,斜窜而出,正欲扑击,忽见是我,忙出声喝阻,道:「少主!你怎会在此?」

    原来却是吴七郎,他们几人约莫是听到了後方动静,返身伏击於此。

    几名短衣汉子听了七郎招呼,都吃了一惊,齐收了棒,躬身行礼,道:「参见少主!」几人动作忙而不乱,虽执礼甚恭,却气度从容,脸上并无卑色,直目望来的目光,更透著犀利干练。

    吴七郎望向我怀中,目光闪烁不定:「果然是十妹?十妹她……怎麽了?」

    我低头向怀中瞧了一眼,方才好端端的霍锦儿,此际又「昏迷不醒」了,不觉暗下好笑,道:「霍姨受了伤,现在伤势算是稳住了,并无大碍。」顿了顿,举头直视,道:「七郎,你们忙乎乎的在追什麽人?」

    吴七郎面露惭色,道:「少主……属下失责,竟让府中一位仆妇将少夫人劫去了!」

    我失声道:「小渔?」

    吴七郎点头,愧色更浓,道:「正是。听说那仆妇是照料园中花草的,宿於少主生母院中,她藉著送新摘鲜花,进入新房,谁也没想到,她会暗暗将少夫人挟持出府,我们听到消息後,一路追到前边官道,入了天门山这片林子,却失去了她们踪影。」

    我听了,不由怔住。

    秘室寻石之後,连护法在贾府的使命算是了结了,我本以为她会悄无声息地离去,没料到,临末了她竟会来上这麽一手!她与陆家本有仇隙,那是不错,但她竟趁贾府忙乱的时候对小渔出手,那麽表示她心中早打定主意,要与我彻底决裂了!

    想到这里,我心下不禁隐隐刺痛,转而又想:「她掠走小渔有何用意呢?嗯,想来因师姐被擒,她欲以小渔胁迫陆夫人,若能换回圣女,那自然是大功一件!所以,她才会押著小渔赶到这里,却不知师姐早已脱身了。」

    弄清了其中关节,我断然道:「七郎,你们全都随我来!」

    焦急与愤怒之下,我暗自沉思,不觉全力展动身法,真气浩荡不竭,将他们远远甩在了後边,待自己醒察过来,不禁腆脸汗颜:锦儿不会笑我太过情急了吧?

    低头向怀中看去时,忽觉腰边一道微微的掐痛,霍锦儿兀自垂面藏在我怀中,其声微不可闻:「快去!」

    不知她是不欲被七郎等人跟上来呢,还是心切小渔,但那娇昵之音让我心中一阵甜醉,当下更不迟疑,不一时掠至天门山口。

    眼前漫泱泱的战势,让我大为吃惊:人数众多的东府一方,虽将怨僧会团团围住,却居於守势;被困的怨僧会一方,群声亢叫,势如颠狂,奋力扑击,看来,不须多久,围阵便要告破。

    以东府众人、雀使门下与全真、师姐、青袍人的合力,应是大占上风才对,怎会至此?

    「少主,怨憎会情形有异。」霍锦儿在我怀中翻转身子,探头张望,道:「那千人魔布置的召唤生灵术法,原来召唤的却是贞苦士与冤士自身!此乃令人神智亢奋、不忌伤身的迷魂邪法!」

    迷魂?我微微一怔,此法与那迷魂酥风散,皆与心魂有关,怨僧会定然有专研此道的高手,会不会便是那白衣僧呢?天下修道者,以真气元丹修练为主的阶段一过,莫有不叩问心魂的,举世皆名的所谓「元神出窍」,便是众多修练者罕能跨越的难关。道门各派,苦究心魂的不少,但能以心魂成术的却可谓凤毛麟角,在这方面,我们神龙门的离魂附体术涉及虽浅,好歹勉强可以算上一个。而怨僧会的两种术药,均基於心魂见功,实属罕见。

    「有何法子,能破此邪法?」

    我低头问道,臂上传来那肉乎乎的丰腻身子一波一波的扭动感,让我很是享受,而更让我欣喜的是,她好像很习惯在我怀中待著哩!

    「看情形,此法乃术药合一而成,若非知其根底,极难破解!」

    霍锦儿似乎看到我脸上异样,说话间眼风含嗔,身子也不再动弹了。

    我投目场中,细瞧之下,才发现全真此前伤亡惨重,均在左边一处林边休整,并未参与战斗,解道枢这狡猾的老道士居然在好整以暇地运功疗伤。师姐与青袍人本是半个局外人,分别守於全真道士与陆幽盟旁边,虽也迎敌,却未尽全力,想来两人皆意在白衣僧与渡劫石,互有顾忌之下,均保存实力,待机而动,真正与怨憎会对抗的只有东府与雀使门下。

    乌合而集的东府人马,能有这样的战力,大大出乎我的意料;然而欣慰之馀,我却有种错当冤大头的感觉。

    喊杀声中,人影相错,战局混乱,一时也未寻见连护法与陆小渔身影,我不禁又是焦急又感踌躇:「怎麽办?难道任由东府陪这些失去理智的狂人斗下去,徒增伤亡?」

    此番一去一回,我心境已大为不同。忽然与霍锦儿突破男女界限,得以亲近,此刻玉人又无大恙,温香在抱,我心意甜足,丝毫提不起杀意,只觉眼前场面乱糟糟的,彷佛离自己极为生疏遥远。再者,陆小渔被劫,下落未明,更是无心与敌纠缠。

    只是,眼前情势如此,想要收手,却也极难。

    踌躇间,我脑际浮现白衣僧飘然离去的样子,又想起读灵者的话,心中纠葛愈发难明难解。

    「少主!」

    这时,身後风动,却是吴七郎等人赶到了。

    吴七郎默望片刻,缓缓走近我身後,低声道:「属下听说怨僧会有『隐、毒、狂』几大杀阵,看来这便是『狂』阵了。三哥约束众人三五成阵,布成龟形守势,那是不欲过多伤亡,并非处於劣势、全无还手之力!」

    我看向场中,微微点头,心道:「宋恣他们不欲吴七郎、吴刚兄弟相攻相残,没让吴七郎赶来,却是错了,若有吴七郎在,或许蝙蝠、小狂蜂不致误入毒瘴。」

    忖思间,只觉身後一阵悄静,吴七郎执於手中的长剑,在我身侧微微挑颤,剑刃反射天边金黄的光芒,不知为何,我有一瞬竟陷入敌我难分的昏眩迷思,不敢轻妄一动。我暗暗运起天眼术,将目光绕向後方一瞧,心神不由一震:「他瞧向锦儿的眼神怎地如此反常?」当下却无暇细究,道:「咱们且杀进去,先与宋恣等人会合再说!」

    「是!」

    几人均见过我施展功力,自然不会小瞧於我,但因我怀中抱有一人,他们几个还是将我当作须守护的对象,紧紧围护在核心。

    吴七郎在前开路,五名执棒的短衣汉子分随左右及後方,众人呈两头露尖的小舟状向战阵内快速接进。吴七郎剑式刚猛凌厉,正适冲锋,几名短衣汉子,棒法强悍,互相配合间又不失矫健奇变,单人战力也仅略逊於宋恣、关西魔等几位东府头领而已,我见了不由暗赞:「昔年『贾家军』精锐之名,果然无虚啊!」

    初时还算顺利,待深进丈许,敌势愈强。在迷魂术催驱下,贞苦士们如醉似狂,群蛾扑火般,伤之不能使其挫,击之不能使其退,极难对付。激昂入迷中,许多贞苦士竟然做出以身躯直迎剑刃的蠢举,但也生发出许多匪夷所思的古怪战法——有的驭器为牵引,举身作飞鸟扑击;有的推拥同伴为盾,伺机偷袭;至於半途变招,其反应迅捷,更胜过常人多倍。

    七郎遭数名贞苦士夹阻,一时前进不能,我喝叫他让开一侧,闪步突前,发掌击敌,却如推波击浪,敌退而复返,甚是难缠。眼见敌众纷纷,连下方的腿脚也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我心中一动,默运玄功,一道道气箭由地底穿出,敌众齐声痛叫,跳脚不定,一时人群大乱,我趁势以庞大的气劲与拟念配合,掌劲席卷处,下盘不稳的众敌轻如纸兵草马,散溃倾倒一片。

    斗至身热,我精神振奋,飞步窜前,抢位争势,掌劲一波接一波,前起後拥,前压之势如排山推浪,所经之处,没了敌手的东府人众,纷纷附随,小舟翻成大浪,将像一块巨幕般如粥沸腾的战阵掀开一角,倒卷而回。

    「少主!」

    高处遥观指挥的宋恣察觉这边情势有变,回头望见我,遥声招呼。

    「啊,少主在哪?」

    「在那边,好像领吴七郎等援军来了!」

    「少主!少主——!」

    东府人众听见少主亲临,又见这边战局迅速推进的势头,以为我率众来援,都是士气大振,齐声呐喊。

    这声浪与激动立时传遍东府各方向人马,众人高声酣战,奋力猛进,一时气势如虹,沛不可挡,在势头上压过了敌方。

    局面变了,东府的攻势被点燃,打乱了宋恣暂避敌锋的布置,也不知是好是坏。

    敌方见苗头不对,当即有不少高手扑向我这边拦截。

    「噗!」

    前方远处,阵中酣战的吴刚,百忙中回望,忽遥发一剑,剑气与我的掌劲两强相遇,破气声怪异地闷响了一下,我掌臂受他气劲钻锥,陡觉一股刺痛。眼前闪来一名贞苦士,我无暇细看,闪避之馀,窥其来势,只匆急地一掌印向他腰侧。指掌方触,那人腰肢腻滑,缩避还算麻利,加上我刺痛中吐劲不足,这一猛击直似拍推,即便如此,那贞苦士也不能受,身子被我的掌力远远送上了高空。

    我抬目追望,不禁一惊:乖乖的娘,我道是哪个如此腰软,竟是我的丈母娘陆夫人!若非受了吴刚剑气,这一掌还不把她给拍死了?

    眼见陆夫人便要落於枪剑阵中,总算她反应极快,香足於枪头借劲一踏,凌空翻回,裙衣像倒开的油伞般,滑落腿根,修长丰润的两只森白大腿袒露无遗,连圆瓜状的两瓣玉臀也半隐半现,她犹自不觉,凛凛然挺剑飞扑而至。

    我又好气又好笑,无心与她缠斗,让过来势,掌运柔劲,一蕴一放间,将她远远送出了事,正在这时,突觉前方潜劲汹涌,当是高手逼临,我急运真力,推掌攻去,气劲交击,我周身大震,敌劲漫涌,无止无休,似无止境。我真气腾然高拔,顶发皆扬,口中喝念一声,正欲死力相拚,敌劲倏然潜收,消无踪影。

    我内盈外空,整个人险些向前栽倒,心觉震骇,投目看去,却是师姐梨涡微现的一笑。

    原来临近全真群道所在,师姐见我领人赶来,大发神威,将身前敌人远远迫退,以作接应,不料,忙中误认,致使我却与她换了一招。

    想起小白遭遇,我忙低头向怀中霍锦儿望去,见她安好如故,方舒了口气。想来,我是出於误击,师姐却是明知故意,以功力相试,故此留了馀地。

    我心中苦笑,正待招呼,身前又扑来数敌,退敌之後,再望去时,只见师姐已翩然转身,收掌退回,众声嚷嚷中,我生生被她调戏了一回,竟连一句话也与她搭不上,也只能是咬牙暗恨了。

    不须一刻,我率人清除前方障碍,与休整的全真道士会合。隔著人群,遥见胡氏与贾似道母子俩拉拉拽拽,似有争执,胡氏打了贾似道一个耳光,身子摇摇晃晃站起,披头散发的,张口呼喊什麽,酣战声中却是听不清。

    胡氏见了我,跄步奔动,扬臂让我近前,这时,不知从哪飞来一道暗器,忽然击中了胡氏肩胸,她「啊」的一叫,仰身栽倒於地。

    我飞身窜前,见霍锦儿的侍婢也在全真道士的防圈内,顺手将锦儿交由她们照护,回转身,胡氏已被贾似道扶坐而起,肩胸交接处血流涓涓,她却浑然不顾,挺著气,朝我道:「快,筠儿……让大家都罢手,不要多造杀孽了……」

    「娘!」贾似道手忙脚乱地捂住她胸上伤口,道:「你受伤极重,快别说话了,眼下混乱,谁也管不了——快来人,帮老太太治伤!」

    胡氏不理会自身伤势,固执地央求:「筠儿,听话,快让大夥儿住手,东府那头会听你的……」

    贾似道眸中闪露愤恨之色:「今日不将这帮贼人除灭,後患无穷!」

    胡氏回头厉声道:「你……非要逼死娘不可麽?」她吁喘著,定定盯了自己的儿子,直至将贾似道瞧得垂低了头,她嘴角蠕动作颤,终也说不出其他狠话,转头又来望我。

    胡氏头面身衣均狼狈缭乱,身经今日劫难,她浑身上下,已无丝毫安详尊贵之态,与乡间随处可遇的寻常妇人无异,但反倒显露出她本色的良善柔弱之美。我俯身靠近时,非常奇异地,脑中竟然泛起她胯间黑毛密布的画面,感觉极为荒唐。

    「老太太且先治伤……」

    我说了半句,不知如何安慰於她,她原是极为善良单纯的人,一生却辗转流离,身世淫秽不堪,让我涌起许多复杂怪异的思绪与感慨。纷乱中,我却瞬即下了决断,缓缓立起,提气一呼,声闻数里:「东府众人听著!全都罢手退後!」

    宋恣听了,发啸传令,东府众人齐声呐喊,由数人组成的一个个龟形阵,如长出许多长刺,向前猛力推进,人潮涌动前压,势如波浪。

    我几疑宋恣听错号令了,却见东府一阵强攻之後,渐次有序後撒,方知原是以攻掩退的章法。

    我正担心怨僧会一方不由控制,藉机攻击,忽听敌方阵後一阵清亮尖锐的笛声,正是白衣僧旁边那胖大妇人吹起了竹笛,众贞苦士与冤士闻笛渐失狂躁,也都缓退。

    「少主,怎麽?」

    宋恣飞身而下,掠至我身畔,喘道:「敌势虽凶,好在咱们顶住了,等敌方这阵疯劲过去,其势必颓!雀使也递话说,眼下须全力拖住敌人呢。」

    「哦?」我皱眉望向敌阵,道:「大伙伤亡如何?」

    「还好,这帮老油子倒没忘了当年防守的乌龟阵,咱们人又多,相互为援,伤亡并不重。」

    我点了点头,一边留意怨增会动静,一边低声吩咐道:「小渔被人挟持至此,此刻多半还在附近这片林中!速多抽调人手,分路探查,须得尽快把人找到!」我此刻最担心的是,连护法见了师姐後,小渔无可利用,处境反而更险。连护法与陆家有仇,天知道她疯起来,会干些什麽。

    宋恣听後大惊,道;「少主,咱们是否这便退兵,先救少夫人再说?」东府的筹划大计,均仰赖小渔,她如今在东府诸人心目中,位分极重,只怕不下於我,万万容不得半点闪失,故宋恣才会如此紧张。

    我摇了摇头,沉吟片刻,命吴七郎与几名短衣汉子各领二十名东府旧属,分路探寻,并诫之以避开灭门瘴之法。提及这点时,我突然想起,连护法押著小渔,若是误踏灭门瘴就糟了!不过,连护法向来机警,又精熟用药之术,应该不至於。心下惴惴之馀,也只能这麽想了。

    吴七郎等在众人後方悄悄去後,我立即闭目提功,晋入灵境,知感铺展延伸,向林中追去。功力大进後,我灵觉倍加灵敏,感知的范围扩大许多,吴七郎等几拨人分路探寻,恰似为我伸展耳目,只须他们其中任何一拨人有何发现,招呼传信,我当可即刻赶去,比自己在林中没头瞎撞,有效得多。

    不料,全力提功之下,我的灵觉超乎所料;此际正值双方罢兵的短暂沉寂,干扰又小,我的知感不仅「越过」吴七郎众人,还在往外迅速扩张,意念越过无数林木乱草,不断穿越呼啸。

    知感无疆无界,遍寻林间无获,我心下反倒松了口气。

    知感浮游间,正不知所去多远,突然,我捕到东南方隐约有股「气云」,如雁阵行空般朝这边快速逼近。这种「气云」,往常只有在道法大战或是浩大法会上才能见到,乃聚集的修道高手齐施功力所致,显然,有大批高手正朝此赶来!

    我倏然一惊,睁开眼来,见众贞苦士兀自在陆续退回已阵,心道:「难道对方的援军湖州一众终於赶来了?敌方见我们罢手,并未趁势强攻,莫非施的是缓兵之策?」忙暗命宋恣传告东府众人小心戒备,提防敌方的突袭夹攻。

    不过,我也并未太过担心;现下除了两败俱伤,别无他途,我们固然无法一举除去对方,对方也奈何不了我们,即便湖州军赶临,也只是使敌势增强,却扭转不了这样的局面。

    这时,只听敌方阵中有人高喊了一声:「张宁有话要说!」

    过了一会,贞苦士中一人越众而出,脚步迟重,正是张宁。他满身破败,一张略带风霜的娃娃脸庞,毫无表情,高声叫道:「张胡氏,你身上的伤是我下手的,心中可有怨恨?」

    「不要再打了,宁儿……」胡氏又咳又喘,道:「有对不住你父子的地方,也该找我,我死也无怨,何苦……连累他人?」

    「你还是当年是非不分、一味滥好的女子啊!」

    张宁叹了口气,似乎满身疲倦,眼里闪著一抹辉亮:「你并没有变,只是随遇而安,没有半分主见!」言及於此,他神情又见愤色,似乎颇有馀恨。

    胡氏双唇哆嗦:「是我不好。」

    张宁望了一瞬,忽然冲动起来,突兀道:「还记得新婚那一日麽?二「我……记得的。」

    「你见新郎是我,羞愤欲死,哭闹著要自尽,最後……你却没死。」

    「我……没死。」

    胡氏微微垂头,似有含愧;然而那低倾的姿态与唇角风霜中,却透著几分隐羞与温柔。

    两人旁若无人,一递一句,竟当众说起惊世骇俗的过往。秋风吹过,两人的声音显得格外萧索、平淡,满带苍凉之意。我脑中却闪过当年那红烛高烧之夜,轻狂少年与风韵妇人的无尽纠葛与情欢亵乱,不禁向霍锦儿偷眼瞧去,她目光与我一触,登时俏面泛晕,急忙闪避。

    「方才……」

    张宁直目而望,不知寻思什麽,半晌才涩声道:「我方才本可取你性命,临到动手,却……我竟连你也不忍杀害,再拉拽他人有什麽意思?」说著,不禁摇头自嘲,惨然一笑:「今日一见,你竟也老了,不再是我念想中的女子……那麽,何不来个彻底了断?我再也没有什麽可牵挂的了,原来欢爱是空,怨恨也是……」

    「二十四!」这时,一直气闲神定、宛如旁观的白衣僧忽然晃身一颤,面色倏变,似乎对张宁语涉丧气的话甚是忌讳,急急出言打断:「你是否想了结此案?」

    「了结……已经了结了!」张宁再不向胡氏望一眼,缓缓转过身,抬首痴望;夕阳落在颈後与耳廓上,镶了一层薄晕,说不出的安和宁静。

    我怔了一怔,掀起偌大血海仇杀、劳师动众的贾府与怨僧会恩怨,竟这般轻易了结了?

    「宁儿……」

    胡氏望著张宁的身影,也不知是欣慰还是失落,低唤了一声,心气激荡间,伤体不支,挺著身子昏了过去。

    「娘、娘!」贾似道喊了两声,至爱关心之下,他不复沉稳的气度,抬首愤声道:「你们……哼!想了结便了结麽?我娘的伤能好倒也罢了,若有个好歹,我誓要报此血仇!」

    「你要如何,悉听尊便!」白衣僧显是神思不属,目光闪烁,四下游望,冷冷道:「有一事好教你知,贾府那边,一早便由湖州众友照应,现已在掌握,本宗欲以贾府阖家性命,换回灵儿,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贾似道面色惨白,作声不得。

    我心中一跳:来的果然是湖州军麽?难怪他们迟迟未赶来与怨僧会会合,原来白衣僧暗地里又改了主意,趁约众前来之际,贾府空虚,安排友军抄大伙後路,行围魏救赵之策。现下湖州军将贾府眷属全擒了来,我方可算一败涂地了,但白衣僧却要以此换回区区一个灵儿?

    解道枢忽缓缓立起,嘿笑道;「大师运筹帷幄,兼且耳目灵通,审势而变,实是令人佩服!不过,今日杀劫,你们怕是逃不过了!」

    一听解道士语风不对,我当即猛醒:惭愧,大错特错了!莫非赶来的高手,并非湖州军,而是全真道士?也许,只有他们才能凭空召来这麽多高手!

    第六八章◆真武显形

    「解道枢!」白衣僧颇为不耐,皱眉道:「本座想听的,并非这个。」

    解道枢点头,缓道:「灵儿嘛,我们不想留难,却也不会在此刻放虎归山!」

    「好,君子一诺!」白衣僧神色有些匆急,大有深意地望了我一眼,扬手飞来一串玉珠,道:「贾公子,这碧玉珠乃是信物,可向湖州众友讨还贵府家眷。」

    「不必了!」

    只听一个雄浑沉厚的声音响起,林边矮树上多了一名蟒袍大汉,一身熠熠生辉的官服在他身上穿得威风凛凛,毫无文气,他指掌虚探,飞临我身前的碧玉珠倏然改向,斜斜投入他掌心。

    听见「碧玉珠」三字时,我心神大震,全没提防竟有人会居中夺珠,等回过神来,不禁又惊又怒,喝道:「喂,你干什麽?快将珠子给我!」

    暮色下,细弱的矮树枝梢承受蟒袍大汉那像座石塔般雄壮的身躯,却纹风不动,直似上头站著一个鬼影一般,他傲然道:「湖州叛军馀孽,已尽数伏诛受擒!要这珠子何用?」说话间,碧玉珠在他手中如和尚持珠诵经,一粒接一粒快速滚动,指劲捏处,玉珠顷刻化为一蛮粉,簌簌而落。

    我惊呆了,不管那读灵者的话是真是假,碧玉珠都永远找不回了!或许,也因我对读灵者并不信任,行动迟疑,方有此失,一时间,我心中不知是气愤还是茫然,完全愣住。

    「真武白虎使?」白衣僧微微挑眉,朝那蟒袍大汉喝道:「来得恁快!」

    说话间,他如临大敌,挥臂传令,只听鼓声咚咚不绝,众贞苦士与冤士一阵人头攒动,眨眼间,怨憎会人数好似缩水一般,凭空消失了多半。我以灵觉暗探,方知贞苦士数人并作一人,以身互隐,看来,宋恣所言非虚,怨僧会与东府久战之下,锐气渐失,「狂」劲已颓,没有灵儿偕隐术的配合,他们依旧想发动另一所擅的隐杀阵。

    「大哥勿忙!」罗侍卫喊道:「这樊大个子徒有其表,最爱虚张声势,就凭他手下的几只小山猫,只怕连朱雀那帮活宝的实力都比不上,莫说为难湖州旧友了。」

    谷口处雀使纪红书冷笑道:「罗侍卫,扯上我们朱雀门干什麽?哼,你龟缩虫藏,耳目塞闭,又怎知山君今非昔比,早已荣升总教执法了!」顿了顿,遥声招呼道:「二师兄,你们手脚未免也太慢了,此刻才到!」

    蟒袍大汉沉面不应,略一扬手,从林中步出两列黑衣卫士,左右各四人,其中一名黑衣卫士押著一个散发遮面、满身血污的麻衣贞苦士,出列之际,随手将贞苦士推按在地。

    那麻衣贞苦士挣扎著抬起头来,罗侍卫惊声道;「十九弟!」

    那麻衣贞苦士目光散乱,满面涂污下,牙白惊人,挤出的说不清是哭是笑:「十五……咱们的报应到了,他们……全都来了!」

    「你说什麽?」

    无须麻衣贞苦士回答,怨僧会四周,突然无声无息地涌出许多持剑的蒙面黑衣人,成合围之势,缓逼而前,凝聚的气势,宛如实质,几欲将周围空气冻结。

    黑衣人虽众,但与贞苦士与冤士的人数相比,尚不及其一半,以少围多,却能有这般的气势,当是黑衣人均功力高强之故。

    罗侍卫又惊又怒:「好个樊大个子,你……你竟然请动了教中『诛邪令』?」

    「邪魔外道,虽远必诛!」

    那「虎使」手举令牌,声若沉钟:「因果宗以邪法为祸世间,今自投罗网,可谓作恶自毙!众侍卫!叛教者务须生擒,馀者,杀无赦!」

    宋恣面色有异,在我耳边低声解释道:「这些黑衣人全是隐侍者!真武教有三道御赐令牌,分至尊『伏魔令』、『诛邪令』与『除奸令』,其中『伏魔令』为首令,可号令全教且召集天下其他道派戡乱,甚至朝廷二品官也得见令遵行;这『诛邪令』也是数年难得一现,可抽调百名隐侍者,持令便宜行事,视同官方行动,故持令者须著官服。」

    此前两番误猜,最後却是真武教突兀出现,随後碧玉珠一出现便遭误毁,我心中正自惊疑,也低声道:「他们插手怨僧会一事,莫非是领了娘娘的密旨?」

    「不会!娘娘非但不能调动隐侍者,且因其间牵涉诸多忌讳,甚至连代贾府请命也是不便的,」宋恣目光闪动,道:「少主,此事……或与湖州一案有关,咱们不必夹缠里边!」

    看隐侍者声势逼人的架势,也不像要旁人相助的样子,我点了点头,当下暗令东府人众全都远远後撒。

    「樊大个子!你要对付我济王府兄弟几个,直说便是,何须借名生事?有什麽需要掩人耳目的吗?」罗侍卫扬刀讥笑,环顾左右:「四使之中,能够驭令隐侍者的唯有玄武李大哥而已,何时轮到你这只山猫?有本事你下来与我见个真章,看你有无资格使唤我们隐侍者!」

    「待诛叛贼,尚且猖狂?」虎使冷笑道:「元虎、伯虎,命你二人将此贼拿下!」

    「是!」

    矮树旁两列侍卫中闪出二人,舞动铁爪,奔赴战阵。

    早在虎使发令之际,众隐侍者已群剑闪动,由四方杀入怨憎会人阵中。双方甫一交手,高下立分,冤士们非隐侍者一招之敌者不在少数,顷刻间,便有十多人成为剑下亡魂。然而身亡者也非白死,前边一人首当其冲、直受重创之际,身後冤士陡如分身,或左右齐出,或弹展一翼,予敌重击,比之寻常数人围攻,其要诀是当首者浑如弃子,舍命拖住敌人,後方藏形者,其出莫测,攻敌不意。

    如此奇诡凶悍的战法,不失为以众弱击强的良策,可惜的是,双方实力相差过巨,真正受困於此的隐侍者只在少数。更有数名的隐侍者,一击创敌之後,兀自锋芒未尽,身影如一道道黑线,迅速切入白茫茫的贞苦士阵中。

    远观其形,隐侍者身法迅捷,出手凌厉果断,端的是狠辣非常!

    怨僧会痛亡同伴,齐声怒叫,阵後鼓催更急,整个怨僧会人阵怒沸如狂,气势一展,人人戮力反扑,外沿被打开的空隙瞬时关闭。其後,阵中传来厉声惨叫,接连高高飞起数颗头颅,却是怒汉吴刚陡然发威,时跃时隐,飞身窜闪,对身陷重围的隐侍者痛施断头斩,而隐於阵中的怨僧会高手,也纷纷出手偷袭,领头入阵的隐侍者当即被绞杀於阵中。阵心之乱,像投入石子的水面,又归於平静。

    易进难出,整个怨僧会的隐杀阵,透出森森杀机。

    隐侍者中一名首脑打了声忽哨,比了比手势,众黑衣人全都暂退,随即身影奔行窜动,重整阵形,蓄势待攻。

    「且慢!」白衣僧皱眉道:「秦虎使!我有一言相劝!」

    「哦?」虎使冷然道。

    「我们此番南来,并非针对贵教,倘是如此,你我今日痛快一战,倒也罢了。」

    白衣僧指了指解道枢,道:「全真解道长向来足迹不出皖北,现今已在此,据闻,剑圣裴元度也为此下山了!若我们所得消息不假,雷峰塔之事,已暗传天下,『天地大震,乱魔动世』,眼下天下道门纷集临安,贵教自顾且不暇,徒然折损高手,与我们纠缠,实为不智!实话说罢,我们此番行险南涉临安,也是鉴於此,有藉机避贵教之意。言尽於此,阁下三思!」

    「说得倒也有理,且让我想想……」虎使假作沉吟,却面似讥嘲:「嗯,这麽隐秘的事你们也能探到,嘿嘿,若我猜得不错,消息当是源自藏金阁赵老板了?」

    「十四弟?」白衣僧面色微变,转身寻望,见罗侍卫身旁的一名前隐侍者异样的神情,不由失声道:「中计了!」

    「哈哈……非如此怎能请得你们来?」虎使面现狞笑,挥臂斥道:「众侍卫,你们还等什麽!」

    隐侍者重又扑上,这回不再孤军深入,撕开怨僧会防守的一道口子後,前者守於豁口,馀者陆续跟进,迅速将豁口扩大,後边一道道黑影如蜜蜂附巢般,至怨僧会的阵形「伤口」纵身冲入,向深处进攻;不一时,怨僧会的白阵中多了数道蜿蜓挺进的黑龙,阵形迅速衍成溃堤之势,被切割成凌乱的小块,难以聚合,双方转为乱战之局。

    白衣僧与吴刚等少数几位怨增高手背受多名隐侍者紧盯追袭,犹四处窜奔,以救危局,却也难挽乱势,阵中大致形成了隐侍者以一敌二的局面。

    一方是白衣苍茫,怒声连连,以命相拚,浴血狂战;一方是黑衣冷肃,缄口默声,凌厉狠辣。双方接战才不过一会,场面比适才东府与怨僧会惨烈多倍。

    正在此时,居高遥望的虎使陡然厉吼一声:「大斜式!」

    声若奔雷,滚动数里,令人耳呜。几乎所有的隐侍者在刹那间同时飞身倾扑,弃己敌不顾,突袭旁敌;仓猝惊变之下,贞苦士与冤士功力本就弱於对手,当即被这突发一击,生生折损二成有馀。

    吴侍卫击退两名黑衣人夹击,愤声高叫:「卑鄙!樊大个子!隐侍者在你手上本功荒废,却添了这些见不得人的下作伎俩麽?」

    那虎使毫不理会,忽又振声一吼:「回雁式!」

    所有隐侍者转身掉头,回剑扑杀身後之敌,又有一批冤士惨亡剑下,其中,张宁尤惨,被一名隐侍者抽剑之际,顺势斩为两截,身首异处。

    隐侍者变阵杀敌的战法,极是罕见,近百人齐动如一,乍一眼瞧去,在混乱的战局中,犹可辨出黑衣人移位之齐整,配合其灵捷的身法,煞是壮观悦目;一击而杀戮甚众,又可谓极为惨厉。

    此间可行,大半仰赖於隐侍者的实力超出敌手甚多,故於酣战中,隐侍者一则能留意周遭情势,二则能从容抽身旁击,以本就占据优势的功力实施突袭,自易得逞。

    而众人联手齐动之下,敌方人人均受功袭冲击,无法对隐侍者藉机加以反击,等同预补了破绽。

    如此几度来回,场上怨僧会人手,像棋股中被大块大块吃掉的白子,此消彼长之下,局面加速向隐侍者一方倾斜,怨僧会只剩下数十名贞苦士,众寡之势完全扭转,满眼俱是黑衣人闪动扑击的身影。

    怨僧会本有三大杀阵,千人魔一死,「毒」算被我拔除了,「狂」阵又与东府相斗中大为消耗,最後的隐杀阵,也因灵儿被擒,大打折扣,唯有以力相拚,以致沦为真武教屠刀下的草荠。

    见隐侍者如此乾脆俐落的杀戮,观者无不震骇。尤其与怨僧会刚有过交手,深知敌众的顽强,却见敌手如此迅速溃於黑衣人之手,体会就更深了。我暗窥身旁宋恣等东府诸人,尽皆色变无语,不禁暗道:「若换了是东府,面对高手如云的隐侍者,即便人数再多,只怕也是同一下场!」

    南方教派中,真武教因与皇家关联密切,向来幽微不显,世人只知「符箓三宗」

    盛名而不知真武教的大有人在,但以今日一出手便是百名高手来看,其实力委实可怖,绝不会在符箓三宗之下!

    换而言之,真武教此番不惜显露身形,对付怨僧会,其中缘故,煞是令人深思。

    此际想来,真武教早就掌握怨僧会的底细,显然并非偶然,其觊觎之意,不在一朝一夕。如虎使所言,真武教以假信设局,诱使怨僧会倾巢而出,协同湖州旧众举事,此番与贾府纠缠,不过是其中一环,螳螂捉蝉,黄雀在後,其间纪红书侧身贾府,一切早心知肚明,却一直隐忍不言,任由大家左疑右思,身迷局中,只待怨僧会人马现出了全形,才传引教中势力,悍然出击。思及雀使与众门下素日嘻嘻哈哈,彷若全无机心,用心却如此深密,我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何滋味。

    举头望去,但见隐侍者在阵中杀敌,雀使门下虽未参与战斗,却紧守谷口与战阵外围,真武教今日摆明了要将怨僧会斩草除根,不肯放过一人!

    不足一盏茶功夫,场上怨僧会只剩下不到三十人,遍地横尸,惨不忍睹。不过,剩下的却大多是怨憎会中功力高强之辈,人人悲愤盈目,拚死血战,伤亡之速倒缓了下来。

    「大哥!」眼见已方伤亡如此惨痛,吴侍卫再难沉住气,悲音似哭:「大哥!是我们几个累了众弟兄们!」嚎叫声中,他显然杀红了眼,身影幻处,其动莫测,时隐时现,忽大忽小,穿闪飞旋於元虎、伯虎与两隐侍者之间,四人联手密围,竟丝毫奈何他不得。

    突然,那元虎的两只飞爪盘旋呼啸间搭上罗侍卫双肩,断喝一声:「躺下!」飞爪收回的却是一袭白衣,罗侍卫现身於一名隐侍者身畔,喝道:「去死!」

    那隐侍者跌跌撞撞地向前扑跌,另一名隐侍者伸手欲扶,罗侍者忽然从扑跌的隐侍者身上「长」了出来,刀光挥处,扶人的隐侍者双臂齐断!

    罗侍卫伤敌之後,倏地隐去,片刻後拎著血淋淋的弯刀现身於两虎身後,愤声道:「两只小猫崽,今日就拿你们祭我兄弟们在天之灵!」说话间,浑然不顾身後数名隐侍者追袭,咬准两虎连施杀手!

    「十五勿躁,小心身後!」白衣僧受里外数层隐侍者围击,犹纵东投西,奔突无碍,僧袍四处溅血,犹如画上了几枝红梅。他横扫一眼满地伏尸,痛现於面,哑声叹道:「罢了,十五,是我滞於道境,久静思动,犯险将众兄弟引来临安深潭,坠入了真武教算计,又怎能怪你?」语罢颓然罢手,寂身不动,似乎连抗争也放弃了。

    「大哥!不要!」吴刚失声道:「这些人谁也动不了你!大夥人人身负血仇,虽死无惧,却要指靠你替众弟兄一一讨报!」

    「大哥替我们讨还血债!」

    怨僧会众声告请,齐劝白衣僧为仇存身。

    隐侍者见白衣僧呆滞,怎肯错过良机,群扑而上,剑光凛凛,尽向白衣僧身上招呼。

    「吁!」

    白衣僧似大梦初觉,一口吸足了元气,陡然振臂展腰,身晃臂动;臂影千万,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狂风暴雨的出击,但闻惨呼不绝,白影动处,隐侍者纷纷避易,更有数人倒地身亡。

    「大伙且随我身後,杀出敌阵!」白衣僧狂喝间,身如飞电,四下出击,意图将怨憎会馀众重新聚起,然而好不容易收拢来几名贞苦士,其他人却没有他神出鬼没的身法,身周隐侍者挥之不退,愈集愈多,转瞬又陷入重重密围之中,白衣僧自己也接连受了数道剑伤。

    「大哥且去,休要耽搁!小弟这里杀敌为你送行!」

    怒汉吴刚长发飞散,浑身浴血,如披血衣;鼓足馀勇,持剑纵横,势不可挡。怨僧会馀众齐声响应,奋力攻敌。许多本重伤躺倒的贞苦士,挣扎著单腿或独臂,纷纷爬著、抓著,起於隐侍者身後,或扑或拽,拚却残躯,只求换取哪怕是对敌人的微弱一击。

    满场疯狂,鬼气森森,几似修罗场。

    白衣僧亢声悲呼:「诸位弟兄!待我证完因果,再与大伙相聚!」

    「大哥走好!」

    「众侍卫!」虎使冷声喝道:「不许放过一人!」

    白衣僧施展天罗步,奇走八方,在阵中左穿右闪,隐侍者虽众,层层围堵,却如捕风捉影、竹篮捞水,留他不住。

    眼见白衣僧冲出重围,即将远逸,全真教中忽然射出两道人影,正是师姐与青袍人。师姐飞身发掌,气劲过处,满地残刀断剑激射飞窜,布成一道道诡异的无形气墙,青袍人则身虚影峙,掌剑待发,遥遥截守白衣僧去路。

    「若要从此过,留下买路钱?」白衣僧身形略顿,冷声讥笑,从怀中掏出玉石,身前一晃:「此物委实累身,两位如此贪急,不嫌有碍修行麽?嘿嘿,身外之物,便舍予你又如何!」陡然间,扬手一抖,玉石挟劲呼啸,袭向师姐!折身一纵,却朝青袍人扑去。

    师姐不敢大意,遥拍一掌,以气卸劲,方待探手取石。玉石未至,青袍人已合身飞扑,挺剑攻来,师姐若此际取石,则形同受两大高手合力相击,只得闪身避开,弃石取敌,先出掌攻向青袍人。

    万不曾想,青袍人非但不改前势,反陡然加速,硬受师姐掌力一击,身影过处,人石遥遥逸去。

    因青袍人掠行极速,掌力未曾受实,甚至所受之伤都不重。

    师姐这一气非同小可,玉面陡白而倏红,当下奋力直追。

    那头白衣僧原是料定青袍人必追石而无暇纠缠,扑空在所当然,当下足不停留,闪过雀使门下的拦击,身影如一道白光,急掠而去。掠行中,忽然被纪红书所发一团火球击中,带血的湿衣竟熊熊而燃,白衣僧不顾火迫眉睫,回首一字一顿道:「今日血仇,我必讨报!」

    火苗狂肆,火光将白衣僧的怨怒之气照得深印人心;火还在继续烧著,燃衣萎地,白衣僧就此遁去无踪。

    奇怪的是,那矮树上的虎使眼见白衣僧突围,本可抢占先机,窥其去路协力拦截,却面色冷沉,神若有待,未则一动。

    然而我此际也无暇揣测了,只见那头青抱人被冷不防窜出的美貌少年拦击,只匆匆换了一招,便甩脱了纠缠,眼看将从东府与雀使众人交界处远逸,却奇怪地停住了。

    「站住!将渡劫石留下,否则……」

    清叱声中,竟是东府众人中掠出的两人,将青袍人拦住。

    我大吃一惊,难怪遍寻连护法与小渔不获!连护法竟不知从何处捡得东府旧属的衣裳,与小渔改换了男子衣冠,潜藏在东府人群中,此时方窜了出来。

    「连护法,快将小渔放了!」

    我怒声喝道,急急掠向三人对峙处:「否则休怪我无情!」

    东府人众中,不少知机者反应过来,立时将连护法後路团团围住。

    「贾大公子,对不住了!」连护法容色惨淡,似有愧色,眼角却忍不住向青袍人身後的美貌少年瞥了一眼。

    虽只匆忽一眼,从连护法眼色中,我已隐约猜到,连护法定是为了这少年,不惜与我决裂的,当下心中又怒又酸,正欲重施故技,袭她足底,只听青袍人哑声道:「好罢,玉石给你,快放了小姐!」隔著面具,只见青袍人闪动的目色,瞧不见他脸上是何神情,但显然他视陆小渔极重,以致没多犹豫,便将千辛万苦抢得的玉石交出。

    渡劫石缓缓飞至陆小渔与连护法身侧,连护法面露喜色,却颇警觉,直待玉石飞近,才突然闪身而出,伸手接石。

    我窥准机会,一抬手,暗蓄已久的气劲凝如石柱,悄无声息地撞向连护法肩侧,欲将她身子击退,藉机营救小渔。

    「啊!」

    连护法一触玉石,周身剧震,看似飞行极缓的玉石竟挟有巨大潜劲,将连护法手臂带回,重撞於身,她另一手尚抓著陆小渔,重创之下,身无借力处,本能地将陆小渔扯得倾歪,这时,我所发的气劲却已袭至!

    「不好[」我急扑上去。

    气柱险些伤到陆小渔,不过,最後还是打在了连护法身上,但落点处偏移了,正中她胸口上方。连护法身受两大真劲,立时口喷血箭,仰身栽倒。

    暗叹之中,我纵身而至,伸臂将陆小渔揽回怀中,眼见青袍人、师姐、美貌少年均朝这边扑来,忙携小渔避往一旁。

    师姐发动攻势,将青袍人拖住,口中清叱:「樵儿!速去取石!」

    「你这狗贼!我杀了你!」

    美貌少年气势汹汹,竟挺枪朝我刺来,听得师姐斥唤,他才返身回望,只见连护法伏身处,早有一人,正俯身取石,一抬头,竟是不知从哪钻出来的齐管家!

    美貌少年大喜:「齐潘,将玉石给我!」

    齐管家讨好地笑了笑,站起身来,忽然笑变诡异,踏著连护法的身子,转身飞奔。

    美貌少年错愕一瞬,飞身追去,怒声斥道:「齐潘,你干什麽?大胆!给我站住!」

    「砰」的一声,齐管家身後腾起一大阵红雾。

    「本门的紫血障!」

    早与青袍人罢手的师姐扬掌劈开红雾,恨声斥道。红雾那头,只见齐管家胖溜溜活似滚动的身影,滑稽却迅疾地奔掠著,其行之速,绝非一个失去功力的人所能施展!

    虽是本门毒雾,师姐也不敢从飘散的雾气中穿行而过,闪身绕了一大圈,才朝齐管家追去。

    众人见了此状,纷纷远避,美貌少年忙奔回将连护法身子移往他处。

    青袍人自不甘落後,早也追去,却听「砰、砰」连声,齐管家身後不断腾起红雾,掩护他身影窜入林,显然他是早有所备。

    雾障几乎将齐管家身後全部截断,师姐与青袍人两大高手一时间也奈何他不得,只有绕行入林,兜远路前去追截。

    我望了片刻,不由倒吸了口凉气,心道:「好个齐管家!去见敢火中取栗!以他的狡猾,只怕还有其他脱身之法!」摇了摇头,也不去管他,在小渔身上探寻许久,才找到并解开她被制的穴道。

    「筠哥儿!」

    小渔刚能活动,便抬起焦急的目色望我,唇张了几张,却说不出话。

    她易装之後,模样瞧著像个伶俐的茶楼小二,虽有几分滑稽,但更透著新鲜别致的娇俏,我正欲打趣几句,见状忙道:「我忘了替你解开哑穴了?啊,你方才说话啦。」

    「我娘……」陆小渔转身望向场中的杀戮,神色又是焦急又是为难:「可是……」

    我心下猛醒,陆夫人虽离家弃女而去,但毕竟与小渔是母女血缘至亲,这天缘无论如何泯灭不了,怎能见母遭难而不救?我之前丝毫未虑及於此,只因她一家反目,心目中并未真将陆夫人当岳母加以亲敬,自己又从未体会过俗亲,以致未系於心念,几乎将这层渊源给忘了。

    无论如何,这总是未替小渔设身处地深想之故,我暗下愧疚,更觉亏欠於她处极多。

    转身回望,只见场中怨僧会只馀十多人,陆夫人在蓬须大汉的拚死相护下尚在苦苦支撑,但身形狼狈,出招散乱,显然维持不了多久了。

    「你放心!」

    我心下柔情与豪情交替涌动,在小渔耳旁低道了一声,将她双肩轻轻推离。

    「不,筠哥儿……」转身间,我的一只手却被她紧紧拉住:「不要去……太危险了!」

    「少主,不可鲁莽!」

    宋恣适才见我与小渔重逢,不便太过靠近,但显然旁听知情,忙来阻拦。

    我心意已决,甩脱小渔的手,朝场中纵身飞去。

    我孤身向战阵逼近,立时吸引了在场所有视线,虎使冷目如电,喝道:「任何人不得干扰本教执法!」

    贾似道喊道:「筠儿莫胡闹,快回来!」

    我听若不闻,脚下加速,奔掠中,我不觉效法白衣僧以天罗步行进中的蓄势,不断提升体内真劲,功力急速攀升,一线清明则沉降眉心印堂。

    将至战圈外,数名隐侍者返身拦击。

    远奔而至,他们的举动反应早在我预料中,在几人刚转身回望,情势未明之际,我脚下陡然发力,身子如弹丸一般从几人间隙飞入,他们连抬手也不及。

    下一刻,我凝蓄已久的掌劲沛然爆发,落在第一个遇到的仓卒前来拦截的隐侍卫身上,将他击得飞退不止,带累後方数人,乘乱间,我又越过几人,终於遇上几名围合而至的隐侍者,双方战成一团,我意在救人,不在伤敌,真气充盈鼓荡,以念致动,左突右窜,在乱阵人隙中身纵如飞,向内深进。

    「真武道友听著,本府少主只为迎回陆夫人,不得伤我少主!」宋恣阻拦不得,无奈之下,只得提声宣告。

    「休得伤我少主!」

    数百名东府旧属亦纷纷向前涌动,大声鼓噪,以张声威。

    虎使见势不妙,严声警告:「东府诸位,莫谓我言之不豫,违抗『诛邪令』者,视同叛逆,你们担得起吗?」

    「法不外乎人情,虎使莫要因小失大了。」霍锦儿的声气有些虚弱,却勉力提声道:「若是本府少主有何闪失,府众固然失去理智,致加罪於身,只怕虎使你同样也担当不起呢!」

    「不错,你们有御赐令牌,难道我东府便没有?」京东人语道:「况且为此开罪贵教的大香主陆家,虎使你回到教中也不好交代吧?」

    「众侍卫仔细了,那是贾府大公子,须有分寸!」

    雀使也出言关昭一。

    外边众人皆为我助长声气,我都听在耳中,尤其是向来腼腆的锦儿竟肯当众张口,替我申辩,我心下甜畅,精神大振,愈觉身力无穷,当下长啸一声相应,以传心意,施展身法,纵肆如飞。真气使畅,疾转如意,非但灵觉入微,身法也臻巅峰,身於剑光重影之中,却有枝叶繁密、片羽不沾的逍遥,恍惚间,稍稍也体会到了白衣僧那种於敌阵飞纵无碍的自由。

    隐侍者听外边乱语纷纷,举动不免迟疑,被我连闯多关,此时陆夫人正在半丈外,纵身可至,隐侍者情急之下,纷扑而至,筑起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与剑丛。

    「拦住他!」虎使喝道,末了又加一句:「加紧诛贼!」受压之下,他声气也略为见缓,不似方才严峻,用心却颇为深沉。

    不少隐侍者恍然大悟,稍稍放松了这边,多人返身加紧围杀陆夫人,我见陆夫人危急,真气一线冲顶,身子直窜而起,越过人墙,又直直扑降,这下倏起倏落,身如提线木偶,围攻卢陆夫人的隐侍者不防有此,被我发掌击退,我探指抓於陆夫人肩上,喝道:「快随我去!」

    「不!」转首回顾的陆夫人却嘶声一叫,疯狂地甩肩挣脱,舍命朝左侧扑去,悲呼道:「九哥!」

    原来隐侍者加紧歼击之下,与陆夫人并肩协力的蓬须大汉本就伤重难支,又见我将陆夫人救去,心气一松,登时遭隐侍者数剑穿身。

    「啊!」

    陆夫人见蓬须大汉遭难,返身疯扑,心神全在前方,却被旁边窜出的一名隐侍者一剑直刺,将她刺了个透心凉。

    我又惊又怒,一掌将袭击後未及拔剑的隐侍者击得鲜血狂喷,身子倒飞,撞跌多人,掌风卷起的馀气犹向四周漫涌。

    入阵以来,他们都算留有馀地,我也未施辣手。此番含怒出手,掌底再未留情。旁边隐侍者见我一掌之威,竟至於斯,都不禁惊退数步。省过神後,方有几名隐侍者怒声扑来,却被一人止住。那人打了个手势,示意陆夫人已难活命,挥令众人转攻他敌。

    陆夫人背插长剑,双膝跪地,颤抖地将蓬须大汉揽於怀中。

    蓬须大汉气若游丝,勉力睁目道:「十七妹,对不住,那晚……那个人是我!」

    陆夫人竭力想挤出一丝安慰的笑:「我早猜到的……我并没怪你。」说著,低垂的惨白容色上,微现红晕。

    蓬须大汉唇角方动,便垂头而亡,笑意有如凝固。

    我将陆夫人横抱而起,两人方才片语道尽孽情,使我陡觉怀中的半老妇人,风情无限,我迈步出阵间,宛如自己是那多须多情的「九哥」,举目向空,甜蜜而悲怆。

    第六九章◆见身如感

    方才隐侍者将我层层相围,陆小渔未必能瞅清阵内细情,但见了我横抱陆夫人出阵的情形,她脸色一霎白了,战栗著不敢上前相迎。

    那一刹那,我感觉她外表虽安然无恙,内里某一处却破碎了,容色苍白而晦暗,可见这个自小弃她离去的陆夫人,在她心中的分量远比我料想的要重得多。这也难怪,人的感情本就很奇妙,也许正因陆夫人的出走,她心中才保存了儿时记忆中完美的印象,加上多年隐约的重逢企盼,这份感情会变得更加浓烈也说不定。

    「娘……」

    陆小渔的嗓音一向低沉,这一声混合著嘶哑,却比呼天抢地的哭喊,更具真实的伤痛感。

    我既愧於未能达成她的心愿,又怜惜她现下的悲痛,默默走至她身前,将陆夫人轻轻放落,运功渡气,替临危的陆夫人提振最後一口气。

    小渔跪於陆夫人身侧,陆幽盟也无声挨近。陆夫人睁开虚弱的眼眸:「小渔,娘很对不起你……你不要怪娘。」

    「娘……」小渔拉著陆夫人:「我知道你是心伤丢了弟弟……」看来陆幽盟对女儿提及妻子离家与幼子身亡时,与实情并不全然一致。

    陆夫人摇了摇头,却也不相驳分辨,只抬望陆幽盟:「你负了我,事至如今,我也不来怪你了,你却要照顾好女儿。」

    陆幽盟沉重地点了点头。

    「小渔,」陆夫人喘了片刻,面似不安,转首游视:「刚才我看见连丽清那贱人了,那贱人还想害你,她……她逃去了麽……」

    几人听了,都忍不住向一旁望去。

    「啊,快去杀了那个贱人!」

    陆夫人面色倏变,瞬间不知从哪生出的力气,突然挺著身,指著连护法愤声嘶叫。

    半丈之外,美貌少年一直运功替连护法疗伤,刚将连护法救醒,正扶她坐起,闻言倏地拾枪跃起,怒喝道:「你这死老婆娘!你骂谁来?你敢叫人动一下清娘试试?

    我再在你身上补上一枪,早些送你归西!」末了,提枪指著我道:「还有你!你重伤清娘,迟早找你算帐!」

    众人听了骇然相视,这少年不知是生性暴烈鲁莽,还是脑子少根筋,满场都是我的属下,他身於其间,居然敢朝我挑衅!众人甚至无法因此生怒,只三三两两地发笑。

    「陆姐姐!你恨我杀害你孩儿,也难怪你,唉,起初,我只想令你家著急伤心,後来你又不肯听我解释……」连护法望向垂死的陆夫人,面现不忍之色,叹了口气,提气道:「其实,我并没杀害你孩儿,现在,我便将他还给你!」

    「你这贱人……失心疯了,胡说什麽?」

    连护法并不理会,抬首望著美貌少年,道:「樵儿,我问你,你姓什麽?」

    「我姓连。」

    「不,」连护法决然摇头,道:「你姓陆!」

    众人闻言一震,都朝美貌少年望去,他倒浑不在意:「随便,你说姓什麽便姓什麽好了。」

    「樵儿,你小时不是一直问我,你亲娘是谁麽?」

    美貌少年似乎也不傻,转首向陆夫人看去,冷眼睨视。

    「不错,她就是你亲娘!」

    连护法这句似乎用完了力气,侧身伏地,连声咳嗽。

    忽然之间,附近一片鸦雀无声,陆夫人双目放光,盯著美貌少年猛瞧,陆小渔缓缓立起身,陆幽盟亦不觉挪步走近。

    我也仔细打量这俊俏的小舅子,一经点破,真是越瞧越像,尤其是那双大眼与嘴儿,几与小渔同出一辙。

    「小樵,还是我起的名字。」半晌,陆夫人无声泪流,哑声道:「连……连丽清,我谢谢你!」

    陆小渔眼中泪花滚动,陆幽丰则瞬间苍老许多。

    众人目视中,美貌少年却默默收起抢,俯身将连护法抱起,转身欲行。

    「怎麽?」连护法身子微微挣动,惊讶中带著几分焦急:「你不信我的话?」

    「我自小是你养大的,我只有你一个娘!」美貌少年冷冷的声音传来:「我为何要认一个不相干的人作娘?」说著,脚下加速,渐去渐远。

    「小樵……」

    陆夫人的脸色越来越白,兀自凝神追视,喃喃:「这不怪他,他还小……小渔,往後,你要照顾好弟弟。」

    陆小渔哽声应道:「是!」

    「还有,」陆夫人眼中神光发散,声气弱如梦语:「那个……那个被你们捉去的灵儿,灵丫头,这麽些年,娘一直当女儿看,也跟她说了你,你要……你要……」

    陆夫人最後一口气始终转不过来,转回头,死盯著女儿,陆小渔忙接著她意思,点头道:「我会当她是妹妹,照顾好她!」

    话没听完,陆夫人已溘然长逝。

    自始自终,陆夫人并未向我看一眼,垂危之际,也不肯以女相托,我隐约猜到,她应是对我与霍、王二氏的悖伦事知道得很清楚,心中绝不愿接受我为女婿,却又无力阻止,才会如此。

    这让我感到一丝遗憾的惆怅。

    「娘……」

    陆小渔呜呜低哭,哭声被风儿吹著,飘得很远,听起来,似乎连哭声也显得那麽轻飘无依。

    望著她微微颤抖的肩背,我陡然觉得,失去娘亲的她加倍的楚楚动人,身上这里、那里,处处都教人格外生怜,不禁伸了一只手,加於她身背,我的手臂随她身子一道起伏颤动,彷佛融为了一体。

    众人均垂头默哀,这时方才出去搜寻小渔的东府旧属陆续返回,见了此状,诧异间也默默走近,垂首附随一旁。

    「哈哈……我杀了你们七人!伤了数十!老子他娘的……够本了!」

    一阵狂笑打破这边的肃穆沉静,我皱眉寻望,只见浑身浴血的吴刚目露疯光,神气散乱,执剑的右臂齐肩而断,已失去了反抗之力,连脚下也站立不稳,身子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欲朝隐侍者扑去,他身周围了一圈隐侍者,静静的执剑冷望。

    「来呀,再……」

    话未说完,一名隐侍者扬手一剑,他的另一臂离身飞去,鲜血狂喷!

    「打……」

    耳、肩、右腿,随即吴刚的脑袋冲天飞起,半截身子未倒,又被拦腰斩断,隐侍者很他狂杀多人,竟片刻间将他分尸了!

    这一幕,正落入赶回的吴七郎眼中,吴七郎惊呆了,两膝一软,不觉跪身於地,唇角发颤,说不出话……

    「六哥……」

    身处重围的罗侍卫惊声悲呼,奋力击退一人,愤声道:「秦大头,隐侍者在你手上,武道高风,荡然无存了!罗某不屑死於尔等宵小之手,你也休想生擒於我!」

    此际场上的贞苦士仅剩两、三人而已,已如风中残烛,微弱的反抗随时都将熄灭,若非虎使交代,叛教者须生擒活捉,罗侍卫与另一前隐侍者也挨不到此时。

    累伤於身的罗侍卫自知无力再战,狂笑间,晃身一闪,避开几名隐侍者近身扑击,当即横剑於颈,便欲自裁!

    「十五不可!」

    另一名前隐侍者本与罗侍卫相邻抗敌,见了返身扑来阻拦。

    「十四哥,你拦我作什麽?咱们一道追随众弟兄们去罢!啊——你快放手!」

    那「十四」将罗侍卫横剑自裁的手臂拉下,牢牢将他抱住,一边喘吁吁道:「前路未绝,何须自寻短见?」

    说话间,黑衣隐侍者早纷涌上前,将他们扑按在地。

    「十四你……」罗侍卫疯狂挣扎片刻,再也无法动弹,惊恐地望著身旁的十四:「你忘了与兄弟们同生共死的血誓?你……你背叛了众弟兄!」

    「怎麽能说背叛呢?」十四叹道:「十五,你难道忘了,三十年前,咱们入教之日,便立过誓,终此一生,永不叛教。今日不过迷途复返,戴罪立功啊!」

    「我杀了你!」罗侍卫狂吼一声,作势欲咬,却构不到十四耳旁,随即鼓腮一吹,将最後凝聚的一口真气喷向十四!

    「啊……」

    痛呼声中,十四捂著一只耳朵,不住打滚,想来耳孔内脆弱的耳膜受袭,不胜其创,隐侍者忙将两人远远分开。

    「唉……」

    只听一声沉重的叹息,不知何人而发,那声息低哑,彷佛就在人耳边吁气,远远压过了十四的痛声惨号,我左右张望,却见人人亦如我然。

    「你终於来了!」

    虎使浑身一震,面色大变,矮树上的身子一飘一荡,气劲虚浮提扬,似乎随时都会飞身扑出,道:「阁下究竟是何人,为何一路潜随?」

    「我一直也没弄清,」那人的声音宛如郁郁自语:「馀杭梁氏母子究竟是你们四个谁的外室?连探望自己妻儿都易容化名,嘿嘿,苗正芳,你的心机可是真深啊。」

    他的声音在众人耳旁不疾不缓地响起,身影却未出现场内任何一处,彷佛隐在所有人的知觉之外,又似乎远在灰蒙蒙的高空,正低头漠然俯望地面上所有人。众人唯一能知道的,那人似乎有些心灰意冷、郁郁难舒。

    那「十四」浑身发颤,举头寻望,嘶哑地吼道:「你……你是人是鬼……你究竟是谁?」

    天光昏暗,夜风将人人都吹得身上发寒,而那人好一阵没有声息,彷佛忽然消失了。

    数十名杀光敌人的黑衣隐使者,几乎同时感到不安,人人手中提剑,警然四望。

    「苗正芳!」

    罗侍卫被多名隐侍者在人群中推拥移动,心有不甘地回望,口中连声斥问:「原来你还有家眷没被杀光!哼,我不信你早有叛心。你说!是否上次潜回临安被收服,设下这个圈套出卖大家?你这又阴又蠢的混蛋!你以为这样自己会有好结果吗?他们要生擒我们几人,只不过想拿到他们一直害怕的那件东西!哈哈……那事至今只有我知道,也只有玄武使才可能猜到我会藏於何处!而你这没用的人,转眼就会被抛弃,你就等著报应吧!大哥一定会来寻你的,哈哈!」

    「众侍卫!为何不让他闭上鸟嘴?」虎使一面留意四周,一面皱眉喝斥。

    拥著罗侍卫的几名隐侍者都是一副失神呆滞的神情,彷佛正有令人生畏的毒蛇游走在他们身畔,缩著身子,一点也不敢动弹。

    「小心!」

    瞧出情形不对,虎使将身一倾,势如猛虎下山,直向阵中破空掠去,身下六名黑衣虎侍疾奔相随,将至阵前,虎使气竭处,回跃於众虎侍上头,略一借力,又弹身而起,雄壮的身姿在半空展开,落向押著罗侍卫的隐侍者上空。

    但虎使还是慢了半步,罗侍卫身周一乱,数名隐侍者朝四向散扑,一人突然出现於人群,夺著罗侍卫在阵中快速游移闪动。

    「苗正芳,你还有何遗言交代?」

    一道剑光霹雳一闪,那「十四」捂住胸口,满面惊恐:「你……你是……」

    「放心,我不会为难你的妻小。」

    那「十四」苗正芳面露苦笑,身子软软扑倒,一命呜呼!

    呼喝声中,隐侍者东聚西涌,纷纷栏截追击那人,那人推著罗侍卫却如鱼儿穿游草藻,进退自如。赶来的虎使凌空追扑,喝道:「众侍卫勿乱,外围布阵!」

    众隐侍者让开中心,退防四方。

    阵中露出那人身形,却是个少年体态,蒙面束身,捷劲如豹,而又卓然超脱,身陷重围之中,却有临崖独峙的从容。

    我心上剧跳,不知为何,见身如感,彷佛猝逢未曾谋面的亲人,让我一阵气窒、迷糊。

    「阁下藏头露尾,插手本教事务,意欲何为?」

    扑临的虎使一凝虎爪,一团气劲在那少年与罗侍卫立身处闷声爆响,衣片碎飞!

    那少年拉拽罗侍卫之身如陀螺般左旋右转,避开虎使连施爪劲,身子趋闪之隙,扬剑回击,虎使停坠六虎侍上方,身落而又起,凝爪残攻,那少年身畔如被捏碎无数个气泡,纷然炸响,六虎侍舞动铁索飞爪,八方抓袭,外边层层密围的隐侍者,也伺机出剑夹击。

    那人身受多方群袭,剑随身走,以快击乱,如千手解万丝,忙而不慌,时而推著罗侍卫四下冲阵,牵引得衔尾追击的人阵左右摆动,如龙狂舞。

    「本教的剑法!」

    「玄武剑气!」

    众人纷纷嚷道,虎使暴喝一声:「尔乃何人,给我现出原形!」

    「波!」的一声,又一团气劲在冲阵中的少年耳旁炸开!少年身一闪,头也未回,一剑当先,破开人墙,挟罗侍卫冲入人头踬动的黑衣隐侍者人潮之内,破浪而前;沿途隐侍者纷往两旁跌退辟易,隐侍者高手众多,竟无人能丝毫抗其锋芒!

    雀使纪红书见势不对,飞身迎击那少年,一只手上火球狂抛,另一只手上绸带挟劲飞袭,少年只以一柄长剑敌匹万变。

    忽一刹那,火光照彻那少年面庞!

    我脑门一晕,顿如天旋地转,险些站立不住。适才虎使爪劲虽未能伤及少年,却将他面上蒙著的巾布炸得粉碎,此际雀使火球一照,那少年俊秀的面孔眉目分明,印堂至下颔,一道凌厉的血色划伤,使他俊容平生一种灼人的魅力,令人不敢置信!

    怎麽会?我喉间有一丝丝发苦,身背凉沁沁的有如寒意灌浇,心中说不出的恐惧——世上不可能同时有两个自己!我好端端在这,又怎能在那身抗众敌?

    望著那少年「李丹」虽身陷重围,犹处变不惊,意若逍遥,我恍如置身於梦中。

    那姿态,那神气,的确是多少回臆想中完美的自己!那举手投足散发的无敌气概,令我痴迷,令我心狂,宛如临镜自照,自许自叹,心醉神迷间,有那麽一点恍惚。

    众敌声嚣,剑光飞闪,隐侍者黑衣如潮,却淹没不了那灰白相间的影子;灰的是少年李丹,白的是重伤昏迷的罗侍卫,两人汇合的身影始终像惊涛中飘著的一截浮木,浮荡在潮头顶端。比之白衣僧在敌众中令人眼花缭乱的倏来倏去、纵横无碍,少年李丹的身法,则更多了一点从容高远之意,就像深谙水性之人,在水中顺流而飘、回波而荡,看起来毫不费力,甚至身旁、身後有看不见的敌人逼近,那道身影也能如意感应,漫不经意地飘滑,始终保持著一份警觉的间距。乍一眼瞧去,少年「李丹」

    宛如与敌众合一,浑然一体,彷佛同一块圆球上的斑点,无论如何使力团捏挤动,斑点随势而动,依然存在。

    这种几近天人合一的身法境界,直令观者赞叹,我见东府众人目瞪口呆,举哀中的小渔也忍不住拿眼窥望,而身具功法的霍锦儿简直可称得上是眼露激赏了。

    这个人,竟然是「我」?我心中疯狂,几乎要狂喊出声。

    「你!是玄武门下弟子?」

    激战中,雀使几番扑击,皆被击退,不禁生疑。

    「不错,我乃第二十一代玄武使……李丹!」

    那少年「李丹」手示令牌,喝道:「玄武门下听著!听我玄武令,速速闪退!」

    「李元其指任传人了?」

    人群中有人惊诧地喊道,更有许多人凝目张望,举剑迟疑,虎使怒道:「诛邪令下,谁敢违令!」

    两令互胁,众隐侍者不禁一阵茫然发愣。

    这时,人群後方忽然传来一阵骚乱,众隐侍者微微身震,脚下立足不稳。

    「地震?怎地提前了?」

    不少人惊声疑问,转瞬,那地面震动陡然剧烈,地面活似翻江倒海,众隐侍者纷纷闪避。那少年「李丹」纵声长笑,忽抓起罗侍卫掷向翻动的地面,眨眼间,罗侍卫没地不见!

    「有人地底捣乱!」

    醒悟後的隐侍者挺剑扑身入地,片刻後,却一个个狼狈跃出,骇然纷喝:「地行尊!」

    虎使喝道:「莫让他逃了!」虎目游寻,连发数掌,气劲炸得周遭一片轰然巨响,土石横飞,地底却不见半点动静。

    忽然,地底传来一阵闷声狂笑,忽左忽右,好似得意炫耀,巡游一阵,才伴随隆隆轰声,遥遥远去,虎使忙喝令追击。

    「闪开!」

    那少年身形一轻,剑势铺开,更见灵奥,剑光挥动处,身周隐侍者倾跌纷退一片;隐侍者出剑本就凝聚自身功力,被少年「李丹」击在剑身弱处,劲力倏然改向,或荡去扬飞,或返流自身,都止不住身子。

    「他深悉本门剑法,出剑须留馀劲!」虎使喝道:「结剑阵困住他!」

    「闪开了!」那少年冷喝道:「你们留不住我的,我不欲多伤同门,全都给我闪开!」说话间,剑芒一吐,光华大盛,剑芒突如流光且长且窜,旋飞一圈,杀退多人,回凝剑尖,犹自明灭吐闪不定。

    「剑丸!剑丸!他竟然练成剑丸了!」

    受袭的隐侍者惊声纷道。

    剑丸是剑道修练的一个极高境界,剑气修练至如火纯青之後,化气归虚,炼虚为实,形如体外之丹,是为剑丸。剑丸一成,意味著身剑合一,一身功力由剑气凝结为丸後,剑丸不受实体所限,奔如流光,意动杀人,只在刹那之间。剑丸之术亦有高下,传言其极高境界者,足不出户,杀人於千里之外,几乎接近剑仙之境了。

    这少年李丹竟然练成了举世罕见的剑丸!难怪众隐侍者皆为之惊恐了。

    「让道!」

    少年「李丹」剑锋所向,剑尖凝聚的光华刺人眼目,剑劲涌处,当其锋芒者无不辟易,少年「李丹」以剑气迫开一道,飞身出阵,雀使与虎使被其剑丸所震慑,一时竟不敢阻拦。

    我见他以剑芒开道,便知其此去不返,急欲探明真相之下,我不及多想,飞身迎头拦截。

    两个「我」途中相会,那一个身形略顿,这一个顾盼迟疑。

    「可惜碧玉珠被毁,」他脸上模糊一笑,低声道:「我会来寻你!」

    说话间,他袍袖一拂,我忙提劲相抗,他身影如一道灰光,溶入了夜色中。

    读灵之人是另一个「我」?为何我没有半点知觉?

    我满腹疑窦,心事沉沉地缓步走回,见虎使正沉著冷面,清点战场。

    这一战,隐侍者折亡三成有馀,虽将怨僧会剿灭,却未竟全功,虎使显然心有不甘,面有不豫之色。

    「解道长,请将那怨僧会馀孽交出来罢!」

    「什麽?」解道枢愣了一愣:「你说那个女孩儿?唉,适才手下一时不慎,竟让她逃了去了!」全真教众中,此时确实没有那灵儿踪影,适才也未见有人离阵而去。

    「解道长,莫开玩笑了!」虎使寒声道:「免教本教为难!」说话间,虎使身後集了越来越多的黑衣隐侍者,有意无意地,将全真教众团团围定。

    「贫道岂敢?」解道枢环视左右,面不改色,道:「贫道若真想为难贵教,一早便放了那女孩,只怕贵教高手死伤必多,且未必能剿灭敌众罢?」

    虎使默然,冷盯半晌,转身喝道:「收令!大家这便退了罢,」说著,领著本门八名虎侍,倏然而去。

    馀下众隐侍者,各自抬扶死伤同伴,悄然四散,其中却有十多人,先至雀使处施礼,方才退去,想来,这些人乃是出自雀使一门的隐侍者。

    雀使纪红书也领著门下众人,讪讪的到我身前告退。

    真武教人去一空,战阵处遗下满地白衣死尸,我默望半晌,传令道:「挖一个大坑,全都埋了!」

    宋恣扬声道:「四下找一找,看是否有现成的填埋处。」

    旧属中一人道:「山口伐木场垒有不少土墙,山壁又多是岩石,附近定有挖地取土的大坑!」

    有人领命去寻,一会传回消息,谷口附近,果然有伐木场为建土墙而挖下的大坑,东府旧属纷纷动手,将怨僧会死者尽数拖去掩埋。

    怒汉吴刚死无完尸,有人跑来徵询吴七郎,一直沉默不语的吴七郎哑声道:「不必细检了,就让他与他的兄弟一道!」

    陆小渔忽回头,抬起带有馀泪的眼儿,望著陆幽盟:「爹爹,回去办完丧事,也将娘立坟於此罢?」

    陆幽盟微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我心想:「只怕陆夫人宁愿与蓬须大汉一道,与众合葬呢。」只是,这话却不便提起。

    东府旧属人多手快,很快将怨僧会尸体掩埋妥当,当手下跑来回告,我想起一事,忽然失口惊道:「哎哟,糟了!」

    宋恣道:「怎麽?」

    我脸上一红,口呐呐道:「没、没什麽。」我本是想起罗侍卫讥笑全真道士有断袖之风,两、三名道士同棺合葬,正是合宜得体,那麽,怨僧会被我大坑同埋又算什麽?自见不是阴间路上男男女女、热闹非凡,极为不堪?罪过!罪过!也亏得我丈母娘逃过一劫!如此一想,我又觉得小渔单葬陆夫人之议,甚是「合宜得体」了。

    当下更无他言,众人各自收拾。许多东府旧属趁大事已了,藉此时机,一来参见我这东府少主,二来顺道辞行告退,不少人都是头回参见,宋恣、京东人语在一旁替我引介,我听了之後,顿觉市井藏龙,不可小觑,东府旧属三教九流,称得上是人才济济。

    胡氏的伤势,在一个全真道士的救治下已然稳住,能够挪动,贾似道便与全真道士领头返行。东府这边,将陆夫人尸首抬往车中,也欲启行,却在这时,吴七郎半跪於地,朝我辞行,道:「少主,家兄未能亲践血仇,却已身亡,我想他死也不会瞑目。我要完成他的心愿,此去寻家师复仇!」

    宋恣诧道:「此去何急?你要报仇,大伙并不拦你,但你家中尚有妻小,难道也不交代稳妥後再启行?」

    吴七郎脸上有一丝异色,决然道:「我既立志复仇,便决心斩断俗缘,以免拖累!」

    我心知他痛伤其兄惨亡,此时也劝不得,点头道:「你放心去罢!你的家小自有东府照护,不必牵挂。」

    吴七郎磕了个响头,便头也不回,转身行去,月色将他孤单冷峭的身影拖得极长,腰间褡囊垂露一道暗红丝穗,一摇一荡的,约莫是他捡到的霍锦儿的随身香囊……

    第七十章◆阳毒异变

    怨憎会,这片压在贾府上方的阴霾,终於算是烟消云散了。不过,经过怨僧会夜袭与天门山口一战,许多事都悄然改变了。

    胡氏身受重伤,可想而知,「精神」也会不太好,虽有重金聘请的名医悉心救治调理,一直也未见起色,说是怕风,屏绝探视,除了贾似道谁也不让入内问安。贾似道显然大受打击,有逃遁之思,府内之事一概抛开不管,每日至胡氏房中探视後,便转去解道枢处,除了下棋闲谈,便是寻仙问道。可以看出,经过怨僧会一番波折,贾似道非但更加信任解道枢,而且慕道之心,愈发急切了。听得隐约传言,贾似道似乎有意拜解道枢为师,修练道术,而解道枢以贾似道有官名家累在身,未便答允。

    说起官职,实际上,贾似道此趟急回临安,依照常理,是要以擅离职地论罪的,不过,贾似道历官多年,自然不会鲁莽行事,启行前便作了安排,他人到临安,召他入京述职旨意也同时传下。贾似道当初外放为官,本是以积累历练为主,小舅子家有变故,皇上当然加意关照,也许此行回来後,连江州任上也不必再去了,直接便会有调任京官的差事下达。

    龚护院的事,令贾似道极为震怒。若是换了其他人家,或是东家将人驱逐,或是下人引愧离府,也就罢了,但龚护院显然不敢卷席自去,贾似道却又一直未对此作出任何处置。数日来,龚护院胆颤心惊、诚惶诚恐,彼折磨得不成人形,最後跪於前院,泣求贾似道降收为奴,以赎己过。如此一来,非但龚护院自己降身为奴,他的妻小也沦为家仆了。

    下人背地里议论纷纷,有人说龚护院习武出身,壮年方娶,其妻甚美,这下美妻未免不保;又有人说,其妻早已不保,又何待此时?

    对於作出奇行异举的齐管家,贾似道的态度则要暧昧许多,似乎齐管家突然为此消失,倒让他松了一口气。

    府中少了两大头目维持,贾似道又无心打理,事情便都落在霍氏身上,由深闺内院而步出廊外,里外兼挑,一面另行觅寻妥当的人,一面操持起府务,所幸霍氏不仅有此才干,也有此心气,且并不嫌烦,一切均有条不紊。

    由天门山返归当夜,我并未在贾府停留,而是与陆氏父女一道去了陆府,直至办完陆夫人丧事。京东人语遣人来催行,小渔亦请我先行返回,与解道枢交涉释放灵儿,以完其母心愿。

    我甫回贾府,便领著东府诸人逼迫解道枢交出灵儿,怎奈解道枢死猪不怕开水烫,一口咬定灵儿已逃,下落不明。为此,双方闹得极为不快,险些当场便起冲突。

    贾似道对我大为不满,认为我对贵客「无礼」,加上此番怨僧会外扰中,东府众属对我的拥捧,显然让贾似道感到我的威权不下於他;而我偶获奇丹,平地入道,也让贾似道极为羡妒。此後「父子」会面,总觉尴尬,有意无意地,都尽量互相避,我返归东府,另立门户的事便很自然提到了日程上,只是,一来胡氏病重,为孙不便此时离府,二来新婚未久,不宜即去,故此耽搁了下来。

    而我这阵日子,过得可谓「苦不堪言」。本来美妻新娶,正是日一日一而伐的神仙日子,却因陆夫人新亡,小渔居丧守七,圆房之期只得後延。这倒罢了,偏偏浣儿、小菁几个妾婢,也陪随小渔举哀,谁也不肯在小渔伤心之际,背著干那越礼逾分的勾当,於是我每日早起,淫根都是怨天恨地、怒目冲天。

    至於本分之外,霍氏那边忙得脚不沾地,居处又人多眼杂,无法下手。而那日我与霍、王二氏的乱伦亵欢,已成三人共有的秘密,虽说是下过头场雪,何妨隔日霜,已然著墨,下笔不难,但是呢,若少了霍氏启头,打破头罐,直接去寻王氏,未免显得母子俩太也……此事给霍氏知道,王氏颜面难抬。我想王氏定然放不下脸面答允,还是暂时不去触那霉头为妙,以免打草惊蛇,将好事弄成坏事,难以收拾。

    如此一来,唯有霍锦儿,还羞答答地住在我的院里。但那日我怜她有伤在身,未一举直捣黄龙,却是大大失算了。这几日,这株宜喜宜嗔的晚开美人花,如惊弓之鸟,一见我便躲,偶尔被我堵在墙下廊角,也是神色羞慌,左顾右盼,接话则顾左右而言他,一副「那事且休提,奴家羞难洗」的躲闪神色,令我空自扼腕,恨不能将满院碍眼之人统统打发出去,踏马直逼宫,生姜炒大葱,冷热生熟一锅见分晓。

    因此上,府中虽众美如云,明的,暗的,皆色色动人,却像满席珍饯送到了眼前,偏无箸下咽;分明自己有万贯之富,可惜手头无现银,其奈若何?只熬得我满身热痒,口舌焦乾,几欲撞墙。

    无可奈何之馀,转回头冷静一想,不禁唬了一跳:自己何时竟变得像个上踪下跳的发情猴子了?虽说前一阵食髓知味,很有些贪,但以我多年的清净修为,尚不至如此毫无定力。

    这一下疑心既起,寻根探由,才赫然发觉,那该死的阳毒未除,终於酿成祸患!

    以前,毒力内劲径渭分明,尚可凭皆真力压制於它,渐渐的,阳毒侵融内息之後,便如染剂滴入水缸,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虽然毒性也被冲淡了,但却变得像慢性春药,持续透发,且内劲愈强,欲念愈蒸,造成我现下夜夜难安的境况。

    若是说这算糟的一面,另一个变化,则不知是喜是忧。

    以我如今超绝的灵觉,府内仆妇、婆子、丫鬟的私议都逃不过我的耳力,我陆续听到众人对我容貌变化的反应,其中几名年轻仆妇的说得尤为露骨,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嘘,我问你,郭家的,你前日见了公子爷,怎地像是挪不动脚步了?」

    「你不也是,这衣裳一直见你也舍不得穿,来这院子,不过拾掇点粗活,弄这身打扮作什麽?难道他会向你看上一眼?」

    「那你呢,梳这俏头,抹这些粉?」

    「嘻嘻!」

    「没寻思的!」

    「也不知怎麽的,大病好了之後,越长越抓人,你瞧他那眉眼,那身肉,白莹莹的像上了光一样,有几回,我恨不能扑去上咬他耳朵一口,或是拽下一块肉来,己「真是的哦,盯你一眼,会让你浑身麻酥酥发飘哦,哪天呀,我就索性假装晕了,酥倒於他怀中,任他胡为,嘻嘻!」

    「呸!瞧你浪的!我比不上你了。」

    「唉,要我说呀,咱们这般货色,浪也没用,犯什麽心思呢?纵肯倒贴,人家愿睬你吗?还是干活罢!」

    这些悄议,大体的意思是说我越来越「俊」,而这俊气几如「妖异」,简直像妖魔一般让人心动,这点上,从屋内几名丫鬟偶尔朝我抬眸迎面时,发愣迷糊的失态也可得到印证。

    起初,我也疑过,会不会是意象大法促使此异变,或是功力提升,造成「变相」?然而几经排查,最後发现事情绝非那麽简单。

    的确,我施展意象大法已有些时日了,体貌上的变化虽不大,却将「李丹」俊秀中独有的一丝山野气,移到了「贾大公子」身上,使得柔秀如女子的面容与身形,添了一股略带稚气的男子之「俊」,整个人的神采便如画龙点睛般更出众了,这是我特意从水中模糊身影容貌中发现的,在旁人看来,或许要以为这是「贾大公子」越长越开了罢?

    但这不是最主要的,作用更大的却还是那阳毒!本来一个人功力修为大进,整个人便会体润气足,看著精神饱满,而我的内力与众不同,渗了阳毒,阳毒之气随内劲外透,从肌肤、神光中润溢於外,加上体内无时不刻发散著若有若无的欲念,便成了烈日煦煦般对女子的致命吸引。

    说来说去,只能说太乙派的药真是他娘的十足的「良药」,效用太厉害了!

    我挟真气入主这个身躯後,百般压制毒力,长久之下,连体内脏腑的毁坏都愈合了,这毒性却依旧如此顽强,竟然在我身体内不屈不挠地又结出了这意想不到的奇异之花,更不知以後还会有何其他变化。

    这阳毒纠缠不止,大有与我「永结同心,白头偕老」之势,影响所及,更波及了……萦绕於我脑中的隐秘念头。

    那日天门山一战,见了另一个「李丹」,初始的迷糊与震惊一过,我便知道铁定是有人盗取了我的遗弃肉身了。虽不知那人怎会找到并治愈我已毁之身的,但不论内中有何蹊跷,肉身犹存,这便是个大惊喜!从那刻起,寻返已身,重回本来面目的念头就从未没断过,现在发现自己体内真劲是彻底甩不脱那毒力纠缠了,那岂不是说,即便重回己身,也将「祸」延於彼了?他奶奶的!

    关於重返已身这件事,我起初尽是兴奋,然而惊喜过後,略经细思,却觉其间有诸多烦难。

    如今我不仅与小渔、浣儿结夫妻之缘,与霍、王二氏也有孽情纠缠,锦儿、棋娘、贾妃等贾府中许多女子,都是我无法抛下的,我此身现为东府少主,断然离去,非但会引起轩然大波,前阵子酝酿的复仇谋画,均是立足於东府而发的,这一去,一切岂非转头成空?

    不知不觉,我在贾府陷入已深,再也无法简单地回到过去了,之前青阳山师门的那个人是我,如今与众女结缘、身居东府少主的这个人,也不能说不是我。

    天意冥冥,造化弄人,有让人烦恼时,亦有让人感恩处。然而无论如何,「李丹」

    犹在,可见天无绝人之路,此刻,我心中的感恩是远远多於烦恼的,此外,那人曾先後以「李丹」与「秃鹰」的面目出现,更让我见到一丝希望,彷佛能望见更开阔的天地,莫名地兴奋与期待起来——他能以神游道力,「分身散形,不拘一躯」,我为何不能?

    功力大进与心魂之道的全新领悟,给了我极大的信心迎对此事,一切均有待寻回肉身,弄清根由,有了两全之策後,再行定夺了。

    我的这些惊喜忧疑,均无法向外人道,只有避人时独自品尝,展露在人前另一面的我,却是少年才俊,雄风初展。

    随著功力脱胎换骨般的大幅提升,与天门山小显身手,东府诸人对我的态度大为改变,凡事均会找我商议,有何情况,也会及时向我呈报,若说此前好比「登基」,那麽,现下总算有点「亲政」的味道了。

    「少主,怨僧会之患既除,这边无事,咱们当日的筹划应加紧实施了。」

    「不错,眼下最急的便是将闲置的大笔钱财启用,可是小渔方遭丧母之痛,怎有心思理会东府的烂帐?」

    「这倒不妨,生死人之常情,少夫人也不宜过哀,将此事请问於她,正可让她分分心,振作起来。」

    我甚觉有理,便狠下心,让京东人语天天捧著帐册,跑到陆府去「烦」小渔,数日之後,小渔居丧无事,也渐渐拾起东府帐册,闭门潜读一番,遨游於中。这也是小渔天性使然,换了其他女子,谁会有兴致翻阅那些枯燥的陈纸烂册?

    众人与陆幽盟见了,均是心中暗喜,再不拿旁事惊扰小渔。

    这边东府几人,虽随我留在贾府暂时未去,却也非闲著无事,而是都风风火火地忙了起来。

    原来,此番旧属因事重聚,同心协力,奋力一战,出人意料的一个结果是,大大地起到了凝聚人心的作用,东府复出的消息在旧属间不径而走,未宣而传。

    连日来,许多久未联络的旧属纷纷投来致问,主动上门申表「愿劳大马之劳」的突然多了起来。

    这件事很奇怪,上回只是在府内确立新主,尚未宣示方略以及动向,而有这样的传言,与其说旧属们猜到东府会有所举动,不如说,他们心中有热望,愿随东府一起再做一番大事。

    本来担心东府沉寂多年,众旧属未必会与东府同心,见了如此情势,我与宋恣几人均是大喜过望,当即决定趁热打铁,将一盘散沙的东府旧众重新组织起来。

    霍锦儿联络水军旧部,将「西湖阿九」等船运人马约拢於东府旗下,与东府各行建立更密切的配合;宋恣奔走四方,说服未依附东府的旧人与东府同进退,一道发起设立各行头会首;京东人语著手整治依附东府的各业,不像以往,除了递交利头,几乎不相闻问;关西魔则代七郎收编了城北「棒头帮」,组建东府的护卫队,并从东府旧属中选才入府任事。一时间,死水一潭的东府忽然热闹起来,往来传信递告不绝。

    这日,霍锦儿事毕在府,宋恣与京东人语携手同归。一见宋恣神色,我便知道他有事欲报,当下几人在东厅相聚。

    「少主,」宋恣道:「茅山副掌教已率人返回宗阳宫,递来一信,说是茅山祖庭遣来使者,数日内便会赶到,欲与东府续结法缘,请少主出任教中护法,此事……还须少主定夺!」

    「哦?」

    我向京东人语与霍锦儿两人瞧去,京东人语身姿微躬,倾身一笑,而霍锦儿粉面微晕,避开我的目光,侧颈旁望。

    我心上一荡,敛起漪思,略作沉吟,道:「定在哪一日?」显然,东府诸人皆当此事为理所当然,没有异议。这本是东府立主那日之事,挨到今日,已算延迟,我这一点头,东府便算与茅山结盟了。

    「未定,大约便在这几日。」宋恣如释重负,吐了口气:「届时,少主略作收拾,咱们几人同去宗阳宫成礼。」

    我点头答应,以另一个身分重返故地,会见故人,让我心中还是有点惴惴然,心神未定间,宋恣却神色有些异样,忽然道:「少主,咱们东府耳目闭塞,险些被真武教蒙住了。」

    「咦?」我满头雾水:「真武教瞒我们什麽了?」

    宋恣道:「少主是否还记得,怨僧会那和尚说,『雷峰塔之事,已暗传天下,天地大震,乱魔动世,眼下天下道门纷集临安……』?」

    「是的,」我点头道:「这不是虎使放出的假消息,引怨僧会入彀的吗?」

    宋恣道:「真武教镇安天下,以他们的立场,显然不欲此事张扬;既然事机已泄,虎使便虚而实之,实而虚之,故布迷障,可笑我们竟然信了,这次我刚得知,宗阳宫与全真教在苏北鬼堡罢战,便是因接获此信,各自赶回临安,可证此事不假。」

    「那虎使貌似粗莽,心计深密却为四使之首,往後跟真武教打交道,最须提防的便是此人,否则给他卖了都不知道。」京东人语道:「我看,这是虎使将计就计之策,假消息要让人相信,何其之难,怨僧会定会多方求证,不如索性放出已走漏的真消息,果然将怨僧会引蛇出洞了!」

    「若是如此,」我被逗起好奇心,疑道:「如那和尚所言,真武教此时折损实力,对付怨僧会,岂非让人不解?」

    「据我猜测,」宋恣道:「怨僧会得一算,却又失了一算,他们本以为罗侍卫之事已过多年,真武教都未著急追剿,故此行险赌上临安之行。罗侍卫手握教中秘辛,以他的能耐,或许翻不出大浪,落在一人手里,却足以掀动真武教,他们不知前阵子玄武使逃出关,罗侍卫之事遂变得极为紧要,真武教为此不惜费尽心机,全力出击,便理所当然了。」

    京东人语道:「三郎此言有理。否则,那玄武弟子也不会突然出现,救罗侍卫脱身。」

    我也觉得他们推测极有道理,想不到一件事里会藏有这麽多弯弯道道,宋恣与京东人语经事极多,一时看不清,事後稍加推敲,也就明白了;而我若不经点拨,只怕此刻尚在迷糊之中,可见察事历练,也是学无止境。我怔了一会,见霍锦儿忽闪著幽亮的明眸,正静静地望著我,不禁面上一红,沉吟道:「怨僧会惨灭,此事足以为诫,咱们诸事後知後觉,实乃大患……」

    宋恣拍掌大喜道:「少主明见!这才是关键,适才我与亢总管一路行来,议得最多、担忧最甚的便是咱们东府废闲多年,耳目如闭,就此复起入局,无论是跻身商圈还是与临安各势力打交道,均有不测之险!」

    「耳目不张,行路皆难,何论他事?」我甚是赞同,道:「此事既然如此紧要,两位有何高见,可使东府尽快重开耳目?」

    「首先,须动用人手,用人则须财力。」京东人语皱眉道:「可惜,咱们不像真武教受官家供养,财大气粗,撒出去的探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有何风吹草动,均能尽览无遗。」

    宋恣却不同意,道:「说到人手嘛,咱们东府倒是百行各业,三教九流,遍布临安,又怎会缺人?只须善加利用,必可少花钱,多办事。」

    我喜道:「三郎说得不错!何况,钱多钱少,事在人为,亢总管,你先提出个数目来。」

    「东府用钱处极多……咳,可得仔细般算盘算,」提到钱,京东人语不自觉露出一脸吝啬相:「那麽……由谁挑任此事?」

    我略一寻思,微笑道:「霍姨心细,又通役物探敌,非霍姨莫属了!」说完,我心中大为得意,这几日霍锦儿尽是躲著我,她一旦负责此事,从今往後,不免要天天向我呈报消息,看她却往哪躲?

    霍锦儿显然有所意会,面色微红,嗔道:「少主!我……我不行的……」

    宋恣道:「十妹且勿推却,的确是你最合适!」

    京东人语也笑道:「上回我们劳动霍姑娘大驾,原是有先见之明的,哈哈!」

    此事转眼成定局,霍锦儿推也推不掉了。

    其後几人商议,均觉雷峰塔之事甚是蹊跷,为何一经传出,竟能牵动天下道门纷集临安?非但全真教与宗阳宫闻信弃战,连剑圣裴元度也不远万里而来?「天地大震,乱魔动世」究竟是何所指,难道说一个地震,竟能引变全局?

    侧身临安局中,对这等大事自然不能不闻不问,关於此事,并未交予霍锦儿,而是请宋恣专程跑一趟宗阳宫,探知根由。

    第七一章◆指奸夫人

    「少主,小白刚缩回原形大小,今晨不知何故窜动不安,我……我去照料!」

    宋恣抬脚刚走,京东人语也请辞要去东府一趟,我见时机大好,正想留霍锦儿问个究竟,怎地我从陆府归来,才没隔几天,就似乎「变心」了?霍锦儿忙借词脱身。

    「稍候片刻,我……」

    这时,小荃奉霍氏之命,前来邀驾:「大公子,夫人请你去一趟!」

    还真是姊妹连心啊,偏赶这麽巧,姐姐却来救了妹妹一驾!我只得放过局促不安的霍锦儿,随小荃一道赶去前院。

    「小荃,夫人究竟唤我何事?」

    我心下扑扑乱跳,与霍氏有过鱼水之欢後,这母子关系再非单纯了,她忽然午後邀我,很是让人想入非非啊。

    「我也不知道哦……」

    小荃低头前行,神色颇是怏怏。

    这也难怪,龚护院事发,意外受此牵累、遭受无妄之灾的却是眼前这丫头。小荃姐妹俩自幼家贫,卖身为婢,虽然始终都是奴婢之身,但往昔在贾府,尚有母舅龚护院可略作照应,而今其舅自己也成了戴罪奴才,仅有的一点依靠,也化为乌有了,还须尽量躲避他人难听的议论旁涉於她;加上前阵子其妹妹小茵无故而亡,小荃的处境可谓极为可怜。

    「小荃,我知道……嗯,若有人欺负你,就告诉我,我替你做主!」

    「奴婢不敢。」

    小荃微声应道,纤白的颈後微微红了。

    「小茵是我房中丫鬟,唉,我未能照应得她周全,真是心中有愧!格外看顾你一点,也是理所当然嘛!」

    「奴婢多谢公子……」

    小荃猛然停步回望,眼圈泛红,泪珠盈眶,当真是楚楚动人。

    「嘘,莫哭!真有人欺负你?」

    「不是,奴婢想到妹妹死得毫没来由,忍不住伤心,谢谢……大公子关心!」

    我心下黯然,小茵之死,究竟是怨僧会下手,还是霍氏联同齐管家灭口,尚未分明。想起霍氏曾狠心对我这「贾大公子」不惜夺命相害,其後却诸多暧昧笼格,如今更有秘情纠缠,到底霍氏心意如何?态度为何转变恁快?

    思及於此,我脑中浮现霍氏那粉面含春、笑亦蕴威的姿容,她所行种种,闪烁不明,让人真是又爱又恨,档中不由冲裤暴起,似乎愤气下走,化为壮怒之形,恨不能即刻将霍氏按於身下,肏得她遍体开花,肏出她口中真情来!

    「啊,你……」

    我下体的惊人变化,被小荃察觉,羞得她脸面通红,掩口急走。

    见人伤心,而起邪欲,这叫什麽人嘛!我苦於辩解不得,只有尴尬地远随於後。

    到了霍氏居处,只见房中站立数名婆子、仆从,正听询议事。

    「娘,你唤我?」

    「筠儿,稍坐片刻,我这头很快就完。」

    情形与我所想全然不同,我微觉失望,环顾屋内,见可坐之处只有霍氏身旁,便慢慢挨到那处,移步坐下,观其议事。

    「小荃,你捧些瓜果来,让筠儿解解口淡!」

    霍氏一面听著下人呈报,一面使唤小荃,脸上神色如常,彷佛与我「浑然无事」。

    因近日走动人多,座榻前的几案被撒走,小荃临时搬来一个布裹软凳,以置果盘。将果盘放落时,她的视线恰好对著我的裤裆处,当下不由一怔,视线停了那麽一霎,脸色一红,急忙转身躲避。

    被她这若惊含羞的眼色一撩,我的淫根登时不自在起来,噫!人同此心,情同此理,「受人垂顾」的东西就是不一般,总是那麽不安分啊。

    小荃未受命不便离厅,亭亭玉立地侍立於厅侧,竭力不向我这边张望,但只须她头面一动,便感觉那是在朝我不文处望来般。一时间,我的裆处与她的眼儿彷佛结上了冤家对头似的,她粉面微晕、身姿僵凝,我胯下藏龙、局促不安,满堂议事者众,内中两人间却僭涛暗涌,气氛凝结到极点。

    「这小妮子!改日本公子让你瞧个全形,看你还羞是不羞!」

    我暗下嘀咕,佯装大大咧咧,一边检起身前瓜果嗑著,一边百无聊赖,四下游望。

    忽然,我抬动的肘弯撞了霍氏腰畔一下,忙侧首望去,只见霍氏察若不觉,只顾抬眸前望。

    细一打量,她今日非同一般,许是忙於府务,弃了繁衣盛装,一身简素伶俐。在我身旁,她身姿微微倾提,颔首听事,那一身的玲珑轻俏,便从双肩闲始,紧背细腰,翘臀饱满,体态撩人。

    一刹那,我宛若置身於棋娘身畔,香泽微闻之馀,佯装苦思棋步,暗下却时时走神,偷赏伊人的体态,那段日子真教人无限怀念。

    似曾相识的身姿体态,棋娘含蓄约制,让人意想无穷,霍氏则春风撩怀,教人心痒难禁。

    若是棋娘,那便只能乾巴巴地瞧著眼馋,霍氏嘛,既有污裙纵送之欢,解一解手痒有何不可?!

    我心下一个激灵,暗暗留意,自己身前有高高的软凳遮挡,凳旁置有两盆大叶花木,将仆从与主人隔开间距,对座榻这边也有所掩映。从迎面望来,即便站著,也是看不见我胸部以下的。再说,榻面甚宽,霍氏身後离榻背上有大片空处,我在後边寻摸闲玩,也不足为奇啊。如此想著,便猴了贼胆,我一只手便贴著榻面,移到了霍氏身後……

    「龚余氏!」霍氏忽然将身一振,臀肌绷缩,提声唤道。

    我唬了一跳,忙将手从她滑突突的香臀上移开。

    却见一个姿容颇俏的仆妇脸色一白,颤声应道:「是,夫人有何吩咐?」

    霍氏颊面微晕,藉著环视仆从,侧瞄了我一眼,微微咬牙,意似沉吟,道:「你初来乍到,我也不知你究竟擅长什麽……」

    「启禀夫人,龚余氏工於女红,尤擅刺绣,前阵子,老奴还想荐她入府教丫鬟们女红呢!」说话的人正是贾似道乳娘林婆婆。

    「啊!」霍氏失口一声叫出,掩口的纤手落下,好似惊诧:「那太好了……时值凉秋,正可领著众丫鬟备办冬衣。」语毕,狠瞪了我一眼:「筠儿,你房中的丫鬟也不可恃宠而骄,偷闲躲懒,届时一道唤来!」

    「是!」

    我自然知道那一瞪眼的本意所在,我的半截手掌被她沉落的丰臀坐实,掌上玉瓜,又饱又绵,让人煞是销魂,当众干鬼事,我心间如火燎原,大烧大燃起来,道:「娘怎麽说,便怎麽做,孩儿还敢不依麽?」

    「你最胡闹,己霍氏斥了一声:「不要又藉著下棋呀、捉虫呀,替你房中丫鬟推托。」口中吐言,依然是只有我能听懂那「胡闹」两字。

    嘿嘿,你也有今日,落到了我手上!我疯痴痴地暗念著,她越是机敏善遮掩,我越想戏闹於她,一时间,五指活动,在底下更加「胡作非为」起来,忽然,我灵觉察到小荃气息不稳,身子微微发颤,腿也在抖,那丫头莫是看见了?

    满厅之中,也只有她立身的角度能望到这边更多些,不知为何,我对她没有丝毫顾忌,相反,一个更大胆的念头升起。

    「小荃呀小荃,你好生看著,权当我替你妹妹报仇吧……」我心下作念,对霍氏我很有几分无奈,即便查知小茵确是死於霍氏阴谋,我也不能、当然也不会将霍氏怎样,这也算聊以报复吧,所谓世事无奈又无常,人间正道在淫掌……

    抽出手来,真劲运处,霍氏腰後衣裳被我无声撕开,露出一片白生生的玉肌,我的魔爪由隙口钻入,魂不溜丢地向下探去,腰凹一过,两瓣又柔又绵的玉臀起如峰峦,抓一手,似欲流汁流蜜,沟壑间微微陷落处,开绽得几欲绷裂,肌肤摸起来又紧又滑,油光润泽。

    这时,霍氏的臀肌摆动,极力躲闪我的指头勾探声气发颤:「罢了……我身觉不适,你们……且都告退罢!」

    「夫人万安!」

    「夫人,我尚有一事,片言即可。」

    我的指头向下勾滑,在她玉臀叠压榻面的一线,忽然探到紧突密簇的後庭菊,那处肉儿又嫩又热,吸人指面,火已烧到喉头,我乾咽了一口气,一根指头无法无天就隙揉入。

    「快说!」

    霍氏几乎支撑不住,身腰抖抖地,身姿微抬,气息已见促乱。她身子一轻,我感觉她好似挣扎著活在指端,又好似我的指头将她整个人顶起了。霍氏身无落处,以巾掩手,向旁一扶,藉机地在腿旁狠掐了一把,我则报复地向内挺进,首个指节全然陷没,於菊洞中轻拖慢拽。

    林婆婆道:「齐管家已失踪离府多日,他的屋子是否让人清扫一下,以备他用?」

    「嗯……暂且不必……退下罢!」

    霍氏有气无力,只能略抬玉臂,稍作挥摆,那臂还是抖的。

    「夫人脸色很难看,要不要紧?」

    「罗嗦!」

    遭霍氏情急喝斥,众仆忙都慌退。

    「小荃……呃!你……你去老爷处问问,晚间回这边用膳呢,还是……依旧与道士食素?」

    霍氏忍到此际,已是花容失色,说话磕磕绊绊,小荃听了吩咐,如释重负,脸上却不敢显露什麽,低应了一声,转身快步去了。

    厅内一空,霍氏倏然转身,揪住我胸衣,粉面似笑似怒:「小恶魔,好大的胆子!你老子都没碰过的地方,你……你也敢胡来?」

    没了旁人,我倒气焰大落,缩了手,讪笑耍赖道:「好些日没见娘了,孩儿念想得紧!既是娘一直留著的,那便舍给孩儿罢!」

    「呸!亏你还说……」霍氏脸色一红,闪了一眼大开的窗扇、厅门,低声逼喝:「我不叫你,你便不来看我,是不是?」

    这避人耳目的声气让我心间一荡,浑身又热了起来,滑了手在她臀上满候游移:「娘不能怪孩儿,娘这边总是很忙,就是今日,也还有这麽多人……」忽然,指尖触到一处汤湿湿毛茸茸的所在,微微一怔,更觉筋骨提拽,气息急促道;「娘既已恩赐甘露……便给孩儿尝尝……」

    「放开你的脏手!」霍氏大羞,吐著气,丰臀扭甩,柔臂撑推,道:「叫你来,可不是让你乱来!坐好了,有话……跟你说……」

    「那好,」我抽出湿腻的手,将她按身於榻,似笑非笑:「咱们娘俩边『叙』边说……」

    「你……」挣动纷乱间,霍氏身已沦落,仰面盯著我俯逼而下的俊容,亦不无情动,微微咬牙,手在下方一掏,捉住了我怒起的淫根,晕布双颊,眼波流荡:「你老实给我说,去过三娘那里了没?」

    「长幼有序,孩儿自然先来看娘!」说著,我火急火燎,掀裙翻开,扯下她小衣。她胯间奇葩,惊唇羞张,惑人眼目,我举著她两腿略略分开,秘唇更是盛放如迎,我心一紧,就势掏出摇头颠脑的淫具,急不可耐地朝那扎去!

    霍氏神气迷乱,急道:「小冤家,莫要在这里!」

    「偏在这里!」

    厅内门户大开,但我的灵觉铺展甚远,只须有人靠近,必可先行察觉,丝毫不担心有人会撞见。

    霍氏却毫不知情,瞻颤心惊,凤目大睁:「老天!你要害死娘吗?」

    我一声不答,挺著怒枪,落在瓣唇繁密的花苞处,如刃切腐般捅入热融融的紧鲜牝户!

    霍氏身涌如浪,声抖抖地哀吟一声,颊面宛如流下一道红光,王颈染晕,声息却被她咬唇止住,凤目如怨如嗔。

    「娘怎地不叫了?」

    我正欲大起鞭挞,尚未抽动,便觉有人自长廊快速走来,一升嚎一声,极不心甘地将湿淋淋的枪身提出,忙乱收拾。

    霍氏不知就里,抬目怨望,兀自在那吁吁而喘,忽然一霎也明白过来,也慌乱起身整衣,急掠头鬓。

    「夫人,老爷来了!」

    小荃从窗口行过,好像在厅外绊了一下,尚未入厅。

    霍氏急向内房走去,刚到房口,贾似道从厅外走进,霍氏折身回迎,笑道:「老爷怎地回来了?」

    「筠儿也在?」所幸门户窗扇大开,贾似道环看一眼,丝毫不疑:「方才听林姑姑说,夫人身子不适,到底如何?」

    「还不是这阵子忙的,」霍氏不紧不慢地走近:「歇息一会就好了,林婆婆也真是,一点小事,就传嘴传舌的。」

    「你不要怪她,她也是关心你。」贾似道走近座榻,转身望见霍氏身背扬起的碎衣,道:「咦,你衣裳怎地划破了?」

    「啊!」霍氏脸色一红:「午後园中被树枝扯了一下,以为没事,原来竟破了。

    筠儿,你也瞧见了是不是?也不肯提醒娘一声!」

    「孩儿不好意思说。」

    霍氏狠狠白了我一眼。

    贾似道呵呵一笑,撩袍落座:「筠儿,你来得巧,宫内赐来佳酿,咱们爷儿俩个一起尝尝。」说著,命小荃道:「传话下去,整备酒食。」

    「老爷今儿不吃素了?」霍氏笑道:「你们父子聊会儿,我先去更衣。」

    「爹爹,老太太身子可有转安?」我裆中犹有黏湿,此时与贾似道并坐,心觉极为怪异。

    「暂且不能见风,其他一切尚好。」贾似道略略皱眉叹道。

    一时,酒食在西厅备好,三人移步就食。

    三人坐定,贾似道就席一望,忽道:「啊,忘了叫笙儿、芸儿一起来,也算小团聚。」

    「别提笙儿,」霍氏怨道:「日日缠著我,叫帮忙弄几只上品蟋蟀,说是再过十天,要去迎战本年最後一次促织大赛。我这头哪忙得开?这不将筠儿唤来,东府那边什麽人都有,找起来也容易!」

    说著撩眉撩眼的,向我望了一望。

    我微微一笑:「我会吩咐他们尽力找一找。」

    「对了,」霍氏忽然想起,向贾似道说道:「你那里从任上带回不少,给笙儿两只,不就是了?也不必惊动大伙为些许小事乱忙,说出去给人笑话!」

    「促织之道岂是小事?怡情养性之雅,也不怕人笑话。」贾似道肃然道:「不过,我求得的那些尽是齐鲁异种,备著下月月圆之夜,皇上来府中同玩共赏的,岂能给笙儿拿去玩?」

    霍氏疑道:「到了下月,促织还能存活?」

    「这是我新获的本事,天下没几人能做到,如今宫中养虫之法也是传自我这里。」

    说到这个,贾似道颇见得意:「从今往後,秋季过了,尚能玩虫赏斗的,普天下就皇上与我二人了,哈哈!」

    「皇上来府?唉,又得大忙了!」霍氏神色说不清是喜是忧,还是喜忧兼具。

    「夫人,我正担心此事,你身子不适,乃因事忙劳心,身衣划破,只怕也是行步匆忙,脚不沾地之故,须得尽快找个帮手。」贾似道执杯沉吟道:「没找著合适人选前,何不放手让林姑姑帮你?她一向管领著众丫鬃,经事极多,面面俱到。」

    「又是你的林姑姑!」霍氏神气有些异样,不悦道:「妇道人家,有我足够了,你不怕将她宠上天了?」

    「你不用便算了,当著孩儿说这些作甚?」贾似道显然有些情虚:「好在龚余氏入府,也能帮你些忙。」

    霍氏垂头低声道:「都是一路货色!」

    「罢了!」贾似道愀然不乐:「我也不管了,你自个拿主意。」说罢,朝我道:「筠儿,你已成人,我同样不便管你,但既为人父,有些话也不能不说,我上回给你一个『理』,凡事依理而行,有理走天下,违理不可长。今儿呢,我再说一个『礼』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尊师敬道,均须切记,国有国礼,家有家礼,万事妥谐,否则伦乱纲常……」

    霍氏白了贾似道一眼,打断道:「筠儿没读书麽?老生常谈,何须细讲?喝酒罢!莫待放凉了!」

    我心上乱跳,若非前些日与解道枢冲撞,贾似道斥我「无礼」,我定要以为贾似道别有所指了。

    当下三人话头不尽投机,转为品酒闲谈,桌底下,我与霍氏偶尔抵足传意,偷来红杏别有香,家和酒欢喜盈堂,大享天伦欢聚之乐。

    我不胜酒力,先行告退,一出厅外,夜风吹面,皓月当空。从被霍氏撩起的、几欲将我焚烧的火热情欲中脱身出来,站在廊外,忽然格外想念其妹霍锦儿若即若离、有如皎月般的幽情——那月色就像锦儿明眸的波光,明静照人。

    「你去其他房罢,我这阵子身子不适。」

    「嗯,你累啦,好好歇一歇,三娘那里我去过了,她却是常病。唉,」

    「二娘盼你许久了,你何不去坐坐?」

    「这些天,娘病没大好,我心焦得很,还是夜里读些书,更能入睡。」

    「对了,你在江州任上新娶的小九李氏,几时到府?」

    「呃,慧娘得待调任的旨意到了,收拾任上的东西再回,应能赶得及下月的圆月之赏。」

    嘿嘿,贾似道与霍氏不知我灵觉过人,私话被我听了个一清二楚。知道贾似道不会相扰我的两位美娘,我心里舒服了多了,沿著园中缓步走去,明月随我一路。

    回到自己院中,声息比平日冷清许多,忽然想起,宋恣去了宗阳宫,京东人语回东府,而胡九,更早便回府养伤了,今夜此院中,除了几名丫鬟,便只有此刻我心中最惦念的锦儿,她肯不肯出屋陪我赏月呢?

    第七二章◆藉酒问情

    心有牵系之下,我不觉投目朝霍锦儿居处望去,那儿门户掩闭,毫无响动,只见烛光映窗,且洒照窗外一地昏黄,不知窗内人此时在做些什麽?

    正痴想间,只听「哒!」的一声,在静夜中,听起来十分清晰,正是合上门闩的声响。

    这一声虽极轻微,却将我震得心里微微锥疼了起来——与自己期盼的恰好相反,霍锦儿听到我入院的步声,悄然将门自内扣上了。

    愣怔中,我不觉有些身冷心凉,渐渐的,又自惭形秽起来。

    她是否以系魂之法发觉了我与霍氏的胡缠?我心下闪过此念,随即推翻天门山战後,威胁一除,我与她魂系双身的联结便切断了,适才,我也未感应到她的探测。

    那麽,还是在躲著我麽?怕我登门滋扰?

    微醺的酒意将我多日郁郁有愤之气,彻底提扬发散,我胸口一热,酒气上涌,陡然大步流星,向她居处走去,行至一半,却见窗上人影一动,倏地,竟连屋内的灯烛也熄灭了!

    好呀,且看你怎麽躲!若在平日,我或许便会情怯而退,酒意驱使下,我却是愈挫愈强,当即迳奔房口,举手拍门。

    「啪!啪!啪!」

    屋内没有动静,我又固执地继续敲著。

    「谁?」

    半晌,霍锦儿才略为慌乱地应了一声。

    明知故问麽?我也不答,只将门拍得震天响。

    「……我睡下了,有事明日再说。」

    听得出,锦儿既羞又慌,声音压得很低,像是生恐院内人听见。

    我却不管,使劲打门,其实,我早将朝院中的声息施法禁闭了,才无所顾忌,不怕惊扰他人。霍锦儿却不知就里,忍得片刻,无奈之下,终於「唆啦」一声将门闩拉开了。

    「你喝酒了?」

    我推门入屋,锦儿已背转身,朝屋内迟步行回,她头也没回,声音略带委屈。

    「唔!」我跟在她身後,故意使呼吸浊重,呵出阵阵酒气,以遮脸面,道:「是喝了不少,今宵月色不错……想来看看你。」

    「喝了酒……便早些回去歇息。」

    霍锦儿手落桌案,身背微颤,柔意似劝,情若忍藏。

    我不答,吁著酒气,游目四望;屋内虽未点灯,但毫不昏暗,月色从大开的後窗披洒入屋,清辉光亮一片。她迎窗而立的背影,被月光剪出一身起伏有致的曲线,腰细臀丰,柔婉中略见丰熟,风致独呈,楚楚动人。

    我心中涌起将她揽入怀中的强烈渴望,心念方动,霍锦儿却仿若有察似的,身形忽移,拾起桌上的火石,欲点亮烛火,擦了两下火石,尚未点著,却停下道:「少主,我这便要歇下了,你……你还是回去罢!」

    「我……」

    这时,只听「噗!」的一响,两人均是一惊,随声望去,却是笼中的小白醒来了,在内扑扑窜动。两人投目怔望,均未收回目光,而我已改了口气,仗著酒意,迳自道:「你这些日,为何总躲著我?」

    「早知你会有此一问。」霍锦儿手一颤,火石落於桌上,腴柔的纤掌滑过桌面,默默转身,移步窗前,半晌,方幽幽道:「锦儿心中好难,前日还曾收拾衣物,想要索性一走了之……」

    「那你为何不走?」我的视线随她移动,只见月色将玉人照得凄影如伤,让人心头作酸,我心中一软,随即咬牙恨声道:「你是舍不得东府众友,还是舍不下我?你若走了,我便好宣告众人,上天入地也要把我心中人找到!」

    也许,正是对她不告而别之举的无奈和恐惧,才让我这般硬声粗气,以压心底的惊慌。

    「不要!」霍锦儿娇躯一震,回首哀望,眼中已是泪波盈盈:「少主,你……你是人中龙凤,正值少年,举府上下,谁不对你……世间好女,任君采撷,何必垂青风华已逝、黄花凋瘦的锦儿?」

    「你瘦麽,你可一点也不瘦!」

    霍锦儿顿足道:「你醉了!我不跟醉酒的人说话!」说著,别转娇躯,好似赌气。

    她说我醉,我索性佯醉,打了一个一隔,身摇摇地走至她床榻坐下。身一落,顿觉四下素净整洁,屋内陈设虽简,却无处不见巧思,榻内递来阵阵清芬的幽香,纱帐上偶有小件饰物悬坠,别有女儿情致,这暂时居停之所,竟被她巧手弄得色色宜人。推物及人,想其主人的兰蕙之质、玲珑心性,思慕佳人之心,愈发难以自抑。我思绪浮游,一时气涌冲动,一时踟蹰自怜,斟酌半晌,方道:「锦儿,你也听到那些仆妇闲语?没错,她们人人都喜慕我,而唯独你,却要弃我如草芥!」

    我故意拿话逼她。

    「锦儿并非……」

    霍锦儿接了半声,转眺窗外,鬓发飘动:「少主俊采飞扬,身拥荣华,而有出尘之清,不入凡流,锦儿虽愚顽任性,亦非草木,岂能……不动心?只是名分有隔,年岁悬殊,这些日来,锦儿再三思量,均觉前路渺茫,无以自处……」

    说著,垂颈低声道:「旁的不说,便只教三哥他们知道了,锦儿……就见不了人,无颜存身了!」

    也难为她掉文遮面,肯掏出这番肺腑之言,想来这阵日子她也是蕴思已久,心苦难申。

    她口中虽道自己「愚顽任性」,我却能意会到,实际上这四字应该换为「秉性孤傲」才对。莫看她平日沉静温婉,其实她性子暗藏的一面,却是相当傲气,眼高於人,凡事均不肯屈就,否则以她的容色与才情怎会延误青春至此?她多年瞒著东府诸人,钜额耗费均从霍氏娘家取用,我後来才知道,她并非白白从霍府支用银钱;霍氏最出色的许多奇珍异品,若缺了她苦心施为的灵异法术,与别出心裁的巧思妙构,其价值只怕不到现价三成,仅此一项抵她所费数倍有馀。而她耻於「以力换财」之名,宁愿被霍氏家人误会,也从不加以申辩,可见她是多麽要强。

    这般傲气要面子的人,偏偏遇上「名分有隔、年岁悬殊」的我,要她面对这段悖於人常的孽恋,自然是加倍为难。

    思及於此,我心下怜意大起,道:「锦儿,你说的这些我全都知道,陡然公之於众,当然令人惊诧侧目,若是瞒住一些时囗……日久天长的,慢慢露出些苗头,相信众人也就见怪不怪了!」

    「羞死人了,怎麽可以?」

    我心意激荡,不觉起身挨近,抚她後肩,柔声道:「男女私慕,乃两人秘事,与旁人何涉?世间情缘生发,向来也没有一定之规,若真是都循规蹈矩,你早属意年岁相彷、名分合宜之人了,是不是?」

    这番话,我也是想了许久,今日才一吐为快。实际上,一如她自承,她向来「任性」,也是不甘凡俗的人,我很希望此语能激起她的傲性与勇气。

    霍锦儿咬牙不语,月光半照其面,能望见她眉心拧起柔中蕴刚的两道弯蹙。

    如此好月色,玉人又端然在近,偏有许多阻隔禁囿,我胸臆之中灼闷难言,恨不能一把揽倒她,恣意欢怜。但也许,我是太在意她了,近在咫尺,我竟不敢鲁莽地将她搂於怀中,心意难舒之下,只将置於她香肩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你……你不明白的。」霍锦儿蚝首低垂,默受我抚肩递意,我心下正蓄积了几分欣喜,她却侧肩微避,瞥了我一眼,长睫覆垂:「东府也还罢了,若给我大哥知道了,更不知闹成怎样,只怕要对东府大大不利!」

    「你大哥……对东府不利?」

    「是的,锦儿自幼任性,浪迹江湖,不爱受人管束,但始终是钱塘霍家的人;霍氏乃吴越旧族,极重家声,这种事,他们绝然不许!大哥身位权重,最惜颜面,盛怒之下,若率霍氏势力与东府为抗,实非……实非锦儿所愿见!」

    「这……这全是你自忧自扰!我看,你孤身未嫁你大哥才会著急。唔,其妹不择人则已,一下手就得个少年如意郎,只怕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呸,你胡说八道!」霍锦儿被逗得绷不住脸,忍不住声恨气笑,摆头不理。

    我见玉人颜开散云霾,虽仅忽忽一现,却也心身为之一轻,不由愈发神出鬼没,贴著她耳边道:「好,你说了这麽多,就算有理,也均非今日方有的事,上回在天门山你为何只字不提?嗯?」

    「要死了!」霍锦儿顿足羞道:「人家那是一时迷糊……」

    这麽说,那日她也是情难自抑了?望著她幽微婉转、亦羞亦愁的姿容,我心间忽然一片敞亮,真相并不在那些绕来绕去的话头中,而在她为情自苦的样子,在那眉头,在那娇婉的身姿,真相遍布这月下诉情的小屋!我真是傻!既然她并非对我无情,道书上不是说了,「此心之外,皆为虚幻」麽?说来说去,东府也好,霍家也罢,那些重重顾虑不过是外扰,真正困住她的,说到底还是一个「脸嫩」而已!我怎能见她陷於为难,不作进取?如此一想,我心中打定了主意,再不为他情迷惑……

    「啊!少主,君子不欺暗室!你……你……」

    「我不是君子!你也非『暗室』!」

    我喘吁吁地道,入屋以来,我一直行为「端好」,这下忽然发难,霍锦儿猝不及防,娇软丰腻的身子被我一把抱入怀中。

    「嗯!」

    她近日为事奔忙,回屋解去外边披风後,便是一身紧衣打扮,通体皆为傲幽幽的深黛色,体态玲珑,英姿清爽。这几日来,我早已瞧得上火了,数日久忍,思渴已极,此刻玉人充盈於怀,登时激起我阵阵销魂之叹。

    「唔……你……你不可以发酒疯的……唔唔……快放开我!」

    霍锦儿娇躯震颤,嘴里喷著湿漉洒的喘息,那紧身衣下颤动的身骨儿,被我蕴著一团火的热怀揽纳,便糖饴遇热似的软化了,却兀自不甘心地极力扭身,掰著我环扣在她纤腰的手,往下朝外推揉,但我的双臂,却像生了根似的,任她如何挣扎,毫不放松。

    怀中那曼妙轻盈的身段,让我有种错觉,彷佛那是可任意揉捏的泥团儿,只要我再加使力,她的一身肉儿便会朝四周漫去,她的腰骨便会被我折断。

    我掌底扣著的纤腰,软腻脂弹地微微隆起,有著无法形容的女性丰饶,我下体紧贴著的翘臀,则更要命——她下裳著的是罗裤儿,薄薄的丝料将她肌肤的温热与肉感全透了出来,甚至那两瓣玉瓜的隆起与开隙的形状,也凸露无遗。

    「唔……你欺负人……」

    几番挣扎未脱,霍锦儿身子软得只剩下吁喘的力气,整个人也从此乖了下来,缴了械,娇啼作怨,微垂其面,似有无尽的委屈。

    看来我押宝是押对了,她此时这般情态,哪还像个奇术层出不穷、让人头痛的侠女?全然一个惹人疼惜的娇娇女子嘛!

    「锦儿,我不欺负别人,只欺负你,还要欺负一辈子,你今生都休想逃了……」

    我心底透彻,愈发信心十足,一边贴著她耳鬓痴迷呓语,一边手中践言,浑身上下「欺负」她,欺负她软腻的腰,欺负她滑圆的臀,沿著她身子的丘陵缓缓移动著。

    上回在天门山,因她有伤在身,我始终有所保留,不敢过於撩逗她的情欲,今日大为不同,许多上次不敢涉及的地方,也大逞手欲,下及臀胯,上至丰胸,所行之处,摸到哪儿,她哪儿便起了一阵颤栗。我能感受到臂弯中的她,身子极为敏感,远不如她的心志「坚贞」,当下更是乘胜追击,高山越岭,深谷滑陷,只搅得霍锦儿呻哀不绝,身抖不止。

    一番探摸下,非但她气喘难挨,也惹起我满身火窜,胯下尘根暴举,直抵她扭动的娇臀,这又激起她新的一轮猛力挣扎。

    「啊,莫……莫……莫动!」

    我的尘根承受不了她下体连番挤压摩擦的快感,陡然一线酸酥如飙,咻咻欲喷,我急忙缩弓身子,惊慌地颤叫。

    也许是我脸上神情奇怪,语气又与平日大为异样,她被唬住了,停了下来。

    她毕竟是熟龄大姑了,虽不似已婚妇人的情欲反应,但也非毫无所知的毛丫头,对我的状况,她似乎出於本能地有所意会;然而猝临蒙昧未明的事,却又让她发了懵,不知如何应对,她丰腻的大腿微微颤抖,忍耐著我的尘根在其上脉动,她竟那样等著,愣睁著明亮的羞眸,一动也不敢一动。

    她那样子,真是有趣之极,半是惊羞,半是无奈,彷佛屏息忍受著未知的猛兽从身前路过。

    过了狂喷的泄意,我「吁」了口气,霍锦儿万分羞恼地道:「少主,你若是只图一时之快,我……我……」

    望著她语无伦次的狼狈与羞怨,身心略略松下来的我,忽然有种智珠在握的感觉。也许见了她在男女之道上的生涩,我心中陡然有了极大的优势,我嘴角噙笑,毫不理会她的怨责,一手托起她的下颔,在她惊羞地扭颈摆动中,觑准她芳唇,就势印下,封住了她张动的唇瓣。

    「啊!」

    宛若失而复得之物,弥足珍贵,此番重尝香吻,让人煞是魂迷,我感觉整个身子虚飘起来,浮在月色中。

    「唔唔……噫!」

    乘她吁喘吐气,我的舌头狂热地叩开她贝齿,霍锦儿似乎要以舌尖将我闯入的狂舌却之门外,不料,却引火烧身,我的舌头趁机勾缠上她的柔滑香丁。她身如电殛,娇声呻吟,头颈使劲朝窗外倾避,我紧追不舍,这一来,两人上半身均折往窗外。

    外边碧空如洗,明月高照,霎时,月色映照下,她鬓发如墨,面白似雪,眉目分明有如轻笔勾画,美得几乎不似存於人间,宛如少女般纯净。这倏然间的变幻,让人心神痴迷,月光下的别样异境,感染了两人,一扑一仰,久久沉醉停驻。

    纵身长吻中,我眼角的最後一点馀光,窥见她长睫幽幽的眼眸悄然合上。

    这悠长的一吻,似乎耗尽了两人浑身力气,也燃尽了心魂,分开後,两人都是一阵气喘,片语不能。

    「硌……硌得人腰……疼死了!」

    被我拉回身子後,霍锦儿低倾著头,脸上依稀有模糊的羞色,藉著侧身摆颈,寻摸腰畔,躲著我的视线。

    「很疼麽?」

    「你……满嘴都是酒气……害死人了!」

    霍锦儿蹙眉怨道,这话真是奇妙,也不知是为我的鲁莽遮掩,还是为她自己遮羞。

    我领受薄责,细品其中的意味,心下暗喜,不觉将手拥去,她初时犹有抗拒,但在我臂力渐渐收紧之下,相持未多久,便幽幽叹了一声,彷佛叹尽了她一生的坚持,终於低头弓身,依依入怀,我满心甜喜,轻抚她额际秀发,道:「锦儿,真好,我又亲著你、抱著你了!」

    「好什麽!」她嗔了一声,低伏脸儿,幽幽道:「你撒酒疯,一点也不管人家心里情愿与否……」

    我心有怜惜,拥搂更紧:「锦儿,你说我醉也好,没醉也罢,我此刻比什麽时候都明白,我……其实我早就该来了,为何让你一人自苦如此?」

    「总之我……我是没脸见人了……」

    「世事纵有万难,皆由人迎对,会有法子的。」

    霍锦儿伏在我肩旁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才抬头羞道:「你说……先瞒住大家?」

    「唔,先瞒一阵子……」

    这麽一说,两人的拥聚,恍惚有了种避众偷欢之感,让人倍感珍惜。我低望了她一眼,忍不住又寻向她娇软的芳唇,这回她仰面容我长长地亲了个嘴,方将手来推。

    迷迷糊糊地,我闻到她颈窝漫上一股异香,不禁低颈深深吸气:「锦儿,你身上抹的是什麽?好香,好香!」

    「哪有抹什麽,人家身上臭都臭死了。」她仰头吁吁怨喘:「这些日外头替你奔走,连停下来沐身的工夫也没有,回来还要……受你这般欺负……」说到後边,她语音转低,娇羞不已。

    想及她的「苦况」,我心中又是好笑,又觉甜畅,道:「欺负?瞧你……嘻,比我还贪呢!」方才,她初学会交舌,吸得我舌尖发麻,扭身迎凑,丰乳抵人,情热之态,一点也不亚於我。

    「啊,不许你说!」霍锦儿大羞不依。

    「锦儿,」我贴在她颈窝,又深吸一口气,柔声道:「往後奔走累了,回来乖乖到我房中,先让我好生疼惜你一番,你说好不好?」

    这对来日的「展望」,令霍锦儿更羞,她喘声喃喃:「不好,人家外头累了,回来还……还要……」

    「还要什麽?」

    「服苦役!」

    「苦役吗?」

    我呻叹著,不禁又将她揽近,经过一番波折,两人心历煎熬,此番重越雷池,情热更胜从前,转瞬觅唇觅舌的,又胶在了一块。

    唇分,我窥望玉人神色,心意甜足,唇角轻笑,霍锦儿不胜其羞,白了我一眼,身儿微退,拨著散乱的鬓发。这矜持的动作,我恍惚平日在她身上多次见过。不知为何,热缠之中,还不觉怎样,这分开的间歇,因年龄差异导致的讪然之感,忽然又回到两人身上,她也显得格外生怯起来。

    不过,这并未让我困扰,反而如品汲了风味异样的甘冽之酿,陶然有醉,我甚至嫌她脸上的娇羞看得不够分明,冲口而出:「锦儿,咱们……点上灯罢!」

    「不要!」霍锦儿扬手来拦,两眼嗔望著我,似别有意味:「就这麽待会儿,你……你也好回屋去了。」

    我的手中接著一只冰软的柔荑,顺势捉去,触到她短衣袖口露著一截皓臂,依旧是一议我心动不已的丰腴白皙,摸上只觉软滑而腻,有种水嫩嫩的沉手之感。

    除了她丰美过人的雪乳,我最喜她这双玉臂,似乎能从中想像她通体斗白如羊脂」

    的玉肌。

    呼吸轻喷间,我就著月色,细细把玩著她白酥酥的玉臂,想及她衣下的光景,我不禁周身皆热,心底的欲望一点一点地暗下滋长,全堵在了喉间,我颤声道:「锦儿,我想看看。」

    「唔,看什麽?」

    「一直没来瞧你,也不知你伤好得怎样,我想……看一看。」掩藏下的欲望迫近,一让我喉间乾涩变声,说著,毛手毛脚的,便去拨她胸口。

    「啊,下流!」

    真是万万没想到,正被欲火攻心的我,胸上猛挨了一掌,脚下後退,吸气吃惊:「锦儿,你……你竟用内劲打我?」

    霍锦儿不答,脸上绷得凛凛然,眼中却闪动一丝狡黠,彷佛已洞彻了我所有私欲,她唇角凝著模糊的异笑,向後渐退,全身隐入窗侧的黑暗中。

    她这不知是顽皮还是矜羞的神气,蛊惑著我,而胸口挨的那一掌,还在火辣辣的疼,我浑身雄性彷佛都被打醒了,呼著热气,扑往那光」兄照不到的地方。

    「啊!」黑暗中传来霍锦儿短促的一声惊叫。

    我捉到了那缩於屋角、瑟瑟发颤的身子,不由分说,顶膝贴面,大肆侵犯,黑暗之中,锦儿的羞涩似乎也随光亮一道大为敛收了,身子时有应和,娇吟不绝。

    两人一个是少年情狂,一是熟龄大姑,渐渐的,再也不满足蜻蜓点水、浅尝辄止的亲近了,止不住的向情欲深处越陷越深,在暗处疯狂地热缠在一起。

    不知不觉中,我的手已拉开她腰间束带,从她衣底钻了进去,贴皮顶肉地满身游走,她那一身肉儿,又腻又滑,撩得我口乾舌燥,心焦难耐。

    「呵!」

    我喘著粗气,把持她酥成软泥似的身子,移回窗口,「嘶啦」一声,内劲运处,我将她胸衣撕得大开,两只雪兔儿,活蹦乱跳,在月下欢腾。

    「啊!」

    霍锦儿大羞,扭身欲逃,却被我从後死死地顶住了身子。

    两只雪兔,滚波浪动,映著月辉,白得怵目惊心,让人气窒。

    我屏息注目,一时倒静了下来,双手环过她肩颈,伸至她胸前小心地触抚著,捏著乳儿拨见上回那个伤口,我下颔抵著她颈侧,轻轻喷气:「还在呢。」

    霍锦儿唯有低头细喘而已。

    那伤疤点染在雪乳上,深黑如痣,却丝毫没破坏她雪白膨大的胸乳的美感,反而显得世间独有,别具风致。

    「锦儿,你的一双乳儿真是人间绝品!」

    这乳山独门修练秘法,所养成的傲人乳峰,非但饱满圆软,且肤滑肉弹,触手即陷,一手抓下去,乳肌满带著水盈盈的热意,彷佛要从指缝流出,可是一旦放开手,瞬即弹回原状,傲耸如瓜,有著处子的挺拔舒挺,彷佛在彰显主人守身如玉的骄傲。

    月色下,她乳蒂的颤动、雪肌的纷涌,我手背的青筋、指爪的抓捏,都看得异常分明,钜细入目。

    「唔……好羞人……你尽胡闹……啊……」

    霍锦儿也不禁被自己眼底的景象迷惑,垂颈羞望,呻泣声中,身子软绵绵的後依著,浑圆的屁股惊颤颤地向下滑坠,彷佛整个人在我掌底化为一滩水,要从我怀间流走。

    「啊,你瞧,它、它生气了,在发怒呢……」

    两团雪乳,便似一对活活的小兽,在我的魔爪下歪头斜面,惨遭蹂躏。一时,彷佛被我捏得愤怒了,她乳蒂勃然怒立,迎风而颤。我心间一荡,喉间贪咽不止,不禁伸颈越过她,以唇去亲。怎奈胸前一失,她忽然身软滑落,我抽出手,把她沉坠的臀儿一捞而起,竟似将她整个「端」了起来。

    「啊!」

    一对玉足举空而翘,霍锦儿身子弓曲,被我如抱小儿,搁於窗沿上。可世上哪有这般成熟到流汁流蜜的「小儿」?我心火大盛,亵手从她分敞的怀前一势摸下,她的娇吟亦像我的抚摸一般拉得悠悠长长。

    她覆及膝上的短衣下摆内,尚有罗裤儿的阻隔,我贴肌挤入她罗裤系带内,掌背运劲一震,系带舒然绷散,至此,柳暗花明,一路酥滑如脂,美不可言,指间一涩,忽然触到她腿间浓密的阴毛。

    「啊,不……不可以!」

    迷糊中的霍锦儿突然惊慌起来,双腿紧夹,我魔掌使力掏摸,也只摸到腴丘上的一片毛儿,只觉满脑空空如也,心紧欲疯。

    我急急喘道;「锦儿,我今儿便要了你!免得……你又胡思乱想!」说著,猛地抱起她,转身奔往卧榻……

    第七三章◆熟女破瓜

    「嘤嘤」有声,挣动著的霍锦儿,宛如受伤的鸟儿一呆呜。

    我转身望见房门兀自大开,腾出一只手,念力挥运,将屋门掩闭,门闩也插上了。这时,我肩上蓦地一沉,臂间却忽轻,霍锦儿竟想在这要命的时候,使出轻功,跃身逃离!我忙朝上一抱,却抱住了一个浑圆滑腻的臀儿,在我脸面上甩动挣扎!

    她罗裤儿半是滑落,满满的一截美白肉儿与时隐时现的沟壑,就在我眼角上方晃闪。

    「锦儿……」

    将她搁落榻上,心焦如焚的我喘著粗气,不由分说,一把将她罗裤拽及腿弯,便去窥她阴部,适才那没著没落的一摸,让我心里空得发狂。

    只闪了一眼,什麽也没看清,她雪白的双腿一夹一倾,便翻过身欲逃。我低吼一声,像被激怒的野兽,按定她身背,掀开她短衣下摆,这一下,月色披洒,一弯如脂似玉、遍体雪白的腰臀,带著令人发狂的温润与形状袒露无遗。内无寸丝的她身背匍伏,双腿叠跪,由脊梁骨而下,细腰浮起一寸寸柔骨,到了臀部,陡然雌性地膨胀丰满,曲线却又约束得那麽浑圆,那麽优美!就像剥了皮的熟蛋儿,难以形容的女体之美中,又散发著女子下体掩藏最深的哀羞与淫亵。

    我目力发紧,喉头乾渴,颤抖的手探去,沿著紧致的玉背滑下,爬上酥滑的翘瓜,触感陡然腴美脂腻起来,顺著臀尖的弯弧挖下,指掌於她臀腿相叠处一阵狂荡地掏挤。

    「那里不可以!啊……少主……求你不要!呜呜……」

    霍锦儿的头面被摁在榻面,娇躯阵阵发抖,发出含糊的羞吟哀泣。

    我的掌尖触到臀瓣分隙处一点柔不可言的湿嫩,使劲一挤,整截掌面掏入她花底,霎时,一只烂熟得皮破肉绽、果汁横流的毛桃儿浮於脑际,丰肌隆起处,一点又嫩又热的柔物儿烫著掌心,我心中格登一下,暗念:「摸到她阴户了!」

    下头指掌麻酥酥的立地成仙,上边紧按她身背的手不由分神,她使劲一扭,倾身而翻,我刚成仙的手也滑了出来,霍锦儿似乎极为羞恼,一声不吭,收腿後缩,藏於榻内的一角,忙不迭地提著罗裤。

    也许罗裤滑在腿弯时被叠得太乱,或是太过著急,她两只白腿儿蹬来踢去,始终收不进裤管里,胯间黑蓬蓬的一片也跟著扭来闪去,时藏时露,只急得霍锦儿口中「呜呜」低叫,几欲哭出声来。

    而我早被她胯间的那蓬神秘燎得我上不著天、下不著地了,气喘中,急火燎身似的将身上除了个一乾二净,略嫌文弱的身子,因体内真气充盈,肌体莹润,秀劲条条,轻捷有灵,胯间欲望胀著青筋,抖卜卜地跃著活力,朝她逼近。

    「啊你……你……呜呜……」

    霍锦儿最後扑腾出几声焦急,慌乱的动作陡然停住了,羞红的头面缓缓抬移,彷佛静候大难临头的命运。

    在矜持腼腆的她面前彻底暴露,我感觉异样刺激,每寸肌肤都绷紧,满身热辣辣地兴奋起来,可是她脸儿黑黑、散发默垂的受伤样子,让我狠不下心来侵犯,我深吸了口气,竭力压伏著冲动的欲望。

    「锦儿。」

    「……」

    「你生气了?」

    「……」

    她依旧不答,脑袋更向一旁垂去,半转的肩身侧对著我。而她身子下方,短衣下摆分敞松垂,罗裤儿犹乱乱地叠在腿间,除了侧屈一只腿儿微微挡著,竟不再用衣物遮覆了。

    我急欲探知她的心意,拨转她的头颈,抬高她下颔,让她迎著我的俯视,她丝毫没有抗拒,只是仰面之际,毫无表情,长睫微颤,将眼儿闭上了。

    她眼角挂著一点阴影,整个神情奄奄然,瞧上去似伤非伤,似恼未恼,浑如失了魂儿似的,随我摆布,一时倒让我迷惑惶恐了。

    ——莫非方才那一下,将她彻底惹恼啦?

    我想要哄,却也无从哄起,低头接其又凉又软的唇儿,抿动间,却觉她唇瓣软软而启,微有应和,心下一激灵,当即狂吮狂吸,欲以热力感染她。

    「嗯嗯……」

    长吻中她透不过气,终於拿手来推揉,鼻间亦微微轻哼,似有「活」转迹象,我心下大喜,噙定其唇,更不将她放过,一只手来回扪弄她的双乳,渐渐的滑了下去,指尖打著花,流水般游弋於柔腹、滑腰,又沿著大腿摸上,於膝头勾回,在她大腿内侧停停走走,渐摸渐下……

    「嘤咛」一声,她双腿合闭,将我的手却之门外。

    「我终於将你救活啦,你怎麽……怎麽谢我?」我离开她芳唇,喘著粗气,含笑盯望她的脸色。

    她兀自不答,吁吁娇喘,只拿眼儿羞怨地瞥著我。

    我心口一热,这绝非恼恨难消的神气!我险些被她方才奇怪的反应给骗了!

    在她矜持的面具背後,还藏著一个霍锦儿,畏羞不肯出来。

    朦胧中窥见她掩藏的东西,这发现的快乐,让我满心热痒,心道:「好呀,看你能装到什麽时候!」

    她越是逃躲,我越是要让她无所遁形!暗运念力,以火刀火石点燃火绒,引亮了桌上的油灯,见一旁尚有未燃尽的两节红烛,也点亮了,一时屋内光亮灼目,煌煌如昼。

    「啊……」

    霍锦儿像怕光的小动物似的,抬臂遮挡眼儿,我冷不丁的一望,忍不住心下狂跳,那幼嫩的膀弯褶子,竟窝了一丛意态飞扬的腋毛,黑得让人遐想。

    眼儿涩涩地一眨,再一细看,只见她脑门後仰,绵绵地瘫在我臂弯,衣敞挥褪,白条条的玉体酥滑起伏,彷佛那两座高耸的雪峰融化了,流下如脂如玉的一身雪白,似倾泻的飞瀑一般,落到了腿弯,又平滑地淌出去,窝出了腿心那蓬让人心旌荡漾的乌黑阴影。

    灯火映照下,她静谧如月的娇躯,陡然惊心动魂地生动起来,那一身艳白霎时刺痛了我的眼睛!

    ;原来她的脸儿竟这麽红!

    昏暗中,本以为她脸暗暗的,好似生气,有了灯火,她的娇羞再也隐藏不住,那双颊的深色原来却是涂了红脂一般的羞色,久驻不退。

    「锦儿!」

    我乾渴地伸下了手臂,在那脂腻的起伏间游荡,同时狂乱的唇落下,寻著她腋窝一点腴嫩如婴孩的肌肤亲去,她似不禁痒,手臂滑了下来,我又吻上她清亮的额、她长睫颤动的眼帘,她隆滑的鼻,最後颤抖落到了她丰润的唇儿,她整个身子画龙点睛般的活了,花儿展瓣似的张开了臂、弹开了腿。

    「呜呜……」

    她模模糊糊的娇吟,让我更狂了。迷醉间,我感觉背上沉了一下,是她落下的手臂,屋内烛光摇动,原来她扬手扑灭了一枝红烛。

    我诧异地抬起身,盯视著她。

    「灯!」

    她喘了一声,脸儿跟红布似的。

    「你要我熄灯?」

    她咬唇不语,水光艳媚的眼儿嗔嗔的。

    这是点灯後她首次毫无遮挡地与我迎目相对,在昏暗中,我只感觉她的羞涩宛如少女,而此际,那份娇羞,却是真真切切地从那张饱含阅历的脸上,绷绷的透了出来,真实得让我怦然心动,我尽情赏著她的羞色:「熄了灯你就随我摆布,是不是?」

    她被逼到了绝境,娇颜似烧,「啊」的一声,朝灯烛发去一掌,手却被我捉住了。

    她的小手柔若无骨,丰若有馀,看似肥嫩可爱,偏偏又灵巧无比……我感觉身子某处热了一下,硬生生地将她的手儿拉向我胯下。

    「呜呜……」

    霍锦儿陡然明白我的意图,手使力往回夺,我顺势一放,推著她的手回去,消去她的劲力,绕个小圈瞬即又勾了回来,她再发劲已迟。这本是以劲卸劲之道,想不到床第之间,竟得用上高明的擒拿手法!这……这也算是别样风情麽?

    「啊……」

    她的手背触到我热跳的尘根,惊慌地推了出去,将尘根按在了我肚皮上,低呼一声,又忙缩回手。这时尘根却打了下来,弹在她手心,她抽手似欲滑退,被我以劲顶住了退路。彷佛出於无奈,她的五指怯怯的,枝枝蔓蔓地勾拢了,满满攥住了粗壮的淫根。!竟然真的抓住了!居然可以!

    我全身僵住了,俯著势子,虎虎地喷著鼻息,全落在她仰著的面庞上。

    近在咫尺,她脸上神情无法形容,气息奄奄的,眼波流转,又似乎想窥望我的脸色,两人紧绷绷地对视著,呼吸喷触。

    下方她的手儿,好奇地摸索著,此时没人逼迫她,她自己却羞得欲哭:「坏死了……你让我摸它……」

    霍地一下,我腾然爆发,弯动身子扑倒了她,火热的身子滚到她凉腻的腴柔,激灵得我满身火苗劈里啪啦乱窜,而她也被烫著了似的,喘声哀吟。

    「嗯嗯!」

    这个熟龄女子,岁月的滋养与守贞的幽秘,使她保有处子的鲜嫩又兼具妇人的丰熟,往昔未遇人,到此际呈递给我,已是个不折不扣流汁流蜜的糖人儿了。我接触她身子的部分,包括手臂、胸腹、下体……全都触及,举著嘴儿,极力贪吮她肌肤的温腻与甘美……

    我胯下的壮热挤著她、羞著她,贪急的手按捺不住最急的渴望,忙乎乎顺著她腹脐滑了下去,摸出一手凝脂丰腻,摸出一手耻毛涩涩,正要叩问玉门,她「嘤」的一声惊呼,双腿绞紧了,死活不肯打开,浑如本能地守护著处子之宝的雌兽,猛烈推揉挣扎起来。

    「锦儿,给我,给我!」

    我急哄哄地吼道,颤抖的指尖一会从隆起的阴丘枢探,一会顺著她大腿间隙猛钻,奔忙而不得要领。

    「不不……」她懒恹恹地喘著气,全身都任我摆布了,却紧守最後一道防线,就像被攻下的皇城,满城失陷了,却兀自守紧宫门,负隅顽抗。

    那根弦越绷越紧,欲望胀得我心房要爆炸,我的手在她下体蛇儿般游来游去,沿著丰庞的胯,勾向她耸滑的臀丘,尻後光腻如脂,沟壑间探去、意外地发现此处不如前边夹得紧,松松美美的有可乘隙处,一根指头一钻,陷入一片娇嫩火热的脂膏中。

    「啊啊……你不能……那里……哦呜呜……」

    霍锦儿身儿急挺,高耸的雪胸送了上来,峰浪摇动,打著我的下颔,我一张嘴,噙住一枚柔嫩的红鲜,似乎就那般将她整个身子叼了起来,跃到极处,她又跌了下去,跌得软软荡荡,一身丰盈水花乱溅。

    「呵……」我的手指兀自陷在她尻後的牝缝,脑门狂躁之下,指头打浪似的上下勾动,勾出满指腻乎乎的水泽,黏沾如丝,尘根受她阴物淫湿的诱惑,急火火地抖擞著,贴她大腿淫乎乎戳著、摩著,急不可待要撞开门,噬上她一口。

    她急扭急动,腰也松了,腿也散了,我霍地跪身而起,推拨她腿儿,却发现她双腿被罗裤缠绕,欲开不能,当下扯著她罗裤,褪了下来,连她足尖的凤头靴也掉落。

    强力分开她双腿的瞬间,她胯间喷吐的一道肥缝儿,闪电一般,击中了我的眼!

    千呼万唤,此刻看得异常分明,她两弯白腿间,隆起一道饱满的弧丘,牝户肿得高高的,如肥滴滴的胖馒头切了一刀,饱裂一道鲜丽的粉缝。她的阴毛蓬勃茂盛,却全长在耻丘上方,乌黑乱卷,瞧上去欲望极盛,但延到牝户上,却是又柔又稀的几根纤毫,湿卷在水嫩嫩的肥白肉色上。阴唇像吐著的嫩芽儿,羞涩地缩在牝缝内,整个阴户外形,乾净肥美,望去只是一道肥嘟嘟的肉缝儿。

    「呜……你杀了我吧……」

    霍锦儿羞急欲哭,此际放弃了抵抗,两只勾魂夺魂的美腿,被我举高,腿弯软绵绵的落下来,大腿弯成一道眩目的丰满白皙曲线,由两边交汇并合,夹著那颗熟桃。

    ——怎会这样的?她年近三十,私处却如未成年的幼女!

    我脑门里疯转,心气紧窒,死盯著那幼嫩肥美的地方,心下涌动著一股要捣毁它、贯穿它的欲望,阳具硬极而胀,险些疼弯,此际火到咽喉,当下不管不顾,挺著阳具,抵在她腿间,才抬目朝锦儿盯去。

    霍锦儿咬唇使力摇头,醉馔的眼波闪著光,露出羞惧乞怜的神色。

    我喘道:「不要怕。」身往下沉,却滑滑地戳到了一边,原来,她花涧暗流,水肥而美,浓稠黏滑,牝口肉丰,湿不溜丢的毫不受力。

    我心上打著抖,逼著气儿,扶了粗长的阳物来回抹著她的嫩缝,龟首挑起丝丝黏液,滑滑地全涂在她牝缝沿口,那缝嘴儿被我戳开一道羞裂,露出里边嫩芽儿似的花唇,苞内蠕动纷纷,水光挤动,淫靡不可目视。!锦儿,你全都给我看到了!

    我心气发狂,沉身下去。

    「要死了……不能碰……啊不要看……」霍锦儿犹在嚷著羞,突然骇目圆睁,颤口大张,却只发出一声小兽似地嗷呜,身子打著抖,惊愕地盯著我。

    龟首寻著那润意一点点透入,热烘烘顶著她坚贞的紧密,绞著劲,浸著滑。她的玉蚌遭外敌入侵,在内里不停地翕张著,泛吐花蜜,由交合处漫上一圈湿光。辰光似乎突然在这一刻停顿了,那紧攫之感迫人而来,扬上提筋拽骨的快意。

    她牝缝两旁鼓蓬蓬、紧绷绷,牝内却肥嫩柔软,花团锦簇,异感纷呈,即便按身不动,仅凭花体蠕动,也叠得人阵阵舒爽。

    「啊!」我满身紧绷,身条惊颤颤的,几欲崩如山倾。欲火熊熊间,我略略收了收,阳物欲退未退,陡然鼓足了劲,一势挺刺!

    「疼!」

    她像被狠狠噬了一口,花容失色,娇巧的下颔高高扬起,半天才咬牙迫出一字,泪花瞬即缢上双眼,从她眼角滚落。

    我心下止不住的千怜百爱,但她婉转悲呜中那惊人的娇媚,却诱得我倍加昂然,下方逼上身来的紧美,更是令人难弃难舍,阳具热通通被一股黏润引著,向深处潜然滑陷,便是欲退也难,当下狠下心肠,顺势猛挤。

    「嗯嗯!嘤!」破身的巨痛中,霍锦儿胡乱地推操著我,哀哀呻楚,其声幽微,听得人骨子里都蹦出硬来。

    结合的艰涩在她揪疼我手臂时达到极点,我恨不能昂头大叫,突然之间,前路已开,茎身一路推波破浪,披著无可名状的滑溜,所触皆腴腻嫩滑,融融美美,窄道深幽,美不胜收。彷佛那荒芜已久的地方,久盼苦候,终於等得人来,喜极而「泣」,此际纷涌而近,围紧了,密不透风地拥簇著我前行。

    我低头一望,茎根紧纠纠地埋入她阴户,一点不剩,数滴鲜红,从交合处泌了出来,我心下狂跳:我成了她第一个男人!她,是我的了!眼见她那浓密的耻毛,凌乱地撩到我下体,与我的阴毛搅在一块,难分彼此,不由颤声道:「锦儿,咱们……在一起了。」

    霍锦儿闻言竟羞恹恹的点了点头,泪珠还挂在脸上,梨花带雨,娇楚动人,一只小手似爪的勾挠在我臂上,喘道:「下面好……好胀!」

    我噙了一丝狡猾在嘴边,喘道:「那是我在里面!锦儿,你已是妇人身了。」

    霍锦儿面颊似烧,羞吟道:「你……你好霸道……弄得人……」底下却羞於出口。

    我喘嘘嘘地望著她:「可还……疼得紧?」

    霍锦儿嗔了我一眼,却没作声。

    我道:「如此,我却要大动了。」

    霍锦儿听了,急得拿手紧紧揪住我腰边,颤唇微启,却迟疑未语。

    我低笑道:「到底要我怎样?」

    霍锦儿头颈羞侧,躲开我的视线,声音吞吞吐吐,低如蚊语:「你先拔……拔出去!」一语未了,脸儿已羞得如红布一般。

    我贪恋她牝内快美,还是试探著略作抽动,霍锦儿咬牙呼疼,连声催停,方依依不舍地缓缓抽出,霍锦儿瞥了我一眼,红著脸翻过身去,向榻内掏掏摸摸,寻出一块巾帕来。

    我这才猛醒,她是要取巾拭红,对女子而言,这是看得极重的一件事,初经破瓜,落红珍藏一生,不由道:「原来你早有所备。」

    霍锦儿大羞:「谁说的,这是人家素日就有的。」说罢,又道:「你……你转过身去。」

    我邪笑道:「你身上早被我看光了,还躲什麽?再说,没有我的功劳,哪来你的落红?」

    霍锦儿羞嗔道:「你……你还说!人家……人家都恨死了!」

    我道:「恨我麽?过来,先帮相公擦擦。」

    她竟真的晕著脸儿,垂了头,回过身要帮我抹拭。

    我尘根上缠绕著丝丝红迹,兀自硬举著,经她小手一触,更是蹦蹦起跃。我感觉她借抹拭之机,正细细打量那害她受苦的祸根,下边不由挺得又傲了几分。

    她不由脱口道:「好大!」语罢,怕我接话,连忙轻巧地抹拭起来。

    她此际低了头细心侍候,温婉柔顺,宛如新妇。或许为了这一刻,这番举动,在她脑海里已演过许多回,准备了多年,既然我已成为她事实的郎君,她便当我新郎一般服侍,一板一眼的,格外尽心尽责。

    这轻柔的抹拭,与偶尔被她巧手摘一下、拨一下的温柔,美得我心下热乎乎,脑门晕飘飘的,止不住莫名的轻喜,摸著她耳边,道:「锦儿,你是我的人啦。」

    霍锦儿垂首「唔」了一声,也没见她怎麽动作,悄没声息的低了一低,将自己胯下落红也抹拭了,拿在手上看,怔目出神。

    「锦儿……」我歪了过去,与她并著肩,一道看著那白巾上的红梅点点,心中说不清感激还是愧疚,她守了那麽多年的女红,被我今夜几乎半是强迫地横夺了。

    我不觉搂过她的香肩,柔情不尽,道:「收好了罢!」

    「唔。」她半偎身子,乖柔地贴於我肩胸,少年俊郎配大龄美妇,烛下风光,让人意想翩翩,心热难禁。

    霍锦儿晕著脸儿,将巾儿叠好,爬向枕下藏了,她做起这种事情,总是那麽细致到位方休。

    见她伏身翘起的滚圆雪臀,我心下一动,悄悄掩了上去,从後抱著她身子,尘根顶在她美臀上。

    霍锦儿手尚未从枕下抽出,身子僵了一僵,鼻息轻喘,回转头,脸红红的道:「少主……你……你想干嘛?」

    「不要叫我少主,叫我筠儿好了。」

    「筠……筠哥儿……你坐好了。」

    只有陆小渔才叫我「筠哥儿」,她竟然乖巧地沿用了。

    初次见面以来,她便一直叫我「少主」,听起来,我的辈分虽然不一定显得比她高,但至少也像同辈的样子。若是改呼「筠儿」,则是其姐霍氏等长辈对我的昵称,不免一让人联想起我与她名分上的「姨侄」关系。

    她这灵慧委婉的心思,真是让人叹服,想到她以姨母之尊,居然被我剥得下体光光,压在身下,我心底更多了一股热意,故意道:「就这样便了……为什麽要坐好呢?」伸了一只手,勾开她被我撕坏的短衣,伸入她玉背,游掌轻抚。她玉背出汗最盛,多日未沐,方才又被整出了一身新汗,这新旧汗气混合了她的处子幽香,低嗅之际,让人心醉迷狂。

    霍锦儿遭我又抚又噢,呼吸不匀,喘道:「你……你太沉了,压……压得人难受。」

    「娘子不就是被相公压的麽,你习惯了就好。」我大掌滑了下来,在她翘臀上摸了一回,沿著她香腹往上,要捏她玉乳,乳儿叠在她身下,竟摸不著。

    我抬高她屁股,让她跪起身,这才摸到她的奶子,因是垂落之势,乳形更是惊人,硕果累累地坠了两大团,温绵饱软,比仰立之际更甚,手心接著她软弹弹的乳尖,迎著那荡动,触感极为迷人。

    没逗多久,她乳蒂勃然而硬,捏在指上,彷佛能捏碎她心魂。霍锦儿不由喘声哀泣,我贴在她後臀的肚皮儿,渐渐感觉到了一点热湿,心中一动,当下弃了上方,伸手掏她花底,摸玩她的牝户。

    「啊……」霍锦儿抬头回望,喘唇吐气,满是羞怨:「不要!」

    我将她短衣高撩至背,眼底一一兄,登觉一阵目眩心跳,她纤软的蛇腰高高拱起一个白花花的滚圆雪臀,羞颤颤的撅著,奇景惑目,逼人气紧。她红皱皱的菊眼也冷不丁的映入我眼帘,紧小粉嫩,色泽竟与牝户相似,她身上真是无处不鲜鲜净净,让人垂涎。

    我吸了口气,欲焰高燃,不由低头狂舔著她的白臀,眼底窥见她牝户向後肿艳艳地鼓起,如腿间夹著个裂口粉桃,心下又是一狂,当即落舌其上,热热地撩舔不止,舌尖卷成半硬,探她红沟,指头则掰著那可爱的菊花,指面滑触。

    「呜呜,好脏……不可以的……羞人……我……我怎麽动不了了!」

    她没运真劲,自然动不了,我一边舔弄,一边以念力禁固了她身子,正习练一心二用之术呢。

    霍锦儿羞撅著臀,浑身软颤,扑了脸儿在下方,弱声哀呜,她一时未想到运真劲挣脱,便只能摆著这羞耻出势子,任我胡为。

    不过一会,她牝户淫汁横流,水淋淋的,淫景逼人。亵玩半晌,我晕陶陶的,抬面喘道:「好重的味儿啊!」

    「都是你!」听到我的话,霍锦儿更是羞藏无地:「要……要死了,叫你别……

    别这麽闹了……」

    我直起身,有意道:「不这麽闹,那要怎麽闹?」

    霍锦儿娇喘吁吁,神气奄奄:「你不能好好的……」说著,垂下眼睫,一脸娇羞。

    原来,这奄奄然似无表情的样子,竟是她情动之态,我终於再不会错认了!

    我爬上去,在她耳上咬了一口,轻声道:「就这样。」

    「什麽?」她兀自不解。

    我闪著一丝笑意,扶稳她雪臀,将尘根凑向她牝户。

    「啊你……」霍锦儿惊羞不已,口吃吃道:「怎麽能……不……不要这样……羞死人!」

    「这叫『狗儿交』!」

    霍锦儿听了更羞:「我们又不是……你……你……」完成那仪式一般的拭红後,她举止大不一般,瞧情形,已默允委身,但这个势子,还是让她惊骇抗拒。

    不待她挣扎,我已挺身插入,牝内依旧紧簇难动,生涩刮人,但比之适才破瓜,却完全不可同囗而语,跋涉虽难,尚可抽添,只是难为了霍锦儿,喘声哀唤,咬牙吸气,绷得臀上鼓起一粒粒疙瘩,摸上去涩手。

    「不要了……少主,饶、饶了我罢!」

    霍锦儿苦眉苦脸,投来哀怨。

    那穴内热嫩的紧箍,美得我龇牙咧嘴,心下虽怜,止不住缓进缓出,喘声道:「忍著点儿,一会……你叫我什麽?」

    「筠哥儿……啊!」

    霍锦儿扑在下方,一阵身抖,半晌方活了过来,娇眉紧蹙:「你……你好狠。」

    我停下不动,俯身构近,凑向她的唇。霍锦儿扭著头,吁吁哀喘,唇口被我一触,便主动地递舌相迎,又狂吮我的舌儿,彷佛要从我这里汲取勇气。

    这般连尾似的煨了一阵,停停动动,她牝内润意渐浓,我悄然耸动,略经几抽,见她大喘大吸,似弱不能胜,但一会儿便发现,这却是假象,她自幼习武修练,体气胜过寻常女子许多,其後我加快耸动,她的喘气也随之加快,原来这只是她床中迎合的表现。

    我微感惊讶,当下淫动更欢,她苍白的容色渐暖,腰肢摇摆也不似方才僵硬,她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浓,伏著身儿,老半天没听到她的声息。

    耸动之际,我见她髻上玉钗摇摇欲坠,替她拔去了,一束乌发落了下来,在一旁轻轻摇晃,我喘吁吁道:「锦儿,你……怎麽样?」

    「你……呜……」霍锦儿歪露半个红扑扑的脸儿,娇喘道:「你轻点……」投来眼色已有一丝媚意。

    「呵!」我深深地耸了一起,将她挑得全身一晃,双手狼狈地趴据,方能止住。

    「嗯……好深……」她颤唇哆嗦,气息恹恹道。

    这话立时招来一通劈头乱棍,霍锦儿哀唤不绝,腰身软条条直抖,双手将榻上锦被、褥垫一阵乱抓。

    随著她玉体活泛,那拱腰撅臀之势,愈发起伏如浪,滑溜动人,这般按著她耸动,让人格外有「奸淫」之感,骑乘之兴,加上那身浪的起伏落差,菊眼的翕动,淫亵撩人,我情兴高涨,势力愈猛。

    这一势子,我与连护法也曾试过,只是一旦女子淫液泛滥之後,依这势子耸动起来,却会太过滑溜,触感不实,未免让人美中不足。

    但使在霍锦儿身上,却再贴合不过,她初破新瓜,突突其内,牝中紧纠纠的拿人,即便淫水繁盛之後,她牝中润泛了,也仅是变得肥熟地吞吐缠绕,却不失紧热密实,一耸一抽,俱是刻骨铭心,娇嫩刮人,紧滑实美,只爽得我牙根发酸,如火如荼,口中发颤:「啊,锦儿,锦儿,你的阴户箍得我好紧啊,你该改名叫『紧儿』才对……松紧的紧哦……」

    霍锦儿听了大羞,连连哀喘道:「我不要了……呜……你总是欺负人……」口中乞停,那臀势却绷得高高的,推到我眼底,低头可及,那屁眼儿更是在我眼皮底下羞耻地鼓张著,一会臀儿又矮了下去,如塌了一座雪峰,如此高低起伏著,随我耸动,她竟学会迎逢了起来。

    我故意停了一停,霍锦儿兀自掀腰款摆,扭臀迎凑,动了几动,她才赫然惊觉,大羞之下,扑在那儿,再也不肯动了。

    我拨开她头面:「锦儿,相公弄得你美不美?」

    霍锦儿美目如丝,羞答答的不肯睁开。

    我道:「换你来动一动嘛。」

    霍锦儿只是摇头,兀自被自己方才的举动羞著。

    我心火狂躁,当下捞高她的臀儿,一边五指深掐著她滑嫩的大白屁股,窥著淫具在她肥美幼嫩的蜜洞出入之势,一边掀臀耸动,狂进狂出,将霍锦儿鞭成了一团软泥。

    此际弄得熟溜了,她牝内的琼浆开始汨汨而流,却是止也止不住,彷佛她一身水灵灵的丰满体肌,经过这番戳弄捅动,全都熬化成汤水,顺著下体的泉眼往外冒著。

    「卜哧!卜哧!」

    细流成涓,终於汇成了淫响,交合处欢快地唱了起来,我的欲焰被那交媾激励著,愈发毛发紧提,一轮频密的猛刺,「啧啧」声响个不停。

    「嗯……好羞人……心泛麽痒的……停、停不下来了……啊,筠哥儿,快快……人家受不了……啊……弄啊……」

    霍锦儿漫声娇吟,身姿迷乱,渐摆渐狂,神迷之际,顾不上矜羞,语无伦次地嚷著,那身腰美臀,掀摆得丝毫不像初破瓜的处子,反而像深闺久旷的熟女怨妇,贪婪地索取著。

    「啪!啪!」

    我再也不顾不上怜香惜玉了,狠狠撞击她的玉臀。

    霍锦儿的喘气再也跟不上我的步伐,玉背如花枝般轻抖,摆头回望,目色哀羞,颤口微张,娇柔的舌头在口中软搭著,竟如狗儿吐舌一般,热热地喘著,发不出声息。脸上红霞,淹透了双目,雪白的身背,也多处泛起淡淡的红晕。

    我按著她的腰背,一番不歇气的狠捣,彷佛要将她就地肏死。

    「坏了……啊要……要坏掉了……呜呜……死啦……要尿……」霍锦儿的痉挛从僵抬的玉颈开始,接著玉背细不伶丁地一颤,丰满的雪臀不停晃抖,菊眼儿狂翕狂张,阴户内也抽搐著,热洒了一股又一股温汁,连有三喷方止。

    我兀自猛挺了几下,将她撞翻,弯了半个身子,她臂勾下一窝雪乳探头而露,才深抵不动,一阵哆嗦:「锦儿……给了你了!」酝酿已久的阳毒之精,全奉献给这晚开已久的熟美肉体,她牝中被我阳精一烫,又是一番翕动痉孪,伴著我尘根最後的脉动,一吸一吸的。

    我抽出身来,淫具犹汤汤如淋,涂得她大白屁股四处都见白污。

    两人泄身後都是一阵死寂,我萎在了她身上,她软软翻面朝上,那软突突的丰乳一起一伏,承托著我,伴著我的馀喘。

    良久,我的头上、耳面,有一只手在轻轻触抚,是霍锦儿正羞喜地摸玩。

    我眼皮发沉,一只手在她身上朦朦胧胧地摸著,睡了过去。

    不到五更时分,霍锦儿将我推醒,死活要催我回屋,以免晨起後会被人察觉。

    「这麽早,再睡会不迟!」

    「不要啦,你说的,先瞒著大家……」

    「唔,有什麽好瞒的?」

    「呸,你!不跟你说了,快……快起来!」

    「总得先吃吃早点吧。」

    「对不住,我这屋里,什麽都没有,你饿了?」

    「怎麽没有?你身上有香丁儿,馒头儿,红果儿,毛桃儿……足够我充饥了!

    「啊……」

    我酣睡方醒,精力充沛,又将霍锦儿狠狠吃了一回。初遭破瓜,一夜被吃了三回,也亏得她身子美熟,体丰能战,不过,饶是如此,她最後也是浑身如软泥一般,一动也无力动了。但我离去之际,那「早点」还是摇摇晃晃,勉力爬起身,收拾一身凌乱。这是她的性子,若非床第之间,想要瞧她衣裳不整的媚样儿,那是千难万难了。

    次日晨光熹微,我正恋睡,外边一大早的,却来了个宗阳宫道士,递来消息,说是宋恣被留在了宗阳宫,帮助救治从苏北鬼堡返回受伤道士,让我们即刻启程,今日便赶至宗阳宫成护法之礼,并有要事商议。至於雷峰塔一事,想来不便传告,却是只字未提,不过,届时只须到了宫中,细情自知了。

    我诧异成礼之仪忽而转急,心下暗骂,匆匆起身穿衣,忙命人飞传东府,叫京东人语、关西魔、辕门兽等人於贾府门前汇合,一道前往观礼。

    听见院内动静,不一会,霍锦儿也推开房门出来了。

    经过一夜云酣雨足,玉房和谐,我与她都忍不住投眉致意,拿眼窥望对方。

    我馀货尽出,档中乖顺老实,整个人体捷身轻,意气风发。霍锦儿脸上却隐隐约约浮动著新妇之羞,双腿一夹一夹的。待她走近我身旁时,我低声道:「怎麽了?」

    霍锦儿略蹙其眉,其声微不可闻:「肿了!」

    我愣了一愣,失声道:「一会还得骑马!」

    霍锦儿满面是苦,恨声嗔道:「都怪你!」

    我欲忍又笑,笑得霍锦儿脸儿愈红,当下两人略作收拾,出了府门,与京东人语等人一道,策马扬鞭,朝宗阳宫进发。只可怜霍锦儿不良於骑,怕人瞧出不对,只能故意收缰缓骑,远远落在了众人後方。

    赶到宗阳宫时,远远望见有长长的两列道士,网巾道冠,礼服整盛,迎候於宫门外,许多赶早的香客在旁围观。

    「这麽隆重?」京东人语大乐,其馀几人面上也洋洋有光,均将座骑收缓,让我行於前头。

    一行人行近宫门,击磬颂乐之声陡然大作,道士们齐声念唱,宋恣与洞真子一干道人迎了上来,众人忙下马,双方见过礼,洞真子道:「李掌教与祖庭来使在内门迎候。」

    我点了点头,让他前头领路,步入宫门,回头一望,却见那两列道士并未随众返入宫内,宋恣低声道:「今日恰逢符箓三宗集会,一会尚有许多三山高道要来。」

    我心中一跳,既是符箓三宗齐聚,那麽龙虎宗道士也会赶来了,不知能否获知师兄们的消息?

    第八部完,欲知后情如何,且看下部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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