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入墓
身上的疼比不過心里的痛,“等我一星期,我把事情處理好,就算沒有希望,我也不許任何流言蜚語傷害你。《+鄉+村+小+說+網 手*機*閱#讀 m.xiangcunXiaoshuo.org》”梁躍江死命摟住懷里的女人,“到時你再告訴我,你還要不要我。”
梁躍江短短的幾句話,讓小清感覺自己像做了一場夢。她來不及去想這些話的背後意味著什麼,一個星期後的自己要做出怎樣的選擇,梁躍江已經推開她,徑自走向臥室,“啪”的一聲關了門。
允清坐在沙發上,梁躍江給她做睡衣的襯衫放在那一直沒動,她盯著臥室,不知道門里的梁躍江是不是真能一夜安眠,在天色漸亮的時候,允清終于沉沉睡去。
第二天是被不斷轟響的手機吵醒的,未接來電七個,還來不及摁響,電話又撥了進來。
“宋大小姐!”宋漢南的聲音高揚,“你再不接電話,我就直接去姓梁的那擄人了!”
晚睡讓允清頭疼欲裂,半天都不知道回答,漢南在那頭“喂”了好幾聲,她這才回應,“我在。”
“你再不回來,我就沒法幫你圓謊了,你倆搞什麼鬼。”
弟弟脾氣不小,一听到“你倆”,小清“咯 ”一下,張嘴想辯解卻不知說什麼。
“我昨天睡得晚,早上起不來。”她急著解釋,話說完連自己都覺得不妥,漢南狐疑,“睡得晚?你倆干什麼去了?”
允清一听頭大,“你別亂說,我們沒什麼。”
“是你在亂想。”宋漢南正聲,“我有事跟你說,梁哥送你回來還是我去接你?”
“哦。”允清看了看梁躍江的臥室,門還是緊閉的。她說︰“你來接我吧。”
下意識地摸了摸,小清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毯子,昨天臨睡前並沒有這個,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小清走到臥室門口,來回踱步許久,還是敲了門,“咚咚。”
沒有回音,她加重了力道,沒得回應,小清握著門把遲疑了會,還是把它推開。梁躍江的房間,氣息混著風撲面而來,陌生又熟悉,房間里的擺設不多,簡潔干淨,床鋪好像沒有動過,梁躍江不在屋里。
允清退了出來,說不清心里是什麼感覺,開門前的糾結與緊張,甚至還有一絲期待。他竟然不在,說不上失落,也不見得是開心。
漢南到樓下的時候正好洗漱完,允清把襯衫疊好放在沙發上,看了一眼這個房間,便關門下樓。
宋漢南一見她就驚嘆,“姐,你昨晚干什麼去了,臉色這麼差。”
“哪有這麼夸張?”允清拍拍臉,坐上車問︰“有什麼事要跟我說?”
“問你夜不歸宿的原因咯。”漢南笑言。
“胡鬧。”用食指戳弟弟的肩膀,允清打著呵欠,“昨晚和朋友在酒吧,喝多了點,正好踫到梁躍江,所以就……”
漢南的表情讓她皺眉,“喂喂,這位宋先生,這麼鄙視的表情,怎麼能對你的親姐姐做?”
他笑著搖頭,“我們家最不會撒謊的人就是你,你知不知道,你說假話就會臉紅,氣都虛了。”
允清朝弟弟吐了吐舌頭,低下頭不再理他。
“我還真有事跟你說。”允清等宋漢南倒車,仔細打量這個弟弟,較之她離開前,漢南真的成熟許多,放在人群里也是風華不可擋的男人。
“這兩天會有人到家里做客。”
“嗯?”允清不解,“所以呢?”
“媽媽介紹的,我的姐夫後備人選。”漢南同情,“姐,這次你真逃不掉了。”
允清沒有反應,撐著頭看窗外,“再說吧。”
“你和江哥到底有可能麼?”
她不做聲,也就沒有再問,直到路口等紅燈時,宋漢南淡淡開口,“如果你們之間有可能,就不要再折騰。姐,你和江哥都經不起了,老大不小的人,沒有那份閑心和精力,也不像十七八歲的年輕人,生活是一張白紙。你們的人生都不白了,該有的都有,過錯和錯過也都經歷過,姐,我知道你過得不好,江哥也是,這麼些年他的一切我也都看在眼里。”
車子啟動時,宋漢南說的最後一句話,“其實,大家都不容易,心有所屬,前緣為什麼不再續。”
小清“嗯”了聲,別過頭佯裝鎮定,宋漢南沒看到,姐姐因為自己的一席話,早就熱淚盈眶。
“他回來了。”
“什麼?”小清的聲音太輕,太突然,漢南一時沒听懂,“誰回來了?”
允清看著弟弟,這回說得明白,“馮遲回來了,我見過他。”
“吱!”急劇剎車,輪胎摩擦發出劇烈聲響,身體突然的前傾讓胃部極其難受,允清忍不住大聲,“宋漢南!”
“宋允清!”他聲音更大,氣勢完勝,指著姐姐,一字一句憤聲︰“無可救藥!”
“過了這麼久,你都忘不掉,把自己的生活弄的一團糟!”
“我真的看到馮遲了,就在昨天他還……”
“宋允清你不要每天都活在幻想里!”
長久的沉默,車內的空調暖風陣陣送香,宋允清被弟弟吼的**皮疙瘩起了一身,她連顫抖的力氣都沒有,就像心里膨脹著一個氣球,她依賴著這個氣球在無盡的失望里不泄氣的尋找希望———
這麼多年,她賴以存活。
如今卻被宋漢南一語刺破,“砰”聲爆炸,碎片漫天飛,這才發現,氣球里面還是空氣,其實什麼都沒有。
想到昨日種種,允清委屈到不行,“我真的看到他了,就在城北繁然路。”說到最後,她說不下去,聲音被哽咽塞滿。
見姐姐不好受,宋漢南緩了語氣,“我只是覺得,你應該有新生活,不管有沒有這個機會,至少你要給自己機會,馮遲幫助過你,他不在了,你又跌倒了,這次還站不起來了,如果是這樣,馮遲比梁躍江更壞。梁躍江只是傷你心,馮遲根本就是給你下了心咒。”
他把你心的碎片一點一點拾起縫補。然後離開,給你施了魔法,“你不愛我,我也要你忘不掉我。”
這話結結實實砸在小清心里,讓她近乎崩潰,“你不懂,你不懂!”
“我當然懂,我明白得很!”宋漢南也狠了心,“馮遲不是你的愛人,你就不應該這麼為難自己,凡事有度,是什麼身份就用什麼樣的態度去對待。是,沒錯,他是一個很優秀的男人,他在你最脆弱的時候陪伴你,幫你解圍,帶你試圖開始新生活,可他沒有成功,為什麼?宋允清你想過為什麼嗎?!”
她在明顯害怕,手指顫抖,整個人往後縮,宋漢南一把將她抓住,“姐,因為你不愛他,所以他走不進你心里,所謂新生活,那只是你的表面,問問你自己的心,它真的新生了嗎?”
不愛馮遲,所以不能站在“愛情”的角度去正視他的生老病死。而只是出于“感情”,放不開過去,也放不下馮遲。潛意識,希望這個男人存活在世,被生活溫柔待之。馮遲沒有給予交代便離開,于宋允清,這本來就是一種折磨。
他多麼疼惜過她,她就有多少的放不下,女人心軟,所以心易受困。
想不到時隔多年,這些真言竟然是弟弟毫不留情地說出,沒有技巧,不顧感受,就像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宋允清五髒六腑都疼起來,卻也不知反駁。
真相總是那麼難看,真話一直比較難听。
“漢南,你不要再說了,你不要再說了。”宋允清的語氣,就差沒跪下來求這個弟弟。
“爸爸媽媽都舍不得逼你,姐,可你再這樣下去,就真的把自己拖垮了。”
“我不信,我真的看到馮遲了,你要我怎麼騙自己?!”
見她還是執迷,宋漢南的脾氣本就不好,這下全部爆發,“馮遲***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你不要說!”允清死死捂住耳朵,哭著,“漢南,姐求你別再說了!”
“正因為你是我姐,所以我才要說。”宋漢南眼眸一冷,調整姿勢迅速將車啟動,“不死心是麼?我就帶你去看死人!”
車速極快,窗外的風景也無心欣賞,宋允清的腦袋鈍痛,臉上是一塌糊涂的淚水,弟弟的側臉如冰山,剛才那番話,在小清心里下了一層霜。
車子駛出市區,樓房漸矮,人影稀少,這條路允清是知道的,延伸至R市有名的公墓山。車子慢慢停穩。
“下車。”宋漢南心平氣和。
允清走在他身後,弟弟比她高一個頭,西裝筆挺,如果不是意外,他應該是要去公司出席會議。小路繞圈,她跟著漢南走了很遠,大概是半山腰的位置,漢南的腳步漸漸放慢,走到倒數第五個墓位,兩人停住。
“就在這里,你……”
“噓。”
允清打斷,食指比劃在唇邊,眼楮盯著前面的墓碑,世界這一刻像是消失。
“你不要說話,我看到了。”
看到了,她的眼淚也流下來了。
馮遲的照片,馮遲的名字,朱紅的字那麼鮮艷,允清蹲□,慢慢描著那一行字︰
[生老病死苦, 之墓]
她的指尖落在最後一個字,死死按住,皮膚青白。漢南看不下去了,“姐,你松開。再這樣會流血。”
那張照片,馮遲微微笑,寡淡如常,宋允清眼角濕透,淚水模糊了眼楮,直到再也看不清。她“哇”的一聲,倒在墓前大哭起來。
他死了,他真的死了。墓碑堅硬冰冷,上面的字,上面的照片,他的模樣,他的眼神,他再也溫暖不了她,再也感受不到半點溫度。宋允清迷信了這麼久的希望,被眼前這一座墳墓,摧殘瓦解,徹底崩塌。
“你回來之後我就找到了這里,馮遲是病亡的,死在瑞士,他要求把骨灰帶回這里,這是我知道的情況。一直沒有告訴你,是怕你承受不了。”宋漢南也蹲下去,在姐姐耳邊小聲說︰“就連爸爸都不知道,可是姐,我多想你正視現實。與其別人來對你殘忍,不如我來做這個壞人,你不要怪我。”
宋允清點頭,不停地點頭,捂住嘴泣不成聲,最後靠在弟弟的懷里哭得站不起來。明明朝陽四起,天色大亮,暖陽從四面八方包裹而來,這半山腰的空氣濕潤帶香,整個世界仿佛浸染在寧靜之邦,對宋允清,卻是親眼證實一個真相。
與馮遲近在咫尺,卻是生死相隔。宋允清也開始懷疑自己,開始相信那些存在,真的是鏡花水月,幻術一場。
哭了好久,宋允清終于穩了情緒,她坐在墓邊,漢南站在一旁,他看懂了,姐姐對馮遲是有感情的,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能有如此深的眷戀,要麼,是定有生死之契的戀人,要麼,是外人不能明白的情深。
宋漢南說不出個具體,但多少也能與姐姐心心相惜。他看到允清摸著墓碑,听到她低低喚了聲,“阿遲。”
姐姐失望心死的表情,看得宋漢南心酸。
“馮遲,我還是找到你了。你在這里躺了很久,可我還能感受到你的存在,無時無刻。”
宋允清憋得眼楮通紅,死咬嘴唇說不下去。宋漢南摟住姐姐,“回家,姐,我們回家好不好?”
不等回答,他一把抱起允清,再這樣下去,這人非得虛脫不可。允清沒有掙扎,任弟弟抱著離開。直到上車,她都沒有勇氣回頭往半山腰再看一眼。
宋漢南以為姐姐會有不同,比如心碎難過,不能寢食,又或者是生一場大病。但這三天,宋允清並沒有異常,她待在家,正常作息,陪爸爸媽媽,看書散步,恬靜如常。
甦又清不知期間發生的事情,依然操心女兒的婚姻大事,好幾次拐著彎說這些,小清最多笑笑,不拒絕也不同意,不冷不熱的態度讓甦又清焦急的很。宋子休不發表任何意見,妻子擔心的厲害,他也只是說︰“清清是大人,她會為自己負責,也只能她自己負責。”
“女兒是我身上的肉,一個女孩子弄成這樣別人怎麼看!你就知道說大道理,女兒的事你操過什麼心!”
甦又清一想到這些更氣結,“我們母女倆最需要照顧的時候,你在哪!”
情緒不好時難免牽扯往事,宋子休臉色不好,他沒有再說話,妻子懷孕,生產,女兒四歲前應盡的父愛,他都缺席。到底是于心有愧的。
“你不要去逼女兒,那對她未必是個好選擇。”宋子休沉默半晌,才說。
“是不是好選擇我不敢判斷,我只知道,女兒現在的生活狀態,一定是不好的。”甦又清嘆氣,“死心眼的孩子,如果非得選一個,我寧願吃苦的是漢南,女孩子脆弱,我舍不得允清。”她哽咽著,“你說,咱女兒會不會一直一個人,不要人照顧,不要人陪,她再也不去愛人了?”
沒有听到宋子休的回答,門外的宋允清也不再久待,端著燕窩輕聲離開。無意听到父母的談話,她心里也難受。意識到什麼,允清心里開始妥協。只要是人生父母養,那就永遠別妄想一個人生活。血肉相連,所作所為,更多時候要對親情有交代。
第二天晚飯,一家人都回來了,允清吃了兩口便放下碗筷。
“怎麼了?不合口味?”甦又清問。
小清搖頭,笑著說︰“沒有,很好吃。”
“喝湯,吳媽熬了很久。”宋子休盛了一碗遞到女兒面前。
“謝謝爸。”小清轉頭問,“媽,上次你說程伯伯的兒子,他是不是回國了?”
“啊?”甦又清愣了下,女兒笑眯眯地望著自己,隨即反應過來,“是啊是啊,回國兩個月了,你們小時候還在一起玩過,後來他也念叨過你。”
甦又清心里一喜,試探著︰“好久不見,是不是可以見個面?你倆那時也玩得特別好。”
允清還是笑,喝了一勺湯,“是挺久沒見了。”
這話的意思都听明白了,甦又清最高興,不停往女兒碗里夾菜,“就是嘛,年輕人多聚聚,共同話題多。程遠劍越來越帥了,我一看就喜歡。”
宋子休沒發表意見,別有深意地看了女兒一眼。宋漢南嘀咕了一句被甦又清听到,她眸一揚,狠狠瞪了兒子一下。
飯後,小清幫忙在廚房收拾碗筷,漢南溜進來,捧著茶杯皺眉︰“程遠劍是媽失散多年的親兒子嗎?瞧她開心成那樣。還有,說你倆小時候玩得特別好,她把梁躍江放哪了?”
一听梁躍江的名字,小清手里的動作停滯,她擦了擦手,“也許別人真的不錯呢。”
宋漢南嗤聲,“早就听說了,書呆子一個。”
“呆的才好。”小清對弟弟笑,“好過日子。”
“得了,程遠劍不是你的那碗菜。”
“我也沒說要吃他啊。”小清對弟弟眨眼楮,模樣調皮的很。宋漢南沉默,好半天才開口,“你要去相親,江哥知道嗎?”
“跟他有什麼關系?”允清反問,收拾好一切,她也倒了杯水,抿一口不急不慢,“小漢,你之前怪我不願開始新生活,不願放下過去,現在我努力邁出了第一步,你為什麼又要反對呢?”
允清望著弟弟,“因為我沒有選擇你認為對的那一個,所以你判定我除它之外的任何決定都是不明智的賭氣和較勁。”
“小漢,這樣對我也不公平。”她聲音很輕,說完便出去了。只留宋漢南楞在原地。
弟弟說程遠劍是書呆子,宋允清在看到他時不由想笑。兩家人還是見了面,裝潢精致的西餐廳,甦又清陪著女兒,程遠劍和他的父親坐在對面。
兩家也算是世交,程父與宋子休關系好,門當戶對倒也合適,甦又清很滿意程遠劍,斯斯文文的,從小讀書最厲害,自然也少了很多情趣。事到如今,做母親的認為,只有這樣的男人才可靠,融不進這個花花世界,也就沒有那些花花腸子,寡淡一點無所謂,好好過日子就行。
倆家長輩相談甚歡,各夸兒女,宋允清忍不住想笑,還真像商品推銷啊。
“允清你還記得嗎,小時候你和小程玩得可好了,在一起捉蝌蚪,哎呦,你那時候調皮的,把人家推到小溪里。”
程父哈哈大笑,允清覺得尷尬 ,笑一笑沒再說話。
“我這個女兒可乖了,從小讀書也厲害,老師最喜歡她。”甦又清攏了攏女兒的頭發,“她也很听話,對我和子休都很孝順。”
程叔不停點頭,“老宋的女兒可是我們這群老友羨慕的姑娘啊,人乖巧,還畫的一手好畫。你們教的好。”
程叔拍拍兒子的肩,“這可是好女孩,要好好照顧,兩人多說話。”
程遠劍點頭,他不太敢看宋允清,戴副黑框眼鏡,人很瘦,西裝穿在身上略顯寬松。他很緊張,是個老實的男人。
允清見媽媽開心的樣子,既然同意過來見面,心里也沒有什麼抗拒了,主動開口,“程哥,你回國還習慣嗎?”
程遠劍點頭,憨笑,“挺好的。”
見女兒主動,甦又清心里歡喜的不得了,可見女兒是試著接納這個男人的,這是一個好開始,不是麼。
聚會氣氛融洽,兩個年輕人聊天不多,但有長輩在場,話題也很活躍。後來電話打斷小清的談話,她抱歉的看了一眼程遠劍,“不好意思,我弟弟的電話。”
程遠劍笑著點頭,允清接通手機,就被弟弟的聲音震的耳朵疼。
“姐,你要不要先回避一下?”
“啊?什麼?”
“梁躍江知道了,他過來找你了!你最好讓程遠劍先離開,我怕……”
話還沒講完,“砰”,餐廳門口傳來巨響,宋允清傻眼了,所有人都傻眼了,梁躍江怒氣四溢,渾身仿佛燃著火,他走近了,宋允清心里充滿了恐懼。
“小江,你怎麼也在這里?”甦又清極不自然,梁躍江的表情簡直是要吃人!
他冷哼,直直盯著宋允清,“我還想問,你怎麼會在這里!”
程父和程遠劍臉色不太好看,梁躍江冷眼橫掃所有人,語氣涼薄,“宋允清,別告訴我,你在和這個男人相親!”
小清緘默,低頭不做聲。這場面不是她希望的,尷尬的讓她抬不起頭。顯然,她的沉默觸怒了梁躍江的底線,他捻起桌上的玻璃杯,下一秒,狠狠砸在了地上。
“啪!”碎片四濺,惹得眾人尖叫一片。梁躍江握著手上的玻璃碎片,指著程遠劍狠狠道︰“我一星期不在,你他媽從哪冒出來的!”
45、如故
“啪!”碎片四濺,惹得眾人尖叫一片。梁躍江握著手上的玻璃碎片,指著程遠劍狠狠道︰“我一星期不在,你他媽從哪冒出來的!”
程遠劍顯然被嚇住,被梁躍江吼得差點從凳子上摔下來。他是知道這個男人的,父親口中的榜樣,也因為鋒芒畢露不知收斂,而不被他們這些同齡人親近。
“躍江。”甦又清不太高興,“這是程叔叔,你也不和長輩打聲招呼。”
程叔輕咳,示意自己的存在,梁躍江哪理得了這麼多,定在宋允清身上就沒移開過。
“你看著我。”他聲音很輕,對小清說。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梁躍江身上,偏偏小清,一眼都吝嗇。
“宋允清,我叫你看著我!”他怒,並不是這一切脫離了他的掌控,而是她不肯給予半點希望,沒有希望,努力和贖罪就像一個笑話。
“我就那麼不堪入目?”他咬牙,“你當我說的那些話是在放屁嗎!一星期,你連一星期的時間都不給我。”
“梁躍江你別說了。”發話的是甦又清,她又急又氣,出來攪什麼局!“你眼里還有沒有長輩!”
梁躍江的肌肉都僵了,他努力克制情緒,壓低聲音道歉,“甦姨,對不起。”
見他氣勢減弱,以為是理虧心虛,一旁的程遠劍小聲嘀念,“沒有禮貌。”
男人之間如果第一次看不對眼,那麼永世別想成為弟兄,要麼涇渭分明,要麼視如勁敵。程遠劍看不慣梁躍江,囂張跋扈的大少爺,小時候不被他們這些乖學生親近,長大了更無能欣賞。
“再說一遍。”梁躍江指著程遠劍,“你再說一遍。”
不寒而栗,程遠劍慌了神,梁躍江握著玻璃碎片指向自己,他不是唬人,逼急了真可能給他一刀子。
“啪!”程父重拍桌子,“說得一點也沒錯!”他起身怒目相對,“你家老梁呢!一點教養也沒有!長輩在場,你有什麼資格放肆!”
“資格?”梁躍江冷笑,“你問問她,這里誰最有資格。”
宋允清從頭至尾都沒有吭聲,梁躍江的話讓她把頭低的更低。
“程遠劍你听好,我和她認識二十四年,在一起近七年,我們訂過婚,到現在,我也沒打算退出她的生活。”他的話字字都是鐵錘,砸在所有人的心里。
“躍江你夠了!”甦又清揚高音調,沒有哪個做母親的樂意自己女兒的過去被暴力揭開,更重要的是,這些不僅僅是過去,更是撒鹽的傷口。
梁躍江也是急了性子,理智頓減三分,他一字一句道,“程叔,我敬您是長輩,但您考慮清楚,宋允清這個女人,你們程家要的起嗎!”
“混賬!”程父激動站起,嘴角都在抽搐,“要得起,程家也不屑要了!”
甦又清一听就不高興了,“程老哥,這話怎麼說?”
“有什麼好說的,鬧成這樣!你們自己事情沒處理好,這不是欺騙麼!要不是看在宋總的面子,誰會稀罕!”
“誰會稀罕?”甦又清態度強硬起來,“說的我女兒好像高攀了你家一樣,年輕人之間的事也不是你我說的算,我女兒清清白白,話可別亂說!”
“清白?”程父冷哼,“她的事又不是秘密,或許清白,但絕不簡單。”
這場鬧劇叫程父難下台階,失了面子,也就顧不了情面,本就是火爆性子,把話講的更直,“說句不好听的,定過婚結過婚還離了婚,再優秀又怎樣,要不是宋家的面子,你女兒還真配不上我兒子!”
甦又清“騰”的下站起,她氣得說不出話來。梁躍江拳頭握得死緊,他沉默的時候最懾人。
“咚咚。”是敲門聲,里面動靜太大,侍者推開門︰“請問需要幫忙嗎?”
梁躍江回頭看了一眼,下一秒,桌上的餐具被橫掃在地, 里啪啦四分五裂,他吼,“滾出去!”
侍者嚇得一震,來不及關門,沖出去的竟然是宋允清,椅子被她撞開,倒在地上發出重重聲響,她捂著嘴,眼楮也彎出微微的弧,這一刻梁躍江什麼也不記得,唯有她蒼白的臉,和干涸的眼。
“清清!”甦又清急著去追。梁躍江一個大步,搶先跑了出去。
“宋允清。”她跑的很快,梁躍江心慮,“宋允清你等等我!”
到門口,終于將她攔下,“你要去哪里?”
小清氣喘不止,她捂著胸口,再抬頭時眼里都是冷漠,“去哪里我不知道,但我一定不要留在這里。”
“梁躍江,我是上輩子欠你的麼?我做了你不喜歡的事,所以你還我一場背叛,我開始新生活,你又y n魂不散,第一次如此,第二次還是這樣,你就是不肯放過我。”
“我就是在相親,但這關你什麼事?現在我弄得這麼難堪,你是不是很有成就感?”宋允清語氣很穩,但她喘氣越來越急,臉色也緋紅,梁躍江怕她出事,“你是不是不舒服?”
“不用你管。”她往前走,被一把抓住,“我送你。”
小清甩開他的手,冷眼相對,一句話都懶得說。
“你不問問我這一星期去哪里了嗎?”
小清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別過頭看著別處發呆。梁躍江自覺解釋,“我把事情解決了,你的擔心不存在了,所以……”
“所以呢?”她終于有反應,接過話,“這又關我什麼事?”
梁躍江的氣全堵在胸口,他壓低聲音,“宋允清你不要太過分。”
“這就過分了?”小清覺得好笑,“你還真是對自己低標準,對別人高要求,三年前你對我做的,又算什麼?”
梁躍江瞬間沉默了,兩個人面對面站著,宋允清覺得這樣待著也沒意思,她往前走了兩步,梁躍江像被驚動,下意識地捉緊她的手。
“放開。”她一字一句地說︰“我不想看到你。”
恐懼感驟升,這樣的眼神叫梁躍江害怕,他越心虛,越想把她困在身邊,以此證明自己的存在。收緊的力道讓小清皺眉,疼的實在受不了了,她開始用力掙扎,“你松開!我不想再和你有半點關系!”
掙不脫,旁觀的人多了起來,只听到有人叫︰“宋允清!”第一遍像是幻听,誰都沒有在意,直到第二遍,“宋允清”三個字清清楚楚從後面傳來。
回頭還沒看清是誰,那人像陣風似的跑來,他推開梁躍江,牽起小清的手就跑,越跑越快,轉個彎,兩人的背影都消失了。
梁躍江僵在原地,半天不知反應,他心里有個聲音在叫囂,他不願承認,但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眼楮。怎麼,怎麼可能是馮遲!
驚愕遍布全身,然後是無止境的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梁躍江險些沒站穩,他恐慌,這一次,是否真的要接受命里不可承受的失去。
“你要帶我去哪里?!”小清停不下腳步,被牽著跑得飛快。
“停下來,你停下來!”她試圖把手抽出,拖著不肯跑。
“我不舒服,我喘不過氣!”听到這一句,兩人終于不跑了。又是那張熟悉的臉,他對小清笑,“嗨,見面了。”
小清看著他一動也不動。然後移開目光,竟然一句話也沒說繞過他就要走。
“哎!你不認識我了啊?”
她停下,“是方以明,還是馮遲?”小清說︰“叫你方以明,對不起,我做不到欺騙自己,叫你馮遲,很抱歉,我也受不了你的不願欺騙。”
他沒有說話,似乎在思考什麼,小清問︰“你怎麼會出現?”
“因為你說,你不想再見到他。”方以明低頭笑了笑,“所以我就把你帶走了。”
“你敢出現,你不怕我恨你?”
“我怕,你就不會恨了嗎?”
小清一下子笑了出來,手上還有他的熱度,剛才的踫觸那樣真實,小清緊了緊手指,輕聲輕語,“你是誰?”她的語氣和眼神,都是真誠。
半晌,听到他答︰“我是方以明。”
意料之中的答案,小清談不上失望,她再三確定了答案,也不再執迷自己的想法。
“那好,方以明,拜拜。”她邊搖手邊往後退,一步,兩步,三步,轉身好干脆。她沒有說“再見”,大概是想著,生死不明的人,最好再也不要見。
小清走著走著就小跑,跑著跑著又停了下來,回頭看了一眼還沒離開的男人,她竟又跑了過去。
“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牽起方以明的手,不顧他驚愕的表情,小清拽著他一前一後,緊緊的不願放開。
上了出租車,經過朝陽小區,穿過R市的大街小巷,人群如流水,陽光透過車窗在方以明的臉上折出深淺不一的光影。
盯著他的側臉,這時的小清是失神的。
“到了。”小清特地留意了他的表情,下車後,他問︰“這是哪里?”
“清遠堂。”小清展笑顏,“怎麼不走了?你來過這里嗎?你很熟悉嗎?”
“沒來過,不熟悉。”他淡淡的,“你為什麼帶我來這里?”
“帶你來看看R市的標志性建築。它很棒,對不對?”難掩贊美,小清指著高樓介紹︰“看它的形狀,還有用的材質,都是世界數一數二的。”
“是很美,但與我有什麼關系?”方以明望著她,眉頭輕皺。
“與你沒有關系嗎?”小清咬字清晰,把音拖的很長,“你難道不熟悉這里嗎?”
“你腦子成天在想些什麼?沒見過比你奇怪的女人。”方以明眼一揚,“你帶我進去參觀參觀!”
小清沖他招手,“你跟我來。”
清遠堂進去是要按指紋,她故意遲緩腳步,偏頭笑,“你不按嗎?”
方以明真的伸手過去,食指細長,骨節分明,宋允清屏住呼吸,她的私心,她的秘密,她的不死心,這是最後一次的試探,清遠堂,馮遲的清遠堂,指紋獨一無二,她多想以此為證。
“哎?我干嘛要按啊?我當然按不了啦!”方以明糾結,“我真是瘋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他收回手背在身後,小清仿佛夢醒,撅著嘴嘀咕,“原來你不笨啊。”
方以明舉起拳頭作勢要打她,小清配合地扮鬼臉,然後從包里掏出一張卡,保全看到這張卡,順利將兩人放行。
“你那是什麼東西?”
“卡。”
“我知道啊,他怎麼一看到就不攔我們了。”
小清猛地轉身,方以明差點撞上去,她笑著,“這卡是你送的。”也不在意他的表情,小清輕車熟路地走向電梯。方以明眸色微沉,大步跟了上去。
小清的卡,是當年馮遲給的,被當做他的身份替代,清遠堂的任何角落,都可暢通無阻。生命里最輝煌成就的一章,他願與之共有。
宋允清一直留著,這是馮遲王國的鑰匙,她總覺得,打開這扇國門,里面會有她牽掛的那個人,會對她說一聲,“嗨,好久不見。”
兩人來到大廈最頂層,電子門一開,幾百平的空曠之地,風撲面而來,小清的頭發漾出一道漂亮的弧。走前幾步,衣服都被吹得貼身,方以明說︰“你真瘦。”
“你看,有肌肉。”她屈起手臂,有模有樣地捏,方以明一個鄙視的眼神讓她笑了出來。
“你為什麼帶我來這里?”
“因為這里最高。”
“什麼?”風聲太大,蓋過了她的聲音,方以明問她在說什麼。
小清索性把手攏在嘴邊,大聲︰“這里可以看到R市全部的風景。”她往前跑了幾步,翻身躍過第一排護欄,站在石階上,這個舉動把方以明嚇出一身汗,“喂!你干什麼!很危險!”
小清側過身,眼楮里所有的光都凝聚在他身上,她不笑不鬧不說話,風實在大,她才微微眯眼,細長的眼眸更清亮。
“避我不及,卻又再次主動出現,因為我不想見到一個人,于是你帶我離開,為什麼?”她嘴角的笑,如花期已至,一點一點漫開,勾出的弧度讓他心折。
“方以明,不要再解釋一切是巧合,就算要欺騙,也請不要把我當做一個三歲小孩。”
他閉聲,沉默,甚至慌亂,不再淡然,不再裝傻,不再信口開河。因為小清對他說︰“你要騙我,就得先騙過自己,可你注定不是一個好演員,因為你決定回來,就是一個天大的錯,渾身上下錯漏百出。”
“我弟弟帶我看了馮遲的墳墓,或許這是事實,我相信我的眼楮,但我更迷信我的心。”小清慢慢轉過身,“他們都說我傻透了,其實我只是需要一個交代,我恨他當年的不告而別。”
“其實我……”
“我不需要你說話。”打斷方以明,“因為你說的,不是假話就是廢話,我不想再一次受折磨。我就這麼一顆心,你看著傷。”
下一秒,小清的動作讓方以明大驚!“你要干什麼!”
她扶著欄桿,竟然踩上最外層的台階,前面只有稍矮的柵欄保護,定力不夠就會失足摔下。
“宋允清,你想死嗎!!”
方以明跑過去,在離她三步遠的時候慢下了腳步,小清慢慢張開雙手,閉著眼楮,仰起臉說︰“不想死。人生才過三分之一,為什麼要死?”
方以明只要伸手,就能摸到她被風吹起的裙擺,小清沒看到,身後的人已經濕紅眼眶。
“你也過來,跟我一起好不好?”
听到說話,方以明回過神,小清已經把手伸到他面前,說︰“求你不要抗拒我。”
方以明沒有去握她的手,而是撐著欄桿跳了上去,他擔心自己的力量會讓她重心不穩有危險。小心翼翼移動步伐,選好最佳位置,兩個人終于站在一起。
車水馬龍如螻蟻,黑黑一串在地下游動。“R市真漂亮。”
“是啊,政*府注重長遠,花草樹木投資了大本錢,是很美。”方以明提醒,“你站過來點,那邊都是空的。”
“呵呵,你怕我死嗎?”
“我怕惹麻煩。”他態度很淡,風一吹,露出飽滿的額頭,這樣的語氣和姿態,似是故人歸來。
“我一定不會給你添麻煩。”小清听話地朝他走近了些,方以明的手虛扶著,听她問︰“我結過婚,丈夫是馮遲。”
“嗯。”
“後來他重病,然後離開了,我猜他是不想我為難。”
“嗯。”方以明簡單應答,緩了緩,說︰“也許,他是不希望你直面死亡。”
“可我那時生不如死。”小清低下頭,“我最遺憾一件事,沒有陪他完成。”
“是什麼?”
“以他妻子的身份,與他同甘共苦。”她想到了從前,馮遲在畫室問,“小清老師,你要不要試試,被人追求是什麼感覺。”
她不會忘記那種感動,無關心動,也不會情動,四肢百骸都在顫抖,由內而外,都布滿了羞澀以及絲絲喜悅。
馮遲給過她一次告白,男人對女人,強勢且情深,馮遲給過她太多呵護,細膩從容,馮遲許她一段姻緣,最後的最後,也賜她一場遺憾,失去莫忘。
小清永世記得那日在病房,馮遲從背後死死抱住自己,哽咽著說︰“清清,我也怕死,我多舍不得你。”
想到這些,小清的眼淚就下來了。方以明別過頭,“他是愛你的。”
“清遠堂是他的王國,高處不勝寒,我從來沒有陪他並肩。”小清勾了勾方以明的手,“可我看到你,就可以假裝自己圓夢了。所以……”
她搖了搖他的手,“你可不可以,這一次,就這一次,不要拒絕,不要辯解,不要拆穿我。”
沉默許久,終于換來他的點頭。
小清是真的開心,她一把握住他的手,兩人十指相扣,她閉上眼楮不說話,迎著風,將他的手越扣越緊,她說︰“阿遲,我很想念你。”
方以明突然的心酸,他剛想開口,甚至更用力地去握她的手,小清一個巧勁,竟然松開了他,“哈哈!方以明!”
愣住。
“好啦,不陪你玩了,我要回家了。”她拍拍手跳下石階,又小心地翻過欄桿,頭也不回地朝門口走去。不忘舉起手,調皮地搖晃,“方以明,再見!”
這麼長時間,她從來沒有叫過他的名字,卻在這一刻變了個人似的,不停說著“方以明”。
“方以明,再見;方以明,你要不要一起走啊;方以明,你愣在那干嘛;方以明,你發型好丑!”
最後一句話,她半玩笑半認真,“方以明,你是方以明,你不是馮遲。”
他沒有跟她走,小清也沒有回來找他。這一次,她真的相信了所有人跟她說的話,世上再無馮遲。你們說不是就不是吧,小清在心里嘆氣。
小清走出大廈,在門口的時候仰頭看了好久,摩天大樓,精致輝煌,太多人夢寐的地方,也是馮遲的帝國,締造的過程有多辛苦,她是知道的。好可惜,巔峰之際,沒有陪他並肩看風景的人。
小清一直覺得,馮遲過得很辛苦,午後陽光強烈,她仰視著睜不開雙眼,身邊來來往往的員工,大廈頂樓,俯瞰城市的辦公室里,仍坐著馮遲,她知道,他放不下,時時刻刻在自己身邊———即使只是想象。
小清握緊了拳頭,然後松開,笑一笑轉身便走了,“方以明,這一次,我願意配合你演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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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親宴以失敗告終,甦又清心情很差,回到家悶聲不吭,晚上宋子休回來,了解白天的一切,雖然沒多說,但表情嚴肅,也不見得多高興。
“清清呢?”他問起女兒。甦又清不免擔心,“不知道,跑出去就沒回來了。”
“梁躍江呢?”提及這個人,宋子休的眉頭更加緊皺。
“不知道,我出酒店只看到他一個人站在門口。後來自己開車走了。哎,我算是看錯程家人了,一個女孩子,怎麼受得了被人那樣說,還有梁躍江也是,太不懂分寸。”
“不懂分寸也好,至少幫你看清對方的心思。”宋子休難得的,沒有責怪梁躍江,“當初你提起老程家,我就不看好,我了解老程的為人,最好面子。只不過你興頭大,女兒也沒有太排斥,也就隨你們去了。”
“哎,你怎麼不早說。”
“有用麼?更何況,我跟你說也沒用,這是允清自己的事,她成年了,該有擔當。”宋子休擺擺手,“這事到此為止,兒孫自有兒孫福,女兒過任何生活,都是她自己的選擇。”
甦又清嘆氣,“是我太心急,清清現在還沒回家,電話也不通。”
“我讓漢南去找了。她回來後,這事誰都別提。”
梁躍江也在找小清,找不到,越想越難過。又做錯事了,事到如今,他也恨自己的不爭氣,又把事情搞砸了,那晚好不容易舒緩的關系,還沒解凍,雪上加霜。
這段感情,他一直扮演強勢主動的角色,其實自己一點也不懂事,想到這里,他端起酒杯自言自語,“梁躍江,恭喜你,輸光光。”
酒喝的有點迷糊,他被自己的語氣逗樂,一下沒忍住竟笑了出來,“還好還好,還有命一條。”
喝得不多,但酒性太烈,他腦袋混沌得厲害,掏出手機重撥小清的號碼,這次通了,她卻沒接,梁躍江把電話一丟,撈起酒杯一口喝完,然後趴在吧台上,胃部在翻攪,他覺得難受極了,一下子沒忍住,眼眶都憋得通紅。
“你不在的這兩年有多難熬,你到底知不知道?”梁躍江一想到,更心酸,兩年已如此,人生還有大半輩子,豈不是生不如死?
他去摸杯子又要喝,手一空,被人奪了去,“買單。”
梁躍江火氣直冒,眯起眼楮瞧來人,燈光太耀,他看不實在。
“你要不要跟我走?”那人問。
視線漸漸清晰,是個男人,黑色襯衫,手腕上戴了一塊表,梁躍江瞬間清醒,一瓢冰水澆下來也不過如此吧,“馮,馮遲!”
那人笑了笑,又問一遍,“你要不要跟我走?”不等回答,一把將他拽起,“梁躍江,跟我走。”
46、心生
江邊風大,沿岸燈火璀璨一片,偶有游輪散落江面,月光做嫁衣,籠罩浣江水,R市的溫柔,只在夜里。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梁躍江腳步有點飄,看著前面的背影,“你是人是鬼?”
他轉過身,笑言︰“你希望我是什麼?”
足足盯了他五秒,梁躍江的思維極速凝聚,邏輯恢復正常,“你把她帶去哪了?”
“去哪不重要,只要帶離你身邊。”
“上一次,一走三年。這一次,你打算多久?”梁躍江有些無措,“要是你不出現,當年我和她或許還有機會。”
“你錯了。”
梁躍江皺眉。風很大,衣服都貼在身上,那人離他兩米遠,像是溶在夜色里,身材略顯單薄。他說︰“你大錯特錯,如果當年我不出現,她一定會死。”
梁躍江憤怒,“你以為你是救世主麼!說難听點,就是……”
“第三者。”他主動接話,眼神坦蕩,沒有一絲情緒。梁躍江沉默了,這一刻,所有的酒氣和火氣全部褪去,越來越冷靜。
“宋允清當年沒有給過我半點機會,如果你不犯錯,我絕對退出她的生活。梁躍江,你應該很後悔吧?”
梁躍江扭過頭假裝看向別處,他不吭聲,但他瞬間的表情足矣表達一切,是,後悔了。兩人間缺少溝通和理解,他的少爺脾氣,唯我獨尊的傲氣,相愛七年,毀于一夜。
在輪船的鳴笛和風聲里,他說︰“梁躍江,我是馮遲。”
猜測得到肯定,反而更加失落,“原來你沒死。”梁躍江喃喃自語,“原來你沒死……”
馮遲背過身,雙手撐著欄桿,“差不多了,我回來看看她,以後不會了。”
“你真是厲害,馮遲,你真厲害。”梁躍江苦笑,“她這麼多年都忘不掉你,而我和她二十多年,抵不過你的短短幾年。”
“她是忘不掉我,我也不打算讓她忘記。”馮遲望著他,笑了笑,“這輩子我就喜歡過一個女人,我不想自己在她的生命里了無蹤跡,但是梁躍江,你認為她的忘不掉,是因為她愛我而不愛你這個理由嗎?”
講不出話,像傻了般,梁躍江的手都抖了起來。
“她忘不掉我,因為我幫助過她,對她的關愛,我馮遲問心無愧。其次,當年的不告而別,確實是她的遺憾。她對我有感情,但絕不是愛情,但你不同,梁躍江,我從來不相信,認識一年,能拼過青梅竹馬的二十余年。所謂傷害和厭倦,磨滅不了感情的深淺,梁躍江,我信現實。”
“我也信現實,現實就是她排斥我,反感我。”想到近段一切,梁躍江的信心已被摧毀。
“呵呵”馮遲笑,“當年她都願意嫁給別的男人,可見她有多恨你,簡言之,你害的一個女孩子身敗名裂,你還敢奢望被輕易原諒?”
意外的,听到這話的梁躍江沒有怒意,沒有反駁,他承認,“是我錯,馮遲,你回來的目的,如果是要重新開始,我,我……”他說不下去了,表情頹敗。
“祝我們幸福?”馮遲問︰“你不和我爭了?”
“爭不過了。”梁躍江笑笑,“我以前常想,小清必須有我她才會幸福,現在才知道,她沒有我,也不見得不幸福。你比我會愛,懂得怎樣疼一個女人。馮遲我認輸,我不是爭不過你,是我的爭取讓她不開心。因為這一點,所以我放棄。”
梁躍江佇立在夜色里,馮遲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男人的落寞和失神,他懂。
“你不用跟我爭,我連競爭的資格都沒有,你知道我對小清表白時她怎麼說嗎?她說,‘從小到大,我只有一個梁躍江’。這是我听過的最動人的情話。”
馮遲走近,兩個男人身高相當,大概是病痛影響,他比梁躍江瘦多了。印象中,馮遲和自己體魄差不多,梁躍江問︰“你病好了嗎?”
他沒作回應,只說︰“我放不下她,最後一次回來看看她,她很善良,也很心軟。”回來告別,然後生死天定。梁躍江了然,“撐了這麼久,是因為她吧。”
馮遲低笑,眼里有了雀躍的光,“因為我想活,與任何人無關。我才三十二歲,男人夢寐的我都有,我舍不得死。而小清,我和她的短暫姻緣也算彌補空白,她很重要,但不是我人生的全部。”
梁躍江突然說不出話來,心里的滋味竟然是苦澀。討厭這麼久的人,恨了這麼久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平靜地說生死,時隔多年,他已然厭不起來。
“我來找你是想告訴你,我不會再是你的阻礙,不敢對你提要求,只希望你對她好一點。”馮遲笑,“當然,就算你對她不好,我也回不來,帶不走她了。”
說完這句話,他的眼楮竟然濕潤,到底是心有不舍。“梁躍江,我見過她,但我沒有承認,我想她已經把我放下,你答應我一件事。”
馮遲走到他旁邊,靠攏了些,“不要告訴她今晚的見面。”
梁躍江剛想說話就被打斷,馮遲拍了拍他的肩,“你就……假裝我死了。”
不會再出現,別後也無期,所以假裝我死了,好好過你們的日子。梁躍江沉默許久,問︰“清遠堂有塊地和梁家合作,計劃明細是出自你手吧?”
馮遲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頭。
“方案的細節和嚴謹程度,這個圈子也只有你拿得出手。我當時一看就覺得似曾相識。”梁躍江說的平靜,“你放心,這塊地,我一定讓它光芒萬丈。”
馮遲沉默了半晌,然後笑了,“梁總,這不是你應該做的嗎?”
他一愣,而後大笑。兩個男人相識至今,似乎只有這一次關系融洽。夜色已深,城市的燈光更亮。梁躍江拍拍馮遲的肩,“我還是希望你不要再回來,但我希望你在別的地方活得好。馮遲,保重。”
馮遲應允,“我走了。”
梁躍江點頭,看著他上了出租車,尾燈一閃一閃消失在拐彎處。後來,梁躍江一個人在江邊待了很久,他不停地抽煙。煙霧很快被風吹散,他看著身邊的位置,馮遲的出現就像一場夢。
回去已經是凌晨,在車里他就看到公寓門口坐著一個人,近了發現是小清,抱著膝蓋縮成一團,看她的表情應該是等了很久。
“我在等你。”沉默由她打破,她起身,“我等了你很久。”
兩人距離也算遠,小清穿著黑色開衫,個子小小的,長發垂腰,清秀的模樣一如當年。梁躍江突然鼻酸,映著月光,他仿佛看到十七歲的小清,那時兩人一起上學,他起來得晚,都是小清先等,她從不發脾氣,也沒有半句抱怨,最多輕聲說一句,“小江,我等你好久了。”
此情此景,梁躍江差點以為時光倒流,青梅竹馬,不曾離散。
“我想跟你聊聊。”小清朝他走近了些,“願意嗎?”
梁躍江點頭,“好。”
小清走在前面,月光把影子拉長,與他的重疊在一起,她指了指腳邊的台階,“坐這里吧。”
“等等。”梁躍江脫了外套,彎下腰把衣服鋪到地上,“來,坐這兒。”
小清笑了笑,坐下去不忘留一半位置給他,“我有撥你電話,但是是別人接的,說你把手機落在他那了。我找不到你,就到樓下來等。”
梁躍江這才想起,“噢,我把電話丟酒吧了,難怪。”
然後都沉默了,月亮躺在天上,兩人之間倒也不顯得尷尬,大概是被月光鍍了一層溫柔,此刻竟是難得的融洽。
“對不起。”
“什麼?”小清偏頭看他,眼里寫滿狐疑。
梁躍江對上她的眼楮,他的眉眼細而長,淺淺上揚似在微笑。“我向你道歉,下午的時候,我不該莽撞。”
小清“哦”了一聲,嘴角彎了彎,“我接受。”
“嗯,但我還是要說,程遠劍這男人太遜了,不是你喜歡的類型,以後你也喜歡不上。”梁躍江湊近,小聲說︰“他配不上你,讓他撿了個大便宜。”
小清樂了,不停地點頭,“不愧從小一起長大的,真了解我。”
她本是開玩笑,但話一說出,兩人間的氣氛就不對了,牽扯過去,為難的是現在。
梁躍江定神,聊起別的,“對了,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噢。”小清搖搖頭,“沒事了。”
“說吧。”梁躍江不用看她的表情,就分辨得出她話的真假,“事到如今,你我之間也不用藏著掩著,有問題就問,我不會隱瞞。”
宋允清盯著地面發呆,半天才“嗯”了聲,“那晚,你要我給你一星期的時間,我就想問問,一星期,你做到了嗎?”
“做到了。”梁躍江點頭,“樂顏會有自己的新生活,當年我利用了她,是我欠她的。”
“那你打算怎麼還?”
梁躍江挽起衣袖,十指相握,“她這一生,絕不會有任何困難,往後的生活,我讓她無憂。”
“就這樣?”小清很認真地問,“你就打算這樣?”
“不是就這樣。”梁躍江回答的更認真,“是只能這樣。”
“真不公平。”
“這個世界,無論是物質還是精神,從來就不存在公平。”梁躍江坦言,“這個公式用在任何人身上都適合,你和我也不例外,我對你,沒有公平過。”
“清清,對不起。”
這是他今晚說的第二遍對不起。宋允清攏了攏頭發,夾在耳後露出漂亮的側臉,她沒有說話,沒有接受也沒有拒絕。梁躍江陪她坐著,陪她沉默。
足足二十分鐘,小清終于吭聲︰“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他邊起身邊掏車鑰匙。先她一步走在前面。
“小江。”
“嗯?”回過頭,“你等我會,我把車調方向。”
“我來是想告訴你,這一星期,我也想清楚了。”
梁躍江驟然收住腳步,定在原地,車鑰匙叮叮響也逐漸消聲,他在等待,不亞于一場判決。
“我們就這樣吧。”她的聲音清淺傳來,“回不到過去,我也沒有精力再期待未來。我們,就這樣吧。”
意外梁躍江的反應,沒有歇斯底,沒有強勢,甚至連轉身看她一眼都沒有,他背對著她,只說了一個字,“好。”
坐在車里,兩人一路沉默,沒有尷尬和不自在,小清反而覺得松氣。送她到宋宅大門,“梁躍江,謝謝你。”她彎腰隔著車窗對他擺手,“路上小心,早點休息。”
“快進去吧。”他笑著,仿佛是最平常的道別。
走到一半又被叫住,“宋允清!”
她回頭,梁躍江滑下車窗,看向她的眼神像是集了萬丈光芒,他變得好認真,大聲問︰“你要不要再爭取一下我?”
“啊?”她訝異,“什麼?”
被點醒,梁躍江突然回過神,以笑掩飾,“沒事,跟你開玩笑的。進去吧,以後好好照顧自己。”
她笑笑,轉身進門,沒有再回頭。梁躍江的眼眶一下子紅了,他甚至決心,如果這時小清回頭看一眼,他一定不讓她走。
剛才說什麼來著?我們就這樣吧,好傷人的六個字。甚至連責備的語氣都沒有,我們就這樣吧,不恨了,更不愛了,不勉強自己忘記或者繼續愛你,就是不願意在一起。
二十多年的朝夕,竟然一句話結束。梁躍江才明白,原來一星期的時間,不論他把事情處理的多好,她都不打算 這趟渾水。
今後不會刻意躲避,卻也沒有別的理由再親密。梁躍江曾覺得,宋允清多恨他都是應該,多壞的結果他都能接受。
現在他高估了自己,原來世間最殘忍的懲罰,是她的一句“我們就這樣吧”。或許我放不下你,但從今往後,我也再不會拿起。
生活里,還可以是朋友,但感情中,絕對的涇渭分明。
宋宅到自己的公寓,不過十站的距離,而這一路,梁躍江是哭著回去的。進了家門,他靠在門板上一點一點滑落,頭埋在手臂間,就這麼在地上坐了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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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哪個好看些?”
“這個吧。”甦又清指著左邊的樣板,“花色清雅,底色莊重,字用金漆寫應該很漂亮。”
小清笑,“我也覺得這個好看,那就用這版喜帖,下午拿去印制。”
“還有窗簾,德叔剛才送來了,比圖紙上的漂亮。”甦又清攏了攏女兒的頭發,“小漢也真是的,自己的訂婚宴讓你這個姐姐來操心。”
“他忙嘛。”小清把賓客名單拿給媽媽,“您看一下,有補充我再添加上去。公司事多,小漢走不開,笑笑有幫我忙啊,可她沒有經驗,該籌備什麼也不懂。我就這一個弟弟,為他打理這一切,我很開心。”
甦又清極欣慰,一雙兒女相扶相依,這是宋子休和她一生中最珍貴的禮物。
25歲的宋漢南要訂婚了,未婚妻是程笑笑。小清25歲的時候,已經和梁躍江訂婚一年,她想到這些事,只剩感嘆。
晚飯時宋漢南和程笑笑一起回家,小清打趣,“喲,新郎官帶小嬌*妻回來了?”
程笑笑臉紅,“小清姐。”
“還叫小清姐啊?可以改口叫姐姐了。”她牽著笑笑的手,“來,吃飯了,我去叫爸媽下樓。”
宋漢南跟上去,“我有話跟你說。”
“說什麼?你訂婚我不用給紅包嗎?不用這麼客氣啦。”小清捏捏弟弟的臉,“當年那個小正太,如今也娶老婆了,不容易啊。”
宋漢南九十度鞠躬,雙手握拳,“多謝我姐栽培有方。”
小清的笑容還掛在嘴邊,卻被接下來的話鎮住,“梁躍江明天飛意大利。”
“哦。”她這才想起,自上上一次,已經有兩個多月沒有見過他了。
“他的工作重心轉移了,梁叔上個月已經到了意大利,我估計江哥打算長居那了。”
小清停住手中的動作,她轉頭看弟弟,“噢,那你的訂婚宴,他也不來了?”
“送了紅包。”漢南攤手,“消息告訴你了,吃飯。”他走了幾步又回頭,“姐,先吃飯再發愣。”
晚飯之後,小清在廚房切水果,笑笑要來幫忙,她讓她去陪爸媽,後來漢南進來了,敲了敲門,“某人心不在焉啊。”
“哪有。”擺好水果盤,小清把它塞到弟弟手里,“別在這搗亂,快拿出去。”
“我無所謂。”漢南笑,“你心知肚明就好。”走出門口他又突然回頭,“你要不要挽留一下?他肯定不走了。”
小清拿起橘子皮扔他,漢南輕松躲開,“別欺負人啊,我現在也是有老婆的人。”
晚上她很早就回房休息,媽媽在跟笑笑說一些訂婚細節,兩人笑得合不攏嘴。她覺得這樣真好,家里似乎很久沒有這麼高興的事了,這幾年,爸媽為了她沒少擔心。小清捧著本書,過了一個小時還是在第一頁。
“江哥明天飛意大利,可能會在那定居。”
耳邊一直回響這句話,小清承認自己心里一團亂,原來他明天就要走了,有可能再也不回R市。他有新事業,有新生活,有新的開始。
如此真好。
她拿起手機,把玩了一會,最終放到一邊關燈睡覺。這一夜,她盯著時鐘,從12指向5,數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她的睡意隨著天色的漸亮愈發腿散。
早上六點,小清已經在準備早餐,漢南起的大早,他看了看表,晃了晃手里的車鑰匙,“七點的飛機,要不要我送你去機場?”
“不用。”她忙著倒橙汁,頭也沒抬。
“宋允清,機會只有一次。”
“我知道。”她擺好碗勺,“你也說了,只有一次,已經結束了。”
她不冷不熱的態度叫宋漢南無奈,“那好吧,大清早給你當免費司機,自作多情了。”
小清笑了笑,“小漢,謝謝你。”
“姐弟一場。”他說︰“姐,你想清楚了就行。”
六點半的時候全家一起吃早餐,甦又清很喜歡笑笑,對十天後的訂婚宴也是滿懷期待,宋漢南有意無意地看表,再對姐姐眨眨眼,小清視而不見裝作沒看到。
早餐後笑笑和她一起在外園,小清給盆栽澆水,她修剪枝葉的動作很細心。離七點還差五分鐘,她的手機驟響,小清明顯一怔,手里的水壺差點掉到地上。
“小清姐?”笑笑擔心。
“啊?”
“你電話響了很久噢。”
“哦,好。”小清接通,那頭沒有說話,她也沉默著,呼吸深淺交錯,足足一分鐘,小清的眼楮慢慢濕潤。電話掛斷了,只有“嘟嘟”聲響,她的眼淚“啪嗒”一下落在手背,梁躍江,他在作無聲的告別。
笑笑大概明白什麼,不敢打擾她,悄悄地離開,小清一個人站在花園,握著手機遲遲沒有放下。
七點多了,三萬英尺,萬里之遠,梁躍江,那就這樣吧,一路順風。
R市繁榮至極,日子如常,這個城市每天都有人來人去,短暫停留,短期旅行,有人會再回來,有人再也不回。
“姐,你還好嗎?”漢南走近,攬著她的肩膀說︰“其實大家還可以做朋友的,讓江哥給你買禮物,敲詐他,大財主。”
小清破涕為笑,“你好意思啊。”
“我很夠意思的。”宋漢南拍著胸脯,“宋小姐別擔心,以後我會養你。”
“誰要你養了。”捶了他一下,小清說︰“我也會有新生活,會找新工作,以後也會嫁人,結婚,一切都會好的,我,我……”
“好了,不說了。”宋漢南安慰著,“姐,我知道你會過的很好,你不要哭。”
小清一抹臉,早就淚濕,“我不是難過,我也不是留戀誰,我只是,只是……”
“只是心里空蕩蕩,對不對?”漢南打斷她的語無倫次,“姐,我懂你。”
可不是嗎,她生長的城市,愛恨都在這里發生,可現在,那些人都走了,她孤單一個。也許,這才是真正的新生活,但避免不了內心的空蕩和失落。
第二天看新聞,梁躍江抵達意大利的消息滿篇幅都是,他很上鏡,黑衣黑褲成熟穩重,輪廓分明的側臉,很冷漠。
他本來就是人中龍鳳,時間之下更是出色,小清似乎從來沒有在意過他的優秀,熱戀之時,她已經把他當做共度一生的男人,平凡日子,平常相待。
小清關了電視,準備出去買東西,漢南“咚”的一聲,丟了串鑰匙到桌上,她疑問,“你干什麼?”
“江哥讓我等他走了之後再給你,他說你知道。”
小清撿起鑰匙,那上面的花紋她當然知道,是他公寓的鑰匙,特別訂制,世界獨一無二。
小清本來打算去超市,走到一半又折回去,拐了彎,開向另個方向。梁躍江的房產很多,這棟公寓卻有特別意義,那年他們還在一起,這里是兩人的二人世界。
時隔許多年,小清第一次重新回來,她在門口站了很久才掏出鑰匙開門。
木蘭香撲鼻而來,幾乎一瞬間,小清的記憶都甦醒。房里的擺設,一點都沒有改變,落地窗的周圍,掛滿了紙,走近才發現,那都是她曾經畫過的畫。
風景,人物,卡通,還有很多梁躍江,他笑,他皺眉,他系著圍裙在廚房做菜,完成的,畫了一半的,靜靜掛在繩子上。一張又一張,她眼前掠過的都是舊回憶,零零碎碎的,一份又一份,填補了她記憶的空白。
最後一張是她的畢業作品,“清水泛一舟,臨江念一人”,梁躍江的字跡剛硬有力,小清瞬間戳中淚點。
原來只能這樣了,回憶磨滅不了,梁躍江也飛去意大利,不會像小說里那樣,騙騙她其實是沒走,等到她失落又重新出現,然後重修舊好開始新生活。
小清知道,走了就是走了。他不會再參與她的生活,所有的一切只能靠听說,梁躍江,你經過青春的門,不小心,踩痛了睡著的人。小清就是那個人,梁躍江是她青春里無可磨滅的風景,也是痛醒後最不能忘記的人。
在房間坐了很久,小清擦干眼淚決定離開,大門一點點關上,房間的布景也漸漸縮小,最後變成一條縫,關上後消失眼前。
“小江,不管在哪里,都希望你好好生活。”
她心里默念,乘電梯離開,再也沒有回頭。
作者有話要說︰兔小姐通宵班,撐到早上八點多,把結局傳給我。
以下的PS部分是俺的一些不負責任歪七扭八的廢話,如膈應到誰,請別介意,你可以跳出來吼一句——呔,你這個矬人!
PS︰是的,正文已結局了。但是大家千萬不要以為是BE哦,馮遲這個心結已解開,小江和小清的未來就又充滿希望了。
不過是意大利嘛,買張機票,咻一聲就過去了~
至于何時相逢,盡待番外吧~ 破鏡重圓神馬的,甜蜜溫馨小生活神馬的,小江賣萌神馬的~都會有的~
乃們還可以不要大意的鞭笞她求ROU番外喲~
我知道,這丫頭這幾個月更新的頻率太不穩定了,偶爾來丟個炸彈,刷手就走了。
丫就是這麼龜毛屬性,我會幫你們S她的~
不想幫她找理由說什麼換工作,去了外地,沒網線,鳥不拉屎的地方,網吧也難找,不舍得讓馮遲死,想把結局寫好點什麼的。
說太多都多余,她確實慫了這幾個月,我覺得乃們可以要求她碼一章大船彌補你們的——當然,我絕對不會承認,是因為我也想看,所以才如此慫恿你們的,咳咳。
還有就是關于馮遲這個角色,貌似大家一邊倒的排斥他啊,但是我想說兔小姐三篇完結文里我最喜歡的男性角色就是他了……待有空了給就給阿遲寫篇長評或者同人~^^
其實她這文也寫得清苦,吃力不討好。大多數人都把阿遲看成橫刀奪愛的第三者,但是小江和小清之間真的是敗給了馮遲,還是敗給了小江的不成熟、不自信和猜忌?
也不在這說太多了,個人有個人看法,勉強不得的~
PS之PS︰【我貌似又話癆了>( 強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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