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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文 / 尤四姐

    睿亲王说走就赚府里管事的给筹备好了随行的东西,也没几个包袱,全是换洗衣裳。这趟着急赶路不用车,东西单牵一匹马驮着。箱子里抓上几把金银角子,兜里揣上银票,这就要启程。

    弘巽走的时候糖耳朵正在廊子底下喂鹦哥,端端正正扎着把子头,白玉扁方头上挑着红缨子,看见他就招呼,“十三哥您走啊?路上留神,早去早回。”

    弘巽也客气地回敬,冲姑拱拱手,“您自己在家也保重身子,缺什么短什么吩咐下头人。我不在,没人管得了你,不许外头野去。你拭娘家,抛头露脸的事儿不能干,记着了?要是府里待得没劲,上宫里找格格们玩去。大格格初八运嫁妆,过不得几天就大婚。我回不来,你备好了份子钱一块儿送,咱们算一家的,晓得么?”

    糖耳朵嘴上不好说,心里犯嘀咕。这是想尽了法子给她找事儿干,他府里管家猴儿精,干什么都漂亮圆滑找不出纰漏来,随份子还要和她绑在一块儿,当她傻么?她也会打哈哈,笑着挥手,“我记住了,您赶紧走。看天儿又要变,回头大雪封了路,走不出四九城去。”

    弘巽带着戈什哈往外,黑裘皮大氅被风撩起来,袍角飞扬。糖耳朵探头看,门上包衣往马前一跪,弓着脊梁让他当脚垫儿。他往起一纵,拔转马头来,带着一牛录①的亲兵赫赫扬扬直奔阜成门而去。

    从京畿到湖南,路上冷虽冷,雨雪少了,道儿也不算难行。睿亲王一队人马走的寿道,沿途宿官役,里头的驿丞早就接了信儿,抵达一站换马打尖儿,酒足饭饱还能洗澡擦身子。相较刚动身那会儿的艰难,抵达湖南境内,已经越来越适意了。

    算算时候,从京城到武陵,脚程赶得急,才花了二十来天。湘西就在武陵地区,只不过相距钩沉还有上百里路。这些天辛苦,路上惦记着早早的到,等踏进了戍军大营,吃了定心丸子,也就缓下一口气来了。

    总兵海大鹏接了朝廷八百里加急的密函,前几天就已经在泡子②边上的军帐里等着了,看见铁帽子王自不敢怠慢,这位是圣上御弟,更是亲贵中的亲贵,年轻轻的后生,办得一手好差事。别的皇亲是空有架子吃祖宗血汗功劳,他不是,他是连蝈蝈带笼子一块儿帅。当初太上皇领着太后上云南去,单留下他历练。孩子就是这么回事儿,有人专门儿管着,又不在爹妈身爆想撒娇找不着人,好胎子才能烧出好瓷器来。这是一宗称道,要紧另一宗,睿王管着五音旗里的上商旗,他是旗下人,论起来这位是他们旗主。

    海大鹏上去插秧打千儿,“主子一路受累,奴才给您请安啦!怪奴才没本事,这点子事儿劳动主子。主子怨奴才,给奴才一个窝心脚,奴才接着了能好受点儿。”

    弘巽笑着扶了一把,“这话怎么说的?堂堂二品大员,自谦起来倒不含糊。”

    相携着进了中军大帐,海大鹏请睿亲王上座,亲自沏了茶敬献。到底肩上担着责任,不像早前进京面圣时还有闪神的功夫,掖着两手呵了呵腰,“主子这趟可带了万岁爷圣意?”

    弘巽放了盏儿道:“你的折子万岁爷御览了,主子爷也有示下,先头只说要降,钩沉山易守难攻,的确怪不得你。这回圣意裁决,有两条道儿好走。”他咬着细牙沉吟,“你这会子下令调五千军士,另备十口红衣大炮听我号令。我昨儿夜里挑灯量了木图③,这里距苗寨约百里,辎重负累脚程慢些,明儿一早出发,后儿戌时就能到山脚下。我在万岁爷跟前立了军令状的,这回不攻下老壳寨,我绝不还朝。既到了这里,少不得偏劳你。你是我旗下人,说实话几次三番兵败而回,叫我这旗主子脸上也无光。这回是你将功折罪的好机会,再有闪失,不单你,就连本王也免不了要吃挂落。”

    海大鹏心里弼弼急跳起来,睿亲王说得很是,朝廷这回遣了这尊大佛来,其决心可见一斑。他有了主心骨不假,但担的责任也更重。办得好功劳不一定归他,办得不好,他却必死无疑。他又矮下去三分,垂手道:“奴才听主子调遣,人和炮都是现成的,主子一声令下,说开拔转过身就能走。”

    他人胖脖子短,往前佝着身子,喉结堪堪勒在领口上。大概太紧张了,唾沫咽得咕咕作响。弘巽起先冷着脸子,到后来不由放缓了神色,笑骂道:“的,养鸽子是怎么的?这副熊样儿叫爷瞧不上!你和苗人打过交到,这蛊是什么说法,有没有破解的法子,一样样同我说。”

    海大鹏应个扎,卷着起袖子在下首坐定。屁股不敢坐实了,只搭半拉,人仍旧往前倾着,“回主子的话,苗寨的蛊术分金蚕蛊、中害神、蛇蛊、篾片蛊、石头蛊、泥鳅蛊、疳蛊、肿蛊、癫蛊、阴蛇蛊、生蛇蛊十一种。”他搓搓手,脸上似哭似笑,“叫奴才怎么和您说呢,入了苗地,中毒极易。有时候十字路上一棵草一片瓦砾都有可能带着毒。就说那个篾片蛊,咱们头回攻山时就领教了厉害。那些苗疆人往四五寸长的小竹片上施蛊,但凡有人经过,竹片会自个儿跳起来打人腿。蛊入了肌理,它往膝盖头子上窜,咱们上山还没到寨门前,一大帮弟兄就疼得满地打滚了。没计奈何,只得先撤回来治蛊。要是耽搁久了,恐怕毒入骨髓,两条腿成了肉干儿可连神仙也救不了了。”

    弘巽颔首道:“这个我知道,先头一到湖南就找了个当地人打听,初略说了些皮毛。我在京里翻过《岭南卫生方》,里头记载过制金蚕蛊的方儿,化解的法子却只字未提,你们是怎么解的毒?”

    海大鹏只管叹气,“说起治蛊,既有人放了,一个族里的,不拘是不是同个寨子,一般不肯轻易施援手。后来寻摸到一位高僧的手抄方子,但凡能做成,吞上一颗药丸就能药到病除。只是要集齐那几味药,实在忒难。头一味就是取五月初一的生桃儿取皮碾粉,您说这时节,隆冬腊月里哪里来狄儿?所以那些中了蛊的军士只好暂且养息着,捱到明年再说。能不能保住腿,看他们的造化吧!”

    弘巽听了愁眉不展,“恁地厉害,那有没有预防的法子?”

    海大鹏道:“回主子话,上次逮着个往来苗疆的客商,从他那里打听着个方儿。大荸荠切片晒干碾成沫子,每天早上拿空心白滚汤送服,据说就算进了蛊家也用不着怕。”

    “和五月的生桃儿一样为难人。”弘巽抚了抚发烫的脑门儿,“这月令的荸荠,宫里御膳房肯定有。搁在这儿只怕难,你有辙没有?”

    海大鹏这趟答得很干脆,“主子放心,前阵子城里正好有家菜馆子从外省运菜来,两筐荸荠都叫我买了,现成的粉也有了,明早伺候主子用。”

    弘巽道好:“既有了预防的法子,攻寨就不怕了。万岁爷的意思我和你交个底儿,这帮子苗人,别看这会子是麻烦,真要降服了,留着大有用处。圣意是先招安,不费一兵一卒方为上策。至于下铂那些火炮备着就是以防万一。谈不下来,只好见真章。就算把寨子夷为平地,也要把隐患除了。”他又站起来踱步,看着帐顶的圆木架子凝眉,“其实这些都是治标的,归根结底还是穷。良苗以采芒为食,四时不能得一粟入口。犯法可以赊死,忍饥则将立毙,换做你,你当如何?我带了朝廷的恩旨,这件事儿办完了要狠狠整顿吏治。苗地亦是我大英疆土,以官养民,不如使民自养。上有震动恪恭之心,下却存得过且过之意。上传下不达,简直是在毁我大英根基!”

    这一通官话叫海大鹏晕眩,只一味地点头,“是是是,主子说得甚是。治苗,唯大宪持公正而不阿,小臣奉公而洁己,方可不即举发。”

    弘巽原不是一本正经的性子,要紧话说完了,底下也不必那么死板了,因笑着问他:“据说湘西有三邪:赶尸、蛊毒、落花洞女。你在苗地,另两样见过么?”

    海大鹏道:“赶尸是生人避忌的事儿,赶尸匠不在白天行赚晚上专挑偏僻的小道,因此奴才不得见过。至于落花洞女,传闻是叫洞神看上,迎娶了做新娘子去的。都是十几二十岁的漂亮大姑娘,不吃不喝在洞里待上几天,回去没多久就死了。身后事不作丧礼办,反倒要吹吹打打按嫁闺女的章程来。这些苗人的奇事,当真不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言罢一笑,“不过关于蛊毒,还有一种情蛊,叫‘粘粘药’。用了此药,能叫不爱自己的人死心塌地跟着自己,说起来真少走不少弯路。”

    弘巽听来稀奇,笑道:“药是好药,不过取之无道,这样的爱得来什么意思?”

    “世间自有痴儿女么!”海大鹏咧嘴道,“主子千万仔细,到了这地方,不能随意吃别人给的东西。一个闪失,您回京就要带上位主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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