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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文 / 尤四姐

    糖耳朵恨弘巽恨得牙有八丈长,两个人天生不对付,都是属鹌鹑的,到一块儿就斗。皇帝不计较他们圣躬前出言不逊,站起来踱步琢磨,“有点儿难,勋贵里没有这个人,得往外去找。可是外头的身份不对,也不成。”

    糖耳朵只管推脱,自然往好了说,“人本无贵贱,就像太和殿里的金砖,打磨一块得花两年功夫,造价抵得上三个县令一个月的俸禄,原本在江南不也是一捧烂泥么!咱们旗里这些大爷,照我看来也没什么了不得。沾上点皇亲,抖得连南北都分不清了。”

    “这话说着了。”弘巽难得有不抬杠的时候,人往前微倾,换了个正经声口,“我前儿和六哥商议,他管着宗人府,旗下人口是该好好合计合计了。城里出了假宗室,放阎王账,字号大过顺天府衙门。借一分还两分八,要是在他局子里赊上十两银子,管叫您这辈子出不来。我那天去了,使了人装穷进门借账,转过一袋烟功夫再还进去,您猜怎么着?人家不收。要还也成,得付利钱,要不就是拿他们爷们儿涮着玩儿,这就要动手。我说成啊,那就算算吧,三两银子的本金,最后连利滚利得还十二两,巧立名目我也说上来。我戈什哈一看欺人太甚,把他那钱局子砸了,他不服,十几个跑账的一块儿上,叫爷打了个腿折胳膊烂。往北边衙门哭亲爹去,齐勒泰是我门下包衣奴才,这才知道捅了灰窝子,吓得小脸儿煞白。再往上查,什么宗室!不过认了门儿干亲,管舒贝勒叫阿玛,就这也敢往脑袋上扣貂皮帽子,横是不要命了!”

    皇帝听得眉头紧蹙,“朕做阿哥那阵儿就料理过宗室,后来人接手,朕也知道难往狠了查。毕竟牵筋带骨,这个舅舅那个叔叔的,难免手指头缝松点儿,就叫人钻了空子。”

    睿亲王嘴咂舌说不是,“万岁爷您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宗室的事儿七个葫芦八个瓢,按下这头起那头,要办全乎委实难,也不急在一时。眼下要紧的是湘西的事儿,那份乱,别提了!海大鹏几趟出兵,弄得灰头土脸。”

    皇帝仰起脖子沉吟,“朕看了他上的陈条,单一个蛊术就没破解的法子,要攻下那个寨子,恐怕得费一番功夫。朕想了很久,强取不行,还是得招安。等过了年关你跑一趟,从戍边的护军里调出五千人来,能说得通皆大欢喜,说不通,火炮开道儿,把寨子夷为平地吧!”

    睿亲王最爱给自己找难题,寨子的头目也合他脾胃,因欢快地应:“得嘞,您擎好儿吧!不过现下还没进腊月,等过了年赚路上又得耽搁一个多月。我琢磨着回去筹备筹备,挑个日子就上路,早点办妥了,也替朝廷去了块儿心病。”

    兄弟兢兢业业办差,皇帝没有不说好的道理,“那成,到时候进宫来知会一声,火器营里拣几个好手带上,护得自己周全顶要紧的。”

    他们说政事,糖耳朵是后宫不得干政,嘴闭上了,耳朵没闲着,又是湘西又势术,把她听得两眼放光,所以皇上吩咐:“糖耳朵今年过年还是老例儿,进宫跟着皇后过得了。没出阁的姑,一个人在畅春园不合规矩。”

    她赶紧回了话,“不啦,我上我哥子府里过年去,等到了年下再进宫来给皇上皇后请安。”

    弘巽没大婚,十四岁开衙建府是大英的章程。他头上一顶铁帽子,爵位将来世袭罔替的,因此缎库胡同里的睿亲王府造得又漂亮又体面。漂亮体面不要紧呐,他一听妹子要来过年慌了神,“我过两天就往南边儿去,也不在北京,你上我府里干嘛?”

    糖耳朵正襟危坐,“十三哥,您没收着额涅的亲笔信?额涅让您多照应我,您忘了?我回北京两年,上您府里去过几回,您说。”

    他一听心凉到了脚后跟,太后的话不能不当回事儿。他们是一个娘胎出来的,就这么一个妹妹。她想上他府里玩去,他偏不答应,那这个哥子当得也忒不局气了。认命吧!他挺了挺,“只要你别出幺蛾子,就是住到出嫁我也乐意。”

    她又托着手里的斗彩莲花瓷碗挤兑他,“人家品茶讲究细致,您用这么一大海,饮牛的么?”

    他斜眼儿一瞥,“没看《水浒》里管喝茶叫吃茶?这么冷天儿,小杯子小盏儿端着凉得快。这么一大海,热乎乎放胆儿喝,两大口下去身上就暖起来啦。”

    弘巽性子和别人不一样,别人讲究雅,到他这儿,大俗即大雅。他们兄妹都是这脾气,归根究底还是像太上皇。为什么像太上皇呀?别看太上皇四平八稳,那是身在其位没法子。瞧瞧他们叔叔辈儿的老庄亲王,这位习性保留得最原汁原味。别人彰显富贵伺候肥京巴,他府里却养山东滑条①。姆是薄皮棺材,甭管牛肉玉米面怎么喂,缩腿细得筷子似的,精瘦。嘴一张哈喇子直流,据说能逮兔子。如今弘巽拿碗喝茶,想来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个先不说,前头我问您的,那个湘西蛊术的事儿,您快和我说说。”糖耳朵靠近点儿,“我的好哥子,我的亲哥,您快告诉我,皇帝哥子到底是哪处为难?”

    弘巽被她叫得十分受用,固伦公主一向派头大,要听她一句好话比登天还难,今儿为了打听点事儿这么委屈自己,可怜见的。弘巽叹气,“谁让我菩萨心肠呢,告诉你吧!”兰花指虚虚往前一探,“话说湘西有座山,名唤钩沉。山势险峻,高数千仞。山里有个寨子,取了个怪名字,叫老壳……”

    他话没说完糖耳朵就插嘴,“干嘛叫老壳呀?就是叫猜丁壳也比老壳强啊!”

    弘巽说她眼皮子浅,“老壳在那儿的意思是脑袋,老壳寨就是脑袋寨。”

    她长长哦了声,“脑袋寨,有点儿意思!”

    “别打岔,听不听?”弘巽被她打断了有点搓火,见她点头哈腰才又道,“你不知道,不光这脑袋寨有意思,大当家方固这人,朝廷动了不少脑筋查出处,愣没查出来,也挺有意思。穷山恶水出刁民,这词儿用在那里不为过。人一穷就思变,脑袋寨里出了一帮乱贼,搅得各地富户鸡犬不宁。头几年这寨子还算安生,近几年不成了,打着劫富济贫的旗号满世界乱窜,放蛊害人。”

    糖耳朵一拍手,“劫富济贫好啊,梁山好汉呐!”

    弘巽瞪她一眼,“好什么?用邪术,这是要学乾隆年间的‘一枝花’啊,于朝廷来说是大患!可是剿,似乎又欠缺点儿。人家不伤本分老百姓,那些遭了算计的确实在当地没有好名声。头天给抄了家,转天银子就分发到穷苦人手里了,还真有那么点小朝廷放赈的意思。上头不管自己来办,好是好,就是太不拿紫禁城里的主子当回事了。天威凛凛,怎容宵小放肆?剿了几回,倒不是说灭不了一个小小的寨子,实在是怕失人心。眼下就剩招安一条道儿了,你也听见万岁爷的意思了,这趟招不了就拿火炮说话。这一下去……”他摇,“万事休矣。”

    糖耳朵对那个脑袋寨当家很感兴趣,山大王呀,必定腰带十围,满脸络腮胡子横肉丝儿。她使劲扣着茶碗,“你说全是那个大脑袋干的吗?我料他一定是寨子里最厉害的人物,不光会放蛊,说不定还会撒豆成兵。所以擒贼先擒王,拿住了他就好办了。”

    弘巽摆摆手,“这个且不论,听名字是个汉人,汉人上苗寨做了当家,不是奇事么?我琢磨着先挫挫那个方固的锐气,然后再来个劝降,成算能高点儿。”

    糖耳朵不说话了,挑了帘看窗外,雪又密又急,下得天地间混沌一片。这气候,要是出远门,带点什么傍身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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