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看,这白衣少年正是这个狐狸窝里的少爷、青凤的哥哥、对我恨之入骨、上次就差点对我痛下杀手的狐狸精。
“青龙少爷,这就是那个私自闯进禁区,想偷玄古铜镜的家伙。”年轻家丁得意地介绍我,好像我是它亲手抓住的俘虏一样。
青龙少爷两眼炯炯地紧盯着我,一语不发。不知他是已经不认识我了,还是在思索从哪个部位下手最痛快。
这一刻,就像猎豹准备袭击对手前那种令人窒息的宁静。
另一个老成家丁见状,轻声说道,“少爷,这家伙是不是何老爷家里的人,走错路撞到了这儿。我看要不要先去问问何老爷,免得到时候伤了两家和气。”
一语点醒梦中人!大哥,你真是救命菩萨啊!一股生机陡然升起,只要我一口咬定我是何老爷的人,说不定它们看在何老爷的面子上会放我一条生路?
“对对对,这位大哥说的对!我是何老爷前的跟班,刚才尿逼急了,慌不择路,掉到了这儿。少爷快救救我啊!”我尽展我撒谎的天才,故意装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就差点没给它磕头了。
君子固然值得赞扬。但如果能活命,权且做一回小人又何妨?
再说,也没人说过我何能是君子啊!
“嘿嘿,何德。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能认识你。”青龙那大理石般僵硬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当然这不是热情友好的笑,而是像寒冰冷箭一样玩弄戏谑、冷酷阴险的笑。
可恶的青龙,我操你十八代祖宗!你明明认识我,何不早说?害得我空欢喜一场,连死都死得这样丢人显脸的。算了,老子绝不再求你,死也要顶天立地地死!
青龙炭墨一样漆黑的眉毛微微一跳,“何德,你是何老爷派来监视我们的?”
这些内幕怎么青龙也知道?我努力去对视青龙的双眼,那潭水一样深邃的眸子简直就是个无底洞,连我的影子也看不见!这只狡猾的狐狸精,他今天一定是有备而来,我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先不吱声,看他还有什么花招。
“何老爷花了很多钱雇你。他今天就是让你趁着人多眼杂的时候溜进来,盗窃我家的玄古铜镜,是不是?”青龙面无表情地慢慢说道,就像是在述说一个根本与他无关的古老传说。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我以退为进,先不能在气势上输给对手。
青龙又“嘿嘿”一笑,右手轻轻一挥。墙角“咚”的一声,掉下一只老鼠,“吱吱吱吱”地在地上垂死挣扎。
杀人于无形!我全身猛地一抖,现在落在青龙手里,他要杀我,还不是就像杀死这只老鼠一样,举手之劳。
看着全身得瑟的我,青龙一阵狂笑,“何德啊何德,你真是胆小如鼠啊!我真不明白,聪明一世的何老爷怎么会找你这个鼠辈来完成这种高难度的动作?荒唐,荒唐!”
“青龙,我告诉你。今天我所做的都是我个人行为,与其他人无关!”置于死地的我倒什么也不在乎了。
青龙一转身,两只冷眼箭一般盯着我。“好,有骨气!我也知道何老爷不会这么傻。”他一步步逼近我,就在鼻尖之间只有一寸距离的时候,他把声音压到了最低,“何德,想不想从这儿活着走出去?”
我一愣,实在弄不明白青龙铃铛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只有木讷地盯着对方,看他还有什么暗示。
“要想活命,你就得承认是何老爷让你来盗窃玄古铜镜的!否则,哼哼!”青龙的声音很低,在我看来确如铺天盖地的潮水一样让我快要让我窒息。
短暂的窒息后,我终于弄明白了。青龙是想让我承认是何老爷派来的盗古镜的间谍,他是想借此事去诬陷何老爷。好狡诈的家伙!
正在我犹豫之时,一个家丁跑了进来,“少爷,老爷让你马上到前厅去送客。何老爷要走了。”
青龙潇洒地一甩衣襟,回头对我说:“何德,想好啊!我马上回来等你答复!”他抛下这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离开了。
我已是满头大汗,好惊险的几分钟。真是命悬一线,不知道我还能再活几个这样的几分钟。
我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仔细地思考这个决定生死的两难问题。青龙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不答应他,我绝对不会让我活着离开这个地牢,我做了鬼也没人知道。要是答应了他,我就成为了他的一枚棋子,或许能多活点时间。但当间谍、当叛徒的后果也会更惨,即使这群狐狸精放过了我,那何老爷会放过我吗?条条都是死路啊!
我正冥思苦想,突然一条毒蛇一样的鞭子结结实实落在了我身上,一股火辣辣的感觉顿时从脸疼到了腰。
“原来是你这个何德。你害死了我哥哥,看我今天不打死你!”正奋力抽鞭的是那个年轻家丁。
听他那愤怒的咆哮,我知道自己的末日真的不远了。果然遇到了我那死鬼哥哥的仇敌了。我紧紧蜷着身子,去迎接那劈头盖脸落下的鞭子。
看来今天即使死罪能免,这活罪也难逃啊!
我正要准备迎接更猛烈的暴风雨的时候,鞭子突然停了。
“住手!少爷还没让他死呢,你怎么乱动手?要是他有个一差二错,你们如何向少爷交代?”一个冷峻的声音响起。
那个死狐狸精终于住手,尽管他还气喘吁吁,满脸仇恨。
我转过身偷偷一看,来的也是个家丁。但从穿着和另两个家伙对他毕恭毕敬的态度看,他应该是个管事的。
我向他投去感激的一瞥,天不灭我啊!
管事的家丁把我仔细打量了一遍。我突然觉得,这眼神好熟悉!虽貌似威严残酷,里面却闪烁着一股轻狂和戏谑。一定是在哪儿见过,可我现在哪儿有心思去想这些呢。
“少爷说,你们今天抓住了这个盗贼,立了一大功。你们也辛苦啦,让你们到上面去好生休息一下。这儿的事就交给我吧!”管事的慢条斯里地安排道。
两个该挨千刀万剐的家丁谢了恩,屁颠屁颠地走了。
那管事的突然嬉皮笑脸地望着我,“何公子,别来无恙?”
一听这语气,再以看那眼神,我猛的想起,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臭道士。
“杨道长,快救救我啊!”我就如见了再生父母一样,尽力把身体往他脚边靠。
“咦,你在这儿的待遇很不错嘛!”他把这阴暗潮湿的地牢上下观赏了一番,像是参观别人的豪宅。这个臭道士,这么危急的关头还有心开玩笑。
“杨道长,求求你老人家别开玩笑了。你不是亲眼看见,我都快被这群狐狸精打死了吗?”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告。一旦又有了生的希望,刚才慷慨就义的豪迈之气早不知从脚底下溜到哪儿去了。
可是臭道士依旧站在原地,丝毫没有来给我松绑、帮我逃脱之意。他反而拿出他一贯的玩世不恭的臭脸,“何公子还没请我喝酒呢,我怎么救你啊?”
“好道长,你只要就我出去,你要吃什么、喝什么全由我包了,行吗?快点吧,要是那个青龙回来了,我们谁也跑不掉啊?”
“不急,不急。我今天来主要是看看老朋友的。再说,这外面四周都是它们的人,处处戒备森严,我救了你,插翅也飞不出去啊?我也爱莫能助!”( 聊斋寻艳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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