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4章 第六劫︰紅丸 文 / 繼續倔強
公元1620年，八月二十九日。
大明首輔方從哲加快腳步，緊跟著前面的太監，他迫切的希望見到皇帝陛下，了解這位新君的病情。
上個月，在位將近五十年的萬歷皇帝剛剛駕崩，讓大明的大臣們松了一口氣，總算送別了這個性情古怪的皇帝，迎來了一個新主子。
本以為大明會在新君泰昌帝的帶領下蒸蒸日上，可沒想到才登基不到一個月，泰昌帝就病倒了。
最開始可能只是縱欲過度，服了太醫的藥之後居然開始腹瀉，據說最多的時候一夜如廁三四十次。這般泄法，就算是鐵人也扛不住啊！
今日泰昌帝召見，方從哲自然是立刻趕來，一是詢問病情，二是有人相托。
宮中暖閣里，泰昌帝臉色憔悴的躺在床上，身旁是伺候的宮女太監。見方從哲進來，皇帝並沒有太多的表示，只是虛弱的揮揮手，示意看座。
方從哲並沒有坐，而是上前道︰“陛下，龍體可有好轉？”
泰昌帝搖搖頭道︰“老樣子……首輔，太醫院那邊可有靈藥獻上？傳旨下去，誰能治好我的腹瀉，重重有賞！”
方從哲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藏在心里的那句話︰“陛下，鴻臚寺丞李可灼自稱有仙丹妙藥，能解龍體之疾，只是臣不敢輕信。”
鴻臚寺丞乃是六品官員，平日掌管朝會、賓客、禮儀等一類事，跟太醫院毫無瓜葛，這樣的官員進獻藥物，難怪方從哲會保持懷疑的態度。
不過有人相托，讓方從哲在皇帝面前說上這麼一句，無論成敗事後都有巨大的好處。既然如此，方從哲也就硬著頭皮，只當順嘴一說。采用與否便跟他無關了。
“李可灼？此人懂醫術嗎？”泰昌帝剛剛即位，對很多官員並不熟悉，尤其是六品低級官員，更是聞所未聞。
“是否懂醫術不知，不過此人是姚廣孝的傳人。”方從哲道。
“姚廣孝的傳人！”泰昌帝露出一絲訝色。
姚廣孝的大名在大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便是大名鼎鼎的道衍和尚，昔日靖難之變，他以和尚的身份參與燕王朱棣的起兵，出謀劃策行軍布陣無所不能，後位極人臣。堪稱有明一代的極品怪才！
而姚廣孝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身份，便是巫門長老。
這一點別人不知道，泰昌帝卻很清楚，不禁想起讀書時候那位儒家老師的痛斥來。
“昔日藍玉和姚廣孝為爭奪巫門大巫內訌，斗得你死我活！藍玉何等人才，捕魚兒海一戰，呼風喚沙大破北元，立下潑天功勞，可下場如何？還不是被姚廣孝設計害死。巫門為之一清！姚廣孝此人，昔日用計殺方孝孺，使天下愛讀書種子絕矣，後來又害死同門藍玉。一生反復多變，狡詐陰險，日後太子要是即位，一定要小心這種不忠不義不仁不孝之徒！”
當時泰昌帝還年輕。對那一番話記憶深刻，此時回想起來，宛若昨天。
對姚廣孝。泰昌帝當然是有點忌諱的，不過畢竟是國之重臣，還是不願意表現出來。他擺了擺手道︰“算了，還是讓太醫院進藥吧？”
“陛下……之前崔文升進藥，效果不佳，如今太醫院人人自危，都不敢開藥。”方從哲道。
“崔文升！”泰昌帝提起這個名字就生氣，本來只是身體疲憊不思飲食，吃了崔文升的藥之後居然越來越嚴重，甚至腹瀉不止。也虧了他的脾氣不似父親萬歷皇帝，不然崔文升的人頭早就落地了！
一旁有個管事太監也會湊趣，憤憤的道︰“太醫院那些太醫就只會治個頭疼腦熱，真要是遇到什麼病痛，只怕還不如江湖郎中管用呢！”
泰昌帝點頭道︰“說的沒錯，朕的身子就是被這群庸醫給耽誤了！”
方從哲一旁听著沒有作聲，瞄了那管事太監一眼，暗想此人怕是也受到請托了吧？
想到昨夜到府上拜會自己的那個人，方從哲就暗暗嘆了一口氣。明明只是泰昌帝的一點小病，怎麼就演變成了巫門和醫家的明爭暗斗了呢？
不過這種話方從哲是絕對不可能說出口的，要是被泰昌帝知道他變成了巫醫之爭的試驗品，肯定會雷霆震怒的。
方從哲保持沉默，管事太監卻繼續道︰“奴婢听說巫門有一些奇術，比醫家玄妙多了。先帝在時，也曾經夸獎過巫門的煉丹術，陛下龍體欠安，醫家既然沒有辦法，為何不嘗試一下巫門的手段，說不定就有奇效呢！”
泰昌帝本來也不是個主意堅定的人，听了之後不禁有些動搖，試想一下，一夜去幾十趟廁所，換了誰也受不了，只盼著能夠快點把病治好，至于醫生是誰他並不在意。
又想了想，泰昌帝才道︰“首輔，那個李可灼為人如何？”
“剛毅正直，沒听說有什麼劣跡。”方從哲道。
泰昌帝便下了決心道︰“那就召李可灼進宮，給朕瞧一瞧！”
一個時辰之後，李可灼收回了放在泰昌帝脈門上的手，沉吟不語。
“李愛卿，如何？”泰昌帝焦急的問道。
李可灼道︰“回稟陛下，臣已經弄清了陛下的病癥，很快就可以進獻丹藥，一丸便可以緩解病痛，兩丸藥到病除！”
“如此最好！”泰昌帝大喜過望，“李愛卿速速去準備丹藥，朕要立刻服用！”
李可灼領命退下，才走出門就被方從哲拉住了。
“李可灼，你可有把握？”方從哲有些緊張的問道。此人是他推薦的，若是進獻的丹藥出了什麼問題，他的罪責可就大了。
李可灼拈著胡須微笑道︰“首輔老大人盡可放心，巫門手段出神入化，比醫家強了不知多少倍。我可以擔保，藥到病除！”
“那就好。”方從哲松了一口氣，“不過還是要小心，陛下不比別人。一切以安全為準！”
叮囑了半晌，方從哲才放李可灼離開，到了午後李可灼再度見駕，獻上了一顆紅丸！
所謂紅丸便是“紅鉛金丹”，取初潮之經血，謂之“先天紅鉛”，加上夜半的第一滴露水及烏梅等藥物，煮過七次變成藥槳，再加上紅鉛、秋石、人乳、辰砂、松脂等藥物炮制而成。
“陛下，藥來了！”管事太監伺候著泰昌帝半坐起來。只是簡單的動作，皇帝就氣喘不已。
泰昌帝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楮，就看見有太監站在一旁，手中捧著一個青花瓷的大盤，上面擺著一顆紅色的丹藥。
“這是？”泰昌帝問道。
“回稟陛下，這是李可灼進獻的紅丸。”管事太監道。
“很好！快伺候我服下去。”泰昌帝大喜。
管事太監先喂了泰昌帝幾口湯，湯汁入口，皇帝猛地咳嗽起來，呼哧呼哧連著喘了幾口氣。
“陛下。用藥吧。”管事太監忙把紅丸送上，泰昌帝一口吞服下去。
半晌之後，泰昌帝也不喘了，輕輕撫摸著胸口道︰“咦。此藥還真是有奇效！”
管事太監忙跪下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陛下九五之尊，有真龍護體。這便是否極泰來，祥瑞之兆！”
泰昌帝樂了一聲道︰“此藥甚好！李可灼是個大大的忠臣！”
此時在宮門之外，許多大臣都在等待著皇帝服藥的結果。角落之中崔文升和幾個太醫也在等候著，听說皇帝召見了李可灼又服用了紅丸，他們的臉色都有些難看。
“文升啊文升，你上次獻的藥是怎麼回事，陛下服用之後竟然越來越嚴重！如此疏忽，怎麼對得起醫家的諸位先賢！怎麼對得起你的老師東壁公？”
東壁，自然就是李東壁，也就是李時珍！
此時距離李時珍去世已經有二十幾年，崔文升正是李時珍去世前收的最後一個徒弟。而不為人知的是，李時珍也是醫家的上一代家主！
崔文升聞言冷哼一聲道︰“我若是也進獻什麼仙丹，就對得起老師了？你們難道忘了，老師生平最恨什麼仙丹，那東西說是丹藥，不如說是毒藥！”
他話音未落，就見一個太監急匆匆的從宮中出來，大聲的道︰“陛下服用紅丸，暖潤舒暢，思進飲膳！陛下說了，李可灼是個大大的忠臣！”
此言一出，群臣都跪倒在地，感謝上天保佑。幾個太醫卻是臉色越發的難看，還有人狠狠瞪了崔文升一眼，低聲道︰“不合時宜！難怪醫家每況愈下！這次要是被李可灼佔了先，怕是巫門就要翻身了！”
他們正說著，忽然見一個人昂首闊步走進宮來，不是李可灼又是誰。
挑釁般的看了崔文升等人一眼，李可灼高舉起手中的錦盒道︰“臣李可灼獻第二顆紅丸！”
看著李可灼那驕傲的神情，崔文升眼中露出兩道陰冷，低聲自語道︰“自取其禍……誰也救不了你們！”
次日，泰昌帝駕崩！
這便是明朝三大案之一的紅丸案！巫門的第六劫！
藍玉姚廣孝之爭是巫門的第五劫，二百年之後，第六劫接踵而至，巫門翻身的希望徹底破滅！
昔日的風流人物，早已經雨打風吹去，只留下那一件青花瓷大盤，經歷了風霜雪雨，居然一直流落至今。
而現在，它竟然又落在了巫門的手里。(未完待續……)
ps︰這一章看似過渡，其實是正式扯出了巫門八劫。這是小強大設定的一部分，雖然成績不好，也希望能用心完成，更希望大家可以陪著小強，一同經歷巫門的數千年風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