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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游园 文 / 人幽若兰

    贾府偏院里,宝钗朴素的家常衣衫已是掩不住的大腹便便,端庄的脸上一片娴静如水的神色,一边吩咐莺儿给宝玉收拾行装,一边道:“在外处事,不能像在府里那样,依着自己的性子,虽然你看不惯仕途虚伪,但如今不比从前了,我知道你不爱听这些,可我还得说,你眼看也要当父亲了,外面做事要好好学着,‘学而优则仕’,读书习字不都是为了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府里现在这个样子,你也知道,若想再恢复以前的风光,就只能靠着你和兰儿能好好读书,取个功名,让老太太、太太在有生之年,还能跟着荣耀,这次多亏北静王爷给你举荐了这个外职,你要用心,多看别人眼色行事,别由着性子,让王爷跟着为难,再说,北静王爷还不是看着林妹妹的份上,才给你谋得差事,你若不好好做,岂不也辜负了林妹妹的美意。”

    宝玉收拾好笔砚,道:“我知道了,你先歇着吧,我先去了。”宝钗道:“别忘了去辞老太太和太太。”“我知道了。”说完这句话,宝玉已走出了房门。

    出了大院门,宝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荣光不再的贾府,想起以前自己嘲笑别人的话,宝玉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往后自己也要像那些人一样了,察言观色,趋炎附势的做事,“仕途经济黄话,味同嚼蜡圣贤书”,自己终究还是逃不过宿命的安排。

    新春伊始,纷纷扬扬的飞雪下了一夜,清早推开房门,院子一片粉堆玉砌,喜庆的新年气氛依然浓厚,王府里处处是悬灯结彩,打赏了玉苑的丫头婆子,水溶和黛玉走出玉苑,看着满眼的瑞雪,水溶边走边道:“不知不觉又是一年了,第一次进宫贺岁,人多心异,玉儿,你要当心。”

    黛玉道:“你放心吧,我跟着太妃就是了。”水溶转头看着黛玉,一件藕荷色的斗篷更衬得黛玉飘逸清灵,盈盈如水的眼波里柔情脉脉,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无法言明的神韵,水溶不禁附耳低语:“我的玉儿越来越美了。”

    黛玉羞得低下头,嗔道:“日日守着,还这样看。”看着默默含羞的黛玉,水溶忍不住笑了,拉起黛玉的手道:“我时时也看不够,快走吧,还要进宫呢。”

    玉慈宫里也是新意盎然,贺岁的王妃们来来往往,太后和太妃们兴致勃勃的聊着,黛玉与青阳正在叙话,皇后过来笑着招呼黛玉道:“林王妃,上次看到你写的诗,皇上赞不绝口,经常在本宫面前感叹,可惜了你是女子,如若不然岂不是一国之栋梁。”

    黛玉道:“娘娘过奖了,黛玉才浅学薄,让皇上和娘娘见笑了。”皇后道:“林王妃太过谦了,试看这后宫之中,有几人能有林王妃这等的才貌双全,皇上说起来,让本宫也觉得惭愧。”

    黛玉一怔,随即道:“娘娘说笑了,臣妃姿微学浅,哪能和各位娘娘相提并论。”一旁的青阳看在眼里,轻轻地笑着道:“皇嫂,上次去北府给北王爷庆生,曾答应要带林王妃看看御花园,正巧今日母后和太妃们谈兴正浓,御妹我就尽一下地主之谊,陪林王妃去看看正开的梅花。”

    黛玉心中对皇后的问话正推辞不得,听得青阳如此说,暗谢青阳,忙道:“有劳长公主。”皇后见此,只得悻悻的道:“园里风寒,御妹和林王妃快去快回。”随后吩咐宫女道:“小心伺候。”

    谢过皇后,黛玉和青阳在宫女的引领下,走出了玉慈宫。路上,黛玉小声道谢,青阳道:“林王妃不用客气,我和北王爷、南安王妃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举手之劳,何言道谢。”随后,青阳迷茫的看着远处皑皑的雪树,道:“那时大家天真烂漫,说说笑笑多好,可惜,这样的日子一去难返。”黛玉静静的看着青阳娇俏的容颜,想到以后香闺寂寞,孤影单只,不禁暗暗为她难过。

    御书房里,皇上好容易打发尽了贺岁的文武百官,拿起茶杯,深深地喝了一口,坐在龙椅上,忍不住闭上双眸,长长地舒了口气。

    戴权小心翼翼的近前来,低声在皇上耳边说了几句,皇上倏地睁开龙目,惊喜地道:“当真。”戴权道:“千真万确。”

    皇上忍不住立起身来,默默地踱来踱去,威严的龙颜上是犹豫不决的神情,戴权静静的看着平日果断的皇上坐立不安,心里不禁有些疑惑,这哪还是金銮殿上那个一言九鼎的皇上。

    过了一会儿,皇上终于停了下来,轻轻地拿起放在书案上的玉玺,默默的看了一下,对戴权道:“陪朕去御花园。”

    御花园里,青阳和黛玉在宫女的引领下,正向梅园走去,两旁的假山奇石在白雪的掩映下,分外的凹凸嶙峋,青阳不时给黛玉指点着随处的景物,远远拂来一阵幽香,拐过假山,眼前豁然开朗,几十株梅花挨挨挤挤,争相怒放,红的如霞,白的欺雪,比之北府里的梅园又大了不知多少。

    青阳看着满眼的梅花,深深的吸了口气,有些陶醉的道:“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黛玉也被这满眼的梅花所感染,笑着对青阳道:“怪不得说‘天上神仙府,人间帝王家’,长公主,单这一片梅园,人间再无二处。”

    青阳轻轻一笑,揽过一片梅枝,默默的嗅着,随后笑着道:“御花园虽好,可在林王妃的眼里,恐怕比不上北府谍雨轩吧,‘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残荷听雨声’,北王爷和林王妃真是雅人。”

    黛玉不禁一羞,低声道:“让长公主见笑了。”青阳看着眼前人比花娇的黛玉,不禁有些黯然,别过目光,青阳叹道:“北王爷当初冒险换人,真是情深意重,林王妃,你不知羡煞多少人。”

    黛玉看着青阳黯然神往的表情,心中一动,轻轻的道:“承蒙王爷错爱,实是黛玉之幸,长公主,‘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有些事,长公主需想开才是。”随后又道:“黛玉冒昧了,请长公主不要见怪。”

    青阳扬了扬头,笑道:“不说这些了,林王妃才思不凡,上次的菊花诗更是不落俗套,面对满眼的梅花,难道不想做一首。”

    黛玉道:“听王爷说过,长公主才华横溢,出口亦章,黛玉在长公主面前岂非班门弄斧。”青阳才刚要说,忽听皇上笑着道:“面对满树的白雪梅花,朕倒诗兴大发。”边说便走了过来。

    青阳和黛玉忙上前见礼,皇上笑着道:“免礼平身。”瞥了一眼那个令自己心思烦乱的人儿,皇上道:“青阳,朕刚才听说你和林王妃要作诗。”

    青阳笑道:“皇兄,青阳只是和林王妃随口说起,在皇兄面前,更是不敢献丑了。”皇上看着一旁低头不语的黛玉道:“林王妃的菊花诗立意新巧,不落俗套,朕也很欣赏。”

    黛玉忙道:“臣妃班门弄斧,让皇上见笑了。”皇上望着盈盈楚楚的黛玉,在白雪红梅的映衬下,更显得飘逸妩媚,恍惚中,皇上一时有些出神,不有自主的问了一句:“林王妃,你觉得朕的御花园比之北静王府的后花园如何。”

    黛玉一愣,看了青阳一眼,见青阳也正无奈的看着自己,低下头,黛玉想了想道:“皇上乃九五之尊,北静王府的花园自是不能和皇上的御花园相比,不过,人各有好,有人喜欢高山的仰止,就有人欣赏流水的无拘,有道是‘仁者爱山,智者乐水’,皇上又何必去拘泥一见一识呢。”

    皇上赞赏的看着黛玉,道:“林王妃果然见识不俗,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朕倒有些好奇了,不知林王妃是爱山还是乐水呢。”

    青阳笑着道:“北王爷姓水,林王妃当然是乐水了,皇兄,北府里有一处听雨轩,北王爷夫妇临荷听雨,对月抚琴,简直是神仙眷侣。”

    皇上听到这里,忍不住酸溜溜的,道:“以后有闲时,朕倒想去北府看看。”瞟了一眼默不作声的黛玉,皇上道:“林王妃,你还没有回朕的话呢,你是仰俯高山的威严,还是旖旎流水的无拘。”

    黛玉上前施礼道:“皇上,爱山乐水乃是仁者智士的见识,臣妃才思粗陋,岂敢妄论。不过臣妃听王爷说过,皇上的文韬武略皆皆不凡,堪称当世明君,所以皇上一定明白,无论爱山还是乐水,都应随心而愿,取享有道,方是大家之范,如若不然,岂不成了强人所难。”

    青阳不禁暗暗惊心,偷偷望了皇兄一眼,见皇上正愣愣的看着黛玉,万料不到这个柔柔弱弱的林王妃说起话来竟是如此的绵里藏针,竟敢暗喻自己有失风范,强人所难。

    看着平静淡然的黛玉,皇上暗道,她不是自己的如妃,如妃绝不会这样说的,如妃眼里的皇上是完美的,可为什么自己的心却越来越被她折服,如果说如妃是那朵旖旎的青莲,那她就是眼前的这株白梅,清丽而又高傲,冷冷的透着一丝寒气,但却令自己又情不自禁的迷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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