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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泼墨赤云犀眠海 文 / 锦城

    潮声在一段时间的沉寂之后,又渐渐汹涌。WWw!Qzread!cOM天赐计算路程,这个超级巨大和复杂的岩洞应该是快走到尽头,他再一次接近海边,而那个形容异常可怖的“化生池”想是就在附近了。

    一团光芒射了进来,映在黑漆漆的岩壁上,潋滟闪烁,似乎是天光映着水色的光亮。天赐仿佛行走于混沌之中,脸上也是明明暗暗。

    越接近海边,海水咸咸的味道也就越明显。只是,在一阵阵洞外袭卷而来的风中,天赐似乎还嗅到另一种味道。

    起先淡淡的,在咸味中若隐若现,不容易捕捉。然而,这种味道显得是那么不正常,那么诡谲,甚至,是那么的令人悚然而惊!天赐陡然停下脚步,分辨出来,那是,血腥味。

    凝神片刻,他才重新起步。每走一步,都极度的戒备与小心。

    混沌中迅速出现一道水线,无声无息地扑上前来,在距离数尺之遥之处,减缓速度,而后,慢慢向后退去。

    涛声汹涌,平地惊雷。但天赐就象是没听见一样。

    他的心神,全部被眼前一个大得难以想象的“池子”吸引住。

    深暗红的颜色,缓缓而沉重地流动着,仿佛是凝滞的血液,陈旧的、剧毒的、邪恶的血液。

    它暗红的颜色,无边无际地伸展,一直向前湮入黑暗之中。海边上的天光水色一路通过它照了进来,幽游移动,清冷邪谲得似九幽之火。

    天赐脑海中涌现的第一个荒谬绝伦的疑问是,这,倒底是“池”,还是“海”?

    他绝非胆小之人,然而此时此刻,几乎就想立即掉头而走。――与其冒险通过这么一个血污肮脏的毒水“池”,还不如冒着有可能被现的危险,从原路返回。

    相比之下,人带来的危险,也许比这个化生池的危险小得多了。

    只不过,他计算路程,不无犹豫。这个岩洞之深、道路之难行,都在起初预期之上,原路返回,他照样需要重行琢磨,从这头抵达那头,时间上,他耗不起。即使无法确知时间,但是他猜想这一路走过来,估计走了将近两个时辰,再抽身返回,到达那边天就亮了。天一亮,什么事也做不成。

    他就这么犹豫了一下,也幸亏这么犹豫了一下。

    接着,他便看到在遥远的某处,一直飘移于血池上的光团之中,突如其来出现一个影子。

    那样幽暗的光芒不足以使他看清楚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影子,然而,却捕获到一个细节,那影子似是略微弯曲了一下,而后,又伸展开来。很显然那是活物。

    那是一条长形的影子,但不象鱼,远观无法判断其大小,然而从伸展的柔韧性来看,天赐有种不好的预感,直觉那是一个人,一个手脚都被禁锢从而无法挣扎的人。

    那张神秘的地图上只说化生池可销形毁骨,但并未提起,它是否会作为惩处神秘岛上犯了过错的人,或敌人。

    一想到敌人,天赐陡然间屏住了呼吸,久久地、震惊地把目光停留在那个物体上面,心中,狂跳起来。

    是她吗?会是她吗?!

    以南宫霖的手段,刚一见面便使用大量炸药的决绝,在生擒文锦云之后,几乎没有留活口的希望。天赐执意赶去相救,也是所谓的“尽人事,听天命”而已,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没有尽力,而留下一生遗憾。其实,他是认为解救的概率非常之小。

    那么,南宫霖无疑地是会处死文锦云,而关键在于,他会怎么样处死文锦云?

    他会残忍地禁锢她,把她扔进化生池,任其在接下来的六个时辰中,无望挣扎,等待化生池毒液逐步逐步侵入她的身体,损害她的筋骨内腑,直至销形毁骨?

    纵然这个念头是如此的残忍,不近人道,天赐却无法阻止自己这样的思绪。

    这是最令人指的死刑。

    以南宫霖的狠酷,未必不会采用。

    文锦云是入侵这个岛上的敌人。

    在这么一个危机重重的深夜,南宫霖即使痛恨其下某个叛徒或奸细,也不至于立刻从自己家族下手,且是下这种人人心悸的辣手。

    如欲杀鸡儆猴,新获人质正合要求。

    而血池上飘浮的那个人影,显然是被投掷进来没有多久。

    时间,身份,甚至立意,每一件都符合主观推测,综合来看,它成立的可能性是那样的大。

    然而,虽然几乎猜到了事实,天赐一时却象钉住在地上的木桩,只会傻傻地盯着池子里那个身影看。

    是锦云?是那位如春风化雨一般却又总是带着隐隐哀愁的文姐姐?想起她面临大海时略微怅惘的眼神,两人被困住的刹那她机警地以身解危,炸药引爆时她奋力的一扑,以及,垂危重伤时分,她那两行关争至深的清泪……

    就象印证他的猜测似的,血池中再一次打起浪头,推移前进,同时把那个身影也推移得更近。

    白光陡然间照在她脸上,惨白,沾着血污。她紧紧闭着双目,露出痛苦之色。只是那么一瞬,退下的浪头又把她打得远了。

    天赐却已看清。

    文姐姐。是她。她在忍受怎样的痛苦?她还在动,并没丧失意识,然而清醒地等待死亡的来临,比本身所遭受的钻心刺骨更加绝望和不堪忍受。

    有冰冷的愤怒涌上,堵住他的呼吸,痛,几乎落下泪来。

    他觉得自己一生都没有那样恨过一个人,想要杀掉某个人的也从未有象这一刻的强烈。

    南―宫―霖!他在心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那个恶魔的名字。

    化生池仿佛感觉到在池边观望的那个少年,心里涌现巨大的愤慨,也随之汹涌起来。

    风卷浪涌,伴着海呼山啸般的潮声,天赐已经不能分辨那究竟是大海的呼啸还是化生池本身出的尖嚣了,陡然掀起壁立如山的恶浪,几乎就在刹那间把那条纤细的影子打得看不见了。

    汹涌的巨浪之中,却缓缓升起另外一个黑色身影。与方才细小的人形相比,这个影子显得是如此庞大,仿佛芥子之于须弥。

    庞然大物缓慢,却又迅速地转身,池中即时掀起滔天红色巨浪。再一转身,冲天血雾刷的落下,血腥味道比前更为浓冽。

    铁皮鲨!天赐有些色变,地图上提及蓄有凶物,他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在看见这个怪物的时候,才明白自己所做的准备远远不足。

    只是一转眼间的害怕,他随即想到,这条“性残忍,嗜血食”的铁皮鲨出现,自然是由于锦云之故。

    幸好,它好象闻到了某种新鲜血食的味道,却由于眼盲而一时找不到被它掀起的巨浪卷走的锦云,只是徒劳地在池子里团团转。

    然而这也足够危险了,决不能给这条凶鱼找到锦云的机会。否则,以它之强大来对付一个无法挣扎的女子,简直轻而易举。

    天赐毫不犹豫地,以最快速度大踏步走向化生池。

    脚尖,踏入了深暗红色的池水!正巧一阵浪头打来,扑得他满头满脸。那股血腥味浓冽得让他恶心,而脚下是另一种奇异的感觉。

    是完全凝滞,且沉重的状态,象是无数水底的水草,纠缠着拖住了他的腿,但与此同时,这个血水与天底下一切轻飘飘的水都不相同,仿佛它是一种有质感有重量的东西,托起他的双足,使得他浮于水面,不会下沉。

    天赐在水上打了个踉跄,险些失去重心,随即稳住身形,借着怪异血水的浮力在水面飘行,迅速而悄无声息地接近了那条鲨鱼。

    接近了看,铁皮鲨的躯体呈苍青色,上有一片片麟甲,竟有微烁毫光闪现。天赐不由想象是割取这麟片下来,每一片都无异于锋利的刀剑。

    他谨慎地不去惊动那只怪物,小心翼翼在其身边打转,希望能够抢在铁皮鲨之前,找到文锦云。

    但铁皮鲨似有所察,猛地一摆尾巴,朝天赐转过身来。

    它的每一个动作都似能引起血池翻天覆地的变化,何况这一动作极为剧猛,狂风恶浪向天赐迎面打来,如有千钧之重,这是任何高手都不可能具备的非自然力量。天赐的身子被狠狠的高抛,而后向下坠入化生池万丈血污之中。

    头昏、胸闷、恶心、眩晕……无数种难以表述的感受一下子涌现出来,甚至,肌肤隐隐作痛。

    这水是有毒的!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脑海,第二个滔天大浪又当胸打来,把他击得平飞了数十丈,若非事前早有准备,避开了硬碰硬接之势,说不定这时早已受伤。心头猛地一寒,连他这自由之身,都不敢生受这样的巨浪一击,那么,手足禁锢的锦云,如何禁受得起方才那一阵翻江倒海?

    那条坏脾气的凶鲨,似乎容不得他有喘口气的余地,再一次气势汹汹地转身,而这一次,随着翻江倒海的折腾,它那可怕的身形也如山压至。天赐一眼瞥见,以他不如凶鲨百分之一大小的躯体,如何敢于正面对抗,匆匆忙忙地向水下一潜,缩至水底。

    仿佛突然之间,有无数幽冥的声音,唧唧地同时闪现于耳边,又仿佛黄泉之下,伸出无数只摄人的手,纠缠他,撕扯他,把他引向最幽暗的深处。它们亲近他的身体,吮吸他的精力,噬食他的筋骨,它们是恶魔的孩子,是幽灵的副使,它们得意而猖狂地大肆嘲笑。

    天赐持定心神,勉力忍住种种不适感,张大了眼睛,在水底探寻着,自己为之舍命而来的那条身影。

    以铁皮鲨的表现来看,虽然它眼盲,可明显地具有敏感的听力和感知能力,天赐入水之前它就一直在这个地方转悠,说明锦云就在附近,而那么猛烈的浪头,她毫无疑问是被打到水底了。

    这也是天赐不向远处逃去,反而下潜的原因。铁皮鲨动作虽猛,准头却不够,更希望沉入水中以后,自身所具有的味道被血腥盖住,能容他有暂时的寻找空隙。

    不过他似乎料错了这一点,铁皮鲨是水中生物,且一直就生存于这个血腥浓重的生化池中,对它而言,这股血腥无疑是平日里呼吸的空气,而锦云和天赐相继带来的生人气息,不论多么微弱,它都能迅速地捕捉到。几乎就在天赐潜入水中之时,它也猛一低头,跟着入水!

    天赐急忙向前游出。他的泳术极其精湛,这一游更是辅以轻功,若在一般高手看来,都会认为是难以企及的速度了,可在稍微转个身横扫几十丈的铁皮鲨而言,他这点速度无足轻重。更可怕的是,它没入水中的敏捷远胜浮于水面,不论天赐闪电般躲到哪里,它都如影随形的紧紧跟着。

    天赐浑身都被血污浸“湿”,而这时,想是又被一身冷汗洗了一遍,哪里还有余暇寻找锦云,只顾逃命都来不及。

    铁皮鲨凶横成性,在这化生池中,只要有生物入水,向来便是不费吹灰之力,哪知道这次碰见的新鲜“生物”,竟是这么难以到口。它越来越是暴燥,动作亦越来越是猛烈,一个个水泡从它嘴里咕噜噜的冒出来,这看似无害的水泡此时竟也带着气势汹汹的杀气,天赐不得不勉强腾挪身体,躲开这些水泡。

    铁皮鲨的大嘴近在咫尺,嘴边尖须刺出如剑,两个眼珠如又黑又大的两个窟隆,身躯如同高墙。有灵光于天赐脑海中一现,第一次,他不逃反而试图接近,一个潜移,来到铁皮鲨腹底,用手抓住它的铁麟,翻身跃上。

    铁皮鲨似乎怔了一怔,它过于粗重的身躯和那副盔甲般的外壳决定了它触感不强,好象是有什么事情生了……那个生物到了它近身,而那股新鲜气味飘至它的上方,它猛地一跃,探出水面。

    天赐在它背上,便是向下剧烈地一震,几乎滑了下去,双手牢牢抓住它的铁麟,麟片的边缘立即割伤了手,化生池的一腔血污中,溶入了他的血液。

    而这股鲜血的流出,使得铁皮鲨更象是疯一般,它扑腾着,狂暴地跳跃着,虽然不见得觉天赐是坐在了它的背上,可是那股翻天覆地的劲头,把天赐甩得天旋地转。

    未知何已,那条鱼突然停了下来。天赐坐稳一点,丝毫不敢掉以轻心,牢牢抓住麟甲,不知它倒底现了什么。

    就跟它停下来一样的突兀,铁皮鲨募然钻进水底深处,仿佛是带着强烈的怒气,砰的一头朝某个坚硬的实体上面撞去。――它是在自杀么?天赐绝望地闭上双目,这时跳下去也来不及了,只能尽可能把身子伏低,一张纸般贴于其背。

    轰隆巨响,铁皮鲨撞上的石头,于刹那间四分五裂,无数片碎石飞了起来,如雨落下,纷纷击中天赐的身体。

    有悲鸣响于耳边,极低,滔天巨响中仅是微弱一线,然而在天赐听来却是雷霆万钧。女子的声息,很显然是由于某些原因无法顺利地出声,――但是有那女子的声息就够了。他倏地张开眼睛,见乱石如雨之中,一条黑色身影高高抛上了浪尖。

    顿时他明白,锦云是被铁皮鲨第一次卷起的浪潮打入水底,无巧不巧地嵌在一块大石之中,她固然无法逃生,但铁皮鲨一时也寻不见她的具体位置。若非如此,她或许捱不到天赐赶来,而早已受那嗜血如命的凶鲨之吻。

    没有任何犹豫,天赐跃出鲨背,半空中接下了那个又一次被浪头卷落的女子。

    一转身,铁皮鲨已经恶狠狠迎面一跃,城墙大小的身子半个飞出水面,满口利牙闪着森森白光,似乎它的愤怒已然到达极限,天赐甚至可以听见自这鲨鱼口中冒出的呼呼之气。

    电光火石间,天赐一直以来未曾出鞘的长剑拔在手中,惊鸿般点向它满口利牙。

    和他想象的一模一样,这凶鲨的一口利牙,坚硬更甚不俗的宝剑,天赐震得手臂麻,可它仍象是无知觉一样地逼近。天赐嘿的一声吐气,借着那一剑的反弹之力,迅捷如电地向后飘飞。

    人已救到,再也没有必要留在这个令人生厌的化生池中。

    他向前一看,才知逃离的难度有多大。

    要是没有这条穷凶极恶的铁皮鲨,鉴于化生池水的特殊浮力,救援相对就变得容易。然而,在这条凶鲨的风速追捕之下,化生池又是大得出于想象,逃生,简直难若登天。

    攀上鲨背,攀上鲨背。他不断如此告诉自己。只是,已近狂的铁皮鲨,弹天入地,蹿上跳下,其幅度之猛,力度之烈,使他再也找不到第二次机会。

    即使攀上了鲨背,也非万全之策,可想而知它用采用更决绝更疯狂的纵跃之势,而自己手上多了一人,能不能保持两人安全地躲在上面也未可知。更何况,在鲨背上,也谈不上逃离。凶鲨自动蹿奔到化生池边缘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而他们在化生池折腾的时间越长,且不说毒水将入侵肺腑,神秘岛中人也有可能现这里的异变。

    来不得半点讨巧,只有凭着真本事逃。――这一番境遇之险,更甚于与南宫梦梅初会时悬崖遇袭。

    天赐眼中闪过决绝闪亮的光芒,趁着铁皮鲨某次追错方向之际,陡然顿住试图飞逃的身形,任由汹涌的浪潮拍打冲击,稳稳而超然地立于起伏的血水之中,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头和衣裳随风狂舞,举剑指住前方,剑光前方,缓缓腾起一团光芒。

    在他身后,汹然的浪潮森立如山,宛若血池深处,冉冉升起的水神。

    与天接语,借天之力。

    这是他汲取流星精华之后,一直在苍溟塔试图苦练有成的神功。只是,天之力虽已融合,他的功力虽有长足提高,却似乎因着什么原因而不能使那般力量真正挥至淋漓尽致,尤其是,在塔中一剑裂开金钢石地面那样惊世骇俗的能力从未再现。

    可是在这样极其凶险,随时性命不保的情况下,他体内突然有着某种难以形容的强大的力量,在汹涌,在奔腾,在呼啸!他的境界,突如其来地突破了。

    长剑之上,光芒流转,随着力道不断催动加强,那白光愈来愈烈,愈来愈强,陡然间仿若长空电闪,闪耀不可逼视。

    那铁皮鲨,似乎也感到了情况的异常,进逼的举动,竟然停了一停。

    就在它这一停顿之间,天赐挟剑芒,与身化合为一,疾冲向铁皮鲨的眼珠之中。

    凶鲨眼盲,然而,那里,仍旧是它全身上上下下,唯一弱点,所以,天赐也不管它的盲眼是否能够感知疼痛,在一有机会之时,便倾尽全力,刺向眼盲。

    陡然间,光芒犹如长鲸吸水,溶入剑体。

    以开山之势。

    狠狠地一剑。

    刺入它的盲眼,深入,深入,再深入!

    暗赤色的鲜血如箭,喷出了眼腔!落下,竟然也是象小石头那么的坚硬。

    那一剑,几乎连剑柄也没入其中,以长度衡量,估计是一剑贯穿,从眼珠直至脑胪。

    终于,在天赐的手臂开始http://www.taobar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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