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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幻世浮生逐日凋 文 / 錦城

    方珂蘭听到這里,募然深深一驚︰“我只顧在這里听,萬一她來島上,雙方見了,可是彼此不便。wWw,qzread,cOM”

    她抽身回來,腳下軟綿綿的,都似是踩在綿花堆里,湖心島听見看見的一切,如墜夢中,她在夢厴里掙扎不醒。

    那一年沈慧薇追查不休,最懷疑的對象便是自己,也幸好那個階段??大難,也正是處于低谷期,她不曾再造禍端,更把各種事象端倪漸漸引到李長老身上。利用夢雲與李長老一向存在著的矛盾,使她措手殺害了李長老。她當時只想借此除去何夢雲,不料何夢雲竟然嫁禍給沈慧薇,她無可奈何,只得隨機應變,現身作為“旁證”。

    從此以後,何夢雲的把柄落到那人手中,她們一度走得很近,反把方珂蘭撇于一旁。

    她們倒底干了些什麼?她主管程事,幫中大小工程無不由她經手,這十多年來,並非渾然不察,明知里面做下了手腳,卻也不敢深查,再想不到抽走的是足以蠶食整個清雲的大筆款項。

    方珂蘭渾身冰涼,昏昏沉沉走回淺金舫,待手指摸到門閂,登時想起了房中睡著的那個冤家。她整整衣襟,勉強振作鎮定。

    進得房中,珠簾輕飄,軟羅空垂,榻上空空蕩蕩,哪有旭藍人影?

    她一把扯住水晶簾子,嘩啦啦碎了一地,厲聲叫︰“雲羅!雲羅!”

    小丫頭雲羅聞聲急進,見狀吃了一驚,方珂蘭道︰“裴少爺呢?!”雲羅看她聲嘶力竭的樣子,忙稟道︰“裴少爺剛才醒了之後,執意出去,婢子攔他不住。”

    方珂蘭呆了呆︰“去看看,是出園了,還是回學苑了。”

    雲羅應命要走,方珂蘭又把她叫住︰“等等,這件事不急。你到路口,把那盆花兒掉個方向。”

    雲羅道︰“是!”

    方珂蘭倒在椅中,胸口一陣冰涼,心底里卻有一蓬火蔓延燃燒了起來,想哭,眼楮里干得冒火,卻是一滴淚也掉不出來。

    她定定地坐了一會,咬牙想道︰“不,不是這樣的,她何必這樣來做。我是她的親姐姐,她有什麼不滿足,盡可向我開口。為什麼她要瞞著我行事?她明知錦雲在外圍,這姑娘既能斗倒許瑞龍,自然是個極危險的人物,為什麼幾年來好端端容她自任展?”

    何況何夢雲為人精細,從她不露聲色臨時嫁禍沈慧薇可見一斑,做事決計不會留下手腳,又怎會給文錦雲現異常?宗琬潛既然追查出宗家每年有一筆資金流走,為甚麼始終未向劉玉虹提及?

    但她也明白,假若她們想要對付文錦雲,她一定是會先撲出來不顧一切護住那姑娘。

    “我一念之差,害了三姐,到如今落在三姐女兒身上真相大白,原是我的報應來了。這很好啊,又有什麼值得悲傷?”

    “……我欠三姐一條命,我還給她的女兒就是。慧姐獲救,旭藍歡笑,皆大歡喜,豈不是好?……還有綾兒,她也不必時時刻刻痛苦下去。”

    窗紙透出一層朦朧的青灰色,光線一縷縷明亮起來。方珂蘭打開窗戶,金黃的朝陽刺痛了眼楮。

    在捧著洗盥用具踏進房來的雲羅眼里看起來,那一向明朗照人、瀟疏灑脫的方夫人,神情恍惚,十分古怪,痛楚萬分,又狠決不已,仿佛要割裂什麼血肉相連的東西,既不舍得,又必得舍去,臉色慘白不似生人,一雙眼楮深深的摳摟下去,可是黑亮驚人。

    鋒銳的光芒緩緩掃過雲羅身上,使她端著面盆的水不自禁一抖,忙道︰“夫人,盈夫人來了,在外面坐著呢,我想你一夜未睡,要不要先洗漱一下?”

    方珂蘭默不作聲,把浸濕的面巾敷到臉上。雲羅又道︰“裴少爺回學苑了,向學請假,說要回家去,料理母親的後事。”

    方珂蘭敷臉的手頓住不動。悶悶的聲音自面巾底下傳出︰“就讓他去吧,派人好好服侍。”

    她動作遲緩,看得出這當口已是心力交瘁,一舉一動皆勉為其難,雖然如此,還是一絲不苟的洗漱、上妝。

    梳洗完畢,妝容一新,整個人也煥出神采。只是神態之間,總有那麼一絲隱隱的不對勁。

    下樓至前廳,李盈柳迎上前來,笑道︰“蘭姐,什麼時候回來的,我竟然不知道。”

    方珂蘭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道︰“不知道才好,你盡可放心大膽去做事。”

    李盈柳一怔,方珂蘭又道︰“一大清早的上門,敢問盈夫人有何貴干呀?”

    她面帶笑容,似乎僅是隨口一句調侃,可李盈柳听起來,大不是滋味,尤其她前面一句話,分明透著點兒弦外之音。

    “蘭姐,你取笑我作甚麼?”她嗔道,“你們都往京都去,把一副擔子丟給我壓著,偏偏出了這許多事,我已是焦頭爛額的啦,你卻笑我。”

    她說著,眼圈兒便紅了。清雲十二姝性格各異,唯有這李盈柳嬌怯怯、單弱弱似深閨好女,方珂蘭一見她將哭未哭的樣子,頭先大了起來︰“我和你開玩笑哪,這一向辛苦你了,好妹妹,別生氣了啊?”

    李盈柳笑啐︰“你當我是小孩子來哄?”

    方珂蘭忍不住也是一笑,她心事重重,但素性開朗,和李盈柳說了會話,陰霾之情為之一掃。

    說起眼前局勢,起先黑白二道大張旗鼓的,來找清雲園尋釁,不知如何風波一下子平息了下去。哪知道王晨彤帶回沈慧薇,其間大大得罪楊獨翎,其愛子差點傷在王晨彤手下。由這位武林盟主率頭,致使本已平息的武林同道怒火再熾,明著是支持楊獨翎討還公道,暗地里則是因為前陣子武林中掀起的一場莫名血案,遷怒于清雲園。

    “還有,小妍也失蹤了。”李盈柳憂心忡忡,“這孩子口口聲聲,道是慧姐冤枉。豈知半途突然不見了人,我們順著她失蹤的河域兩岸一路追查,下落全無,這麼多天了,著實讓人擔憂。”

    方珂蘭皺眉道︰“我這次回來,本來就是沖著那場什麼武林血案趕回來的,後來怎麼不提了?那黑白二道口口聲聲要找疏影劍後人,自然是小妍無疑,會不會小妍因此而失蹤?”

    李盈柳嘆道︰“那也不是全無可能。但小妍武功不弱,生不死人,死不見……不知是什麼樣來頭的人,才能這般悄沒聲息的打傷她或是擒走她。”

    “我听說,那夜靈湖山黑白二道合力圍攻的是一個從瑞芒過來的重要人物?”

    “是。現已查對出來,那是瑞芒世子!偷入大離,自然心懷叵測,黑白二道此為,也算得上是……”

    方珂蘭腦中轟然一聲,再也听不見李盈柳以下的話,前一晚出現的各種各樣的意象紛至沓來,看似毫無頭緒又若有若無的相互關聯。

    一張熟悉非常的輪廊五官,一個失蹤十多年的人,文錦雲親口說起她有一個弟弟遠在瑞芒,而收養她弟弟之人位高權重,一連串巧合簡直觸目驚心。然而這個猜想又未免過于荒謬,那個人若是找到三姐後人,固然有可能留在左右以保護,可三姐的孩子,再怎麼機緣巧合,總不會是瑞芒世子吧?

    她心神不定,只道︰“前面風波既已消彌,我們也不必多管。現下的僵局,都只怪晨彤行事太過驕矜,對著楊盟主,實在沒有硬來的必要。盈盈,你代我去安排約見楊盟主事宜,我向他賠個禮,大事化小就完了。”

    李盈柳道︰“蘭姐,楊盟主來意洶洶,你也明白為什麼,可不是為了晨彤打傷他的兒子。”

    方珂蘭一聲冷笑,道︰“我當然曉得。不過,咱們理虧之處可以道歉,他要管我清雲之事,似乎管得寬了些。”

    李盈柳一窒,她本想趁此勸說方珂蘭,借著外因內力,把沈慧薇這一案輕輕帶過。需知方珂蘭一言九鼎,在幫中地位僅次謝劉,她的主意謝紅菁往往听從六七分。如能得到她的支持,配合楊獨翎外在壓力,謝紅菁一定不願意再深究下去。誰知方珂蘭驕傲好勝,最不喜別人威脅,話里只稍露口風,立時便激怒了她,回絕得干干淨淨,毫無商量余地。李盈柳不安之余,也微感尷尬。

    方珂蘭微笑道︰“好妹妹,當年我因懦弱,害得慧姐苦不堪言,難道我還想重蹈覆轍?你放心,咱們清雲之事固然不許外人插手,我總也會竭盡全力保得慧姐平安。”

    李盈柳心下氣惱,悻悻道︰“姐姐想到哪里去了,你是秉公無私的大公人兒,我難道是來求你因私循情的麼?”

    方珂蘭失笑,不理會她使小性兒,問道︰“你們把慧姐關在哪里了?”

    李盈柳慍道︰“我可做不上這個主!晨彤把她關在後山重牢。”

    後山重牢,那是關押本幫有重大罪行的弟子之處。沈慧薇十幾年前,案子鬧得最凶時,也不曾把她關到那里。方珂蘭搖了搖頭,苦笑道︰“胡鬧。慧姐怎麼說也是前代幫主,不該這樣做。”她笑嘻嘻的看著李盈柳,“況且論規矩她現在不能見任何人,石牢那種地方,反是不安全的,誰都可以瞞天過海進進出出。盈盈,你把她帶到靜室去吧,一會兒我去見見她。”

    李盈柳听著她話中帶刺,憚然生凜,不敢再隨意耍弄小性。

    靜室是清雲園最為傳奇的所在。外界盛傳,這是清雲真正的權力中心。唯有掌握??最高機密之人方得踏入此地。

    實際也非如此。靜室建于??展之初,建立之初,確是用于幫中最高層人物會晤、決議要事,隨著??展迅速,這個地方所處又偏僻難走,漸漸不再使用。

    在失去最高機密的特殊意義以後,靜室就成了真正意義上清雲十二姝專用所在。雲姝一來念舊,二來喜其清靜,有時常去聚合,不屬清雲十二姝之列的,就連位列上三堂的陳倩珠、楊若華等想要進去也必得先通過謝紅菁等允可。

    靜室依山而建,三楹毫不起眼的磚房。但在這個曾經是清雲最高機密的地方,暗中機密絕非外人所曉,任何一個人出去進來,都受到嚴密的控制。

    方珂蘭把人轉押到這里,杜絕了再有星瀚這般權勢之人,能把沈慧薇悄悄帶進帶出,同時也把王晨彤攔在靜室之外,以防萬一。

    沈慧薇關在左最後一間屋內,當方珂蘭推門而進時,她倚案沉睡。

    湖心素馨閣不期撞見,沈慧薇被花樹擋著,並未看清楚她的形容。此時見她身著灰色囚衣,手足鐐銬俱在,雙肩羸弱,若不勝衣。方珂蘭鼻中一酸,已是掉下淚來,跪在她跟前,輕聲喚道︰“慧姐,慧姐。”

    沈慧薇微微一動,卻不抬頭。

    “慧姐,我來看你。”方珂蘭又道,“你的事我都知道啦,冰衍那兩名老婆子決非你殺,丁長老也不是你下的手。我決不能再使你含冤受屈,慧姐,你只管放心。”

    她從下面捉住了沈慧薇冰冷的手,柔聲道︰“慧姐,你很恨我,是嗎?我做錯了一次,又錯了一次。我真是後悔得很,我不想害你的啊,但,慧姐,那時你要我的命,我……我也是不得已。”

    沈慧薇握手成拳,冷淡的不與她手掌相觸。

    “倘若只是為了我自己,則也罷了,偏偏,我又不能只為了自己。姐姐啊,我害了你,這十幾年來,夜夜驚夢,椎心泣血,也未見比你好過呢。”

    但她無論說什麼,沈慧薇毫無反映,更不開口。

    方珂蘭苦笑︰“慧姐,看來我除了一死贖罪以外,再沒第二條路可走了麼?”

    “你待怎樣來贖罪?”沈慧薇輕輕道,終于抬起了臉,蒼白然而寧定,方珂蘭所說種種一大篇話,渾然沒在她心里留下半點影子。

    “三條命案真凶是誰?那天晚上月穎同時出走,想必可以怪給她的了,是麼?你敢承認當年串同夢雲做假證?你敢承認,親手殺了你自己夫婿?你敢承認,……犯下清雲連環命案皆出于你的指使?”

    方珂蘭面色陡然煞白︰“慧姐?!”

    沈慧薇淡笑︰“你一時惶惑,轉瞬後悔,翻覆無常,隨心所欲。珂蘭,你不用再自欺欺人,趁著佔盡上風的機會,及早處死了我便是,否則放著這一根刺在心上,令你害怕,令你擔憂,令你惶愧。但凡我一死,你也不必受這些折磨。”

    方珂蘭顫聲道︰“我做錯了事,承認錯啦,慧姐,你已不能再原諒我了麼?”

    沈慧薇淒然道︰“你一步走錯,回不來啦。你忘了,瑾郎正是相信了你,才是那樣一個教訓。我不相信你,沒了這個指望,到死的那天,也不會有什麼傷心。”

    方珂蘭道︰“不!不!慧姐,我是真心悔過!慧姐,你”

    沈慧薇緩緩道︰“你要我一個重罪之人,說原諒你,相信你,有何意義?你真心悔過,何需悄悄前來向我說明?珂蘭,你無非是想要一個安心,可是我太累了,我沒法再哄你歡喜,無能再給你這一份安心,實在是對不起。”

    方珂蘭慚愧無地,不覺冷汗涔涔而下,想道︰“我若想贖罪,為她撇清這樁案子便是,難道真的是為了讓自己安心,才來找她向她表白?我贖罪之念,究竟是真是假?我真的是翻覆無常,已使她不敢信任的地步?”

    重重惶恐壓上身來,裴翠為什麼要死?她明明說過了前嫌盡棄,三人相處和睦以待,可裴翠為什麼還是自盡了?為什麼成湘不肯認她?即使是當著兒子的面,即使眼見自己全不招架,非但不肯認她反而痛下殺手?

    難道自己,果真已令所有深諳她性氣的親近之人,不再能保留最後一點信任了麼?!

    沈慧薇靜靜注目方珂蘭失魂落魄奪門奔出,慘淡的笑意方自映上唇際,募然氣血騰騰,急抽帕子捂住了嘴,已是掩不住絲絲縷縷的鮮血涌出。

    自從強行運功沖破被封的穴道,經脈大受損傷,類似毫無征兆的咯血每天作好幾遍。

    慶幸昨晚和錦雲相見之時,居然一直不曾作,否則那孩子見了,又未免著急,情急之下要做出什麼事來當真還難以預料。

    她踉蹌著移步,想要掙扎到靜室角落架著的床上休息。每走動一步,足踝刺心烙骨的痛楚,鏈子在她曾經的傷口里輾轉拉碾,似把舊傷口生生撕裂。

    她忍不住彎下腰去,握住足踝,卻不敢翻開裙裾的下擺,去瞧上一眼雙足的傷情。

    自然是淤血膿腫,血肉模糊。

    她彎腰俯身,見到青石磚上隱約有一塊顏色較深,混沌不清,或許是年代隔得久了,若非她離地面較近,也不容易分辨出來。

    她視線怔怔地落在這片昏暗的顏色上,想到了什麼,忽然間悲從中來,手指輕觸地面︰“瑾郎,瑾郎,是你麼?”

    十多年前,瑾郎遭難受詰,也正是在這個房間里拘禁過,想她那時的四顧茫茫,無助無依,更何況她素有咯血之疾,這多半是她口吐鮮血所遺留下來的痕跡。十幾年來未曾見到,這時看來,仍不覺神魂渺渺,觸目驚心。

    “瑾郎……”她低低喚道,“若非有你,我豈有命活到今天?若非有我,你又何至身罹大難?我……我只盼你不曾救我,你不曾罹劫,可是,你為我而死,為我含冤負屈,天人相隔,愁恨何已!”

    她昔年名喚沈素蘭,女扮男裝而入??,秘密拆穿後,她被懷疑是潛入??的奸細。由此母女三人被判土坑活埋。

    那種一點一點侵襲上心頭的窒息,每呼出一口氣都換來胸肺炸開似的疼痛,等待生機一點點斷絕的被活埋的絕望無助,至今想起,清晰可感。

    是不是就因為這樣的緣故,之後的她,寧肯逃避且安,寧肯退讓妥協,也不敢采取任何決絕的手段。她是那麼害怕,害怕一慟決絕之後的極端後果。

    就在即將窒息而亡之時,有命令傳來赦免了她的死罪。

    她被帶到一個完全陌生的所在,由此陷入那個早已隱身匿名,卻從未停止做惡的惡魔那個??創始人魔爪之下。

    十三歲。她被奪去初貞,做了那個惡魔無數孌童幼女的其中之一。

    懦弱也罷,戀生也罷,總而言之,她站在那一生一世苦難深淵的入口,低頭妥協。

    終身恥辱換來的代價,是處境略有好轉。

    那惡魔指定業已退位的第二代幫主程雪雁,親自指點武功。

    就連她一生沿用的名字,沈慧薇,也是這惡魔所起。

    因此她一直厭惡,一直拒絕用這個名字,直到瑾郎溫溫婉婉地瞧著她,微微笑著喚出︰慧卿。

    她恢復女兒身,得到正確的指點,進步神速,只用了半年功夫,除了內力稍有不足以外,其他各個方面都超過了授業師父。于是那個惡魔把她送到沙漠雪域,在一個靜寂、沒有生命的龐大地宮里,獨自生活了兩年之久,跟著地宮里的壁畫學武。

    在她困守于地底學藝的那段時間,母親沒能熬過那場活埋的悲劇,雖也獲得赦免,怎奈已嚴重傷了身子,含恨棄世。

    出道以後,被白若素派到了期頤。幾乎立刻的,搶佔了所有??弟子的鋒芒。

    她拚盡所有心力,來為??做事,亦為??正名。

    用心簡單然而明確,她要使??強大,要使??廢除一切不合法的悖于江湖道義的行為。她要讓??真正變成一個庇護天底下可憐弱女之所在,要使以後不再有姊妹受到自己受過的那般凌辱與磨難。

    盡管如此,她卻堅決反對自己惟一的親妹妹加入??,甚至為此做出了她平生少有的大逆不道之事,強硬中斷了妹妹拜丁長老為師的儀式。

    ??日漸聲隆,且得到各方關注。除她而外,??以美貌與才華著稱的女孩兒還有好幾個,比她出道更早的謝秀苓和錢婉若,亦是個中翹楚。有這麼多美麗女孩然而自身勢力還不是很穩固的??,是極其危險的,先是錢婉若,到期頤不過半年,便被逼委身于期頤總督黃龔亭為妾。

    謝秀苓本是??盛傳最為出色的女子,將來青出于藍的一代重任,公認落在她的身上。想不到出了一個沈慧薇,論武論貌,一時並稱雙秀。但高傲的謝秀苓不願意接受這種說法,由此被江湖盟徐夫人利用,把??在期頤的勢力一掃而空,連白幫主都受傷失蹤。

    在解決那場大劫難之時,相識吳怡瑾。

    吳怡瑾來歷甚是奇特,她也是因貧無生計迫入幫中,被早已退隱江湖的劍神看中,幾次三番執意收她做徒弟而不得,索性連自己也加入了??幫。學藝期間,一直是被深藏起來,沈慧薇雖知她有不少出色的同門,卻從未听說過她還有那樣一個同門師妹。吳怡瑾在初次平息叛亂的過程中,亦是付出影響一生的代價,她的師父因此謝世,以至于她師父的妻子,永不能諒解于她。

    很多人堅持認為她和吳怡瑾的關系,應該是外和內疏。

    就象她和謝秀苓,??最早的兩個出色弟子,從相見的第一眼起,就是面和心不和。

    而她和瑾郎之間,更是生了無數事端,生活、感情、權位,無一不曾糾結,有一度所有的人都認為她們的和睦只是表面假象。

    事實上,在最初一面,那個花香浮動的夜晚,白衣少女盈盈回眸,這以後,彼此便不曾相忘,相棄,相疑。

    她對??的理想一直得以順利進行,而她的噩夢也一直未曾斷絕。她與瑾郎合力平息那次叛亂後,敵勢氣焰頓消,??勢力大漲,那惡魔亦長駐在了期頤。那個惡魔,他只要開心,只要歡喜,隨時隨地,都能召她回去。她的生活割裂為兩半,一半是與知己相親相悅,一刻也未中止自己所執著的理想和追求,另一半,那忍辱偷生的刻骨恥辱,在她幾乎成為習慣,甚至,她學會了如何婉轉承歡,取悅歡心。

    直到……

    還記得那一晚瑾郎那慘白的臉色,燃著怒火的雙眸,那充滿了憤恨、嗔怒、痛楚與憐惜的眼神。

    那純潔無瑕,一塵不染的女子,在她心目中,甚至容忍不下半點塵埃,莫說是這般的骯髒,淫_亂,與卑賤。

    剎那間羞憤欲死。

    瑾郎連半刻也不曾猶豫,一劍抽出,虹光閃電般刺入了那惡魔的胸膛!

    噴涌而出的鮮血濺滿一身,直到今天,似乎還能聞到隱隱的血腥氣,是她這生這世,永難洗淨的恥辱。

    即使她在羞慚交集之時,也不禁嚇得呆了。那個惡魔無論怎樣的邪惡淫_亂,都不是??的任何人可以殺掉他的!名義上,他是??的始祖,若沒有他,根本不會有這個幫派!即使他再低下再卑劣再無恥,??都不可能會承認這一點,從而承認??本身的建立是多麼的不光明不磊落。所以,無論何時何地,當案情大白,瑾郎都勢將難免殺身之禍且一生清白毀于一旦。

    半夜後,那個地方的熊熊大火,燒紅半邊天空。

    ??開派的祖師張敞,死于不明起因的大火,連帶其府邸中一干侍僕佣人,皆燒得尸骨無存。

    當夜因沈慧薇為其所召,自然受到無數詰問,但吳怡瑾出面作證沈慧薇二更前夜出期頤城,大火起于三更後。張敞雖立??幫,在江湖上惡名昭著,在此之前,早已假死傳位了三十年之久,幫中僅白若素及上代幫主程雪雁等有限數人知其下落,況且沈慧薇素來尊敬師長,旁人絕不懷疑她有弒師的可能。此事不了了之,未作進一步深查。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案結以後,自相識以來從未高聲說過一句話兒的慧、瑾二人,初次起了激烈的爭吵。

    或說,那不是爭吵,只是來自于吳怡瑾單方面的怒氣,沈慧薇可從頭至尾垂淚不語,最終吳怡瑾無可奈何的怒氣消彌,抱頭痛哭,事後兩人都不肯對何以爭執稍置一辭。

    廿年過去,沈慧薇曾經為人媵侍,以色悅人秘事被宣揚,始無立足地。與此同時吳怡瑾刺殺師祖再也隱瞞不住。

    爭吵的根源也才得以大白天下。

    吳怡瑾一劍刺死那個惡魔,不管不顧回身便走,此事一旦傳揚出去,弒祖罪名落實,她性命難逃。沈慧薇羞愧之余,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便是如何把真相遮掩過去,當下又做了一件縱受磨礪不足抵罪之事,她以內力震傷了那府中所有下人及媵妾孌童的經脈,使之神經錯亂,當夜引眾人出城,並焚毀張敞所住密邸。

    吳怡瑾雖出面做了偽證,卻深怪她累及無辜。

    瑾郎的氣憤悲涼,數十年來歷歷如在目前︰“我既做了,便不怕承當罪責。你為我一人之故,害了那許多可憐人,你……你……”

    她只是哭道︰“你是為我而行此大逆,即便有罪,是我之罪,未來惡報,應當加于我身。我縱然做盡了虧心事,可不能反累你受屈。”

    瑾郎怒道︰“誰說我行大逆之事!奸邪當誅,大義滅親,雖死則無愧!你這麼做,那才是一生洗不干淨的罪業!”

    她無言可對。瑾郎卻又哭道︰“你都是為了我。慧卿,我口口聲聲怪你傷及無辜,可是我何嘗不是暗自慶幸,若是這些人有一個道出真相,我此刻哪有命在?慧卿慧卿,你這罪孽,有我的一半,將來老天若要報時,便把它報在了我的身上罷!”

    一語不幸言中,費盡心機亦枉然。

    沈慧薇的內力,只是在起初幾年起了作用,其後當夜歷經那事的一干人證神智慢慢恢復,為別有機心的人所利用。

    誅殺師祖,一旦揭穿,那是何等罪名。即使她拚命地把罪責往自己身上攬,可終于只能眼睜睜瞧著瑾郎逐出??,任她被黃龔亭劫去,任她受盡苦難凌辱,任她叩響金鐘毀身而亡。

    “瑾郎……”她喃喃呼喚,嘴角邊血痕不絕滲出,身子一晃,再也支持不住地倒在了那方青石地上。

    “我造下的無邊罪孽,怎地報應到了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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