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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莫恨雲深路難到 文 / 錦城

    我一怔。wwW、Qzread、COm需知朱若蘭手上經脈被我制住,若暗中做下什麼手腳,我斷無不知之理。心念電轉,微微冷笑,這個孩子想是在玩著什麼把戲,倒不能把他看得過于簡單了。

    蜜愛身子一陣亂抖,仍舊戟指指住朱若蘭,俊俏的五官因恐怖而變形,叫聲淒厲︰“鬼!鬼!僵尸鬼!”叫聲倏止,直挺挺倒了下去,砰的一聲,額角重重撞在桌腳,昏暈過去。

    這樣子似真非假,我也有些糊涂起來,但見朱若蘭身後空空蕩蕩,哪有什麼鬼或僵尸?

    朱若蘭心中有鬼,听見這般叫聲不免信以為真,縮身鑽進斗室,忍不住回頭一看,猛地身軀一震,徐徐轉回,抬手︰“你你”

    只說了這兩個字,她的臉,手,以及露在衣服外面的肌膚顏色,迅速蒙上一層淡墨般黑色,她用盡全力向前撲出,地上裝昏的小家伙嚇得一骨碌爬起,抓緊我袖子躲在後面。

    朱若蘭眼楮大張,喉嚨里不時出“嗚嗚”的吼聲,兩只手空自張揚,終究無力,垂了下去,象只麻袋一樣沉重倒地。

    變故猝生,我竟沒瞧出蜜愛怎樣出的劇毒暗器。

    我猛然抬頭,但見一點銀色光芒,猶在頭頂岩石中閃耀,迅速而悄沒聲息地收了回去,卻已看得清楚,那是一個銀色的針筒!

    蜜愛與輕憐花三年功夫挖掘此室,自能忍常人所不能,要說這密室空空如也,全不設防,反倒不可信了。

    他想殺朱若蘭,有一點困難。機關設在室內,而朱若蘭自從生機乍現以後,對這尚未長足的少年大是戒防,始終便沒走進這間密室。不進斗室,蜜愛便無法下手。

    因此才裝做看到僵尸,女人天性,自會害怕,十之會躲進來,而無論是我還是朱若蘭即使疑心生變,也無非是集中注意力在他身上,他裝作暈厥,並沒半點異動,哪能料到暗器並不自他手上出,卻是早已準備妥當,只等不時之需。

    我雖決定要殺朱若蘭,再不想蜜愛趕在我前頭下手,陰狠決絕,手段之毒辣令人指。

    蜜愛長吁口氣,遠遠縮至屋角,受驚般捧著心口,然而他雖年少,已見過多少生離死別?裝模作樣的本事堪稱一絕。

    “為甚麼殺她?說不出理由來,我便殺了你。”

    我移步到他和那桌案之間,帶些恐嚇問。朱若蘭是該死,可不該由這少年出手,況且他心思變幻難以捉磨,稍一疏忽,說不定也被他殺了以滅口。

    蜜愛抬起雙手,叫道︰“文姑娘,蜜愛對姑娘可沒半分不敬之意,要不然,剛才你進來的時候,我若出暗器,文姑娘只怕也是防不勝防吧?”

    我自忖確沒把握在這方寸之地安然避開那無影無蹤的至毒暗器,又問︰“但你為何要殺她?”

    蜜愛長長細媚的眼里陡然露出狠毒凶光,咬牙切齒道︰“她不認得我,我可認得她!她和蔡老爺是丞相最得力的幫凶!文姑娘,這內園的每一個人,無不是經她或蔡老爺的手送進來的。”

    我不知道朱若蘭暗中還做如此勾當︰“那麼你是蔡晴石送進來的?”

    蜜愛頷,輕聲說道︰“輕憐是她送來的。我听輕憐描繪她的形貌,決不會記錯。文姑娘,我和輕憐都是好人家的孩子,輕憐的爹爹甚至是個秀才……被她騙了進來……害得好慘。”

    這孩子拿準我凡是見他提及輕憐顯得情深意重便會心軟,時時以輕憐為憑出來煽情,我也難分真假,只得由他說去。

    他彎下腰,變戲法似的摸出一把小刀,一個小瓷瓶,離氣絕女子兩三步遠,右臂伸得老長,在尸體臉上輕輕劃出一道血痕。然後拔掉瓶塞,淅淅瀝瀝倒出些許黃色粉末,灑在那道血痕里,登時出“滋滋”輕響,旋即尸身輕煙起冒,瓶中裝的是武林中人聞之色變的化骨粉。他微笑著解釋︰“尸體沾了劇毒,踫到一點也就沒救了,還是化了它好。”

    我從未見識這般詭異奇譎的手段,轉過了頭,不忍見朱若蘭肌爛骨銷的慘狀,心下惻然,又不免憚憚生危︰若讓這少年安然逃出相府,江湖中是多了一個厲害之極的腳色。

    約摸一柱香時分,化骨粉灑上人身的聲響逐漸消失$武動乾坤$$$$$$$$$$$$傲世九重天$$$$$$$$$$傲世九重天$$武動乾坤$$$傲世九重天$$傲世九重天$,巨石邊空空如也,連一片衣角也未留下。

    她是我母親一手教出來的親傳弟子,就算沒甚野心,沒甚真實本領,也該有一生燦爛如意。誰知識得許瑞龍,做叛徒,做殺手,掩藏了自己身份和容顏做僕婦,甚至做人販子。如此孽緣,究竟是自作自受,還是命里注定,生生難逃。

    蜜愛湊到牆上一個小孔里張望片刻,再回頭已非之前千變萬化的生動表情,肅然道︰“文姑娘方才說過,我幫你救人,你許諾帶我逃生。”

    我道︰“你若是出手相助,我定當盡全力不使你陷于危難。”

    蜜愛微笑道︰“不用盡全力,蜜愛有兩全其美的法子。”

    “你說。”

    “以一人換一人。救那人,你代替他。只有這樣,才能神不知鬼不覺把他換出來。”

    我沉吟道︰“非得如此麼?”

    “我力所能及,至此為止。蜜愛的小命自然不在姑娘眼里,自己卻珍視得很,姑娘一定要強闖硬救,這就請出去,隨你用什麼巧妙法子救人去,就念在蜜愛這間密室好歹成全文姑娘活命出路,別將我扯進這事端便好。”

    我伺機闖入丞相府,本來便是走一步算一步,只望能及時找到質潛暗中保護。蜜愛口稱有法,不問可知比我的見機行事把握更大一些。他隱忍多年,時時刻刻為生命而擔憂,我無理由將他拖下水來,若能幫我救出質潛,我自當救他脫難,就算是自己重陷困境,比起質潛和他隨時性命不保的危險來,我的危險最小。

    “我先前的許諾,不會反悔。”

    換上輕憐身前衣裳,那少年身量未曾長足,與我一般高矮,堪堪合身。蜜愛掩口笑個不停︰“文姑娘扮成了小子模樣,比輕憐更俊俏十分。難怪丞相也要念念不忘。”

    蜜愛不住湊近那個小孔張望。我見那小孔曲曲折折,並沒直接挖通到外面,內壁瓖嵌多面小鏡,利用折射光,外面情況一覽無余。

    “文姑娘,待會跟在我身後,你就是個初進園來的侍僮,牢牢記著,一言不,一眼不視,一步不多走。”

    我答允,趁他不留意,卻彈出一顆朱丸,直入他口中,一溜咽了下去,蜜愛面色煞白︰“那是什麼?!”

    “一顆藥丸。”我告訴他,無意拍了拍他肩,“四十八個時辰內,你找到清雲園賈仲,讓他給你解藥。”

    蜜愛緊皺眉頭,仿佛吃下一只蒼蠅,苦著臉道︰“文姑娘,你要救人,我想逃生,我們原該齊心協力才是。”

    我微笑不語,靜靜看他,蜜愛慢慢變了臉,彎下腰,似乎當真難受起來。我臨走之前,向賈仲討了若干藥丸,也有一顆毒藥,卻無隔日作的功效。給蜜愛所服,其實是治療內傷的一陽丹,對他毫無害處,關鍵在于我那一拍,震得他服了藥丸的體內真氣動蕩鼓噪起來,當然不舒服。

    蜜愛苦笑︰“丞相再有一個時辰便要下朝,不論他進不進內園,我都不得自由了。要使調包計,只有天色初明的這一個時辰最為合適。姑娘對我疑心未除,我們怎麼動手?”

    我一不做二不休,伸手到桌案底下,索性毀壞了暗里乾坤︰“但願你一舉成功,逃離這魔窟,從此清雲與宗家皆是你的朋友。”

    那少年何等聰明,頓時眉眼俱展,心領神會。

    音寂人杳,只有花影移動風颯颯,蜜愛覷準時機,打開暗門機括,從假山洞里的出口鑽了出去。假山向陽處,是那一池碧波,穿過九曲橋,方依稀有了人影。

    一路穿花拂柳,我亦步亦趨地隨行,眼觀鼻,鼻觀心,目不斜視。逢小築花苑,岔道路口,便有僮子侍立,半向他垂手請安,蜜愛一概不理。

    忽聞花叢中足跡輕悄,我緊走兩步,拉拉蜜愛的袖子。蜜愛不悅,大聲呵斥︰“真多事,又怎麼了?”

    他一回臉,花影中那人便難以躲藏,簌簌地自花內鑽了出來,滿面笑容的叫道︰“蜜愛哥哥,去哪兒呀?”

    蜜愛作勢拍胸,跺足道︰“你要嚇死我麼,鬼鬼祟祟地躲在暗里作什麼?”

    我低眉順目,眼角掃過,那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口稱“哥哥”,瞧形貌倒比蜜愛大上一些,掩口吃吃地笑︰“哥哥越膽小了。咦,這小兄弟是誰呀,面生得緊。”

    蜜愛漫不經心地道︰“前兩天少了一個,這個是補上來的。他新來,怪不懂事的,我帶他去那里呆上兩天。”

    那少年死死地盯了我兩眼,笑道︰“好俊俏的孩子,比先前輕憐哥哥更甚幾分。”

    蜜愛臉色忽變,怒道︰“你要死啦!難不成相爺疼你,連個規矩也不懂了?誰許你攔在道上胡說八道議論人的?我告訴相爺去!”

    少年有些害怕,忙抓住蜜愛衣袖︰“好哥哥,是我失口了,再不敢了,看在咱兄弟倆素來要好,饒了我這一遭罷。”

    蜜愛嘴一撇,冷笑道︰“寧兒,別怪我沒提醒你,少在後頭議論人。趕明兒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咱哥兒倆交情再好,我可也護不上你。”

    少年不住賠笑︰“是!是!”

    蜜愛斜睨他離去,面無表情,靈活機變的眼里,流露出狠毒之色,走到一個僻靜的角落,才恨恨道︰“這人是個壞蛋。輕憐一死,這兩天相爺也不召我,他樂得什麼似的。哼,蠢豬,就他這付德性,到相爺身邊準活不過三個月!”

    泄完了,他向綠楊蔭里露出的一角紅樓歪了歪嘴,悄聲道︰“看見那里了麼?咱們一起進去,你要加倍小心,進去換個人而已,你們最多只能講幾句話,千萬別讓他鬧出來。”

    朱若蘭騙我質潛關在水牢,我不虞有他,想來許瑞龍也不可能把那麼重要的一個人質隨便囚禁,哪知竟會在如此旖旎風光的一座小樓內,我皺眉道︰“那是什麼所在?”

    蜜愛神秘一笑︰“你進去自然明白。他剛來的時候,我還以為相爺變了性,喜歡……嘻嘻……真正的男人啦……”

    我兩頰融融火燒,不敢再問,蜜愛一拉我︰“快走快走,磨磨蹭蹭成個什麼樣兒!”

    三轉兩轉,已到紅樓之前。听蜜愛口氣,這紅樓不是什麼好地方,幸而我傾盡回憶,記得以前在尚書府,這紅樓常常是空居一隅,並沒人居住,雖然如此,仍不免又羞又怒。

    紅樓門閉,門口兩個才交總角的青衣小僮,途中所遇少年多與蜜愛招呼,這兩名小僮卻是筆直立著,一張臉平板冷漠,冷冷瞧著我們走近。

    蜜愛也是一聲不,自懷中取了一塊黑漆描金牌子,交給兩人。僮子走到一扇圓形的密封小窗之前,拿起窗台上藥杵模樣的微型小棒,敲了兩下,其聲若金屬撞擊。小窗應聲打開,僮子把令牌遞了進去,過得不久,大門依舊穩若泰山的緊閉著,牆體上一扇隱門呀然打開,止供一人低腰促行。

    那是一條長長的甬道,光線迷蒙昏暗,轉角處星星點點燈光宛若地府幽火,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地下墳場,情景何等相似,帶路的人卻悄然換去。人的生命來去匆促,世事那般無常,此時此刻我安然在此行走,誰知異日我在何方?

    蜜愛不停向前走,步下虛浮,他說自己“手無縛雞之力”,看來倒沒撒謊,應是毫無武功根基。

    但一種警醒漸漸掠上心頭,我悚然而驚。

    這長長望不見盡頭的甬道內,涌動著異樣氣息,猶如夏日午後,太陽底下悄然襲來一縷暖洋洋、懶散散的細細花香,燻得人渾身無力,直欲昏昏睡去。

    我接連數次上當,幾乎為輕信而送了性命,做事比前謹慎得多,在踏進紅樓之前,已含了一顆解毒丸。饒是如此,仍覺得那種懶洋洋的氣息拂面而來,甬道地面好象變成了虛空大海,周圍水草橫生,拖住腳步,纏住身體,堵住呼吸,一口氣提不上來,懶洋洋舉不起手。氣凝丹田,暗自運功轉了幾下,靈台方自清明。

    蜜愛還在走,一步步越來越是沉重拖沓。

    我本疑心是他暗中做下手腳,這時倒又懷疑是許瑞龍,難不成料定有今日之事,因而在紅樓中暗下機關,只待人來自投羅網?

    我已無不適之感,但這條看似靜止得連根針掉下也清晰可聞的走廊,說不定隨處藏著無數監視的眼楮,萬不敢露出破綻,低頭學蜜愛,腳步緩慢而笨拙地拖過地面。

    行至岔道,蜜愛左右瞧了一瞧,向左面拐入,兩旁是一間間沉香門扉,每座門上,都有一朵花的標記,梅花、桃花、茉莉、杜鵑……各自不同。我仔細分辨,甬道里聞到喪失力氣的香味,與兩邊門上出的一般無二。

    我猛然想到,囚在這樣一個所在,質潛,只怕是武功盡失,任由人支配處置了吧?因此許瑞龍才敢把如此重要的人質放在紅樓。這樣說來,樓里迷香倒未必是許瑞龍事前安排了。

    蜜愛在左第五間停了下來,門上一朵白色百合花標記,他推門而入。

    撲鼻馨香,滿室綺羅錦幛,錦繡靡麗,龍涎香氣幽幽細細,中人如醉,恍若置于女子香閨。

    掀起帷幕,隱約榻上有人,輕羅淡衣,闔目昏睡,我又驚又喜,不是質潛又是何人?

    他身上所穿,赫然是類于輕憐、蜜愛那樣的服式,髻已散,遮擋半邊臉龐。

    手上晶瑩閃動,銬著一付銀色手銬,那般精致,巧奪天工,似乎不是一件刑具而是供欣賞雅藏的工藝品。鏈子的一頭迤邐轉曳,沒入帷簾深處。

    雙目微濕,以他的性格,許瑞龍強他穿戴起這些,不知怎樣忍下這奇恥大辱來。

    我蹲下來,冰涼的手指輕輕撫弄鬢,凝望他安睡的眉眼,兩腮隱約酡顏。蜜愛道︰“快些叫醒他跟我走。出了這個地方藥性一過,他武功就會恢復。”一面說著,湊上前來,取出一根鐵絲,拿起銀銬來回擺弄了幾下,小鎖拍的一下打開。開鎖解縛,手腳靈便,哪有走廊里那般舉步維艱的情狀?這善于偽作的少年早已服下解藥,那般模樣無非是做給人看罷了。

    我將清心解毒的靈丹喂入質潛口中,低喚︰“質潛,質潛!”這藥丸雖非對癥,終有清神作用,質潛迷迷糊糊醒了過來,一眼望住了我,便不再離開。眼里流露出的神色,悲喜交集以外,竟然還有著一絲挑逗般的激蕩,我心下莫名驚駭。

    他低低開了口︰“我是做夢麼?還是?”

    聲音暗啞,卻是柔情萬轉,春風悄透。這從來也不是質潛的語氣!

    “質潛,是我在這里啊。”我指了指蜜愛,以期喚醒他飄移的神思,“這位小兄弟幫我進來的。”

    和他說話,源源的把內力輸送給他,助他快些清醒。

    “哦”他仍有困惑,皺著眉,打量蜜愛,忽一眼望見自己的穿著,既窘且怒,眼神在這時一清。

    “質潛質潛。”我宛轉而笑,柔聲安慰,“你別多想什麼啦,我現下和你一模一樣。”

    他瞧著我的衣裳,唇角漫出一絲笑意︰“你來救我?”

    道,“你跟這位小兄弟出去,我答應了這位小兄弟,你要助他逃出相府,並保證他的安全。”

    “那你”

    “一人換一人,我留在這里。”

    質潛一驚︰“這怎麼可以?!”

    “質潛,你不知道外面情形大變,如今你全家下獄,連虹姨也落了大牢,宗家已經亂了,盼你出去主持大局。”

    質潛終是難以割舍,握著我手道︰“我們一起沖出去。”

    蜜愛急得來回轉悠,跺足打斷了我們︰“行啦行啦,耽擱太久一個也走不了。我說這位宗公子,你可別害我。”

    我微微苦笑,低聲道︰“蜜愛是許瑞龍心腹,他豁出性命帶我前來,多留一時多一分危險。質潛,你還記得山中你對我的承諾?”

    質潛身子一震,目中無限繾綣逸去,他不再猶疑︰“錦雲,你多保重!”雙手攬住了我的腰,輕輕一吻落在額頭。我怔怔地受了這一吻,心里卻象是狠狠割過了一刀,別過臉去,不敢多看他一眼。

    質潛人雖清醒,還是渾身無力,武功未復,蜜愛關照幾句,不外是怎生出去,自我防護,他听著。

    臨去,蜜愛不曾忘了給我銬上那副細長銀鏈,扣住死鎖。

    房門悄然掩上,撞著門框“咯 ”輕響,也恍若響起在我的心頭。

    一重重帷幕深紅輕軟,看不見窗戶,不知從何而來的細細香風吹拂得颯颯卷動,小小一間臥室,顯得深遠幽密。

    我必須遵守諾約,完美無缺的做好我這個替換人質。此時外面天將大亮,這園子里的警戒氣息也該漸漸起來了吧?我不敢有些微輕舉妄動,百無聊賴地在榻上躺下,手上鏈子輕輕踫撞,冰冷無情,我握住了它,看它在掌心出幽密的銀色光芒,那般精致,那般玲瓏,淒迷哀傷。

    香氣如酒,久久氤氳回旋,燻得我神智昏沉起來。

    尸橫遍布,悲慘人間。從可怖的絕戶中逃出,又處于絕處縫生的小小密室,只著內衣的俊俏少年愕然抬頭,朱若蘭中毒而亡。

    質潛一人禁于斗室,如困獸般,來回沖撞。忽而暗器激射,他臉色變了,涂上一層淡淡墨黑……

    “啊!”

    我倏然驚醒,冷汗浸濕重重羅衣。

    觸著一對晶亮冷然的眸子,更是大驚失色。

    面前站著一人,在昏昧無光的室內,簡直就象一個鬼影。他整個身子包裹在一堆青布里,就連臉部、頭上也被青布纏得分毫不露,所餘只是一雙眼楮。

    手上拖了一個盤子,盤里是兩菜一湯,一碗飯,直挺挺站著。

    心里有種奇異的感覺,我的功力還在,並未消失$武動乾坤$$$$$$$$$$$$傲世九重天$$$$$$$$$$傲世九重天$$武動乾坤$$$傲世九重天$$傲世九重天$,但何以這人悄然出現,我猶自昏然沉睡,直至到了身前方才驚覺。

    那人見我醒了,兩手平伸,把托盤遞給我。

    我皺著眉頭,不知如何應對。

    再一想,質潛也是被拘囚在此的,勢必萬事不願听從起主張,我怎麼做法都不會引起懷疑。

    當下推開托盤。

    裹在青布里的人肩肘一沉,托盤蓄勢下沉。我要推開不難,隨即想到此時我應當毫沒武功,只是厭惡地向內側躲閃。

    那人一手托住盤子,空了一只手出來,疾電般探出,卡住了我的喉嚨,登時嗆住了呼吸,連連咳嗽。

    那人把托盤往榻上放了,單拿一碗飯,瞧那情勢,竟是要動粗強喂,我趕緊搖手示意,表示願意進食。

    他冷冷瞧著我,眼楮里沒有半絲喜怒神情變化,在一片昏昧中實是奇詭可怖,緩緩地放開我咽喉部位。

    我只得端碗吃飯,那人一直盯著我全部吃完,居間但有不豫,或進食稍慢,他那鋼鉗一般的手便伸了出來。

    質潛在我治傷的這幾天,受的便是這般待遇,委曲求全,情何以堪,一滴滴淚水,墜落碗中,和飯吞。

    寂靜如死中,只聞杯盤錯落,我神思恍惚,好似覺得那聲音並非只從我這里出,似遠非近,重合起落。

    那人收去空碗,身形一晃,人已倏忽不見,只有帷幕翻卷。從那人出手來看,雖然快速,力量並不大,即算身負武功也不高。對咽喉部位那般的一卡一收,純系做多了以後熟練無比。只是來去無蹤,全無半些聲息,殊為奇特。

    過得不久,他又出現了,這一次帶來洗漱湯水。我有些了然,進這地方的都是些將來預定要服侍許瑞龍的初進少年,因此得讓他們不為饑餓折損健康,不為囚禁蓬面灰頭。美玉明珠光彩不減,方能在收服以後隨時亮相,出此紅樓,此身不再為人。

    那人第二次離去,我瞧出了一些端倪。這人不是從我們來時的門里出去,這間臥室還另有出口。奇怪的是那暗門開合竟會沒有一絲響動。

    那出口在哪里,會通向哪里?最容易想到的地方,是方才檢驗蜜愛令牌的那個神秘所在。

    身子燥熱起來,坐不定神不寧。撫摸雙頰,其熱如火。

    駭然,方才的飯食里,果然有不正道的藥物摻合在內!

    我急忙盤膝坐定,運功抵抗。

    思緒起伏不定,心神幾亂。

    眼前身影走馬燈般不住晃動,不知是質潛,是詠剛,抑或是許瑞龍。

    每個人都在笑,隱隱約約耳邊皆是蕩人心魄的纏綿語致,不勝低徊。好象看見質潛一身奪目的紅,一臉喜氣,手牽紅綠絲蘿,那絲蘿盡頭……是劉銀薔!

    心里炸開一般的疼痛,欲待叫喚,只是叫不出口。嫉妒,象火一樣猛烈燃燒的嫉妒。

    可情境乍變,似乎那個新娘不是銀薔,而是我。那個新郎,也不是質潛,而是許瑞龍!

    他得意大笑︰“錦雲,我要娶你!我要娶你!”

    “不!不!不!”我憤然而無力的徒自掙扎。

    難道陷入這一張網,再難自拔?

    “魔由心生。”一個清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驟然似當頭潑下冰水。

    冷了全身,卻見詠剛的臉,天已翻地已覆,他仍然是那麼從容溫和︰既走出了這一步,咱們堅持著走到底。……我等著你回來。

    他等待。守望。

    清冷冷淒惶惶,一如兒時無助遇著親人,全心全意的依靠。我在心底微微喘息,這當口已知是藥力作的一幕幕幻象,然而危機已過,神清慮靜,內息流經四肢百脈,漸趨物我兩忘。

    運功完畢,進紅樓以來的綿綿綺思,不絕迷夢,蕩然一掃。

    此際百念不生,方有遐回幻夢前塵。想是我之前所服藥丸,能解除毒性,卻不足以抵擋藥性中的靡蕪成份。是以一進這間臥室,竟是百無聊賴,萬事懶抬手。

    昏暗中難以推算時間的流逝,只能想當然。送飯想是午時,我周天運功完畢,至少也得兩三個時辰,算來此時應該入夜。我倒怕著那青布里的人又再前來,逼我吃摻了藥物的飯食,幸而這事始終也未曾生。看來囚居生涯,一天只是一頓飯食。

    耳邊又有呻吟,若有若無的喘息,情熱,淫猥,聲聲,仿佛越過室牆,撕破簾幕,從別的地方漫漫穿透出來。

    這聲音如此真切,我在自己的幻覺里也一再听聞,此時可斷定不是錯覺了。

    我起來踱步,打量著四周,那鏈子拘束行動,只能向外走七八步。無論往何處走,哪一邊都踫不到牆的實體。

    探步走到銀鏈鎖住的另一頭,在屋梁的鐵環上,環口死死咬住。我躍起查看,這鐵環上另有開關,打開活扣,銀鏈立時向上縮卷,直至把人凌空懸吊。

    忽然一怔,見到那屋梁深處的頂角,有一點淡淡的泛出青光。不象是外面透入的亮光,只是一種若隱還現的顏色。

    那是什麼?看不清楚。

    在這個設計得不見一點出口的華麗房間內,有那麼一點青光,是這樣玄虛莫名。

    可恨的是鐘鼓不聞,沙漏難覓,無從知曉時辰。

    蜜愛是否真正瞞過許瑞龍耳目。質潛究竟能否脫險。

    越想越是不安。

    象一條毒蛇,遇蓬蒿直驅長入,那點光就是一條毒蛇,它深深鑽入心房,有力難拔。

    “冒險也得出去啦。”我暗自想道。

    但是不能莽撞,最好不驚動任何人,才能保全質潛安然脫險。萬一因為自己的脫困,導致質潛遇險,悔之晚矣。

    我又忍得一時,確信那個青衣人不會再出現,抽出冰凰劍削斷銀銬。躍上橫梁,探身查看那個出青光的角落。

    那是一片十分光滑的東西,觸手清涼,就象是闖入相府時高牆上的琉璃瓦,青光不是這片東西的本色,似乎從它背後透出來的。

    我手指彎曲輕敲,空落清脆,不是實質。

    眉尖微微一跳,想到了蜜愛斗室中的那個小孔。四壁瓖嵌鏡子,透過它可以觀察到外界一切。

    那個小孔曲折隱晦,若非懂得一些機巧之術,決計做不出來。蜜愛和輕憐年歲極輕,他們做出的這種孔內窺測鏡,只有從許瑞龍這邊學來。

    這麼說他們的一舉一動,也許早落在許瑞龍眼里,只是不動聲色,冷眼旁觀,一旦覷著些錯處,便無情誅殺。

    倘是如此,那麼我們行藏其實早已拆穿,我進紅樓,換走質潛,一如飛蛾撲火羅網自投,正合他意。

    我毫不猶豫的,蒙上了那層鏡片。

    順青衣人消失$武動乾坤$$$$$$$$$$$$傲世九重天$$$$$$$$$$傲世九重天$$武動乾坤$$$傲世九重天$$傲世九重天$的所在走去,掀動一簾又一簾垂紗,終于啞然失笑,伴隨著驚悸陣陣。

    那人之所以進來出去全無聲息,是因他根本沒有從門戶里穿行。

    這個房間沒有牆壁!

    又一重紗簾後面,我見到了同樣的布置,同樣的綺麗錦幛,榻上輕羅少年,扭動著身子,兩頰潮紅,口中呻吟不絕,但雙目緊闔,早是陷入迷夢之中。

    原來這紅樓里各處房間,是打通了的一大間。

    房間甚大,因而簾幕無風自動。

    我听到的杯盤錯落,情氣息,也都是別室傳來的真實響動。只是那時我自己尚在迷幻之中,並沒意識到其實近在咫尺,身邊就有他人。

    竟然是這樣一種格局,那個蜜愛,那麼精細過人,不會不知道的吧?他果真是助我一臂之力麼?還是在玩著某種更深入的把戲?

    我在帷幕間穿行,踏在厚密地毯上,別說是足音不傳,即使我募然現身于那房中別囚的少年面前,他們也不會有半些驚訝。那彌日不散的燻香,每一天摻合在飯菜里的藥物,足以使他們喪失了作為一個人的清醒本能。

    即使是質潛,也不禁昏昏然,憑人來去,在榻前看他而不覺。

    走到盡頭了。

    沒有門扉,沒有窗戶,掀起紅色紗簾,迎面一堵牆。一點預期也無,只在昏暗里逼出一體耀眼的白牆。最後這間房里空無一人。

    我抬頭看了看,牆角一點幽寂青光,在這片白牆映照之下,它顯得微弱無力。

    我卷住垂在面前的簾幕躍了上去,摸到那點青光,覺它的裝置與前不同。這一塊薄片,並不是那麼牢固的瓖嵌在頂角,手指輕輕一觸,能感覺到它象風鈴一般的抖動。

    它在指間靈活旋轉,我一想,索性令其向右轉動,轉到第三圈,叮的一聲,屋頂晃動起來,漸漸露出一條縫隙。

    金屬般撞擊的聲響緩慢而有節奏的響起來,破碎一天寂靜。縫隙不絕地開揚,在深暗的口子里,露出了一上一下兩道扶梯。盡轉而上,蜿蜒直下,兩邊都是看不到盡頭。

    我微微沉吟,向上走去。撞擊聲停止了。

    握緊冰凰劍,憑著直覺,我感到在這充溢少年氣息的靜謐里,有一種肆意滋長的危機感。

    金黃燦爛的燈光自一扇虛掩的門里泄出來,明明如水,澄澈晶瑩。

    門不推自開,重重紗羅亂舞輕揚,繚亂了人心。忽聞柔靡嘆息,低聲自語般︰“你來啦。”

    榻上閑臥一人,懶懶散散,輕羅淡衫。白玉般的手搭在旁邊跪著的一名垂髫僮子肩頭,拿著煙筒就到他口邊。後面兩人,替他揉肩、捶腿。

    就煙筒吸了一口,煙霧徐徐噴出,白茫茫彌漫了那張丑怪面龐,和臉上那隱約的笑意。

    宛似一場噩夢今初醒。

    冰凰劍破空出手,我從來沒有嘗試過,這樣傾盡全力的,凝聚了全部心神的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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