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梦魇 文 / 艾小萌
又一次从睡梦中醒过来。
看看头顶上熟悉又陌生的屋顶——有些熏黑变色的木板,间或点缀飘荡的蜘蛛网。没有电灯没有石膏的雕花吊顶……
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已经五年,久得让自己都快以为那所谓的“回忆”只是个梦。
她根本就不是什么艾小萌,不是那个靠社会救助念到大三马上就可以毕业挣钱让受了半辈子的苦的母亲享福的艾小萌,不是那个崇拜霍金、学习商务英语的艾小萌。
她只是红丫,一个八岁的古代农村小姑娘。爹不亲,娘不爱,只有小名没有大名,存在的全部意义就是长大点卖给大户人家好换点钱给哥哥娶媳妇。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情况?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了一个莫名的时空?一个在2所知道的历史里没有“大烽”王朝。一个生活水平和习俗大概等同于自己以前那个时空的明代的奇怪国家。她不是应该生活在二零零六年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吗?
在艾小萌的印象中,本来那天是她暑期打工结束的日子,辛苦了两个月才领到的这份属于自己薪水,她十分兴奋,有无数的打算将落实在这笔并不多的人民币上。那时候的她,是多么的幸福。
可是,每次想到这,她都会后悔,为什么要在公共汽车上打那个色狼一巴掌?不就是在捏隔壁那个小学生模样的小女孩的屁股嘛,不就是摸一下那才开始发育的嘛,干她什么事情?她不是号称自私、内向、寡言、薄情吗?!心里不是除了自己那可怜的母亲谁也不在乎的吗?为什么会在那时候一下子忍不住呢?现在想想,那一车的大男人都没有反应,她去出什么头?
果然,后果就是那个愤怒的反手抽了自己一巴掌,还没习惯高跟鞋的她一个趔趄。好像是一头撞在投币的箱子上了吧,然后意识就模糊了,最后的印象好像是那个小女孩带着哭声的惊恐尖叫。
唉,好人真的是做不得!
再睁开眼,艾小萌发现自己就变成了一个刚三岁的农村女娃,有二个哥哥四个姐姐一个弟弟,母亲的肚子里还怀着一个。父亲是个地道的庄稼人,重男轻女,喝酒打老婆。他对那个原本发烧得要死的女儿突然好起来没什么喜悦。相比起来,要是家里的大母鸡能一下子下两个蛋更让他开心。
再后来,艾小萌就成了红丫。永远吃不饱,永远没有干净的衣服。乌头垢面头发从来不梳,还要帮着带弟弟、喂鸡、砍猪菜。稍微有一点动作不利落迎接她的就是父亲和哥哥的拳头或者母亲和姐姐的指甲。
老天对她一向是偏心的,偏心得残酷。
她从小学时候就知道,自己是杂草,在别人高唱“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的花朵真鲜艳”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自己必须为生存拼尽每一分力气。在前世,妈妈有次发病她在厕所里关了一个星期,那时候她就已经想通,自己的人生与同龄的小孩不一样,辛苦和坎坷是自己必须面对的现实。
她不知道别人突然到一个陌生的世界是什么反应。反正她是很迅速的适应了,没有怨天尤人的自暴自弃,没有白痴幻想会有什么王子白马,更不认为自己的到来对这个世界是有什么义务责任和必须完成的任务。
她现在只是遗憾在前世自己学的什么外语嘛,现在一点也没有用。早知道去记一下什么玻璃的制作工艺,钢铁的炼造过程,或者什么杂交水稻的实验使用什么的多好!
算了,现在说什么都也只是妄想了,一个普通人谁会知道那些呀。记得前世的那个妈妈在没有发病的时候经常说:人呀,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什么都有可能的,真要没命闭眼了才有资格说绝望!
所以,现在的她,平静的接受了事实,并且打算好好垫这红丫活下去。
也许是前世的经历让她对生活练就了一种异乎寻常适应力,逆来顺受对她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现在她人生最大的梦想和目标就是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对她而言,不敢奢求太远的富贵,只要能有一个平静安稳恬淡的生活,那就是人生最完美的事情了。
想想自己那因为不想嫁给村东独眼朱屠夫当填房而被父亲打到休克的才十二岁的三姐。她知道自己必须做些什么,要不顶多三、五年,在这古代的农村,她的命运也会是一样。
于是,每天挑水的时候,她总是要刻意的路过村里当人牙子的阿秋婆家,不时帮她的老母亲干些简单的活。惹得老人家交口称赞后再状似不经意的流露出想去城里见见世面的意图。
然后,昨天,红丫就被带到了离家要坐半个多月的马车的大城,进了一个大宅子。那宅子披红挂绿的,说是主人刚娶了第十三房姨太太。而她,就是被买来给才十三岁的十三姨太太当小丫鬟的。五十个大钱就买了她二十年。很廉价吗?不。对于她那所谓的父母来说那已经是天大的好价钱了。
可悲啊,红丫,她在心中轻轻的,最后的默念了一下这个跟了自己五年的名字,马上就不用了吧。管家说十三太太会给自己一个新名字。
管她呢,不就一个符号吗?即便是阿猫阿狗又怎样……现在,算是一个新生活的开始吧。她看了看已经放白的窗外,利落的起身穿戴,然后微笑着迎接未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