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新官上任风云变 文 / 胡拨四
却说光阴似箭,其实更迅于箭;日月如梭,其实更疾于梭。箭去梭往之间,已是三度春秋轮过。
这年金月河上春冰迟迟未泮,捱到三月,方消融殆尽,春雷始动。臾州的风一贯刻薄刁泼,鞭着绵密雨丝搂头扑来,既冻且疼,路上行人躲不胜躲,纷纷拔足飞奔。
人群中有一短衣小帽的小奚奴不知为何分外莽撞,东碰一头,西踩一脚,神色张惶,脚步踉跄,仔细一瞧,原来他尽往那些有伞之人的伞下穿行,好几回眼瞧要撞上人了,又突然缩身拧腰,轻轻一跃,飘去前方了。
这小奚奴一路磕磕绊绊,跑至朔王府西侧的一扇角门前方停下,喘了口气,拿袖子抹了抹通红的脸蛋,落水狗似地一通狂抖,细小水珠顺着他的鬓角流下,在似霞双颊上蒸腾出一层氤氲,少年好看的眼睛在那层雾气之下,如初春乍泮的湖面一般,泠泠熠熠。
小奚奴轻轻叩响了门,过得片刻,那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里探出个头来,打量了一眼小奚奴,语气中难掩惊诧:“二,你怎么又这副下人打扮?”
阿锦长了些个子,身板却还是一样单薄,这几年常跟着他师父满山乱跑,脸也晒黑了些,举手投足又添几分侠气,扮个小子样倒也还像。
阿锦刚蹩进门去,就见杏儿在游廊下朝她摆手努嘴。
阿锦瞪了她一眼,道:“做什么?平日只有我被王爷下禁言令,今日你也得罪他了?”
杏儿急得直,作了个赶人的手势。
“这婢子是越来越不懂事了,见我淋成这样也不准备热汤倒赶我走。”
正腹诽,身后传来一声暴喝:“混账东西,你还有脸回来!”似是为了烘衬王爷的愤怒,老天爷很适时地倒下一嘟噜滚雷。
阿锦隋一震,慢慢转过身,捂着心口一脸死了爹的表情,默默数到三,突然嚎道:“爹!!你在说神马啊啊啊!!雷声太大有木有!!完全听不见啊有木有!!!!”
罗翕没见过这样说话的,呆了一下,又怒道:“听不见?听不见你偷偷往门口挪什么!”
也不再和她啰嗦,长腿一跨,几步到阿锦跟前,拎鸡仔似的拎了人就去书房。
进门便把她往地上一掼,看她今日又是小奚奴打扮,怒气愈炽:“混账东西,惹谁不好,偏去招惹容家的人!”
阿锦躺在地上无辜道:“真叫躺着也中,怎么又是我的事?”
罗翕道:“都惊动皇上传书谕来了,你还想赖?”
阿锦吓一跳,忙问:“皇上来信说什么了?要砍我的头?”
罗翕把信一丢:“自己看。”
阿锦伸脖子去看,见那信上写道:“……罗缨不遵祖训,恣意莽撞,侵扰朝廷要官,以致贻误军机,但念亲亲之谊,不忍加罪,且发关外协力造图,行功补过。下职方司主事等官勘余状。”
阿锦见一字未提自己,先松口气,转又有些替罗缨担忧起来。
摸摸摔痛的屁股,一骨碌爬起跪好道:“爹,这回这事可真不怪我,你看,就是怕招眼我才特地扮得很!朴!素!”
阿锦突发奇想:“要不我负根荆条去请罪?看起来有诚意一点!”
罗翕扶颐审视阿锦项上人头良久,在她头顶轻叩两记,冷笑道:“本王以为拿盘子托这个送去更显诚意。”
阿锦打了个寒战,一缩脖子道:“我头小,就算折作猪头肉的价钱卖个六分银子顶天了,我看大哥的那颗大头少说也值个一钱,送他的脑袋肯定比我的有诚意。”
罗翕磨牙道:“说得很对,你们一个一个都人头猪脑,才给我惹出这些麻烦事。对了,你可知道大哥人在何处,我派了人满臾州拿他都不见他影子。”
阿锦眼神游移,支支吾吾道:“不,不知道。”
罗翕自是不信,追问道:真不知道?
阿锦竖起两根手指头指天堵誓:“我要是敢骗您,就让我掉臭腐乳缸子里臭死。那天出了十字寺他知道自己闯了祸就先跑了,我独自上南山找的师父,不知大哥躲去哪里了。”
“……混账,让你掉臭腐乳缸子里,不就和米虫掉米缸里一般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稀罕那臭物。”
阿锦嘿嘿笑了两声,切过话头道:“爹,容介身边可有什么人能笼络得来?”
“他这回来臾州,带得都是旧人,只有个叫常卓的,是与他一齐上任的臾朔都指挥使。”
“此人品性如何?”
罗翕:“不成,派人去过了,常卓嘴紧得很,当天什么都不说,隔日把送的东西都退回来了。”
阿锦略一思索,道:“这人之前在固州卫军中临时任职过,不晓得莫赴镝可认识他?”
“莫赴镝是哪个?”
“十九啊。”
“哦……是他……怎么改名了?”
“来信说过老将军嫌他名字难看,就改了最后一字。”
“你最后收到他的消息是几时?”
“三,三年前……”阿锦的声音渐低下去了。
罗翕叹口气道:“还是想想别的办法罢……”
“迂回的法子不行,干脆直接对容介下手!”
“怎么下手?”
“这……投其所好,美色/诱之?”阿锦半是玩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