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杜老板王府识三宝 小庶女席间又闯祸 文 / 胡拨四
罗絅宅小字衣锦，朔王罗翕次女。容貌殊丽，惜痴绝。幼尝嬉于苑，几溺毙，七日始苏。既醒，色容清明，思辨机敏，不复痴态。时翕朝觐方归，倚扉觇之，见一婢以语戏女，曰：“往日痴憨，无问名宅今朝清发，良配无愁也。”女莞尔曰：“闹太套驴小贤宅可为良配。”婢奇之：“何解？”答曰：“黄生小明宅可悦吾目；曾氏小贤宅可畅吾情；驴马大行货宅吾至爱也！”言未尽，目光灼灼，神色儇佻，指翕曰：“门口壮士丰姿俊伟，跨下器物定非凡品，可纳于房中！”翕怒不可语，抄剑向击。女髻斜屣横，仆地疾呼：“何物狂生！”婢怯声告之：“乃父。”女大骇，号呼鼠窜于庭，翕汹汹逐趁，按而捉之，褫下衣，出镇超挞臀数百，又七日始苏。得愈，翕亲授以业，风格渐秀。
——《北地胭脂图·枸木》
冬至，蚯蚓结，麋角解，泉水动。
杜春寒初到臾州，诸事不顺，跑了三次布政使府邸连个大人的屁都没闻到。
今日干脆赶个早，提个四层的冬至盘鸡叫三遍就去叩门，看门的老阍人认出他来，哇呀呀一横扫帚，双目圆瞪，须发戟张，手中一杆竹枝大扫帚直舞作根丈八蛇矛，上捣贼眼，下杵菊洞，三下五除二将他扫地出门，又见他粉面玉立一身翠，头顶一支金花簪，活脱一根带蒂嫩黄瓜，欠拍之气旁溢侧漏，顿时善心大发决意成全则个，恶狠狠抡起两扇千斤紫榆木门照他俏脸拍去，啐道：夫人说了，下次再敢送妖精来就捏碎了你的卵子喂你的鸡吃！
杜春寒捂着鼻子，攒盒中食物早就散落一地，小心肝擂得紧一拍慢一板的：周大人家的母老虎果然厉害！看看身后一支并蒂芙蓉花吓得娇容失色耷头缩肩，狗尾巴草似地蹩在墙角，叹了口气，让轿夫先送姐妹两回客栈，自己在城中另寻门道。
走不多远，便觉饥火灼肠，一拐弯到了街口，正碰上贾大张面摊，赶紧坐下要了碗干拌搓鱼子。
杜春寒这厢正吃得呼哧生风，热火朝天，耳边嘈嘈杂杂，飘来一句话：“明日冬至节臾州的达官贵人一个个不在家好好呆着……”
杜春寒一个激灵，展平了筷子，攒尖个耳朵，听邻座二人闲话。
一人道：“不在家呆着干吗？这冬至节不就该在家阖家祭祖喝节酒么？”
“都挤破了头抢着要上朔王府拜冬呗。”
另一人嗤道：“放着自家的祖宗先人不瞅不睬，倒跑人家家里去三拜九叩？嘿，照我说啊，这些达官贵人都没安好心变着法子咒人哩！
“瞧你这话说的，去给王爷拜个冬怎么叫不安好心了？”
“你看他们一个个都拿朔王爷当祖宗似地拜，恨不得把他请回家住在高处的小房子里天天看着才好！”
那人大惑不解道：“人家王爷住惯大房子，怎肯跟他们回去住小屋子？就是高高的一座三层也不肯的。”
有明白人在旁大笑起来：“张老五你这憨的，他说的那小房子不就是你家墙上供祖宗牌位的龛么！”
叫张老五的汉子方恍然道：“人朔王爷才当壮年福大命大，哪有那么容易就…咳……就……去寻王妃作伴了。这些人打着给王爷拜冬的幌子，不就是想去看看那臾州三宝……”
另有人搭腔道：“另两宝年年一个样不稀奇了，倒是这回新得了只白鹿，该拿出来现现了罢？“
大汉点点头：”就是冲着那只神鹿去的。“
“老五，听说了不，那鹿能摸上一下就能长生不老了！”
“就你那熊样还想长生不老？老不死的还差不多！要我，就求神鹿保佑我媳妇儿头胎就生个大胖儿子！”
“神鹿又不是送子观音，你该拜拜观音娘娘去！”
“嘿嘿，差不多差不多……”
杜春寒听他们说了半天臾州三宝，就是没说到底是哪三宝，撩得他心痒难耐，忍不住凑到跟前插话道：“这位大哥，不知臾州三宝是哪三宝？”
那鹿人反嘴道：“我都说了不是我折的鹿角！是它自己掉的！”
“还狡赖，抓住你之时分明一手持鹿角，一手握刀！”
“刀是用来刨蚯蚓的，不是拿来割鹿角的，麋鹿真是这天脱角的！”
“无稽之谈，鹿苑中的鹿都是夏日脱角，鹿是冬天脱角的。”
“千真万确，古书上就是那么说的啊。不信，不信你问罗缙。”
叫罗缙的小胖子艰难地点点头：“礼记·月令里是这样说的……”被她娘在桌子下狠狠掐了一把大腿，小胖子眼泪汪汪地改口：“我，我看错了，写得是夏至，夏至。”
那鹿人也恼了，把鹿角狠狠往地上一掼，冷笑道：“去他娘的祥瑞，鹿掉个角就把你们吓得半死，等着瞧，这鹿活不过一个月。到时候献不出祥瑞，就等着皇上降罪吧！”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王爷更是气得浑身发抖，一巴掌抽上去，抽得那孩子陀螺似地转了几圈，又喝道：“来人，把这孽畜拖下去关了！”
待人被带走了，王爷一脸沉痛对众道：“小女蠢蛮无礼，诸位见笑了。”
杜春寒一呆，问周大人道：“什么？那鹿人是王爷女儿？”
周大人淡定点点头，手指前方，数开了：“除开出嫁的大郡主罗缥，下方自东向西对排坐着的分别是大儿子罗缨，二子罗缃，三子罗缙，三女儿罗绣，四女儿罗绘，以上只是坐着的，还有抱着的和趴着的。抱着的是尚在襁褓的一对龙凤胎，趴着的么，就是刚被拖走的那个了。”
“那是王府二？”
“是啊。”
“王府二能长成这样？”
“嗨，这算啥，你还没听过更离谱的事儿呢……”
这天从朔王府回来，杜春寒总算知道臾州三宝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隔了两天他又去贾大的面摊上吃面，这三宝的说法又换了换。
“老五，不错啊，老婆肚子争气，头胎就生了儿子啊！”
“那当然，我诚心拜过神鹿了！”
“哎哟，拜什么神鹿啊，那鹿折了角都快死了，知不知道现在臾州三宝是啥？
“是啥个？”
“半仙，鹿人，吉光裘！”
“啥？路人？”
“鹿人！不是道路的路，嗐，你不识字，说了也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