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章 文 / 王小菜
南方周报:城西顾家次子顾堂无故身染恶疾,今愿出黄金百两遍寻各地名医,望可挽其一命。
白苏声音不大淡淡地对他讲:"我是来看看你周儇妹妹有没有深夜探望你这位救命恩人。"
唐子墨起身走到她面前无奈道:"你胡说些什么呢。"
白苏兀自笑一下问他:"我胡说吗,何必再瞒着呢唐子墨,周儇就那么好,你不要命地也要做风流鬼吗?
唐子墨拧了眉头:"你听谁讲的?"话毕便伸了手似是要揽她过来,白苏一把打开他的手"啪"的一声响得清脆,面上是收不住的一种厌恶,那种眼神似乎是激怒了唐子墨,他沉下脸来面上线条也冷峻起来沉声喝道:"大晚上的,胡闹什么!"
白苏气急反笑:"我胡闹!是我疯了大晚上的来这里胡闹!是我疯了才为你给别的女人挡了一箭担惊受怕,都是我一厢情愿像个跳梁小丑。"她说得很急后面都有些言不达意了,声音也因气恼而愈发大起来的歇斯底里。
唐子墨听到这儿面色却缓下来劝她:"那时候情况太急,也是情急之下"
他还未讲完倒是更刺激了白苏,她大声打断冷笑道:"好一个患难见真情,你们这么好就去找她啊,命都拼出去了,反正你们本就是一对,是我要横刀夺爱,我不做这个恶人了,成全你!"情急之下便口无遮拦道真情来。
唐子墨只觉得怒意冲上来,眉间又狠狠皱起来,冷声激她:"那是甚好,那这样说起来我做什么,救谁,又干你何事?"
有风起,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
争,争得从来不是一个理,有时不过为一口气,他一句话吐出来便像捏住了七寸,白苏只觉得脑中轰鸣起来,像被狠狠一巴掌甩在脸上,面上红一阵白一阵地隐隐发麻,再辩驳不出。从前看话本里头讲:杀人,不如诛心。现在才真的懂。
我一生被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苦,免我惊,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但那人,我知,我一直知,他永不会来。”
现在想来便更是感慨万端。
她走到门口,想一想还是将那只黄石玉的镯子放回盒子里头收好,从前不晓得,现在只觉着这样贵重的来头,压在腕上也不安心。便如那奢望而来的爱情,仔细给别人偷了去。
已经有顾堂染了恶疾的消息传出来,报上讲的详细,说昨夜之后他便泛了类似癫痫的病态来,找了许多大夫来也是束手无铂说不清根由来,只道从不曾见过这样的怪病,顾家上下急疯了。白苏想虽自己同城西从不曾有什么瓜葛,但病机也要乱投医的,估摸着顾家早晚也要找她去瞧一瞧的。可此刻丝毫没有大快人心的畅快来只觉得心里头五味杂陈,害人哪里是叫人欢喜的事情呢,他到底是一个人的夫君同另一个人的爹,白苏从来只学过悬壶济世,却不曾想自己一日下手去害人,也不知到底是对是错。况想起同唐子墨那摊子还未理清的事儿,更觉得烦躁了。她药又下得重了些,虽说不危及性命,怕等药性散去想顾堂痊愈已要是数月之后了。
唐子墨并没有来找她,晚上白苏也不愿意一个人呆着,总难免会胡想些什么徒增了烦恼,便索性约了住得最近的房倩出去走赚白苏只说自己心情不好,她问一句怎么了,看白苏只敷衍着并不明说便也不多问,拉了她便去最繁华的夜市,琳琅满目的吃食同小物什却叫她心情舒畅起来,房倩本着叫她开心的宗旨,胡吃海塞地给她买有一阵子手里吃的都握不下,炸糕吃得便是个辣,洒了满满的辣粉一口咬下去辛辣猛地窜上来,白苏觉得舌尖麻跳,眼泪都挤了出来,又灌一口滚烫的桂花羹,差点就要涕泗横流了,房倩从不吃辣的,在一旁看得都觉着似乎火辣辣的,白苏却笑得开怀,连呼爽快,似乎连心中阴霾都似是尽数扫去,有没有是用咀嚼同吞咽来麻痹或是释放心里头的不痛快呢,反正于白苏,这实在是一个管用的法子。
她们去最高奠台放了烟火,花花绿绿的在夜色里那么明晰漂亮,却到底是高处不胜寒冷得直哆嗦,她们去京城的百年老店尝了最富盛名的米酒,却辣的呛住了喉咙,再一口喝不下,她们在寒风飕飕的冬日街道上头漫无目的地四处乱赚讲着漫无边际的话然后被自己逗得哈哈大笑,她们冻得鼻头通红却毫不减心里的热腾,毫无困意。白苏想着也许没有唐子墨自己一样可以活得自在快活,一切还不是要继续,白苏对房倩讲:“有你在真好。”
她们互相挽着踏着脚走过长安街,一声一声地在茫茫静谧的夜里头响的清楚,长安长安,岁岁平安,多好的名字,多温暖的祝愿,在一众记忆里头它会永远占着一席之地罢,不管前情后果到底如何,那日晚上走得匆忙那把小小的偏门钥匙还留在身上,冰凉凉地那么小一片却如载了千斤一样,看见了便觉着五味杂陈。她好几回都仔细想着同唐子墨的关系,该如何割舍又怎样继续,最后都是理不出头绪一样的无疾而终,若是自己是有魄力的人或真能看得清自己的心,哪里还有今日这一出。
长安街不长,慢慢走也不过一会儿便到了头,她回首望那厚实的灰白围墙,后头看不见的是几家的悲欢与离合,发现心中竟是隐隐有些期待的,又自嘲地笑一笑,然后往前走过去。
看到顾家的讣告的时候是在第二日的午后,白苏照常无事的时候翻了今日的报纸,正版左下的地方方方正正冷冰冰的一块儿讣告,她习惯性翻过去的时候一眼扫过去似乎看到顾堂两个字,便重新不确信地去看,明明白白的写着:顾家次子顾堂,今日晨时卒于顾府。刚开的几个字便叫她脸白了白,忙往下看过去。大抵是说顾堂先前突发恶疾,疯癫混乱,照顾的丫鬟没有看住,从顾府二层小楼上坠下来,正磕在院中一块山石上头。
她颓然垂下手来,再不敢看那白纸黑字的罪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