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章 文 / 王小菜
京华日报:前封疆大吏贪污国产,克扣灾款军饷,欺压良民,结党营私,数罪并罚,今革职抄家,家眷随从发配北疆,午门斩首。彻查同党,从严发落。
对于京都来说这算得上是朝堂震动的大事了,便是白苏也晓得这样的变动对下头的影响,有多少人有所牵连的近来都要提着胆子护着脖子胆战心惊地过活了。她第一反应是担心同唐子墨是否有什么瓜葛,她对他的事儿并不太清楚,但偶尔见他与某些官员关系不浅的样子,况他爹毕竟在朝中担了要职,然后便整日都有些心不在焉惶惶不安生。
近晚的时候,白苏在屋子里头收拾了药材和各个药房的汇总单子,正走到戚府门口本想朝客栈那条路回去的,想了想却觉得想吃些味重的便调转了方向先去一家小店买些小食,刚到岔路口却看见唐子墨的马车疾驰而来,很快很急不同寻常,却不是先前的马夫,一个全身着黑衣的男子似乎认得她便忙勒了缰绳急声道:"白快上车!"白苏见他心急的样子便忙上了车,唐子墨披一件铅灰的绒皮外褂很厚重宽大的样子并没有什么端默他面色微白靠在软轿里倒更像是在小憩,听到声响便睁了眼朝她一笑示意她过来,可白苏却晓得是出了事了。她庆幸不过一念之差走了这一条路,否则看看错过不知会耽误怎样的大事了。
她轻坐在他身旁掀了他的外褂起来,右肩处有一点不明显的血迹,可她似乎闻到一种奇异的香味,凑近了去嗅然后脸色大变,白鸠草算得道上刺客的最爱,遇血而熔散有奇香,涂于箭头便是要人死的,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取人性命。
她下一秒便扯开唐子墨右襟的衣服,俯身上去以口封缄用力吸出一口残血来吐在手上的帕子里,动作又快又猛,唐子墨厉声喝她:"白苏!你不要命了吗!"
也许没有你重要呢?
她不搭理又要低头去,唐子墨用没有受伤的左手轻松钳住她的下巴,她的眼神那么浓烈坚决带着难得的倔强盯着他,然后敛了眼要挣脱又待去帮他吸出残血,唐子墨又增了几分力不让她乱动,白苏下巴上红了一圈,她皮子薄此刻更是明晰,唐子墨刚欲收些力气,一滴很大的水珠就这样砸在他手上,他惊诧地望她一眼,却见白苏眉眼红红地,直勾勾的盯着他的伤口像要用眼睛挤出残血来一样。
他只觉得心中大动,是从不曾有的触动,白苏此刻唇上沾了血透出不自然的鲜红来,他敛了心神,温热的手指擦过她鲜艳的唇瓣轻轻摩挲,她只觉得赧然,觉得他的眼里带了比往日更为深沉浓郁。是她看不懂的意味。唐子墨看她漂亮的眼睛含羞带露,忍不住抚过她的的眼帘,她下意识地闭眼,睫毛抖翘扫过他的掌心还带着湿润的触感,有一种酥麻的悸动,好像手心捏着一只蝴蝶。
他捏住她的下巴还是吻了上去,口中还有鲜血如铁锈一般的味道辗转,可此刻他却只觉得再也不愿放开,白苏微微挣了一下又怕碰及伤口不敢再动,手虚扶住他的腰,如果旁日的亲密都是温存与甜蜜,今日只觉得带有了一种禁忌与压抑的热情,他难得如此激烈凶猛地吻她,让她毫无还手之力,只静静承受,然后沉溺。
马夫喝住车子,唐子墨才缓缓放开她,白苏眼睛晶亮却涣散迷蒙的透着不清醒,她迷糊的时候总有一种特别的表情,他便忍不住轻笑一声,这一笑倒是点醒了白苏,忙不迭的要扶他进戚府,唐子墨却站起来掩好厚实的外褂道:"出了轿子不要扶我,只像平常一样走进去便好。"白苏不解其意只望他快些进去医治忙道好。他下去的时候比平常略慢一些但平稳如常,大步走进去不见端默哪里像是中了鸠毒的人呢。
白苏看他额上有一曾薄汗,脸上却依旧风清云淡的模样,却只觉得雄,鸠毒之苦如虫噬肉麻疼蚀骨,从来不是常人能忍,如此疼痛而不言,就像打碎银牙肚里咽一样的叫人心碎。
忙要他坐着勿动,便狂奔去取了最好的银针来,他脱了外褂月白里衫很薄,白苏半翻下他右半边的衣裳,露出精壮的胳膊来,她燃了酒精的火灯,取一颗银针于蓝焰之上过两遍,细看之下幸而他伤口并不深,似乎是又避让之后压肩擦过并没有深陷,加之先前吸出一大口毒血,此刻银针试毒只是隐隐发黑,她暗舒一口气,还是要以针封住道防鸠毒顺经脉流动。
她施针以前对唐子墨讲:"疼就叫出来。"又想起话本里的桥段,女主手上男主雄难忍从来都是递了胳膊送与她药的,便又伸了左手道:"实在不行你就咬我?"
唐子墨倒是笑出来,好笑的看着她。
几味药倒是寻常只是方子金贵,当初解毒自然是师傅手把手着重教的,在旁人眼里谈虎色变触目惊心的,在戚府也不过寻常,只是当时在马车上见着,发生在唐子墨身上自己还是慌了神,虽知道生命无忧,却不想他有伤痛罢。
药是白苏一步不离看着熬出来的,端进屋的时候,唐子墨阖了眼靠在榻上像是睡着了,白苏走进拨开敷伤口的草药发现伤口已不发黑紫,便去了银针只留了几根封住大的,拔得时候唐子墨便睁了眼,依旧清明的样子一点不像从睡梦里的朦胧,白苏真是怀疑他究竟是否有哪一次是真的沉睡的。不禁问:"你睡时警惕性也如此高的吗?"
唐子墨低眉看她又拔出一根来:"因为很多时候我都没有睡着。"
白苏收了针起来又问:"你有失睡的毛病吗,要不要开个方子。"
唐子墨却笑着:"我没有那毛病,只是自己不想睡得太沉。"
白苏撇一个奇怪的眼神给他:"哪有人不想好好睡一觉的!"
唐子墨只是很轻地笑了一下。
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活得那么自在快活的。
宰相府,屋顶灰暗,不露声色的檐角有一种阴冷沉重,正书房僵硬冰凉大理石的地上跪着个着黑衣的男子,头压得很低,尊敬异常的模样,案前坐一个年近半百的男子,两鬓已经有花白的头发,岁月倒是没有浑浊他的眼睛,隐约地透着犀利无情的精光,地上跪着的男子道:“宰相,人还要跟吗?”
案前的中年男人正是当朝宰相高云,正的皇恩处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快意之中,平步青云,却是从来谨慎为事,不落人话柄的作风。
他只道:“跟着,最近唐家的那位有什么动静吗?”
“唐子墨近来依旧没有什么动作。看来也是和他那窝囊老子一样没有什么威胁的。”
高云目光远远地朝外头的夜色望去露出一丝玩味来:“该敛锋芒的时候怎么会出头呢?他那边儿跟紧点儿。”
黑衣男子只道:“是。”
高云摩挲着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摆一摆手,那男子便退下去,在昏黄灯光重回了满室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