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文 / 王小菜
有一个人,他站得再远人潮再汹涌,也断不会认错,看到他清冷面容的瞬间白苏条件反射似的放下了帘子,此行为了某些难以启齿的目的,还摔坏了脚此刻颜色苍白,汗湿前额,只觉得狼狈,实在不愿这般见他去。也许还有一丝羞耻一点难于面对,她手旁就是装了梗庭花的罐子,像是提醒她自己的卑微龌龊,靠药物控制爱情,总是可悲吧。
白苏刚想着当作没有见着吧,她此刻疼得厉害也无心做出淡然不在意的样子来伪装自己,刚下了决定便就听房倩在外头扯着嗓子喊她:"白苏白苏,喝不喝桂花藕粉汤啊?"气得她一口气没背过去,靠在轿子里装死,没有得到回答的房倩只当她未曾听到,张口又叫,白苏无法,撩了帘子怒火沉丹田大吼:"喝!"然后她看到唐子墨略有些诧异地望过来,只好挤出笑来挥了挥手,原以为就此作罢,他倒是好兴致地走过来,白苏只得整一整僵硬的脸部肌肉,唐子墨走近见白苏僵做着,一条腿架着不能动弹的样子问:"腿怎么了?"
白苏没有想到他发现得这样快,并不看他的眼睛只说出去玩的时候不小心扭了,不是什么大事儿,唐子墨看她脸色不好隐约发白,同她平日的红润大不一样便又问:"正骨了没有?"白苏玩笑道:"当然啦,我可是医仙啊?"
唐子墨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哦?谁给你取得名号。"
"我自己"
却见他略俯了身子,修长好看的手指迅速撩了她的下摆,准确地按在伤处找到骨节轻捻了一下冷声道:"医仙连正骨都不会吗?"
白苏忙摆上崇拜谄媚的笑容:"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呢,真是太厉害了!"
唐子墨不吃这一套:"颠簸一路,移了位留下什么遗症你才满意,这点常识你也不晓得吗?"
白苏也不敢再打趣,可怜兮兮地腆着脸博同情:"太疼啦,我真下不了手去。"话语间倒像是带了撒娇的意味。
唐子墨看她真疼的样子无奈地瞥她一眼道:"坐好了,一会儿不要乱动。"抬手又要撩她的外裙下摆,白苏吓了一跳,猛地往后一挣急道:"别别别,你会不会啊?别给我真整断咯!"
男人的能力从来由不得人家质疑,他扣住白苏脚踝只道:"你说"就听咯哒一声伤处被他两手一抬一扭,唐子墨才凑近她的脸:"我会吗?"他浓郁的眼睛像要吸了魂魄进去,连同小腿骨处清晰的掌温让她瞬间失魂落魄,半秒之后
"哎呦我的妈呀,疼死我了"白苏扭曲了五官叫唤着,房倩这时端了藕粉汤掀了帘子,看到唐子墨的时候到没有太惊讶,白苏忙双双介绍了一下,唐子墨淡淡的点了下头之后又说了两句便走了,他们初次见面白苏觉得房倩的表情有些不自在,碍于疼痛也并没有多想些什么了。
唐子墨从白苏的轿子回来时,一行同游的朋友里有爱说笑的递了清茶给他调笑道:"刚去哪儿勾搭小姑娘了,我可是听着声儿挺脆的。要不要咱们儿去拜会下小嫂子啊?"
众人笑起来,谁都晓得京都这座城对于他们,此生是走不出去的了。
人总是这么奇怪,你抱怨你生活的那座城池如何如何,可到了也还是待着这里,没有走出去的勇气,其实有些话也不过说来过过嘴瘾。
他们大多都已经射了几箭了,唐子墨闲来无事见有低飞的鸽子便拉弓射了两支下来,地上不动的目标向来容易,要练手还是天上的飞禽有才些意思。自然小厮来收拾他们射下的东西,客人要带走或是烹食都是可以的,那小厮道:“唐公子,这还是两只野生的鸽子呢,肉紧炖来给伤者补个身子什么的很有用处。”他们出来玩从来自是尽兴从不带东西走的,唐子墨想一想却道:“拾掇一下带走。”
此后几日白苏都不能太走动,便索性待在房里看小说,从前课业紧的时候,最快活的就是躲在暖和的被褥里看小说,那么多戏剧化的爱恨,那么多痴男怨女的纠葛在屋子里便能看尽,真是文字的力量,却也常常叫她哭得死去活来。如今索性让于心搬了一沓她觉着不错的来,每日腻在看,懒得连骨头都酥了。张匙来看她的时候,她正跳着一只脚去倒水,在压得乱蓬蓬的头发,皱巴巴的宽松里衫,睡眼惺忪望着她的眼里当了一点儿茫,活脱脱一个傻姑。
张匙仰天无奈道"白苏你也太不把我当外人了吧。"
白苏毫不在意地讲手一伸"烤串呢?"
张匙无奈地递了上去,挖苦道"你也就吃的时候想着我!"
白苏腾出吃了烤串油漉漉的手擦了擦说"给你折了腿不能动弹痛苦难言的好友倒杯水来。"张匙一个脑崩儿就要弹过去,白苏一脸委屈地瘪嘴道"你看我腿疼得嘴都疼肿了。"张匙一个没忍住笑出来"那是我特地让人家往烤串上加了双份的辣椒!"
待白苏吃饱喝足,两人照旧天上地下的侃着最近京都的八卦,谁家的作派真是看不宫哪边的世家又联了姻,明明都是两人毫无感情经验的人对旁人的事情倒是透彻清楚谈得头头是道。
张匙说起有人传杨侍郎家对自家姑娘对唐子墨穷追不舍的行径愈发不满,先前想着撮合被唐将军一句子墨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儿女的事随他们去吧给挡了回来,杨侍郎自觉损了面子奈何唐将军几代大将功勋赫赫,如今圣宠正眷,本想撮合了也好有个靠山,如今也只能憋屈而归,奈何家里的丫头不懂事还白白出去丢人,前几日被人玩笑了几句,大怒,回去一巴掌打得杨肿了半张脸,最近杨似乎收敛了许多。
张匙当做笑话讲给白苏取乐,她却笑不出来。心里倒是有点难受,甚是生了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哪个姑娘肯不要面皮追在人家后头,哪个姑娘不惧流言,她知道她的动心真情,旁人不懂,她却羡慕她的勇气,又偏偏没有追随的力气。
她害怕真心被践踏,她甚至不敢直言,她想靠着药物捆绑他的意志得到她们望而不记的情爱。
唐子墨自那日之后并不曾来看她,倒是让人送过两盅大枣鸽汤来,鸽子炖的软烂透熟,似乎连骨头都是酥的,肉质却又是异常的紧密,里头还佐了龙眼干同枸杞,肉枣,树菇,党参,真是大补的好东西,味道也好,只是不知是哪家名店的手艺。她想着唐子墨也许到底是花了些心思的,可她也晓得若真是有心,怕便不会是除了两盅汤来连人都见不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