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果真的这么说?”朱宜修的声音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她亲口告诉奴婢的,千真万确。”剪秋答道。
“先把她稳住,本宫还用得着她。”缓缓吁出一口气,朱宜修沉声道,“钦天监正使是本宫的人。你去告诉他,到了该为本宫出力的时候了。”
“遵命。”
予涛逐渐康复,脸上连疤痕也没有留下,依然是白白净净的。玄凌很高兴,重赏了沈太医。而照顾予涛的甄玉姚正站在昭阳殿上——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甄玉姚不卑不亢,恰似一株饱经风雨却依然的百合。
朱宜修看了她半晌,缓缓道,“甄府土崩瓦解,难为你受了不少罪吧?”
“奴婢不敢。原是家父有罪,朝廷按律法制裁,奴婢虽为其女,却也明白‘公私分明’四字的意思。”甄玉姚坦然回答,脸上并无半分伪作矫饰。
“从来子女眼中无父母的不是,你能这样想倒是难得。”朱宜修的目光牢牢锁住眼前的少女,不漏失她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
“皇后娘娘说的极是。子女眼中父母是天地,孝为还恩。但是并非盲目了双眼。子女虽孝却仍应分辨是非,父母之错,也应存在心中,不说不等于糊涂。家父私纳罪臣之女,奴婢身为女儿也该为父赎罪。何况皇后娘娘心地宽厚,有恩于奴婢,奴婢理当报答。”甄玉姚的声音并不好听,连日劳累,显得有些嘶哑。
朱宜修见甄玉姚敛眉垂眸,恭顺至极的模样,不禁试想若对方知道是她掀了甄家的老底,还会不会如此感恩了。也罢,甄家总算有个明白人,她也不想赶尽杀绝,留条后路总是好的。遂道,“本宫一贯是有功则赏,有过必罚。你精心照顾四皇子康复,本宫也不想叫你白辛苦。你想要什么赏赐只管说。”
“照顾四皇子是奴婢应尽的本分,不敢求赏。”甄玉姚一福,“奴婢只愿意伺候娘娘身边。”
朱宜修挑起嘴角轻笑,端起手中的茶杯轻轻喝起茶来,抿了几口道,“哦?本宫还以为你会想替你家人求情呢。”
“家父咎由自取,奴婢没什么可替他辩驳的。至于奴婢的姐妹……木已成舟。”甄玉姚顿了顿道,“奴婢不敢求皇后娘娘罔顾朝廷律例。”
“那你不为你自己求个恩典吗?”朱宜修道,“从云端堕至泥沼,以你过去的出身是可惜了……”
“昨日种种早在甄家覆灭时一同消散了,奴婢只有一件事望娘娘恩准。”甄玉姚跪地道。
“你说。”
甄玉姚眼中闪烁出泪光,道,“家母逝去已有一年,奴婢恳请娘娘恩准给她一副薄棺栖身,不致曝尸荒野。”
“好,本宫答应你。但她乃是罪臣妻室,本宫不能叫她还籍,只能命人将她收敛埋葬。”朱宜修颔首道,甄云氏有女如此也可瞑目了。
“娘娘能允准此求已叫奴婢感激涕零,不敢再奢求其他。”甄玉姚俯身在地,咣咣磕头。
“你以后就去四值库当差,不必再做那些辛苦的活计了。”朱宜修是不放心甄玉姚长留予涛身边的,日久难保不生出些变故来,还是把她调走为上。
“母后,儿臣参见母后。”予沣被太后送回昭阳殿,一进来就直奔朱宜修的寝殿。
“沣儿,快叫母后看看。”朱宜修惊喜不已。原来还想着要亲自去颐宁宫接予沣,没想到太后这次倒是通情达理主动把孩子送回来了。
法师忙重新点了递给朱宜修,后者对玄凌道,“皇上,意外而已,不碍的,别耽误了祈雨的时辰。”
玄凌表情稍霁,两人重新拜祷,谁知香竟然又折断了。
接连两次折断乃是不祥之兆,朱宜修惶惑不安,道,“这……如何是好?”玄凌见状,怒气陡生,喝道,“钦天监何在?”
钦天监正使急忙赶来,道,“微臣参见皇上。”
“你说!你选定的日子为何会有这样不祥的事情发生!”玄凌沉着阴郁的脸庞,时值旱灾又逢上天示警,传扬出去与他的江山不利。
钦天监正使战战兢兢道,“回皇上,微臣是测过星象,占卜多时才确定今日为祈雨的上吉日,还请容微臣即刻查明后回奏圣上。”
“好,你立刻去!朕等着说法。”玄凌蹙眉道。
通明殿内一时陷入了微妙的沉寂中,即便是华妃也不会在此时出声触霉头。但诸妃看向朱宜修的眼神中多了些异样,有担忧,也有幸灾乐祸。
外头忽然传来嘈杂之声,玄凌不耐道,“李长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顷刻,李长回来道,“启禀皇上,寿祺宫走水了。”
“啊……”一声轻呼,正是寿祺宫主位悫妃汤静言,她听到自己宫里出了事,顿时有些慌乱。
上香不顺,又逢失火。玄凌心情可算是糟透了,不免有些责怪朱宜修的提议。若是去天坛,或许不会接连出事。冷冰冰的瞥了大呼小叫的悫妃一眼,问道,“找到走水的原因了么?”
李长恭敬禀道,“幸而扑救及时,火势不大,只殃及了偏殿。据救火的宫人禀报原因尚不清楚,只知道是由附近的草木引燃,底下人已经在打扫了。”
这时,钦天监正使进殿回奏道,“启禀皇上,微臣经过细细查看发觉有人为篡改天象之势。”
“人为篡改?此话何意?”玄凌似有不信道。
正使道,“微臣刚才占卦卜算,发觉坤卦忽然大凶,坤卦上六爻辞: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坤宅顺也,坤静,坤以藏之。厚德载物,附丽于阳而孕育万物,故坤为万物之母。皇后乃国母,此卦不祥则娘娘的运势也急转直下所以会出现刚才的变故。”
玄凌听后,沉吟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回皇上,所谓邪不压正,擅自篡改天象必然会招致天象反噬,上天也会变化星象运数以保乾坤无虞。”正使侃侃道,“按微臣的卦象,此人用旁门左道压制坤卦时日匪浅,幸而坤卦有乾卦护持不致重创,否则恐祸及宗庙。”
“你能否测出那人所在?”玄凌听了正使的话,眼中闪过一道强烈的光焰。分明是有人在宫中行厌胜之术,魇镇皇后。传说巫蛊可以让所恨的人死于非命,昔年汉宫的“巫蛊之祸”牵连者达数十万人,如今竟然有人在大周后宫内故伎重演。
“微臣不敢说。”正使低头道。
“朕恕你无罪。”玄凌催促道。
正使思忖着道,“早则今日,迟则明日,施术之人必会遭到上天惩戒,祸及自身。上天示警,往往会以雷殛祝融等方式向世人表明,皇上且看今明两日宫中哪处无故失火或者遭到雷殛便是了。”
此言一出,汤静言顿时面如白纸,毫无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