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冬归来复命,朱宜修听她说到孟家人的反应,不禁感叹,“母亲当年若肯听外祖父的,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了……”
重新和孟家牵上犀只能说是朱宜修刚刚培植了一颗小树苗罢了,并未对她的宫廷生涯造成任何改变。她还是那个端庄娴雅的娴贵妃,皇后的好妹妹,皇长子予沣的生母。
柔则与玄凌感情甚笃,一时宠冠六宫,皇帝几乎夜夜宿在甘泉宫,其他的妃子们独守空房,暗自抱怨皇后太过狐媚,竟不知身为后宫之主,理应时时劝皇帝雨露均沾才是。当然,大家也就只在背地里过过嘴瘾,每日早晨还是满脸微笑的去给皇后请安,谁也不会傻到这时候给皇后难堪。相比后来华妃入宫,这时的后宫可谓风平浪静,叫朱宜修惬意不少。
这日她打发绘春去请端妃过来品茗,绘春去后回来禀告道,“娘娘,端妃娘娘旧疾犯了,正躺在呢,怕是来不了了。”
朱宜修有些意外,这端妃的身体还真是不怎么灵光。前世被华妃灌红花绝了育,太医院又敷衍了事才闹得整个人病歪歪,这会子没人敢冷待她,她却还有反复之症,当真是天意,遂起身道,“剪秋,随本宫一起去披香殿。”
端妃的披香殿距离昭阳殿有段距离,途中需得经过宓秀宫,这时候的宓秀宫里不过住着几个不得宠的美人小仪,远不如前世华妃布置的那般张扬奢华,但仍叫朱宜修眉头拧了一下,步子加快。
离宓秀宫不远的千鲤池,因天气渐寒,里头鱼群大半时候都沉在水底,来喂鱼赏景的人便渐渐稀少,只有两个小太监在扫落叶。忽然听得一阵吵嚷,剪秋不满道,“宓秀宫眼下暂无主位,哪个小主竟这般不懂规矩。”
“过去看看。”朱宜修发话。
只听到一把陌生的清脆女声在分辨,“容华明鉴,刚才奴婢是被彩玉撞了一下才松手翻了茶,弄湿了容华的裙子,并非存心冒犯的。”
苗氏道,“犯错就是犯错,还敢诡辩,悫嫔,你就是这么管教奴才的么?”
“娘娘,咱们要过去吗?”剪秋问朱宜修的意思,后者,示意诸人皆放轻脚步。
悫嫔一向是个胆小本分的,诺诺道,“还请姐姐不要和翠果一般见识,妹妹在此向姐姐赔罪。”
苗氏的语气越发尖刻,道,“本宫才不会和个奴婢一边见识,平白失了身份,倒是悫嫔你,理应叫我一声容华才是,什么姐姐妹妹的,一点规矩都不懂。”
“……是嫔妾管教下人无方,还请容华恕罪。”朱宜修即便未亲眼所见也能想象出悫嫔含羞带愤的表情。
翠果不愿让主子难堪,跪下道,“是奴婢笨手笨脚,不关我家小主的事,还请容华饶恕。”
苗氏得寸进超道,“既如此,我便代悫嫔好好管教你这个贱婢,好叫她学着点御下之道。”
刚扬起手,就听得后面一声咳嗽,苗氏吓了一跳,众人皆向朱宜修行礼,“娴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朱宜修漫不经心的抬抬手,道,“苗妹妹这是在做什么?”
苗氏得意洋洋道,“悫嫔的侍婢故意弄湿了臣妾的裙子,臣妾正要教训她尊重主子。”
进了内殿,端妃穿着单薄的寝衣,朱宜修见她要起身相迎,忙阻止道,“姐姐快躺下,又没有外人这种虚礼不行也罢。”
端妃靠在床头,道,“我这是老毛病了,难为你还专程跑一趟。”说着,咳嗽了两声。
朱宜修问道,“怎么吃了药姐姐还是这样面色苍白?”
“回娴贵妃,我们娘娘一直按原先张太医方子配的那些药,吃了也就暂时压着,病却一直没好。”
“多嘴。”端妃轻斥吉祥,对朱宜修笑道,“往日我太纵着她了,叫妹妹看笑话。”
“姐姐何出此言,吉祥也守心姐姐的身体,这样的好丫头真真是难得的。”朱宜修又道,“张太医在太医院待久了,难免沾染了那套‘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习气,端姐姐的身体如何耗得起。”转头吩咐道,“去传文太医来。”
剪秋赶着去太医院了,端妃有些赧然,道,“让妹妹费心了。”
朱宜修笑说,“姐姐客气了,文太医是前太医院院丞的徒弟,常来给我平安脉,医术倒还过得去,顶要紧的是为人老实,不像那些个资历老的惯常模棱两可。”
“妹妹说的是,最怕的就是庸医误病……”端妃闻言颔首。
不过半柱香时间,剪秋就带着人来了,文世清先向朱宜修和端妃两人行礼,朱宜修道,“无须多礼,你且用心给端妃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文世清小心的探了脉息,眉头微拧又松开,起身回复道,“端妃娘娘的哮喘按张太医的方子是对症的,只是偏重温和,体内产生了抗药性,再吃也就不灵了。微臣会另开一副方子给娘娘中和一下药性,平时娘娘可多吃些白果、百合之类健脾祛痰的东西,切忌食海腥油腻,以免助火生痰。”
“有劳太医。”朱宜修发话,剪秋顺势塞了个荷包过去,端妃也命吉祥赏了一锭金子,命人送文世清出去开方煎药。
“多谢妹妹了,否则我这病不知该拖到哪日。”端妃拍拍朱宜修的手。
“姐姐见外了,举手之劳而已。姐姐往日那么疼爱沣儿,亲手做了那些衣衫给他,妹妹我心中也感激呢。”提起儿子,朱宜修的眼光中也多了几分母性温情。
“沣儿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妹妹有福啊。”端妃无子,一直深以为憾。
“改日等姐姐病好了,我抱他过来,他也想姐姐呢,成天搂着你送的布老虎不撒手。”
端妃听得此话,也露出笑意。
朱宜修回到昭阳殿,对剪秋道,“你说过文太医有一个儿子,可是名叫实初?”
剪秋微微吃惊,“正是,娘娘怎么知道?”
看来她猜的没错,果然是温实初的父亲,朱宜修细细想了,前世因纯元之死,玄凌几乎把太医院一扫而空,大约就是那时起文家就改姓温了。想到温实初是甄嬛的死党,替甄嬛做了不少事,还和惠妃私通,朱宜修多次想找理由把文家灭了。不过转而一想,与其杀之,倒不如收归己用,削去甄嬛的臂膀,等日后找到机会,连同甄家一锅端了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