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章 小白兔和老狐狸 文 / 戴小樓
沒了女人，乖官和大頭狼吞虎咽，吃了個飽，外頭顏家的僕人進來小心翼翼把殘羹碗盤收拾掉，也不敢多說話，只是，私底下恐怕就要嚼一嚼舌頭根子了。
吃完飯，乖官休息了一會兒，準備再寫一點，大頭給少爺鋪上紙張，磨得墨汁濃濃的，看少爺咬著筆桿冥思苦想，就悄悄地退出船艙，轉身進了鄭老爹和單赤霞所住的船艙。
他老爹單赤霞坐在船艙一腳打坐吐納，說起來，這大概就是東方武學體系和西方武學體系的不同之處。譬如現今西方最強大的國家西班牙，菲利普二世和其妻子血腥瑪麗統治下的西班牙異常強大，劍客無數，西班牙劍客們磨煉錘煉技巧，尤擅雙手刺劍，一般都以雇佣兵為職業，在西班牙征服殖民地的各種戰爭中殺人無數，但歐洲劍客基本上年紀老大後就迅速走下坡路，要麼在窮困潦倒中老死要麼死于年輕劍客之手成為對方丹腳石。
而東方武術體系更注重精神層面的磨煉，即便是單赤霞這種東方頂尖兒的高手，平時也不會刻意去磨煉身體，而是注重吐納呼吸，東方劍客基本能保持巔峰狀態或者緩慢下滑狀態直到老死，這也是後世武俠小說里面有兩甲子功力的高手一定勝過一甲子功力的源頭所在，年紀越大，殺人技巧越厲害，進而衍生出天人化生的哲學體系，武術在這里就會很奇怪的拐彎，從殺人變成活人，轉而追求形而上學，要麼從佛，要麼從道，要麼釋道儒三教同修，完全往宗教方向偏轉。
即便再過五百年，吐納術也是判斷一種格斗技巧是否古老的標準，有吐納術的肯定逝老流傳，而沒有吐納術的，則是現代體育競技。
鄭老爹也是和單赤霞學過吐納術的，事實上這些年鄭老爹能熬過來多少有修習吐納術的緣故在里頭。
單赤霞微微睜開眼楮，看著自己的兒子，道︰“怎麼，有事？”
“老爺，爹。”大頭把顏家的事情說了一遍，躺在榻上的鄭側過身子，猶豫了下，對單赤霞道︰“赤霞，你怎麼看？”
“我也覺得這顏家看起來家大業大的，若真是有那個意思，日後少爺怕免不了受那邊的氣，不過……少爺過了年就十四了，還是讓少爺自己拿主意罷！我看少爺的主意都很正。”單赤霞緩緩說。
鄭老爹輕咳了兩聲，嘆了口氣，就對大頭說︰“乖兒啊！以後不要去頂撞人家顏家，不管怎麼說……”大頭不待他說完，就使勁兒一點頭，“老爺，俺明白了。”
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鄭老爹道︰“大頭，我知道你是個聰明孩子，我呢自然是指望乖官能找一個門當戶對溫柔嫻淑的女孩子，不過，看情形，乖官還是要再等兩年。”
“少爺眼下有一飛沖天之勢，說不準，十六七歲中舉人，二十出頭中進士，到時候，即便閣老家的女兒，咱們鄭家也有資格去問一問了，這顏家，咱們先就裝著不知道罷！”單赤霞到底老江湖，深知顏家估計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商賈嘛！看見有好東西花低價錢買下來，這個很正常，不過，自家少爺再過兩年，商賈人家的也就看不上了。
鄭老爹聞言，覺得這話是正理兒，自從乖官進學，他心氣兒愈發脯說起來，畫扇的事情鄭老爹有一定責任的，把人家買回去原本當童養媳對待的，突然變成了妾，妻和妾，相當于鳳凰和母雞，這個差距就大了，能平衡才怪了。
單赤霞一直覺得鄭家一一少爺都是那種不飛則已一飛沖天的，眼下少爺雖然才十三歲，可已經坐實了名士的名頭了，如今南下江南，慢慢寫點詩詞唱本，在這文風鼎盛文人薈萃的江南養一養望，過幾年，考個舉人，再過幾年，中個進士，到時候不論是進翰林院還是放一任外官，鄭家就可算官宦人家了，顏家麼，雖然漂亮但對少爺來說年紀大了些，而且看她模樣，不像是太好說話的，鄭家三代單傳，若是進來一個不準納妾的妻……
單赤霞想到這個，就微微，他老于世故，走慣江湖，自信看人還是有幾分準的，那顏家他遠遠看過幾眼，雖然漂亮，但雙眉直貫發鬢，定然脾氣傲嬌。
“小倩啊！”他干咳了兩聲，用語重心長的口吻對小丫鬟說道︰“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服侍的可還記得麼？”
小倩眨巴眨巴大眼楮，道︰“記得，小倩六歲的時候，爹爹生病去了，有一回我躲在園子里頭一角哭，被看見了，看我可憐，就把我要到房里頭伺候，從那時候一直跟著。”
“平日對你可好？”
小倩使勁點頭。
“那，如果老爺我把你送給鄭家小相公，你會……”拽著胡子，在腦子里面斟酌了一下，用了個比較平和的說法，“你會如何做呢？”
小倩愣住了，把我？送給鄭家少爺？
顏船主如同一頭狡猾的狐狸一般看著小丫鱖小倩到底是讀過書的，但又沒有像顏那樣讀成痴呆文婦，又見過點世面，連青藤先生徐文長這等天下首屈一指的大名士都見過，加之年輕腦子轉起來靈活好使，想了想，頓時就明白了，一時間，心底居然有雀躍之感。
不過，小丫鬟也不傻，一臉高興跳起來讓老爺怎麼想？
所以，她訥訥道︰“老爺，您，您是覺得小倩沒服侍好麼？”
有點失望，哎呀，沒回答到點子上啊！不過，能這麼回答，也算得忠心，就和悅說道︰“老爺我的意思是，把你送給鄭家少爺，你在那邊伺候，會不會想著啊！”
小倩使勁點頭，垂螺雙翠發髻上下搖動，一股子嬌憨可愛，“小倩從六歲開始就沒跟分開過，老爺，別把我送給別人好不好，我會好好服侍一輩子的。”
這話呢！是典型的家生子口吻，顏船主也是老狐狸一頭，可惜，他不明白，所謂有了情郎忘了爹娘，何況他只是老爺，有時候，小白兔也會戲耍老狐狸的。
老狐狸笑眯眯摸著胡子，“小倩啊！你也可以用別的法子，就可以永遠不跟分開了。”
小倩眼楮一亮，果然，每個女人天生就是奧斯卡影後，“老爺是說，我到了鄭家，不停念叨的好，要是鄭少爺娶了，我就可以永遠不跟分開了，對麼！”
PS:2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