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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忠孝王 谢罪叩师尊 元成宗 游园戏宰辅(5) 文 / 萧竹老人

    此时驾工从船坞中撑出三只画舫,泊在渡口。成宗带着明堂下马,上了第一只画舫。清澈的御沟水注入池中,变得碧绿澄澈,原来是两岸绿树浓阴,倒影投在池上,把水染得绿了。微风起处,吹皱了一池春水,泛起涟漪,有如一块大无边际的碧琉璃嵌在楼台亭阁之间映着日光,流光泛彩。

    一声起驾!驾工们荡起桨,小舟轻快地向前滑行。这画舫极是精致华丽,四周都是雕窗槅扇。成宗吩咐把槅扇全开,叫人摆下棋枰,安排酒果,与明堂对面坐了,一面弈棋赌酒,随意浏览沿湖两岸景物。画舫两旁伸出一排木桨,轻轻划动,船只保持平稳,不快不慢缓缓前行。天光云影,碧水轻舟,别饶佳趣。本来是提心吊胆,步步设防的郦君玉,也觉得襟怀一爽,暂忘荣辱。

    成宗暗中窥视,见明堂兴致渐脯心中欢喜不尽,暗忖:“只要留住他,俄延至晚,便可于中取事了。”这半天他得近芳泽,已是叙意畅,尽扫这些时的相思之苦,巴不得就这样和明堂流连对弈,任那船儿划到天河银汉中去,相聚到地老天荒才好。

    君臣两人,一局连着一局,互有胜败。看看日影西斜,黄昏将近,侍从禀报:“船至芙蓉堤。”

    成宗吩咐停舟上岸。明堂惊觉天时已晚,辞驾回阁。成宗哪里肯放,一把拉着他袍袖道:“先生快别说那去字。朕此时游兴正浓,你岂能煞风景,阻朕清兴。今晨上林苑守吏报道天香馆牡丹盛开,朕带你赏牡丹去。要知道花开能有几日红,错过节令,便只有再等来年,却不叫人扫兴!”回头叫人:“快扶先生上马。”

    明堂为难道:“蒙皇上恩旨,召臣陪侍宸游,得以畅玩上林j□j。今已暮色苍茫,宿鸟归林,臣下侍君,卜昼不卜夜,微臣理应告退。岂可久留禁苑,有失为臣之道。”

    成宗哈哈笑道:“先生好会掉书袋儿!咱们蒙古人纵横大漠,席天幕地,打起仗来争时夺刻,常是连夜连晚赶路行军。若要这么卜昼卜夜的闹酸文,贻误了战机还打得赢么?连一世之雄曹孟德也要说‘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你看那轮满月已升起来了,难得今日十六正是月圆之夜,错过今晚,就只有明年才能再有月下赏天香的机会啦。先生别拘执迂腐,坏人雅兴,委屈牡丹了,快上马罢。”说着一跃上了铁脚骅骝,含笑望着明堂,等他上马。

    那些鬼灵精儿小太监,拥着明堂扶的扶,搀的搀,把他撮上马去。照月驹迈开碎步,紧跟枣骝马驰向天香馆。明堂虽然无奈,却也有几分被那月下赏牡丹的清趣引动,也就不再坚执。暗想当着这一大批执事宫监,料来皇上也会顾些体面,不会太过出格。乐得偷闲散诞,赏赏这国色天香也罢。

    一行人绕荷堤,穿j□j,过了藕云轩,便望见天香馆了。这天香馆飞檐高楼,建筑在牡丹丛中,周围两千多株牡丹,五色俱备,多是稀有的名贵品种。姚黄魏紫,玉版葛巾,多态多姿。沿j□j矗立两行灯柱,高悬琉璃宫灯,温柔朦胧的光晕和圆月清辉似已融为一体。漫天星斗在黝蓝天幕上灼灼闪亮,灯月交辉下,那牡丹也似乎分外精神,一朵朵迎风怒放,斗艳争妍。明堂不禁叹为观止。

    成宗笑道:“马上观花,难以及远。咱们且登楼一眺如何?”

    内侍笼住马匹,君臣下马进馆,拾级登楼。把四面雕窗尽开,随意倚栏观赏。明堂有意离得成宗远些,拣了个窗口独自临眺。牡丹是有名的富贵花,以富丽秾艳美冠群芳。明堂常以此花太过奔放,缺乏雅韵为憾。此时看这月下牡丹,较之白昼倒多了三分宁静淡定,两分梦幻朦胧,恰正补偿了白昼观花的不足,别有一番韵味。明堂不由看得痴了。

    忽然耳边有人说道:“登高望远,一览无余,可是别有一番情趣么?”正是成宗声音。

    明堂一惊回头,正和成宗面面相对。也不知是几时这皇帝竟悄悄站到他身后了。明堂慌忙闪开两步,躬身谢罪道:“天香国色,令人如醉如痴,竟尔忘形失仪,冒渎陛下,还求恕罪。”

    成宗哈哈笑道:“是朕自己到你身旁站立,怎能罪你。此处并非金殿之上,奏对之时,何须拘拘于君臣之礼。况朕与先生少年君臣,谊若知己,朕早把先生看作朋友,平等论交,先生也不须对朕如此生分呀。”

    明堂满面惶恐,倒身下拜:“不敢,量微臣纵有天胆,也不敢僭越。”

    明堂悚然一凛,酒意顿消,肃容对道:“臣记忆犹新。那日有人利用忠孝王上本之机,意欲兴风作浪。若非皇上一力护持,臣当时实有性命之忧!皇恩深重,臣惟有鞠躬尽瘁,肝脑涂地以报陛下。”

    成宗借酒盖脸,乜斜醉眼道:“你知道就好。其实也难怪忠孝王想入非非,把你认作原配。就恃人和你相对之时,也往往情不自禁。只为先生丰标委实超群脱俗,有你在座,这牡丹也大大逊色,哪里还当得起这倾城第一花的美誉呢。先生乃朕之至爱,朕自然保护犹恐不及,你又何必言谢哪。”

    明堂听他言语逐渐露骨放肆,忙正色道:“圣明不过皇上。其实二十八日那场拚斗,安西王等对微臣是宾,欲不利于君上社稷才是主。臣当时不得不舍弃一己之私,使出激烈手段,堵住这些人的口,使他们无从出声挑动是非。这都是为君为国,出以公心,实无他意。”这番话说明当日自己因何怒责门生,不留余地。想以此打消成宗的非分之想,驳回他那些市恩买好的话头。

    无如成宗多日相思,又带了两分酒,岂肯就此回头,率性就事论事,深入一步挑逗道:“朕深信先生不是女子,那天的反击,深获我心。非知己君臣何能如此配合默契。人生得一知己可以无憾,朕以知己视卿,卿亦能以知己待朕么?”

    明堂一张脸板得严丝无缝:“君臣有尊卑之别,臣不敢僭妄无礼。”

    成宗大笑:“如此迂执道学之言,不应出于爱卿之口!今天朕偕先生畅游禁苑,只觉逸情悦志,胜于内宫歌舞宴乐厮混多矣。如此良宵,兴犹未尽。咱们君臣就同宿天香馆,联床夜话,纵论天下大事,筹划国策民猷如何?”不待明堂答话,便即传旨:“行走太监速往槐厅传谕,朕已留下郦相,住宿天香馆,不用守候。谕宫门监立刻关闭禁门。”两个太监趋步上前,答应一声,便待出去传旨。

    明堂大急,厉声喝道:“内官留步。”俯伏奏道:“臣郦君玉谨奏陛下。臣本荆襄寒士,蒙圣恩钦赐三元及第,又复破格擢升,得掌台阁枢要。陛下以国士待臣,臣亦誓以国士报陛下。君尊臣敬,于兹数载。今春臣以一念之仁,戏认孟太君为母,由此招来邪谣,疑臣女子乔装。虽咎由自取,也源于青年拜相,易遭疑忌。二十八日才有金殿对质,皇上当众辟谣,澄清视听之举,令中外疑念方消。陛下岂可留臣宿于内苑,再惹是非訾议。况微臣年少,皇上正值青春,若同宿联榻,朝臣纵不疑臣是女子,也必以臣为凭狐媚得官,累及皇上盛德清誉,臣亦无颜立于班首。瓜田李下,应逼猜嫌,臣不敢奉敕留苑。请皇上收回成命,放臣回内阁去罢。”

    成宗见他认起真来,倒是无言可对,忙强自辩道:“先生太也多虑。汉光武与严子陵君臣同榻共议天下大事,至今传为美谈,乃君臣知心的范例。咱们也是知己君臣,又为何不能联床夜话呢?”

    明堂抬起头来,注视成宗,凛然道:“皇上,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岂可一概而论。当光武之世,可曾有人疑心严子陵是女子?可曾有人在金殿指认严子陵为妻?可曾有人妄图借攻讦子陵,进而觊觎大宝?若皇上留其他大臣宿于禁苑,臣不敢谏阻。唯独臣身处嫌疑之地,决不能奉旨留宿。”

    成宗双眉一扬:“先生放心。谁敢大胆胡唚,信口雌黄,朕立斩不饶!”

    明堂道:“皇上失言。物必先腐,而后生虫。持身不正,何以服人。杀人岂能服众!”

    成宗忍了这半天,不仅恼羞成怒,拍案道:“你真要抗旨?”

    明堂退后两步,站到楼柱之旁:“士可杀,不可辱。臣宁作诤臣,触君之怒而死,决不逢迎谄媚,有亏守,苟且偷生!”一手揭下相貂,把头向柱上拟了一拟。

    成宗慑于他纳凛然难犯的正气,生恐逼出血溅画楼惨剧,再也不敢强留,忙叫道:“朕依丞相便是,何必生嗔。”叫人把相貂替他戴好,命:“童安、戴喜,撤下金莲宝烛,送保和学士回内阁去。”

    明堂这才领旨谢恩,上马回阁。

    成宗一团高兴,立时瓦解冰消,暗道:“原来他那日发作门生,不留余地,是为形势所迫,不得不已。朕倒错用了心。但是他为保社稷平安,已经把改装的后路堵死堵绝了,总不能真个男装一世罢。除了朕这等地位、权势的人,谁敢娶他,等闲之辈他也看不上眼哪!朕还是有三分希望的。”思来想去,只觉这人秉性刚烈,和一般女子迥然不同,他若不愿,谁也无法迫他就范。那‘力强者胜,谁敢不从’这一套,只能逼死了他,却不能令他甘服,这是万万行不通的。要令他倾心,实在是件大大难事。看来还须多下些水磨功夫,让他把心思慢慢转向朕才是办法。闷了一会,回御书房安歇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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