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月听着沈氏絮絮叨叨着焦俊磊“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面上越来越惨白。沈氏在唠叨的时候,她的脑海里非常配合地浮现出黑暗中十八摸样样精通的焦俊磊!他的十八摸技艺估计赶得上韦小宝了!她见沈氏说得兴高采烈,心中不免嘀咕:沈氏这样精明的人,为什么没有发现焦俊磊的另一面呢?
秦明月肚子里发出“咕咕咕”的声音,适时地打断了自娱自乐、自说自话的沈氏。沈氏这才好笑地转过头,对桑榆说道:“月丫头想必是肚子饿坏了,桑榆,给端上鸡丝小米粥吧,这可是月丫头最喜欢吃的。”
说罢,她又转回头来,眼中满是宠溺,“月丫头,你饿了,怎不跟娘说声呢。”待话出了口,她突然想起明月如今口不能言,心下难掩神伤。
桑榆端上了一个朱红的托盘,托盘里放着两碗温热的鸡丝小米粥和几样小菜。只见淡淡黄色的鸡丝小米粥,盛在通透的青玉碗中,黄绿交相辉映,顿时激起饿了三天三夜的食欲,明月朝沈氏灿然一笑,端起青玉碗,开始狼吞虎咽起来,整整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
沈氏顿时被她那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逗乐了,悬着的一颗心倒也放了下来。沈氏这从桑榆手中接过一碗温热的鸡丝小米粥,慢条斯理地吃起来。桌上的三样小菜,一碟是瓷碟子装的春笋,一碟是干丝清炒牛肉脯,还有一碟是麻油凉拌熏肉丝。母女俩你一口,我一口地,气氛相当地融洽。
人是铁饭是钢,这句俗语果然是真理。一碗温热可口的鸡丝小米粥下肚后,秦明月顿感身子有了力量。她拿着空碗,朝沈氏比划,再来一碗!桑榆笑容甜美地给她添上一碗后,和沈氏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皆有了轻松之感。
母女俩用餐完毕,桑榆带着两个小丫鬟小荷和小莲拾掇好桌子。桑榆顺手取走了桌上青瓷花瓶里枯萎的乌桑花,转身回屋时,她将新采摘的乌桑花儿插入瓷瓶。明月闻得一阵若有若无的花香在屋子里蔓延开来。
沈氏却冷不防地打了一个喷嚏,咳嗽了数声,正要嘱咐明月去歇息,赵妈妈进得屋来,觑着沈氏的神色小心地禀报:“太太,柳姨娘总算回来了。”沈氏“嗯”了一声。赵妈妈这才出去引了柳姨娘进屋。
秦明月抬头朝着门口望去。只见一柔弱貌美的女子袅袅娜娜走进屋来。她身穿一件半新天青色绣海棠花地缎面小袄,头上簪了一支镶蜜蜡水滴状赤金钗,年约三十出头,生的眉飞目细,细细看着眉目和秦明媚有七八分的相似。
只是秦明媚,妩媚娇美。柳姨娘,柔弱秀丽。
柳姨娘垂首敛眉向沈氏请安。沈氏寒暄几句后,让她在红木雕花八仙桌旁的小锦杌子上坐下。柳姨娘端坐好后,回头对伺候再侧的丫鬟说道:“桑如,快快把滴水莲端上来。”
桑如闻言,将小心翼翼地捧在怀中的滴水莲摆放到桌面上。
“芳芸谢过太太对我娘的关心。我娘常年辛劳,累得一身毛病,如今年纪渐长,身子骨就越来越弱。打从去年我爹去世,我娘的身子就越发越不好了。此次回娘家,大夫说要提前做后事的准备了。”说完这番话,柳姨娘柔美苍白的脸上,泪水涟涟,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秦明月暗暗观察着沈氏和柳姨娘。沈氏身上有股与生俱来的贵气,还有常年做当家主母的威严。可却正因为这两点气质,把她原本秀丽多姿的容貌给生生地冲淡许多。更直观的说法就是,沈氏身上有着赵雅芝塑造的白娘子的柔美秀丽,却同时又存在撒切尔夫人“铁娘子”的刚硬之气。
而柳姨娘,容貌娇美,温柔可人。更有甚宅她比沈氏至少年轻了十几岁,哎,哪个男子不喜欢年轻美貌温柔的女子呢?估计这大老婆和小老婆并非像表面上这么姐姐妹妹地和平共处吧。
“哎,你娘这辈子的确不容易!赵妈妈,你备个一千两银子送到柳姨娘院里去。芳芸,如若老人家挽留不住了,就让她穿好吃好走好吧!”沈氏叹了口气。柳姨娘的娘,邱妈妈,曾是沈氏的乳娘。这邱妈妈对她有哺育之恩,沈氏对于乳娘邱妈妈有种特殊的感情。
沈氏是京城沈家最小的女儿。沈氏的娘亲卓氏生她的时候,年龄已经四十开外,最小的这个女儿生得极不容易,一度难产。后经宫中派来的御医们全力以赴,才保住了母女平安。而卓氏产后身子极度虚弱,水不足以喂养孩子。然而,沈家选乳娘的标准极脯不仅要样貌清秀,还要身家清白,而且要识文断字。
然而,沈家把偌大京城找遍了,却鲜有达到沈家要求的人。就在小沈氏饿得奄奄一息时,沈家托人从京城近郊寻到了模样端正秀丽,身家青白,识文断字的邱妈妈做了沈氏的乳娘。邱妈妈原本也寿宦人家的庶出,却因家道中落,而不得不依靠做娘而维持生计。
“芳芸代娘亲谢过太太。”柳姨娘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朝沈氏福身致礼,哽咽地道谢。“芳芸先行告退,不打扰太太和月丫头歇息了。”
沈氏看了一眼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秦明月,她的脸蛋儿苍白依旧,一副虚弱无力的模样。沈氏朝柳姨娘挥了挥手,轻声道:“你刚从娘家回来,先下去歇歇吧。我原本也打算去看望看望乳娘,可如今月丫头身体尚未恢复,我放心不下,赶明儿让阿磊陪同你们母女去吧。”柳姨娘诺诺地答应,离开了。
因着东边的屋子尚未收拾妥当,沈氏嘱咐桑榆收拾了下百宝阁后面的侧榻,让秦明月先歇下了。秦明月在鬼门关转过一圈,加之早上和秦明媚的过招,早已经累得筋疲力尽,躺下后没多久,她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只是睡梦里,秦家各大人物纷纷粉墨登场,扰得她的清秋大梦,噩梦连连。睡梦中冷汗淋淋的她,忽然听到屋子里响起了沈氏和秦伯堂两人的争吵声,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沈氏的声音甚是激动,“老爷,妾身当初给你纳妾是不得已之举。如今,定是芳芸和她那不成气候的女儿暗中给月儿下了毒手。”
“芝兰,没有任何真凭实据,此话不可随意说出口呀。”秦伯堂清清淡淡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压抑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