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5 章 文 / 鲜橙
阿麦面现坚毅之色,沉声说道:“不是武安,而是绕过肃阳,偷袭其后的平饶,截断姜成翼的退路!”
徐静心中迅速盘算着,偷袭平饶虽然冒险,但是却总比不知肃阳情形就冒然跳进去的要好。徐静妥协道:“也好,你叫贺言昭带少许兵往西相迎,记得多带旌旗虚张声势。暗中将精锐调往平饶,不管唐绍义那里情况如何,你只一击即走以保实力,切莫恋战。”
阿麦俱都点头应了,说道:“先生就留在青州坐镇吧,以防武安傅悦再有异动。”
徐静横了阿麦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要不你就让人抬着我随着你去!”
阿麦不由笑了,站起身来冲着徐静一揖到底:“阿麦谢先生。”
翌日,张生带着骑兵从甸子梁赶至青州,阿麦又从贺言昭青州守军中抽调了五千精锐出来,亲任了主帅带军趁夜出了青州。刚绕过了武安,豫州那边便传过消息来,石达春因暗通江北军的事情败露,确实是带着家眷部众逃出了豫州。
张生与贺言昭听了心中俱是一松,如此看来倒不像是鞑子设得圈套了。阿麦心中却仍是有着莫名的不安,分兵时还嘱咐贺言昭道:“唐绍义比咱们早了四五日出发,此时怕是已经到了肃阳,不论成败俱都会有消息传出,你此去肃阳,一定要多派斥候打探,切莫中了鞑子的伏击,一旦看到形势不对,无需勉强,也不用顾及石达春及唐绍义等人,先紧着自己跑了即可!”
贺言昭听得心中感动,行礼道:“元帅放心。”
阿麦点了点头,带了林敏慎等亲卫同张生四千骑兵转向西南,想要经南路绕往姜成翼身后,奇袭平饶。因俱都是骑兵,阿麦等人速度极快,又防消息走漏,专派了人截杀鞑子的斥候,这样一来,竟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姜成翼身后的平饶。
夏初平元年正月二十六日,阿麦率骑兵由南绕道至平饶城西南,择山后隐藏。前去打探的斥候回报小城平饶正有鞑子骑、步兵混杂的大军进驻,数量不明,但看样子应该有数万之众。阿麦一直绷紧的嘴角终轻轻地弯了上去,露出些许不屑的笑意来,这果然是陈起布的一个大局,用石达春引唐绍义前来,然后逼得她江北军不得不西出……
只是,陈起想不到,今日她便要从这里破了他这个局!
张生难掩心中的紧张与激动,声音里已是隐隐带着了些颤音,问道:“元帅,咱们要趁夜偷袭吗?”
阿麦嘴揭着淡漠的笑意,道:“不要夜袭,我们要等到明日一早。”
张生微怔,随即便又明白了阿麦的用意。早晨鞑子尚在睡梦中,正处于最疲惫的时候,突然遭遇大规模偷袭,其慌乱可想而知!而自己可以利用早晨天亮明了鞑子情况,选择最合适有效的战术来消灭敌人。
天色已黑,阿麦不想有火光引得鞑子注意,所以便只借着月光在地上粗略地画平饶附近的地形图给张生几名将领,边部署道:“咱们与鞑子兵力悬殊,若是硬拼损韩大,我们迟早要消耗怠尽。不如将鞑子驱向南爆平饶城南便是饶水,河宽水深。今年天气比往年都要暖得早,我已派人去饶水看过,现在河面的冰层极薄,必经不起大队人马的踩踏……”
张生几名将领听得眼中似都能放出光芒来,众人不是没有参加过大的战役,可是却没有一场能够和此次相比,用四千骑兵去攻鞑子几万兵马,竟还要想着全歼鞑子!
这一夜,对于江北军诸将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而平饶的北漠军营之中,士兵们睡得很是香甜,他们万万想不到,这可能会是他们中很多人的最后一个夜晚。
二十七日清晨,天色刚蒙蒙亮,北漠军营中尚还是处于一片静寂之中,江北军的骑兵突然从西而来,兵分两路像两把利刃一般刺入北漠军大营。一路骑兵由阿麦亲帅着只追着北漠的中军大帐而打,另一路则在北漠大营中往回奔驰厮杀,几次切割之后便将北漠军中搅了个天翻地覆。懵了的北漠军无法得到及时有效的组织指挥,像无头苍蝇四处乱撞,此时正中阿麦心计!
阿麦用骑兵驱赶引诱,把北漠军引向南方饶水,在饶水岸边江北军骑兵展开攻击,杀北漠军两万余人。北漠军无奈之下只得撤向饶水南岸,可饶水冰层极薄,人马上去之后很快便踏破了冰面,无数的士兵落水,溺死在冰冷的饶水之中……
平饶之战终成了一面倒的局势,幸得江北军的骑兵兵力单薄,阿麦不敢恋战,在饶水边对北漠军进行剿杀之后便迅速东撤,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战报传回豫州,整个北漠军高层皆被震惊。平饶一战,北漠损失人马达五万之众,其中被江北军击杀者两万余人,还有三万人是被自己人挤落饶水冻溺而死。本是为剿灭江北军而设的伏兵,竟被江北军偷袭,损失大半。
陈起看到战报之后,将自己关在屋中静坐了整整一日,直到天黑时才从内打开了屋门。周志忍等俱在门外等了半日,见陈起开门均都沉默地抬头看向他,周志忍犹豫了一下,方才沉声说道:“元帅,胜败乃是兵家常事。”
陈起淡淡地笑了笑,清俊的脸庞上难掩倦意,说道:“我知,只是此事是我大意了,太过小看了……麦穗。”
“麦穗”这两字他说得极为艰难,说出后却不由自主地自嘲地笑了笑,经过了这许多的事情,他怎么能还以为她还是那个曾经心思单纯的阿麦,他怎么能忘记了她本就是将门虎女,她有朝一日会展翅冲天。
众人都不敢接话,静默了片刻才听有将领问道:“平饶虽败,但唐绍义却落入咱们手中,是杀还是——”
“押回豫州吧,”陈起接道,“此人还有用,暂时杀不得。叫成翼回来吧,江北军此胜之后必会又龟缩回青州,再留无益。”
阿麦与林敏慎二人均是诧异,阿麦不禁问道:“先生此话怎讲?”
徐静答道:“傅悦虽然重要,却比不过唐绍义去,比不过青、冀两州,比不过陈起的野心,所以,你们劫他也无用。陈起必能想出既不得罪傅家,同时又不放唐绍义的法子来!”
这也正是阿麦心中所忧虑的,她看一眼徐静,见他又习惯性地捋着自己的胡子,心头不禁一松,笑着冲徐静一揖到底,说道:“还请先生教我!”
徐静一见阿麦脸上看似诚恳实则奸诈的笑容,先是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这才又继续说道:“上京传来消息,鞑子小皇帝要将公主送到豫州与陈起成亲,那送亲队伍怕是都已经出了上京了,你们去劫那傅悦,还不如去劫这个公主,陈起舍了谁也不会舍了这个公主!而且,陈起不管是要将唐绍义杀了祭旗,还市了泄恨,想也不会是在肃阳,只能是着姜成翼带回豫州。”
徐静的眼睛是那种窄而细的形状,可不知为何,林敏慎却突然有种看到了狐狸眼睛的感觉,怔怔地看了徐静片刻后,才突然击掌叫好道:“妙!徐先生果然妙计!”
一旁的阿麦却垂下眼帘沉默不语。
北漠宁国长公主要送嫁豫州的事情她已在谍报上看到过,当时她只觉得胸口发闷,并无太多别的感受,毕竟陈起早已不是槐树下的那个陈起哥哥,而阿麦也不再是那个把嫁给陈起哥哥当做人生第一要事的傻丫头。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想牵扯到陈起的娶亲之事中去,不管陈起娶的是北漠的公主,还是随便一个别的女人,那都已和她阿麦没有任何关系。而若是去劫公主,那就意味着她不得不再次和陈起面对面……
徐静与林敏慎见阿麦一直没什么表示,不禁都有些诧异,两人互望了一眼,却都没有出声相问。
阿麦抬眼看向徐静,说道:“江北局势一直不稳,鞑子小皇帝既然敢将宁国长公主送到豫州来与陈起成亲,必然会派大军相随护卫,劫她怕是很难。”
徐静既然能出“劫公主”这个主意,心中已是将这些考虑了周全,闻言说道:“若是在路上劫人,那自是不易,可若是等到了豫州,劫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公主,却是比劫持那傅悦要方便行事得多了。而且……”徐静捋着胡子轻笑了笑,说道,“行他人之不敢想,方能得出人意料之利!”
“先生是说利用陈起婚礼之时的混乱?”阿麦问道。
徐静笑而不语,只嘴角含笑看着阿麦。阿麦复又垂下了眼帘,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击着。她这样的神情林敏慎已是看见过几次,看似平淡无比,每每却都是她心中有极难抉择的事情时才会如此模样。林敏慎见此不禁也屏气凝神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阿麦,等着她的决定。
“先生,”阿麦终抬起头来,说道,“若去豫州,我得同去。”
“不行!”徐静立刻变了脸色,反对道,“你是江北军的统帅,怎能以身犯险!豫州你决不能去!”
此话一出,林敏慎脸上的神色便有些古怪,徐静那里也觉察出这话似乎不能这么说,忙又解释道:“你不同于穆白,他武功高强,即便劫人不成也能逃脱,而你连自保也不成,去了反成他的拖累。”
林敏慎脸上似笑非笑的,心中却道这老狐狸分明是怕阿麦去了危险,就想要舍着我一个去!想到这,林敏慎便笑道:“徐先生所言极是。”
徐静干笑了两声。
林敏慎又道:“不过元帅心计百出,足智多谋,不是常人所能比,若是元帅能同去豫州,救出唐将军的胜算便又多了几成!”
徐静气得直冲着林敏慎瞪眼,林敏慎却故作视而不见,只看着阿麦,等着她的答复。
阿麦见此不禁弯了弯嘴角,说道:“若是旁人便也算了,但是陈起,你去了就算能劫到墨主,也未必能逃得出豫州来。”
徐静自然不愿阿麦去豫州,听了正要再劝,外面却有亲兵来禀报说清风寨的息大当家过来了。阿麦微微怔了怔,这才吩咐亲兵将息荣娘带到客厅等候。
息荣娘依旧穿着一身红衣,却是劲装打扮,眉宇微锁,坐在椅上,见阿麦进来立即站起身来迎向阿麦,说道:“寨中已得可靠消息,鞑子正将唐大哥押往豫州,麦元帅何时出兵去救?”
阿麦先坐下了,又伸手示意息荣娘也坐下,这才开口问道:“不知魏教头伤势如何?可严重吗?”魏钧随着唐绍义去救人,虽未被北漠抓住,却也是受了伤回来的。
见阿麦不理会自己的问题,反而问起魏钧来,息荣娘有些奇怪,不过还是耐着性子答道:“他只是受了些皮肉伤,没有大碍。”
阿麦略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问道:“息大当家,唐绍义那日带了寨中多少人去的?回来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