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天饮冰水,滴滴在心头——指的就是我现在的心理状况。
其实我不是没想过以撒和库洛洛这两个人之间存在的血缘关系,只不过既然都没有人提到,我也不关心罢了。毕竟以撒是以撒,可是以撒是库洛洛那个后代的事实,还是令我感到一阵不爽。
不过,他还活着,我真的很高兴。
「那么,跟我回去喝茶么?」零笑笑说。
「我要喝咖啡。」
「拿铁可以么?」
注视了她一会儿,我说:「我要摩卡。」
「没问题。」
跟零回到了泰瑞尔家的地盘,那是中央区的一栋别墅类建筑,虽然在外面来说不算十分豪华,但对流星街而言已经算是很不错的地方了。
元老家的排场就是不一样。不要说摩卡,我要什么蓝山之类也没问题,我甚至看见麻袋装的咖啡豆——哦,看错了,是垃圾袋……流星街出产的垃圾袋,听起来还真是蛮奇怪的。
「家侄喜欢喝咖啡,所以这里有很多品种。」那女人缓缓的解释,声音,很好听,「不过我不是很喜欢,所以他送给我的,我积了很多,如果你喜欢,可以拿一些赚反正我也不喝。」
家侄。这么说,这女人辈分还很高了。
「其实泰瑞尔家的每一代预言宅都不会有很高的寿命。」零微笑着,「那并不是加诸于命运的诅咒。真正的诅咒,是看不见,听不见,不能言。之所以我能够和你玫通,是因为我自己念能力者的关系。」
传说中,地狱有犬,名为谛听,能知天下事。但天下事皆有因果,前因未尽,能知即能为害。以一己为知,乱天下因果,是以为害。故佛祖应世之后,便以大慈悲之心,借以无上佛力,使谛听永不能言。
永不能言。
因为看不见,听不见,不能言,所以强烈地想要去听见看见说话——几乎每一代的预言宅都会有这种性质的能力。
「预言者的寿命,本来起码都有数百年,但是没有一个能够活过四十岁。」她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佣人端了咖啡上来,香气扑鼻。
「因为泄漏不该泄漏的东西。」她清晰的声音,「乱因果。」
「你看得见我的命运?」
「我看得见的只是你这条生命,和其他生命所产生的因果。」零说,「比如你亏欠谁,谁亏欠你。」
「什么叫做亏欠?」
「你杀人,人杀你。」她淡淡地回答。
指尖穿过他人的胸膛,淡漠飘过的腥风,流淌下的血雨,于是在你的命运中加上了重重一笔的罪。
我在监牢中看着他,被斩断双手,废掉双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倘若有因果,那要犯下多少罪,才需要今生如此的偿还?
而今生所犯下的罪,又需要几世的轮回才能洗净?
我不懂。
喝了一口咖啡。糖放得太少,有点苦。皱皱眉头,真的好苦。
「糖。」我说。
佣人退下去拿糖。我刚要开口问,忽然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急匆匆跑来,零抬起头,不知道两人对话了些什么,能家又急匆匆地退了下去。
「你看,刚才说到,你的那位可爱的弟弟就来了。」零站了起来,「不去见见他么?」
跟随着零,踏出客厅。
一眼看见黑发少年坐在沙发上,一只脚翘在另一只脚上。边上坐着一个青色长发的俊美青年。
以撒和原先的以撒有些什么不同?一只眼睛的瞳孔泛白,好像被一层白色的什么包裹住似的。脸上还是带着浅浅的微笑,我看得出来,可他明显根本就一丝笑意都没有的。心脏一丝一丝的抽痛。
「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以为你死了。」
「说重点!」
「我不想要跟随一个有弱点的人。」
「你有病吗?」我冷冷地说,「就算你杀掉了我,以撒还可能让你跟着他吗?他一定会杀你的。」就以撒那个小孩,杀他是铁定的,至于杀多少遍我不敢保证。
「我知道。」他扭过头去,「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想看见软弱的以撒——他是这样完美的无情,心狠手辣,没有一丝一毫的弱点。」
得出结论——这是一个神经病!
我总算见识了这种奥贝斯坦式的人物,毫无保留地为自己的信念而牺牲,无论是他人还是自己,都是可以牺牲的筹码。很不巧,我恰恰最讨厌这种人。
「以撒不是你的。」我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所以你没资格把他变成那个样子。」
「你在开玩笑吧。」他忽然笑出了声,「把他变成那样的人,不是你吗?」
「你在胡说些什么?」
「以撒为了得到力量,硬生生把自己的眼睛都挖了出来。」他冷冷地说,「你看到了他的眼睛吧,那根本就不是眼睛了,那是一颗珠子。」
我不知道。
「为了查找你的下落,他屠杀了多少人你知道吗?」出乎意料的愤怒,他扶着自己的手臂,恶狠狠的瞪着我。
我也不知道。
「既然已经没有用了,那就都杀光吧……呐,就是这种语气。」他冷冷地说。
原来你也不是奥贝斯坦。
鉴定完毕。
温热的血从身体里流出,一个灵魂代表你将来所要偿还的债务。
一条人命烙上一个重罪。
你杀人,再杀人,再杀人,于是便得麻木,于是变得不在意任何东西。
可是孩子,守不住自己的东西不代表可以肆意夺走别人的。
我悲凉地躺在没有一丝温暖的土地上,眼睁睁地看着你杀掉我的亲人,杀掉我的爱人——对不起我搞错了,不是你以撒,是库洛洛。可是那有什么区别呢?
三百年前和三百年后根本没有任何分别,在这样的地方,悲剧永远被重复着重复着。生是如此奢侈的一件事,以至于不变成鬼,就没办法活下去。
于是你变成恶鬼了。
我说这不是我的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要龙爱我,他不爱我,我想西索爱我,他也不爱我。我既不能叫人来爱我,自然也不能叫人不爱我。难道要我跑去跟他说:喂,小子,我们是不可能的,你死心了吧。
你知道么?像你这样的孩子,明明应该坐在课堂里,高高兴兴地听老师讲课,偷偷摸摸给女孩子递纸条的。
以撒,对不起,我是如此软弱的人,所以只能对你说对不起。
天黑闭上眼,又睁开眼,什么都没有改变。
天下事皆有因果。
又是你这种小女子所能知道的?我听见命运一声轻哼。
于是心很痛很痛——
我觉得我的读者们都很伟大来着……
居然能把以撒的身世想得如此复杂,就跟科幻小说一样!Orz拜倒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