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页 文 / 乐琳琅
被唤作“小冕”的少年低着头,依旧不吭声。
渔翁冲岸上的人招招手。
扶九天收起失望的表情,上前问候:“老人家,许久不见,您可好?”
“好好!”渔翁和蔼地笑,感慨,“快一年了吧,小老儿还能有缘见到姑娘,姑娘看起来憔悴不少啊!”
“老人家您却没有多大变化呢!”还是喜欢晚上在江上泛舟,一派悠闲。
渔翁乐呵呵地说:“小老儿这船是专渡有缘人的,你如若能接上小老儿吟的词,就上船来吧,小老儿也渡你一回。”
虽不大明白他的意思,她却不忍拒绝对方一番好意,点一点头,就听渔翁悠然吟哦:“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话声一顿,他皱眉想了想,叹道:“唉!这词儿真个难记,小老儿以前还记得完整,如今老了,就只记得这些了。”
扶九天一笑,接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好好!”渔翁两手一拍,“果然是缘分未尽哪!姑娘快快上船吧!”
她微一犹豫,终究敌不过人家一番盛情,跨步登上小舟。
“好好!”渔翁乐呵呵地点点头,重又持起那支翠笛,闭着眼悠然吹奏。
小冕见她上了船,就急忙站起来摇橹,一叶兰舟又悠悠荡入湖心。
坐在船上的她静静聆听笛声,目光凝在江面,痴痴的,不知在想什么。
摇橹的小冕时不时偷偷看她一眼,船至江心,他先坐下来,喘口气,一手捂着嘴微咳。
听到压低的咳嗽声,扶九天站起来,走到小冕身爆“你不舒服吗?我来帮你摇橹吧!”
坐着的人儿身子一颤,缓缓抬头,呆呆地看着她,如霜月色下,他的脸不仅呆板,且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从他手里接过橹,笑着说:“我来划船,你帮我指准方向。”
小冕默默地点头,伸手遥指对岸,她便将一叶兰舟划向对岸。
船靠至岸爆她跳上岸,小冕也往岸上跳,两脚一落地,却踉跄了一下,身子往前扑倒。她眼明手快地接住他倒下的身子,霎时,一股如泉般甘甜清爽的体香萦绕在鼻端,她一愣,抱着他竟忘了松手。
小冕轻轻挣脱她的怀抱,耳根子微红,逃也似的往岸上那片竹林子里跑。
她想跟上去,却犹豫了一下,两眼瞅着渔翁。
渔翁仍坐在船头,他收起笛子,取出一根钓竿准备垂钓一番,见她傻傻地站在岸上,他摆一摆手,“去吧去吧!快跟上他,他会带你到小老儿的竹舍。夜深了,你就在那儿住一宿吧!”
她颔首,尾随小冕竹林。
林内一条逼仄的小路,蜿蜒扭曲,两旁点点落花,绿竹猗猗。沿着羊肠幽径至林中空旷地带,那里坐落着一片素净淡雅的竹舍,篱笆圈出的院落里,栽种着几类蔬菜苗圃,院子后面有几株果树,硕果累累。串串晒干了的咸鱼摆在竹筐内。
普通的农家院落,透着分与世无争的宁静祥和。
“快点起床,老爹等咱们去吃饭呢!”他催促道。
她两眼一亮,“是你做的饭吗?”
“老爹不会做,你一个女儿家居然也烧不好菜,自然还是我做的饭喽!”少年扁一扁嘴,留她住下来本以为多一个帮手,谁知她除了挑水劈柴这等男子做的粗活外,一点细致的活儿都不会。
一听是他做的饭,扶九天赶忙起床。
“哎?别慌啊,先把裙子穿好,头发梳好。”
他皱眉看着她,她又穿背子、筒裤这类男子的睡衣。
“烦!”她抓起裙子胡乱往身上一穿,头发一束就算了事。
“你、你……”他大惊失色地指着她,“你这样子也敢出门?”里面穿着男子衣裤,外面凌乱地套着女子衣裙,更怪的是,她的脚上还穿着一双男式布鞋,从头到脚整一个怪人吗!
“有什么不妥?”
怪人不自觉地问,她这样穿挺舒服啊,何况,此地除了渔翁和小冕,再无旁人,即使抖了笑料,亦无妨。
他无可奈何地叹口气,转身往外走。
“小冕!”
身后的叫唤令他足下一顿,极不情愿地回过身,果然又看到她正持着一把梳子,冲他笑眯眯地说,“你的头发有些乱呢,快过来坐下,我帮你梳好。”
他瞅瞅她那一头随意束起的发,再摸摸自己头上一丝不乱的发巾,嘴里犯了嘀咕:每天早晨她都要“玩一玩”他的头发!他扎得好好的发束总会被她玩乱了。
“小冕?”
见他仍杵在门口,她上前愣是将他拉过来,让他坐下,解开他束好的发,持着梳子一下一下仔细地梳,梳完一遍,她又用手指将他的发再顺一遍,感觉手指间丝般清凉,恍惚中,她似乎看到“他”的身影,“他”发上清爽的香味萦绕在她的鼻端,指尖与“他”的长发在一起,久久……
“嘶!你干吗揪我头发?”
耳边的抱怨声惊醒神情恍惚的她,这才发现自己竟把小冕的发揪落了几缕,看着手中几缕断发,她长叹一声,手一松,发丝随风飘走。
“快点啦!老爹还等着咱们呢!”
少年索性夺来她手中的梳子,三两下束好发巾,拔腿就往外面跑。
“小冕!”
跑到门边的人儿足下一顿,无可奈何地回过身,“又怎么了?”
她笑眯眯地上前牵住他的手,一同往外走。
他的手酥润如玉,也像极了“他”。不可否认,他是她留在这里的主要原因,她总能在他身上看到无心的影子,偶尔,她会傻傻地把他当作了无心,悲怆孤寂的心就会得到片刻的安慰。